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沙-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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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正圆说：“只要我在生产科一天，就一定会把小铜套拿给你石云飞做。”

石云飞过节送礼，送了就送了，也没有记数，不知道自己一年到底送了猛正圆多少钱。

春节、元旦、五一、十一、小猛生日，每次去都是送五千元，连小猛父亲的生日，石云飞也去参加了的，其间还有小猛的老婆女儿的生日，猛正圆都会通知石云飞。

每次去，只石云飞是外人，其余就是猛正圆的父亲母亲和兄弟姊妹。

猛正圆经管的汽配业务多，螺丝螺帽，钢套和粉末冶金套，业务单位几十家，仅只石云飞在场。确实显现俩人关系非同一般。

一来石云飞生性豁达，没心思去计较，二来猛正圆也确实把石云飞当朋友了。不然他家的亲戚朋友聚会，怎么就单单通知你，别人都不把你当外人了，还去计较送了多少钱么？

尽管如此，猛正圆会不会把业务转移走，石云飞还是心存疑虑。他觉得自己和外协人员打交道，犹如十个指母按十个跳蚤，一刻也不能松动。

虽然搞不清确切数目，他送给小猛的钱，按小铜套的生产量算，差不多已经上了百分之二十了。也许他得了恁么多的钱，轻易不会把业务拿起走的？至少，鲁光礼想挖走业务，有些不可能。

二

别认为石云飞是心甘情愿往小猛手里送钱，实在还是迫不得已。重庆有几十家乡镇企业，都做有色金属铸造。他也只是想在相同的条件下，对方能多拿点业务给自己做，为了企业生存，他不得不去巴结讨好外协人员。

石云飞是在这样的心态下，主动去巴结的外协人员。虽然是想和人家做朋友，可人家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他还是码不实在。

鲁光礼走了，石云飞对小猛说：“金宝俞来了，听说鲁光礼在这里，不想看见他。”猛正圆问道：“他在哪里？”石云飞说：“在那边馆子。”猛正圆说：“走，我们过去。”

见石云飞进餐馆来，金宝俞问道：“鲁光礼走了？”石云飞说：“走了。”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精瘦男子说：“石老板，早就听说你了。”金宝俞介绍，此人叫贵萧恒，是专机厂的检验。贵萧恒说：“你们来暗了，罚酒！罚酒！”猛正圆说：“我们在那边喝了啤酒的。”

金宝俞说：“石云飞的酒量我晓得，喝啤酒啷格过得到瘾哟，来！来！来！整点干的。”石云飞喝酒从不要人劝，也很少劝别人，接过酒瓶就自动倒满了一碗。

贵萧恒说：“嗨死人哟，你这一碗怕有半斤，哪个敢跟你两个喝？我不来了，我不来了。”石云飞也不勉强，说道：“大家随意，大家随意，喝得到好多喝好多。”

金宝俞每次端起酒碗，都要和石云飞碰一下，以示亲热。石云飞喝酒，从来不踩假水，一碗酒没多长时间就见底了。他招呼大家道：“别光喝酒，吃菜！吃菜！大家别客气。”

猛正圆说：“别说，现在还真不知道，啥子东西好吃了。鱼也不好吃了，特别是鸡肉，吃起打吧打吧的，难吃死了。”贵萧恒说：“你们外协人员当然罗，在外头有福喜吃，我们这些老百姓，鸡鸭鱼肉，还是吃得少。”

猛正圆问道：“你那些年辰吃些啥子嘛？”贵萧恒说：“跟那些年辰比，还说个屁。”猛正圆说：“莫必你现在，还没得那些年辰吃得好了。”贵萧恒说：“我们也只是有饭有肉吃，鸡鸭鱼还是没得你们吞得多。”

猛正圆说：“各人没得本事，现在有本事的人，哪个日子不过得红红火火的。”贵萧恒小声咕噜道：“有本事！有吃福喜的本事。”猛正圆道：“你说啥子耶？”大有兴师问罪之势。石云飞息事宁人地说：“有啥子拌嘴头，现在的生活好是明摆起的，以前的地主富农吃啥子，最多吃点回锅肉，现在许多的人，嫌回锅肉不好吃了。”

贵萧恒说：“算了，不给你两个说了。石老板我们来划拳，我不相信你喝了一碗还有好得行。”

猛正圆站起来说道：“你要不要脸哟，别人喝了一碗你再来和他划拳。”他对石云飞道：“你别和他两个划拳。”石云飞笑笑说：“没啥！没啥！你看等号到底哪个遭喝醉？”

三

贵萧恒拿过碗来满满倒了一碗，叫老板拿来一个瓢羹，说：“输了喝一瓢羹。”石云飞说：“随便。”猛正圆说：“要来就抽陡点，输了一回喝两瓢羹。”贵萧恒问道：“你来不来嘛？”猛正圆说：“我又没有喊你来划拳。”

金宝俞说：“来！四个都来！”猛正圆摇头道：“我不来。”石云飞说：“来就来，我们划南北。我和小猛一头，划你们专机厂。”金宝俞说：“来就来。”猛正圆对石云飞说：“你晓得我喝不到多少酒哟。”

石云飞说：“酒你别管，各人划拳注意点赢他们。”贵萧恒说：“输了哪个喝酒，你们不管我们，我们也不管你们。拳认真酒不认真，舀一瓢羹就行了。”猛正圆说：“不行！不行！两瓢就两瓢。”金宝俞说：“就舀两瓢，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贵萧恒心里想，你石云飞已经喝了那么多了，不相信喝不赢你。

“四季财！魁首来！奇乖巧！八仙寿！三星照！全家福！”金宝俞不会划拳，酒和拳都由贵萧恒代。起始输赢不大，金宝俞和贵萧恒还约胜一筹，眼看一碗酒快完了。猛正圆全神贯注认起真来，贵萧恒连输了好几次。

酒完了，贵萧恒不服气地说：“倒！倒！还倒一碗，我不相信乌稍蛇仰起梭，划不赢你们了。”酒倒好了，金宝俞说：“我不要你代，来估仔，猜有无。”说话间摸出一个镍币，把手藏在身后，然后伸出两只手说：“猜那一只。”

石云飞说：“只出一只手，下次只出一只手。”他随手指金宝俞的一只手说：“这只手回去，吃没得。”金宝俞伸开手指，什么也没有。轮到猛正圆猜有无时，他猜有，金宝俞的手心里果然有镍币，猛正圆赢了。

金宝俞要替代贵萧恒，继续和猛正圆估仔猜镍币。贵萧恒不愿意，非要自己和猛正圆划拳，谁知出手就输了。

这一碗酒很快又完了。贵萧恒还嚷着要倒酒，金宝俞不让再倒了，猛正圆也说不再喝了，石云飞只是陪客，客人要喝他只有陪着喝，客人不喝了，自然散席。

每当这时候，石云飞都会把客人吃剩的菜全吃完。今天因为进了两个餐馆，肚子实在装不下，只好叫盛成秀把剩的菜端回去。

贵萧恒醉了，产品已放进车厢。贵萧恒爬上车厢检验产品，他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摇摇晃晃的在车上移动身体。几个工人围在他身旁，只把最先检验的那件铜套，翻来覆去的递给他，贵萧恒浑然不觉。

金宝俞说：“你看你脏不脏班子，别人先喝一碗才和你喝，你还喝得这样二麻二麻的，以后恐怕得换个检验同我一路出门了。”贵萧恒含混的声音说：“莫……啷格……说，我……没有喝醉，不信你……喊……石老板……还拿瓶酒来……试试……”

金宝玉叫司机把贵萧恒拉回去，刚上车贵萧恒叫起来说道：“烟！……一人一包大嘛？我……还……没……拿一……样。”司机说：“格老子我都拿了的，你会没有拿么，摸一下你的包包。”石云飞赶紧给他递了一包红塔山进车门。


第二部第六卷　第五章

　

一

石云飞和金宝俞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金宝俞与石云飞说话也无所顾忌。“我们能有今天，都是你的真情感动了我”这是金宝俞对石云飞说的话。

石云飞现在才知道，金宝俞当初并没有把他看上眼。“是他的真情感动了他。”什么真情？石云飞对金宝俞对猛正圆，石云飞都是不计较自己的得失，群尽全力的送礼巴结，目的是希望金宝俞和猛正圆多拿点业务给他做。

如今金宝俞家亲戚聚会，外协人员也只石云飞在场，能走到这一步，石云飞付出了不少的金钱。金宝俞说的真情，那是委曲求全的巴结。为了赢得外协人员的好感，为了多争取点业务量，为了企业的生存，不得已而为之。

别人心里怎么想的，石云飞不知道。这样委曲求全的去送礼，并不只有他才恁么做。业务人员谁都想去巴结，龚三巴心巴肠的送来半边猪肉，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从金宝俞的手上弄出点铜件业务么？

金宝俞给了他一批铜板，龚三欢天喜地的去了，如果龚三不送半边猪肉给金宝俞，他能把铜板拿给龚三做么？石云飞明白龚三也和自己一样是不得已而为之。

曾几何时，石云飞为猛正圆说的那句：“你走到哪里，我的铜套业务就跟你到哪里。”石云飞曾为这句话激动过，那时他的脑海中就闪过，你出业务我来做，以后找了钱大家分的思想。现在回想起来，这想法有多幼稚。

别人拿业务给你做，看上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能从你这个人的手上轻而易举的得到回报。这回报就看是你拿得多点还是别人拿得多点，如果别人比你拿得多，你和他们做朋友的机会就从此消逝了。

二

“龚三来给我装修房子，原材料叫我自己去买回来。我恁么忙哪有时间去弄这些。”金宝俞拿出一张纸条给石云飞说道：“你抽俩人去给我整回来如何？”石云飞接过手来看，全是些高级涂料和胶水，石云飞问说：“你哪阵要？”金宝俞说：“下星期吧。”石云飞说：“到时候我给你搬到家里去就是。”

来了少不得就要进餐馆吃饭，说起前次贵萧恒喝醉酒金宝俞说：“那些人成天就在厂里吼，说外协有福喜吃，喊他出来又屙痢不得。喝了好点嘛就醉成那样子。那天在小猛家里，我也差不多了。以后只喝啤酒不喝干酒了。今天就喝啤酒，不喝干酒。”

前次金宝俞和猛正圆邂逅相遇，都是外协人员，许是想多个朋友多条路，互相都有心结识，相约翌日去猛正圆家，石云飞不得不陪同前往。猛正圆是个颇会劝酒的人，劝金宝俞喝了不少，回来时他在车上吐了，说以后再也不喝干酒了。此刻便坚持只喝啤酒，

石云飞只好迁就他。金宝俞每喝一口酒，都要把啤酒瓶和石云飞的酒瓶碰一下，以示友好。不知话题怎么说到鲁光礼身上。

金宝俞说：“说实话，几年前我就认识你。在鲁光礼家里，你们和大烟杆在鲁光礼家里喝酒，我在跟你们照相，我对你的印象最深，别人都不喝了，你一个人还要喝。第一次我和艾远路来就认出你来了，你那身衣着打扮，真使人有些看不如意，后来才知道盛成秀从来不管你。我多次观察发现你的衣服裤子连扣子都没有，为这事情我还说过你堂客，现在看你的穿戴总算好得多了。”

石云飞没有说话只是笑，金宝俞又说：“我和艾远路鲁光礼，原先是一个部队复员转业的，原先的关系还是不错的。那回跟你们照相，那时重庆没有人洗彩色照片，得把胶卷寄到上海去请人帮忙，好久没把相片寄回来，鲁光礼的老婆就到处说我拿个空相机骗他们，你说气人不气人。后来相片拿回来了，他们才没有话说了。

那时的鲁光礼，仗着在搞外协，弄得到点钱，在我们面前冒大。这回我接手外协工作，他来找我，让我把铜件全承包给他。我怕没得那么傻，现在哪个不晓得外协业务有搞头，吃回扣几乎是公开的秘密，让他出去做我不晓得各人找人做，我没有答应他，鲁光礼就在外面出我的言语，听说你们俩人以前的关系还不错。”

石云飞说：“前几年有一些交往，艾远路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后来我退出来，他和姜有恒在凤鸣山搞了一个地盘，喊我去合伙。我去了，鲁光礼和姜有恒爬起来跑了。我在凤鸣山两个月，去银行贷了二万一千元钱还账。鲁光礼还到处说我赚了钱，说我不落教，赚没赚钱小猛和魏师傅最清楚，早知道如此打死我也不去凤鸣山，也不会和鲁光礼姜有恒合伙了。”

金宝俞说：“其实我也了解过的，知道你和鲁光礼的一些事情，也晓得鲁光礼的铜件，都在那个叫大烟杆的人那里做的。所以后来我才把铜件拿给你做的。没想到你这个人对人还可以。”

许久石云飞才知道，金宝俞起始看不起他。

三

石云飞按金宝俞纸条上要的东西给买好送去。金宝俞只用了很少的一部分，大多没有使用。扔了可惜了，金宝俞叫石云飞把堆屋的楼房也装修了，石云飞不好回绝。龚三给金宝玉装修房屋是不收费的，石云飞的楼房不可能也不要装修费，一切都听从金宝俞的安排。

正装修时猛正圆来找石云飞联系钓鱼，他摸了摸龚三喷在墙上的涂料说：“你这个要球不得，看上去表面很漂亮，可不出三个月，涂上的这层涂料就会一块连着一块地脱落。如果要做好，就还得加上新东西。这种东西搞装修的懂，你问他们就知道了。”

猛正圆最后说：“反正我跟你说，你要要求做到用烟头靠拢墙壁，墙壁上的胶状物自然而然地往外扩散，中间形成一个园窝窝，当你把烟头拿开以后，墙面就自动恢复原状，你给装修老板说，不做成这样不给工钱。”

龚三在旁边听见说：“要做成那样你还得去买一样胶水来。”金宝玉听见龚三如此说质问他道：“给我的房子装修时，你啷格不去买那种胶水？”

龚三不知该如何回答：“我……我……”我了几声没有说出一句话来。石云飞问他道：“龚三，那种胶水我这几间屋用得到好多？”龚三说：“最多两桶。”石云飞问道：“多少钱一桶？”龚三说：“一百多。”

金宝俞跳起来叫道：“龚三呀龚三，两三百块钱的东西，你都不给我加在里面，也不跟我说一声，我那个以后出了问题，我找哪个？”龚三只沉默了一瞬间，说：“以后出了问题，我重新给你装修过，不再要你出一分钱的材料费。”

专机厂的司机艾普急冲冲跑来说：“龚三，你格老子还不回厂头去，你修办公楼的一名工人，去食堂检房子，踩断了石棉瓦，从房子上跌下来，恐怕不得活了。”

龚三匆匆和艾普走了。石云飞对金宝玉说：“龚三这个人，啥子钱都想找。我跟你说要装修，别去贪图便宜，你不干。我看二天你那个墙面，花儿马塌的啷格办？”

金宝玉说道：“他不是答应了的，以后出了问题帮我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