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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映晴空 作者:酥油饼-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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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霁景穿着九华派掌门独有的宽大长袍,头顶银冠,在众人的注目下,缓缓走进殿中。

宋柏林站在九华派历代掌门的灵位前,将仙莲剑法和象征掌门人身份的仙莲剑亲自交托与他的手中。

樊霁景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然后站起身。

“参见掌门!”

九华派上下的一声齐喝,意味着九华派掌门之位从此易主!

花淮秀坐在屋檐上,远远地看着正在接受弟子参拜的樊霁景,第一次发现他们的距离竟然是那么的遥远。

曾经,他认为樊霁景是根不开窍的木头,希望他能变得聪明一点,机灵一点,至少离自己近一点。谁知道木头的确开窍了,聪明了,精灵了,他们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

木头成了金子,在所有人的眼底熠熠生辉,却惟独除去了他。

花淮秀突然抓起手边的瓦片,狠狠地朝大殿的方向丢去。

他的武功虽然不高,但是丢个瓦片当暗器却是不难。

眼见瓦片就要撞击在殿前,宋柏林等人面色突变。掌门继任大典被人丢瓦片在门前,这是何等丢人之事。但以他们离门口的距离,就算想接也是不及。

但预期中的破碎声并没有响起。

门前,樊霁景抓着瓦片,微笑着冲花淮秀点了点头,仿佛这只是两个童年伙伴之间的玩笑。

宋柏林等人舒出口气的同时,不禁对樊霁景的武功暗自心惊。

这样的轻功,恐怕步楼廉在世也未必能及!

夜静如水。

花淮秀忍不住将煮好却已经变冷的茶水倒进桶里。

尽管知道樊霁景刚任掌门,门中定然有很多事要找他,未必会守中午所定下的约,但等待之后发现自己已然被忽略的感受相当恶劣。恶劣到他不再想为下午丢瓦片之事道歉。

啪嗒。

脚踩树枝的声音。

来了?

花淮秀一愣,起身开门,却见一个酷似樊霁景的背影朝外闪过。他心中疑云顿起,想也不想地追了下去。

那人的脚程不快,他追出来之后,始终与那人保持着三四丈的距离。

路越走越偏僻,却十分熟悉。

花淮秀记起这分明是去扁峰闭关室的路。

果然,没多久扁峰闭关室便赫然在目。

那人在门口顿了顿,然后推门而入。

花淮秀不敢靠得太近,又怕太远听不清,只好蹑手蹑脚地挨过去。

刚走进,就听里面有人恭恭敬敬道:“扁师叔。”

花淮秀心头猛震。

竟真的是樊霁景!

室内。

扁峰别有深意地望了眼窗外,淡淡道:“听说你继任为掌门。”

樊霁景道:“是。”

“看来你的心愿都已经达成了。”扁峰的话里似有无尽感叹。

“我还没有将九华派发扬光大。”

扁峰沉默良久,缓缓道:“九华派真的要发扬光大吗?”

樊霁景愣住。

真相未明(六)

“又或者,你真的想把九华派发扬光大吗?”扁峰道。

樊霁景道:“将本门发扬光大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是好事,却未必是人人喜欢的事。人人喜欢的事,又未必是你喜欢的事。”

扁峰的话虽然绕口,但樊霁景却听懂了。

他道:“师叔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因为你绝对不想变成第二个步楼廉。”扁峰话中对已故掌门显然并无太多敬意。

樊霁景沉默。

“我与他从小一起在九华山长大,曾经的他斗志昂扬,聪明开朗,绝非你见到的模样。”扁峰轻叹了口气道,“他之所以会有今天,不过是因为选错了路。”

樊霁景浑身一震,眼中厉光一闪而过,仿佛千万根针从瞳孔中飞射处理,“他杀我父母在先,加害我在后。若非师叔你在暗中相护,我早已身首异处。这种丧心病狂的人根本就是人间败类,又岂是单单一句选错路可以辩解的!”他声音低哑,字字铿锵有力,恨意如滔滔江水般翻涌,连身在门外的花淮秀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但花淮秀更震惊的却是他的话。传言樊霁景的父母是不慎跌下山谷惨死,想不到这里头竟然还有这等隐情!

扁峰道:“我已经告诉你前因后果,你应当知道,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一个情字。”

“情?”樊霁景冷笑道,“他若真喜欢我父亲,当初就该与他双双离开九华山,双宿双栖。可他唯恐名声不保,又贪婪权势,最终选择负我父亲,继承掌门之位。之后我父母两情相悦,本是神仙眷侣,他却偏偏又来破坏,害得我父母惨死,我沦为孤儿。如此还不够!他更将一切仇恨归咎于我!若不是师叔你与他约定从此闭关不出,不问九华之事,他根本不会放过我。”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胸口起伏不止。

这些话在他心里整整埋藏了十几年,而如今,他终于能够说出口。

这十几年的忍辱偷生,装傻充愣也终于有了回报。

步楼廉死了。

他当上了九华派掌门。

他的人生应当没有遗憾,但为何他却一点都不开心?

樊霁景转过头,望向窗户。

尽管隔着窗纸,他也能感觉到窗外那个人因震惊而加速的心跳声。

这些都是他最阴暗,最难以启齿的话,他从未想过要暴露在那个人面前。他想让那个人看的,是他的憨厚正直善良宽容。

可惜,事与愿违。

花淮秀执着的出乎他意料,所以他不得不亲自解开这个谜团。

——用这种方式。至少他不用面对那张脸,不用看到那个人失望和鄙视的表情。

“你已经亲手报了仇。”扁峰劝慰道。

“这或许是天意。”樊霁景道,“当年他为了讨好父亲,而将仙莲剑法私下传授给了他。如今,我就用这套父亲传授给我的剑法杀了他。果真是因果循环,屡报不爽。”

扁峰没有正面接话,“你的确是练武奇才。”

樊英死的时候,樊霁景才六岁,学仙莲剑法不过几个月。但就是这几个月,却让他记住了所有的剑法,并在十三岁那年学成。

撇去那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论武功论心机论智慧,樊霁景都是继承九华派的最佳人选。因为宋柏林、吴常博和关醒等人的条件都在伯仲之间,谁都难以服众。

扁峰道:“你下一步想做什么?”

樊霁景回头看着他,虔诚道:“接你出关。”

扁峰听到“出关”两个字有些茫然。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能够听到这两个字从九华派掌门的口中说出来。他闭关之时,正当壮年,心中自有一番理想与抱负,若非为赎樊英夫妇被害时因一时犹豫而袖手旁观之罪,若非为了保住樊家最后一滴血脉,他是绝不肯屈居于此的。多少个夜,他曾在睡梦中都惦记着离开这座屋子,甚至离开九华山,从此逍遥快活,再不理九华派的纷纷扰扰。

可他终究不能。

“师叔?”樊霁景见他出神,轻声唤道。

扁峰回神,摆手道:“罢了,当离开时,我自会离开。”其实桎梏他的,从来都是与步楼廉许下的承诺。如今步楼廉已死,枷锁已去,离不离开反倒不重要了。

樊霁景道:“既然如此,我便在九华派等师叔回来。”

扁峰点点头,别有深意道:“我的事你不必挂心,多挂心自己的事,想想究竟要选哪条路才是正理。”

樊霁景默默应下。

门咿呀一声打开。

樊霁景倒退着出来,将门关上。

屋里的烛光从窗子里透出来,照在花淮秀的身上,将他半边脸上的神情映得清清楚楚。

心痛、震惊、失望……复杂到樊霁景难以分辨。

他的心陡然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走。”说着,他撇开脸,望着着前方小小的九华派房舍,踩着那条用凹凸的石板铺出来的小径,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花淮秀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

鞋底擦着地面,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就像一把锉子,不停地在两人的心头来回拉扯。

时至子夜。

樊霁景的房间依然还在乐意居,没有搬回后院。

他走到面前,推开门,转身看着花淮秀。

花淮秀也停下脚步看着他。

“表哥,早点睡吧。”樊霁景淡淡地说完,转身进屋,正要关门,却被花淮秀的手挡住。

“我有话要问你。”花淮秀黑如墨的眸子在黑暗中黑得发亮。

“表哥。”他轻叹。

花淮秀冷哼道:“你让我知晓这些不过是想让我离开九华派。既然想让我离开九华派,就要让我知道清清楚楚。”

樊霁景垂下眼睑,默默让开路。

花淮秀堂而皇之地进屋,点上灯。

樊霁景靠着门,一副随时送客的模样。

“我问你,你离开时故意和那个阴山派的郑风同行,是不是为了激怒我,好让我尾随你跟踪你,当你不在场的证人?”花淮秀瞪着他的目光冷厉如剑。

“是。”樊霁景平静地回答。

原本就堵在胸口的闷气更加疯狂地撞击着,花淮秀又道:“所以,你一入江州便不见踪影并不是在一家小客栈里大病一场,而是日夜兼程上了九华山,杀了步楼廉,然后又赶回江州,故意病怏怏地出现在我面前?”

“是。”

“从头到尾你都算计好了。算计好我会上九华山,算计我一定会为你作证?”

“不。我并没有料到你上九华山。”话说到这地步,实在没有再遮遮掩掩的必要,樊霁景开诚布公道,“不过即便你不来,我也可以请师叔派弟子去花家请你作证。”

“你知道我一定会作证?”花淮秀冷哼道,“莫忘记,你失踪的二十几日,我并未和你在一起。”

“你会的。”樊霁景毫不犹豫道。

花淮秀气得牙齿打颤。

“表哥。”樊霁景叹气道,“我发誓,从小到大,我只骗了你这一次。”

“难道还不够?”

樊霁景语塞。

花淮秀猛然转身,双手撑在桌面上,冷声道:“你不怕我揭发你?”

“即便你这样做,我也不会怪你。”

花淮秀冷笑。

他这声冷笑不但是对樊霁景,更是对自己。明明对方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他在利用他,可为何他非但生不出半分憎恶,反而还为他感到心痛难过?

该死的!

是他自己坚持隐瞒父母的血海深仇,是他自己要一个人扛下这一切的一切,他为何要为这样一个人心痛难过?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明天一早就会走,走得远远的!”花淮秀捶桌,“现在,你给我出去!”

……

“表哥,这是我的房间。”

回答他的是急促的脚步声和大力的摔门声。

樊霁景倚着另外半扇门,望着外头的夜色,幽幽地舒出口气。

真相未明(七)

翌日清晨。

樊霁景刚出门,就看到花淮秀正背着包袱站在院子里,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他。

“表哥。”看到他身上的包袱,樊霁景松了口气之余,又不免有些失落。

花淮秀转过身,白皙俊秀的面孔冷若冰霜。他伸出手指,朝他勾了勾道:“过来。”

樊霁景疑惑地眯起眼睛。

花淮秀也跟着眯起眼睛,不过他不是打量,而是威胁。

樊霁景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

花淮秀不等他走到面前,手便出其不意地挥了一巴掌过去。

尽管这个动作对花淮秀来说很快,但在樊霁景眼里,却和商量好了再挥过去没区别。他轻轻松松地抬手将那只准备招呼到他脸上的手掌截住。

花淮秀瞪着他。

樊霁景回望着他,口气中带着一丝恳求,“表哥。”

花淮秀挑挑眉,目光却寸步不让。

樊霁景叹息,然后松开手。

啪。

清脆的巴掌声。

花淮秀放下微痛的掌心,冷冷道:“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再不相干。樊大掌门!”

樊霁景垂下眼睛,望着地上自己的影子。

花淮秀眸中冰霜瓦解,剩下一片心痛到难以自抑的失望。

昨夜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明明想好今天打完一个巴掌之后,他还要痛快淋漓地将他骂个狗血淋头。最好能把他骂回那个又呆又傻又憨厚的樊霁景。可是当他真正站在他的面前,他就知道,再怎么骂都无济于事。那个又呆又傻又憨厚的樊霁景从来没有存在过。又或者,只存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中。

尽管是一个逼不得已的谎言。

花淮秀果断转身。

他宁可花上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生来忘记这一段痛苦的感情,也不愿意再在这里多呆一瞬。

因为这一瞬实在太痛苦。

樊霁景抬头,定定地看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神情不断地挣扎着隐忍着,好似浪潮一样,翻过来又翻过去,直到对方完全消失在视线。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瞳孔中已经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宋柏林揣着一肚子怒气踏进乐意居的门。

原本以为让樊霁景继承掌门之位,九华派的事情就会简单很多,但如今发现,该简单的事情不但没有简单,而且变得更加复杂了。

他大跨步走到樊霁景房门前,连敲都没敲,直接拍开。

樊霁景正拿着一块抹布擦桌子。

“霁景!”宋柏林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在做什么?”

樊霁景转过头,无辜地看着他道:“擦桌子。”

“擦……”宋柏林走到桌前,猛地一拍道,“你身为堂堂掌门,怎么可以亲自做这种小事?”

“可是以前我也是自己擦的。”

“以前是以前,你现在是掌门了,自然不一样。”宋柏林真恨不得自己刚才那一掌不是拍在桌上,而是拍在他的脑袋上。

樊霁景道:“掌门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掌门乃是九华派的当家人,地位尊崇,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可是刚才宋师叔推门进来的时候,似乎没想到掌门地位尊崇啊。”樊霁景眨着眼睛,依然是正经又单纯的神情。

宋柏林胸口的怒气好似一下子堕进冰窖,全成了冰渣子。

他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樊霁景若无其事地低头,抬起宋柏林拍在桌上的手,边擦桌子边问:“师叔来是有什么事吗?”

宋柏林强忍住荡漾在心头的怪异感,收敛脾气道:“泰山派和龙须派正在前厅等候。”

“这件事交给五师叔就好。”樊霁景道。

其实吴常博早就已经去了,宋柏林只是例行汇报。不,应该说,他原本准备例行告知,但现在突然有意识地放低了自己的姿态。

“还有关于前掌门下葬的事宜。”宋柏林道,“听说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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