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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帝王妻:璃妃传-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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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唇边笑得倾国倾城,我的眸底却再没有一丝情愫。

素手抚上发髻,那里,插着的正是他昔日送我的砗磲簪,将它轻轻取下,如瀑的秀发便垂散下来。

纵然,青丝凌乱;纵然,面如死灰;纵然,心若死水;此刻的我,依然,很美吧?

可惜,再美,终是无人鉴赏,莫如昨日黄花,徒留枯萎。

在他的眼底,我已看不见任何的怜惜,也读不到任何的情感。

一错再错,步步走来,却都是错!

天烨,生于相府,不是我能选择,进宫侍驾,亦非我能选择,你又何苦,如此的一再伤我?我只是一个女子,我承受不住,再也承受不住这种伤害。

你心里有的只是姐姐,我不敢去和她比,我知道,那必定是自不量力的视图。我只求你,能容我一隅的安身之地,但,你终是连这最后的请求都不容。

姐姐和堂哥的感情,在你心里,如果是不容于天的耻辱,那么,我和冥曜之间知己相惜的君子之交,在你眼底,却是同样的水性杨花,只不过,冥曜的身份,是你的顾忌所在。所以,唯一的报复,仅能是赐予我。

安陵,安陵!这姓氏带给我们的,原来是一早就注定的结局。

活着,了无生趣,死,可以再无牵挂吗?

只是小言仍是北溟的皇后,那么,天烨,你必当有所忌讳,能容父亲百年吧。

忆晴,堂姐不能保护你周全,最后替你铺下的,也仅有嫔妃之路,但愿,你能走得长远,缚住君心,拢住圣恩,即使天烨是你杀至亲之人,但他始终是皇上,手握的,是那生杀大权。你心里,一定都明白。

彼时,我担心你对天烨的不利,不过亦是我的庸人自扰。

第82章 情有尽时恨有终

漫过的唯一情绪仅是绝望,默默凝视手中那枝他曾亲手替我绾上发髻的簪子,心中嚼过一丝昔日的甜蜜,如今,剩下的仅是更深的苦涩。

未待他反映,迅疾地将那簪子反手欲刺进自己的心口。

这般地去,倒还是干净。死,或许,是唯一得到解脱,和救赎的路。

可,他却连这条路都要阻断。簪子被他劈手夺下,那簪的利锋,深深刺入他的手心,然后,那里有深红的血液淌下,缠绵甜腻。

“你若死了,朕会让安陵一族悉数陪葬!”第一次,他的语气这般狠绝,眸底灼炽的火焰似要把我吞噬。

“如果臣妾苟活于世,难道皇上会容安陵一族百年?”我依然凄婉地笑,原来连死,都这么难。

生和死,我的命,都不能受自己的控制,哪怕再多的绝望,我却还要如此艰苦的活着,做他的璃妃,然后,让自己的心,一天天死去,直到他容许我死,这具躯体才能死吧。

“至少,会比现在长!”他唇边的弧度残忍犀利,带血的手将我的披散的发丝用力地挽起,那簪子不带任何怜惜力度地插进挽髻中,“朕赐你的东西,不是让你用来威胁朕的!”

他的手抓住我的右腕,然后将它举起,雪魄玉镯莹白润泽的光辉却刺疼此时的眼眸,而他一字一句,冷冽地说:

“不管他是谁,你最好清楚,你永远只能是朕的璃妃!哪怕朕厌弃你,你也不会再属于任何人!”

反咬着唇,不让泪水滑落,天烨,…如果你的目的是将我伤到连最后的自尊都被剥离舍弃,那么,此刻,你如愿了。

璃妃,对,我是你的璃妃,这才是我对你而言,唯一的意义吧。

他睥睨着我,神情是淡漠,是不屑。

终于,又回到最初,所有过往一年的怜惜疼爱,皆是过眼的云烟,留得住的,只有心力交瘁的躯壳。

如果行尸走肉地活着,是未来唯一的一条路,那么,在我还尚存最后一点力气时,我要彻底断了所有的念想。

“无论臣妾再说什么,您都不会听,也不会信。所以,臣妾不会再解释了。”顿了一顿,语音清晰地问,“臣妾只想知道,因为臣妾是安陵氏送进宫的女子,所以,这半年,您才给臣妾这般的隆宠,对吗?”轻轻地问出这句话,眸华清澈,却再没有一丝的情愫,“在您的心里,是否曾经有过一丝对臣妾的情意?”

犹记得,七夕那夜,曾问过他同样的话,可惜,彼时的他,却没有回答。在那一夜,其实,答案早就清明于心。此刻再问,不过是个了断。

“朕说过,安陵氏只会出一位贵妃。”他眉心掠过一丝厌恶的情绪,冷极地道:“三更出门去,始知子夜变!”

他,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这十字,字字似刀从心底剐过,剐去的,不光是伤痕累累的腐肉,亦是残余完整的部分。

此时的他,我若再有企盼、希冀,都是愚昧的奢求!

他转身,不再看我,往帘外唤道,“小顺子!”

“奴才在!”顺公公忙一路小跑进来,“万岁爷,您受伤了!”

“不碍事!没有朕的旨意,不许璃妃踏出这行在一步!”

“奴才尊旨!”

他袍袖一挥,不带任何表情,往帘外走去。

身子瑟瑟发抖,他的背影,酷厉而绝决,原来,不是他不愿我去死,是怕我死后,传至镐京,远在藏云的他,无法控制朝中的风吹草动吧。

相互牵制的平衡,才是他一直希望看到的。

好,好,很好!

如果天烨,你一定要让我以更深的恨来加诸于你,那么,你终于如愿了。

我对你的恨,是我此时唯一剩下的情愫。

或许,只有恨你,才能让我更加隐忍委屈地活下去!

望舒轻轻走至我身边,搀着我:

“娘娘,又何苦要和圣上呕气呢。圣上再如何,毕竟是天子,娘娘,不为家族着想,也该为日后所打算啊。娘娘这一生,仅系于圣上的一念之间!”

“舒,替忆晴把衣裳收拾几件常穿的,送去她的行在。”

“娘娘,晴姑娘如今已是才人,要什么,自然都是好的,又怎会在意这过去的旧衣呢?”

“娘娘,您的脉息极不稳,我这就给您开几贴宁神养心的方子熬汤药服下吧。”

“娘娘,娘娘!”

望舒的声音愈渐焦灼,而我的头渐渐眩晕,身子无力的瘫软,很累,所有的力气,终于如抽丝般离开我的身体,我又要靠什么信念去维系这残生呢?

残生,是的,对我,或许,最璀灿的华年,早已逝去,君心不复,于我,只剩晦暗的前程。

当陷入黑暗前,我似乎,又听见,悠远的箫声呜咽……

这一病,断断续续,竟占据了在藏云剩下的所有日子,或者,是我潜意识里不愿意康复,流连于病榻,如此,便可以两相安了吧。

天烨与冥曜的会晤也终于按约而行,议定,藏云以西共八城二十九乡,尽归西周版图。这也是此次地动受灾最重的城区,西周怕是安抚一众民心,灾后重建就要花费颇多的日子,但,亦可以借此契机树立西周在原东歧子民心中的形象。

利弊权衡间,倒还是利更多。

另,两国帝君歃血为盟,约定十年内西周、北溟不以兵戎相见,并共促两国的商贸往来。

如是,仅剩的三国中,南越的局势愈发不利。

靖宣四年十月初八,灾后瘟疫基本受到控制,天烨遂启驾回京。叶飞羽、李昶两位将军随驾同回,另留守部分军士协助灾后重建事宜,其中赫然包括地动后救我于兰若堂的那队禁军。

忆晴陪天烨同坐御辇,我则卧于另一车辇中,因天烨离京已有一月有余,京中前朝因着柳渊的事又不安宁,故此行一路并未停于任何行驿,而是连夜兼程。

忆晴,和天烨一样,自那晚后,再未来看过我一次。

因着身子依然孱弱,每日用膳我均在车辇中,并不出去,或许,这样对我也是好的。

随行的这些下人,看到的,是皇上另得新欢,隆宠不过半年的璃妃突然失宠。

然后,不过成为这些内侍、宫女茶余饭后消遣的活题。

回到京城后,哪怕父亲因我的失宠会有丝不满,但,忆晴毕竟也是安陵氏的女子,所以,对于制衡的效果来说,仍然是一样的。

刚用完早膳,行仗暂歇在一湖泊边,青丝披散于肩,有几缕随着车帘外吹进的风,拂过眼眸,拂进了心底,却还是起不了一丝波澜涟漪。

“娘娘,再过几日就到京城了,娘娘的身子也比之前大安了许多,这么多日子,娘娘从未给皇上请过安,怕是不太好吧。”望舒在一边道。

眸光黯然,淡淡一笑:

“有忆晴在那边就好。”

“奴才求见娘娘!”顺公公的声音恰在车辇帘外响起。

“传。”

顺公公掀起帘子,瞧着我的神色,笑嘻嘻地道:

“娘娘,眼见着就快到京城了,您身子可大安了?”

“劳顺公公挂心了,本宫已好很多。”

“那就好,娘娘,还请移驾御辇。”

淡淡地望着顺公公,道:

“为何要本宫移驾?”

“连夜兼程,明日即将抵达京城,娘娘为妃位之尊,理该伴驾同行。”

原来,还是要我陪他扮演这一出人前的帝妃恩爱。

接驾之人,均须为朝中重臣,则父亲必在内。虽然忆晴同为安陵氏,毕竟非父亲嫡出,又为罪臣之女。这人前的面子,却是要给足的。

“本宫已知,明日清晨自会移驾御辇。”

话语甫出,才发现,心中竟然已经平静到没有任何的感触。是的,这一年的劫数,哪怕有爱,此时,都被仅剩的一隅残缺心房,刻意深葬。

剩下的恨意,浓浓地勾勒出这个不算太清冷的冬季。

翌日,按品着上宫装,刻意化极浓的妆,来掩饰大病初愈下的憔悴。由内侍扶着,踏上御辇时,正与他目光相触,那里深邃地如一泓深水,静得连暗涌亦消逝无寻,而我这一生的命运多舛亦是因此而起。

“臣妾参见皇上。”

他收回目光,挥袖免我的礼。

我在他一侧坐下,淡桔色的茜纱帘透折出晨曦的薄光,一丝丝地,霓过彼此的裳襟,我苍白的素手,亦笼了一层光晕,微微晃动,潋滟地映着空气中冷凛的气氛。

车轱辘碾过高低不平的道路,身子依然保持着固定的姿势,他,也同样纹丝不动,其实,我们都很累吧。可,却仍要这样保持下去。

纵然被碾压得支离破碎,还要装出完整无缺的样子。

所以,该是遗忘的时候了。我又可以让自己遗忘过去吗?然后尘封起自己的心。

以璃妃的身份继续苟延残喘带着唯一的恨而活着,直到他口中所称的,安陵一族的末日到来。

胭脂红妆,殊颜国色,却得不到自己要的感情,这是我此生的劫数,也是必须放弃的最后奢望。

但,只要我还活着,我便不能让安陵一族就此倾覆,这是我进宫时的所背负的,也是此时还要继续背负的。

所以,即便有恨,我也仅能把它收敛藏起在不为人知的心底深处。

眸华拂过他如玉的脸庞,深深的刺痛,随着窗外,鼓乐声起,渐渐在喧哗中隐去。

镐京,终是到了。

御辇沿着西周的甬道,缓缓驶进紫禁,他牵着我的手下辇,此次的相牵,仅是我们的手在宽大的袍袖下象征地相触,虚浮地不带任何温度。

我看到,父亲和摄政王率着一众臣子俯身跪拜在地,而天烨,就这样从他们身边走过,却并不免其礼,直到走了五步远,方冷冷道:

“平身。”

帝王之怒,臣子之兢,可,为何,父亲的脸上依然坦然自若呢,他有什么傍依可以如此不顾君心?

这一切,惟有父亲心里才最清楚吧。于我,依然看不清前朝的种种波谲云诡,而此时的后宫,也渐渐脱离了表面祥和的轨迹。

甫回宫,忆晴便以才人之位赐居福臻宫月华阁。

皇后依然被禁不理事务,德妃因其父下狱,也骤然病倒。回宫的那日,太后便颁下懿旨,交风玺由我暂执,代掌后宫的事务。

我知道这方风玺之重,如果说,有什么可以保护自己免受伤害,其实,莫过于最高的权利。

这才是唯一不会背叛自己,唯一可以信赖倚靠的。

而天烨,在回朝的次日,大理寺延尉风念便列出柳渊的罪状,一并呈至御前,天烨于朝上,下旨将柳渊贬黜,从重发往漠北效力赎罪,家产一并充于国库。并任命御史中丞虞林暂代御史大夫一职。

身居御史大夫收受贿赂,导致玄巾军兵乱祸害边疆,比起昔日叔父之罪,此次判斩亦不为过,但天烨额外网开天颜,怕不仅仅因柳渊是德妃父亲,更多的,是他对这道弹劾根本不信,不过视做权相的又一次逾权相复吧。

而暂任御史大夫的虞林正是虞宝林之父,他亦为此次弹劾的主导,看似恪守本职,实际又是为谁做的嫁衣,却是身居后宫的我看不透的,我唯一看透的,是虞宝林的圣恩或许因着其父的缘故,愈渐隆盛。

此事很快就被另外一件突发的大事所冲淡。

靖宣四年十一月初六,南越国主青阳凌苍驾崩,南越国由年仅三岁的幼年太子青阳慎远继位,太后姬颜垂帘辅政。

天下三分之时,南越的噩耗,无疑是西周和北溟的喜讯,幼帝继位,势弱寡助,吞并南越,指日可待。

扩境强国,王图霸业,皆是明帝赖可表彰的彪炳春秋,天烨自知,冥曜又岂会不知。

而,西周后宫中南越的和亲公主,如今的鸯婕妤若知此变故,又当怎样伤痛欲绝呢?她和寰柔有着太多的相似,可,她终还是比寰柔幸运吧。毕竟,还有看似隆宠的帝王之爱。但,若天烨出兵南越,她的结局,怕也是可以预见的。

我没有能力阻止寰柔的悲剧,但,鸯婕妤,或许,我还可以让她不至于作茧自缚到逼入绝境。

缓步,踏入旖裳宫,门庭因着德妃的缘故,如今倒颇见冷清。

望了一眼德妃所居的正殿,也许,我稍后亦该去看看她。毕竟,她昔日对我,并无任何苛责,但,我是丞相之女,她,恐怕也是不想再见我的吧。

神思间,己走进鸯婕妤的合音殿。

早有宫女通报,她斜梳着揽月髻,以珍珠做饰点缀其间,髻边插一累丝赘金簪,金晖光耀间,她的脸色却是苍白地憔悴。

“嫔妾参见璃妃娘娘!”她福身行礼。

“琴离不必多礼。”我缓缓走至正中坐下,道,“你们都退下吧。”

一边的宫人忙恭敬地退至殿外。

我注目凝着她,她的眼神涣散若失,再不似往日在御花园初见时的年少气盛,她身上的骄傲自负正一点一点被这宫廷所磨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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