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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骑-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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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边闪过一丝抽搐,活声突转沉重而悲痛:“小伙子,若是某人待一个人如手足兄弟,仁至而义尽,而这个人却恩将仇报,拐走了他的爱妻,使他家园破碎,受尽了世人的耻笑,这个人是不是罪恶滔天,是不是该杀?”



李燕豪听得心头震动,他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阁下,你要听听我的看法?”



“当然。”



“这种朋友不可交,但罪不至死——”



算卦先生勃然色变,欺前一步厉声道:“小伙子,你怎么说?”



李燕豪平静地缓缓说道:“我能体会那个人心中的悲痛,失妻之悲,家破之痛,椎心刺骨,只是阁下,这怪只怪那个做妻子的意志不坚,倘若她意志坚决,是个贞烈女子,又岂是任何人能诱拐得了的。”



算卦先生出手如风,挥掌抓住了李燕豪的“肩井”,认穴之准,令人叹服,他五指紧扣,道:“小伙子,你,你是逼我杀你——”



李燕豪忍着疼痛,道:“阁下是性情中人,应该有听实话的雅量。”



算卦先生身躯泛起了颤抖,哑声道:“小伙子,你可知道,那个做丈夫的长年在外,一年之中,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使她空围寂寞——”



李燕豪振声道:“这种情形比比皆是,倘若做妻子的因而失节,普天之下,有多少做丈夫的蒙羞,天下岂不大乱,还成什么世道。”



算卦先生突然松了李燕豪,垂手低头,颤声道:“小伙子,这道理我不是不知道,奈何那个做丈夫的还深爱他的妻子,不忍伤害她啊。”



李燕豪轩了轩眉道:“阁下,她原本不值那个丈夫的伤害。”



算卦先生猛然抬头:“你怎么说,你,你,你是说就这样任他们去,算了?”



李燕豪道;“是这样,纵然杀再多的人,你又能挽回什么?”



算卦先生身躯暴颤:“小伙子,你既能体会那个做丈夫的身受,你,你叫他如何能甘心?”



“这口气难咽,的确让人不能甘心,只是阁下,这世上该报的仇不只是这一桩,该做的事也不只这一样啊!”



算卦先生微一怔:“小伙子,还有什么该报的仇,还有什么该做的事?”



李燕豪两眼倏现寒芒,肃容道:“嘉定三屠,扬州十日,多少家园破碎,多少骨肉分离,他们的身受,比起你阁下来,是不是更为悲痛,更为椎心刺骨?”



算卦先生神情猛震,惊声道:“小伙子,你是——”



“汉族世胄,先朝遗民中的一个而巳。”



算卦先生缓缓低头,倏又抬起头束,口齿启动,唇边飞闪抽搐,欲言又止,转身欲去。



李燕豪道:“阁下,我的卦还没算呢?”



算卦先生脚下一顿:“小伙子,出城北十里。‘鹰愁死谷’,快去吧!”迈步行去。



李燕豪道:“多谢,仍然当有一报,容我请教。”



“不必了,心已死,剩下一具臭皮囊,无名无姓。”渐行渐远,背影之中透出无限凄凉,李燕豪心急救人,没再说什么.转身如飞掠去。



口 口 口



北十里,鹰愁死谷,这应该就是了。



山涧深处,两山夹一条狭缝,峭壁插天,只露一线碧空,猿啼鸥阵,凄厉惊人。



寂寞、空荡,看不见一个人影。李燕豪提一口气,脱弩之矢般扑了过去。



狭缝长有十余丈,走完狭缝,眼前豁然开阔,这才是“鹰愁死谷”。



两边峭壁陡如削,青苔遍布,滑不溜手,壁下一处处黑黝黝的洞穴,谷中怪石林立,嵯峨狰狞,一点动的东西都没有。往里看,深处雾气弥漫,难看清两丈以外。



李燕豪凝神聚功,脚下移动,就要往里走。突然——



“真难为你能找到这儿来,只可惜你来晚了一步。”一个冰冷话声,起自谷深处,那弥漫的雾气之中。



李燕豪心头一震停步。



冰冷话声又起:“李燕豪——”



李燕豪心头一震:“你知道我叫李燕豪?”



“知道得晚了些,要是知道得早一点,你就管不成别人闲事了。”



可能是两个马家的哪一个说出去的。



“知道了又怎么样?”



“知道了,我就要跟你谈谈交易了。”



“谈什么交易?”



“当然是大交易?”



“什么大交易?”



“近百条人命的大交易?”



“我明白了,可是拿我换两个马家的人?”



“错了,要你没有用,我不要你。”



“那你要什么?”



“身上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虎符剑令。”



李燕豪心头猛震,这显然是两个马家里的哪一个泄露了他的身分,他平静了一下.道:



“你要‘虎符剑令’何用?”



“那是我的事。”



“你是爱新觉罗的人?”



“你问的太多了。”



“这笔交易谈不成了。”



“你怎么说?”



“我说这笔交易谈不成。”



“李燕豪,这两家姓马的,近百口的人命,可都掌握在你手中啊。”



“你是让我以‘虎符剑令’,换回两家姓马的,近百口的人命?”



“不错!”



“你既然已经知道‘虎符剑令’,也应该已经知道了我的身分,既是这样,你也应该知道,我不会轻易把‘虎符剑令’交给任何人。”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劫持这两家姓马的近百口子,李燕豪,这个代价并不低啊!”



“你跟秦玉岚,或者是骆家有关系?”



“何以见得?”



“你只提两家姓马的,而不提骆家,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我跟秦某人,或者是骆家有没有关系,这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这笔交易。”



“我已给过你答复了,这笔交易谈不成。”



“这么说,你是不顾这近百条的人命了?”



“你要杀他们?”



“一天一个,直到你交出那块‘虎符剑令’为止。”



“你愿意造那么大的杀孽?”



那人哈哈一笑道:“这些人留着是祸害,早该死了,杀他们如同杀鸡屠狗一样。”



李燕豪听得胸气往上一涌,道:“说话嘴里放干净些。”



那人冷笑道:“称他们鸡狗已经足够客气了,姓李的,不要再罗嗦了,我并不勉强你现在把‘虎符剑令’交给我,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把那块‘虎符剑令’给我送到骆家后院凉亭的石几上,这是头—个。”



话声方落,那弥漫雾气中传出一声凄厉惨呼,随即寂然。



李燕豪听得心胆欲裂,什么也顾不得了,霹雳般一声大喝,身子向着那处弥漫雾气扑了过去。他扑进了弥漫雾气中,带得雾气一阵激荡流动,他并没有受到任何暗袭,一个起落便到了地头,他看到了矗立在眼前的青苔峭壁,也看见一个人,那人静静的趴伏在峭壁下,身子地上都是血。



他急急掠了过去,俯身把那人翻转过来,只一眼,他热血上涌,目眦欲裂。



这个人不陌生,是马回回那清真馆两个伙计里的一个,如今这个伙计成了血人,从胸口到小腹,整个剖开了,脏腑、肚肠外流,一颗心还在轻微的跳动。



李燕豪眼发了红,他霍然旋身,闪电似的在弥漫雾气中层开了搜索。可是他白搜了,没有人,甚至连一点动静也听不见。



此处既称死谷,进出口就只该有一处,刚才他是从外向内扑,那个人,那个说话的人,绝没有从内往外逃走的可能,那么,那个人为什么不见了,人是怎么走的?



李燕豪不明白,而那个人不见了却是事实。



终于,李燕豪停了下来,停在了那具尸体前,他低下了头,洒落两行英雄泪。



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有血性的忠义豪雄,多少年来,一直为匡复社稷贡献他们的心力,这些人,等于是他李燕豪的手足兄弟,而,他们并不是在大仇搏斗中捐躯,真要那样,死得还壮烈,如今竟如此被害惨死,尤其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叫李燕豪他怎能不悲,怎能不痛?



而,李燕豪毕竟超人,他能继承“虎符剑令”,接“虎符剑令”衣钵,毕竟不凡,他不再流泪,忍住了悲,忍住了痛,默然地埋葬了那名弟兄,就埋在鹰愁死谷那弥漫的雾气之中,然后他掉头掠出了鹰愁死谷。



……………………………………………………………………………………………………………………………………



第 七 章 情至义尽



一路上,李燕豪在想,他是否该为这些人交出那块“虎符剑令”。



这些人,他该救,绝对该救。任何一股匡复的力量,他都该珍惜,都该保全。



马行云、马回回这股力量,不是一股小力量,尤其是像一把利剑,深深插在复仇的心脏要害里。



可是,“虎符剑令”是号召天下忠义豪雄的一块信物,一块令符,也是天下忠义豪雄精神所系。要是这块“虎符剑令”落入别人之手,更坏一点,落进满虏手里,以它来号今天下忠义豪杰,其后果岂堪设想?



看这情形,他势必得牺牲这一小部分。他能这么做么?



两害相权取其轻,尽管明知他该这么做,可是下这决心又谈何容易。李燕豪一路走,一路想,正在难以决定,五内欲焚。



突然,横坚伸来一根棍子,挡住他的去路。李燕豪一震,停步,定神。



那根棍是从路旁草丛里伸出来的,木头的,可是油光滑亮,像是在油里浸过不少时日。



李燕豪停步、定神的当儿,草丛里冒起个人来,一个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的老叫化。



老叫化怪长相,浓眉,大眼,狮鼻,海口,一张脸不知是脏,还是天生的漆黑。



就在李燕豪心神震动的当儿,老叫化伸出了满是油垢的左手,一咧嘴,道:“吓你一跳,别见怪,行个好,打发打发吧。”



李燕豪脑中电旋,道:“尊驾要的不是黄白俗物吧?”



老叫化左手拇指一扬,道:“小伙子,行,好眼光,要饭的跟你要的是一个人的下落。”



“什么人?”



“瞎算卦的。”



李燕豪一怔:“尊驾是南派穷家帮的,还是北派穷家帮的?”



老叫化一摇头:“小伙子,这回你眼光不灵光,我虽然也是个要饭的,可是我不在‘穷家帮’,一向独来独往,好几十年了。”



李燕豪要说话,忽然脑际灵光一闪,改口道:“据我所知,关东道上有位异人,人称‘铁丐’,又号‘活报应’——”



老叫化咧嘴笑道:“小伙子,你这双眼珠子挺怪的,一会儿灵,一会儿又不灵,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燕豪脑际灵光再闪:“老人家要是铁丐的话,那位算卦的,该是‘关东七怪’里的贾四先生了。”



“你才知道啊,还好,你知道得不算迟,小伙子,听说你跟我们老四碰过面,看来恐怕你跟我们老四还交上厂朋友,快告诉我他在哪儿吧,迟了恐怕他要闯祸了。”



“二先生可是指四先生他杀人?”



“正是。”老叫化一怔:“他告诉你了?”



“不错,四先生原本要我去替他杀人。”



“你答应吗?”



“没答应。”



“怎么回事儿,他怎么会找上了你?”



“条件交换……”李燕豪把慨略的情形说下一遍。



“有这种事儿?”老叫化一听就叫了起来:“小伙子,你没有编瞎话吧?”



李燕豪扬了扬眉:“二先生看,我是那种编瞎话的人么?”



老叫化皱眉说道:“老四他怎么……怎么这些个份量不算轻的人,落在了别人手里,老四他怎还为私情把这种事搁在一边儿不管,他不是这样儿的啊,小伙子,你既然知道‘关东七怪’,就该知道‘关东七怪’都算得上明事理的。”



“这个我知道,四先生并没有不管,他告诉我人在哪儿了。只那帮人太狡猾,我也去迟了一步。”



“我说嘛,老四怎么会。——”老叫化沉吟说道:“这么说,你的确不知道我们老四现在在哪儿了?”



“我的确不知道。”



老叫化皱了眉:“坏了,可千万别让他闯出祸来——”



“二先生以为我劝过四先生没有用?”



老叫化满面忧虑,摇头一叹道:“没有比我们几个更清楚老四的了,他是个死心眼儿,尤其是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太大,简直就把他害得心灰意冷,一蹶不振,要是没个结果,恐怕他不会死心。”



“二先生可知道四先生要杀的是什么人,住在什么地方?”



“当然知道,这个人姓杨,叫杨凤搂,‘九门提督’辖下‘查缉营’的统带,住在内城里。”



“原来是个满虏鹰犬,那么二先生到姓杨的住所附近去找,应该可以找到四先生!”



老叫化一怔,旋即双目猛睁,喜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小伙子,要是能及时拦住我们老四,全是你的功劳,我们几个对你会有一报的。”



老叫化转身要走,忽又停住:“小伙子,你怎么称呼?”



“有劳二先生动问,李、李燕豪。”



“好名字,要饭的我记住了。”话落,老叫化转身飞掠而去。



望着老叫化渐去渐远,李燕豪脸色又渐趋凝重。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两全其美,那就是尽快的把人救出来。可是,上哪儿去救又从哪儿着手?



口 口 口



夜已经很深了。李燕豪躺在床上,眼望着顶棚,心乱如麻,难以成眠。



天亮之后,就是明天。明天,又将有一个人被杀害了。



他不能交出“虎符剑令”,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着手救人。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他想去满虏有关的衙门里,可是他还不能肯定,这件事确是那帮鹰犬干的。



也难怪他不能肯定,要是那帮鹰犬的话,两个马家的人,上自马行云、马回回,下自每一弟兄,怎么会毫无抗拒的自动离开两处马家了。



一阵轻慢步履之声传了过来。客栈是个杂处的地方,难免有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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