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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解语-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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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眉吐气啊,真是扬眉吐气。

兄弟二人都坐在地上歇息。岳霆还是苦口婆心的想劝弟弟,“无忌,我知道安大人是忠良,是被冤枉的,可是为人臣子的,只能听命于君上。”莫说流放了,便是死,也只能听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无忌你懂不懂。

“岳指挥使这话说的不对。”解语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孔子说过,‘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先有君使臣以礼,后有臣事君以忠!况且忠有很多种,岳指挥使所说的,只能叫做愚忠、盲忠。”孔子可是这个时代的“圣人”,他说的话总归是有道理的吧?关于事君以忠,孔子的理论是“勿欺也,而犯之。”安瓒正是这么做的。

岳霆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下去。抬起头,解语身披黑色斗蓬静静立在不远处,肤色似千年冰雪一般白皙晶莹。无忌还是个任性不懂事的孩子,可她总是和无忌在一起!岳霆心中一阵迷惘。

张一跃而起,“哎,你怎么出来了?冷不冷?莫冻着你。”解下自己的狐皮斗蓬,裹在解语身上,口中抱怨着,“这儿风很大,你出来作什么?”

解语温柔笑笑,“你出来很久了,担心你。”声音也很温柔。岳霆心钝钝的疼,木木的起身,上了马,“无忌,凡事小心。”沙哑着嗓子扔下一句话,岳霆纵马回京。

她本该是侯府嫡女,她本该是侯府嫡女……岳霆疯狂的打马奔跑,疯狂的想着,不知不觉间眼泪流了一脸。

“哎,咱们陪伯父多住几天吧?”张提议。这人是劫出来了,锦衣卫也灰溜溜的回京了。可谁知会不会有什么变故?还是等事情完全平息了,才能放心。

“好啊,”解语笑吟吟点头,“这寺庙风景很好,咱们便多住几天。”老爹还睡着呢,等他醒了,不知会如何?若他迂腐了,愚忠了,可要好好跟他讲讲道理。

63

张、解语回到悯慈寺;先拜见了主持方丈;“多谢大师慈悲为怀。”方丈须发皆白,慈眉善目,“沈居士当年对我有活命之恩;些须小事,不足挂齿。”不过是帮忙藏个人;这有什么。

二人再三道谢后,辞了方丈出来;穿过梅林;来到一个僻静的小院子。这小院子在寺院最后面;再往外是一座山林;这小院子原来是洒扫寺院做粗使的僧人所居之处,院中散乱放着扫帚等物;看着很不显眼。

如今这小院子外面看着还是简陋至极,待进到屋中,也仅有一蹋、一桌、一椅而已,蹋上只有一床薄被,到处都是廖廖落落,到处都透着清冷之意。只有进到里间之后,才会发觉这屋中别有洞天。

里间很宽大,生着壁火,进到屋中一股暖意便扑面而来,“真暖和。”解语拍拍已经快冻僵的脸蛋,快活的嚷嚷道。张替她取下斗蓬挂起来,然后老老实实站在一边,冲窗户的方向行了礼,“安伯父”。解语抬头,安瓒站在窗边,正一脸不赞成的看着自己。

“爹爹,您醒了?”解语硬着头皮走了过去,陪笑行礼问候。安瓒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又盯着张看了半天,二人被看得头皮发麻,都不敢开口说话。

“有没有受伤?”安瓒终是放心不下,慢慢问道。解语这才明白他盯着自己和大胡子是看什么,忙笑吟吟说道“没有!爹爹,我们没有一个人受伤!”平平安安的就把人救出来了。

“不只我们没受伤,连锦衣卫的人也没受伤。”解语半是报喜半是邀功,把昨晚以后发生的事从头至尾原原本本想了一遍,“爹爹,我可是一个人都没杀,一个人都没伤。还有,一个人也没连累!”

“还有,我跟娘亲只说了要陪您一起去西北驿。她可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担惊受怕的。”如果告诉谭瑛实情,她会是什么反应?解语很难想像。

壁火烧得很旺,解语觉得暖融融的,脸色也红润起来。安瓒看看解语脸色尚好,张也毫发无伤,缓缓说道“如此甚好。解语,无忌,是爹爹连累你们了。”寒冬腊月的不能在家中安坐,要跑出来和锦衣卫周旋一番救出自己。这次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又是江湖人士又是寺庙主持的,托了多少人情?两个孩子不知为难成什么样。

“不连累!不连累!”张见安瓒没像岳霆似的搬出一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没像岳霆似的训人,很是高兴,“这有什么,安伯父您客气了,这是我们份内之事。”只是解语不许我狠狠揍那帮该死的锦衣卫,真是不过瘾。

解语抿嘴笑道“爹爹跟我生分了,说这般客气的话。”安瓒微笑,“岂止跟解语生分了,若再见到汝绍,怕会更生分。”幼子才四五岁,这大半年没见亲爹,不知还认不认得。

解语彻底放心了。成了,不必担心老爹会板着脸训斥一番忠君爱国,不必但心老爹慷慨激昂的“君命难违”!然后犯了倔定要去西北驿流放。过关了,没事了,解语笑咪咪走到墙上挂着的一幅美女图边,“爹爹,您看这儿。”掀起美女图,下面露出一个机关,解语轻轻一扭,一扇门应声而开。

“这是一间暗室,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暂时躲避。出了暗室还有小道通到后山。”解语一一指明了,安瓒默默记了下来。

“这暗室根本用不上。”张在旁说道“李叔韩叔他们在呢,外人根本进不来。”大冬天的本来寺院香客就少,即便是有,也是在佛殿烧烧香随随喜,至多玩赏玩赏梅花,并不会逗留过久。至于这人迹罕至的偏僻小院,一整天都不会有人来的。李淋、韩雨他们跟随沈迈多年,江湖经验丰富,看人极准,有他们守在外面,放心得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备着吧,用不上最好。”解语关上暗室门,把美女图依原样挂好,笑盈盈说道。

安瓒长叹一声“本来该是做父亲来照顾儿女……”如今倒好,是解语这小姑娘在照顾父亲,照看整个安家。劫人,安置自己,都做的妥妥当当,没有一丝遗漏。

“爹爹您一定要好生保重自己,”解语殷勤说道“明年汝绍要开蒙,到时可就指着您了。您不知道,汝绍如今可顽皮了,我和娘亲都看不住他,管不住他。”絮絮说了不少安汝绍的“豪言壮语”“奇闻逸事”出来,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谁没做过可乐的事,说过好笑的话。

安瓒的目光渐渐柔和。解语、张陪他说了半天话,看着他喝下碗香喷喷的菜肉粥,又陪他在梅林中转了一圈,才送他上床歇息,“您这些时日可累坏了,定要好生休养。”解语和张替他盖好被子,看他睡着了,才走。

床铺得厚厚实实的,躺下后有一种很安稳的感觉。安瓒想解语方才的神情,不由得肚中好笑。还记得她小时候调皮,一个人跑到兰花房去偷偷拨了君子兰。自己推开花房门的时候,小解语正拿着拨出的君子兰,歪着小脑袋在仔细端详。回头看见自己,她赶忙把君子兰藏在身后,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自己。

她自己也知道在做坏事啊,安瓒微笑。看她今日殷勤讨好的模样,也是知道自己做了“不法”之事,怕父亲责怪。这傻孩子,解语和无忌一样,一对傻孩子。

这一对傻孩子此时正皱着眉头,费起思量。劫个人多不容易呀,我们这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老爹平安劫出来妥当安置了,这会子有人跟踪?什么人这么不识趣?

“我看不如……”张做了个杀人的动作。“不急,”解语摇头,“先弄明白对方是什么人,有什么来意。”安瓒得罪的是贪财皇帝,和贪财皇帝手下的首辅、阉竖,除了这帮子人,还会有谁把安瓒放在心上呢?安家在朝中可是毫无根基,毫无势力。

冷眼看了两日,确是有人在附近窥探,却只是窥探而已,并不生事。张几回要发作,都被解语按下了,“再耐一耐。”沈迈留下的好手分成两拨,每拨五人,一拨由李淋、韩雨带着在悯慈寺保护安瓒,一拨由赵泽带着暗中跟着那帮锦衣卫。卫念中等五名文官都是安瓒昔日同僚,又是忠义之士,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暗中跟着,总可以援手一二。

又过了两日,跟踪锦衣卫的那拨人全回来了。“真是奇事!”赵泽他们当着安瓒、解语、张的面儿,拍着大腿称奇,“竟有这样奇事!”

离开百花客栈不过三天功夫,刘丰衣这王八蛋就嫌天冷,“冻死了!”越往西北走天气越冷,路上人烟越稀少,“真把这帮文官押到西北驿,咱们先得冻死!”寻了个偏僻荒凉处,命五名文官聚集在一处跪下,旁边五名锦衣卫缓缓拨出腰刀,高高举起,一步步走向五人,要把瘦弱的五名文官杀了。

“杀了他们,报个病亡,咱们快快回京过冬!”旁边有名青年锦衣卫叫道。他性子最不好,早对这趟差使不满意很久了。

“五名对十八名,行不行?”赵泽等五人伏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略略犹豫。帮人不假,可也不能蛮干,这般跳出去,怕是连自己这五人的性命也要搭进去。可若不管,于心何忍。

正犹豫时,只听一声断喝,“住手!”对面山坡上冒出黑鸦鸦一片黑衣人,冲着锦衣卫冲了下来。锦衣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有几个不机灵的兵器还没拨出来,便已人头落地。

刘丰衣拨出腰刀应敌,口中呼喝道“这是锦衣卫在执行公务!谁敢阻拦!”锦衣卫的名头,谁不害怕。

黑衣人大概有三四十名,没一个人开口说话。除留下数人护着那几名文官外,其余的只闷着头杀人,下手又狠又准。不过片刻功夫,连同刘丰衣、李丰收这两名头领在内,十八名锦衣卫被斩杀殆尽。

解语和张听到此处,互相看了一眼。锦衣卫很可恶,可是锦衣卫的人很能打,功夫都还不错。这批黑衣人既然能如此迅速斩杀锦衣卫,想必也是精兵。这会是些什么人呢?

只听赵泽连连拍大腿,“那五名文官惊魂甫定,一个扶一个的站起来,颤颤巍巍的道谢。为首的黑衣人一点儿架子没有,恭恭敬敬把他们扶住。这黑衣人一招手,一辆马车飞驰而至,走下来几名清秀的小丫头,把这五名文官扶上了马车!”获救便获救吧,还有美人服侍!

“然后你们猜怎么着?那三四十名黑衣人拿出家伙什儿,就地掘了个大坑,把这十八名锦衣卫,连同他们的马匹、随身之物,全部埋了进去!埋好之后,一阵风似的走了。”赵泽等五人看得胆战心惊,确定黑衣人走远后还壮着胆子过去看了看,地面上什么都没有,连滴血迹都没留下。

不知是屋里太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赵泽额头上渐渐出汗。那帮黑衣人下手真狠!真快!还有,埋好人后地面又给砸磁实了!想起那结实的地面,赵泽口中发干,端起身边的热茶,一饮而尽。

64

张送赵泽等人出来;“辛苦赵叔;辛苦诸位叔叔了。劳烦叔叔们且在寺中住阵子罢。”好在这寺庙倒还洁净,清净,也暖和;风景也还能看。

赵泽叹道,“这有什么。阿;老大临走时吩咐了,让我等全听你的;听安姑娘的。”其实赵泽很想奔赴泽山;老大和兄弟们全在泽山呢。可是想起黑衣人的狠辣;赵泽深觉可怖;深觉不能离开张。他是沈迈多年的好兄弟,自然知道沈迈一向疼爱张;如命根子一般。

安置好赵泽等人在梅林后面住下,张方返回。安瓒和解语已是秘密商议了许久,一致认定,“有人要和皇帝作对,有人要拉拢文官。”不只救人,连美女都派出来了,可见对这批文官志在必得。

“朝中的文官如今有什么用?没什么大用场。皇帝信任的只是宦官,和阿谀奉承的杨首辅等人;他不理会文官,压制文官,文官如今无用。”父女二人你看我,我看你,“既然文官此时无用,偏偏要费这番功夫去搭救拉拢,那自然是将来有用。”

“将来会有什么用呢?若是换了新皇帝,文官一定会有用。”多少诏书要草拟、下发,多少礼仪要练习、准备,文官拜倒在宫阙之下,新皇帝那把椅子才算坐稳了。

父女二人想法甚为一致,一步一步推算下去:黑衣人的主人也算高瞻远瞩,如今八字还没一撇,他连登基后文官是否拥戴他都想到了!那武力上的准备,岂不是更充足?皇帝再怎么昏庸,身子骨儿还康健,只要皇帝还在,不管是谁胸怀大志,都要依靠武力才行。

“他会更看重武将!”父女二人对视一眼。解语很明白,自己之所以能救出安瓒,是因为有大胡子,有沈迈留下的人手、人情。单凭安家本身,单凭自己本身,根本不行。安瓒同样明白这一点。

“解语,若是有人要将无忌收归麾下,你会如何?”安瓒手中端着一只白瓷茶碗,慢慢喝着茶水,慢慢问道。无忌这孩子,对解语一向言听计从的,恐怕即便是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他也能听解语的。

解语凝神想了下,低声说道“爹爹,咱们不淌这混水。”这任皇帝是个混蛋,可皇族中又有几个不混蛋的?想争夺天下的人当中又有几个胸怀百姓的?还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自己穿到这个世上后只不过求个家人平安,搀和军国大事做什么?又不是真有经天纬地之才。

若从安家来说,安瓒不能一辈子隐姓埋名,与其忍辱偷生倒不如拼死一搏;可大胡子出身靖宁侯府,岳培一向疼爱娇惯他,造反这件事风险很大,谁知道最终结果是什么?万一造反不成,到时是让岳培大义灭亲呢,还是让整个岳家跟着倒霉?父母爱子女,子女也要为父母着想。岳培溺爱张二十多年,张万万不能为岳培招惹这么大的麻烦。

“爹爹,您且在寺中忍耐这一冬。开了春儿之后,咱们再作定夺。”如果是太平盛世,到江南富庶之地开间作坊,开个铺子,一家人改名换姓过起日子来,也很舒服惬意。安瓒都已经报了病亡,不会有通缉,也不会有追捕。可是如今到处都乱,让人不知何去何从。耐心等到明年春开罢,到时形势一定会有变化。

安瓒长长出了一口气,“如此甚好。解语,爹爹便是怕你一念之差,要无忌跟着咱们受牵连。”安家已经没什么出路,岳家却和安家不一样。岳家开国元勋,世袭武将,现如今可是好好的。张虽然没有认祖归宗,岳培出门却常带着他,满京城里知道岳培和张是父子的人多了。若张事涉谋逆,岳培也脱不掉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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