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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击南宋-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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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道:“阿兴,我可是忍不了了。你硬拉着我从开德府北上,跑了上千里路,佯攻被俘混入这俘虏营中。每rì吃着狗食,还要推着重车,现在还要受此大辱……我们吃饱了撑着来此受虐吗?”

那名叫阿兴的高大青年低声道:“元庆,我也不想忍啊!可是别忘了咱们来此的目的。不斩杀几个金狗的重要头目,咱可没脸回去见曹大当家与二当家,更没法向开德府尹宗大人交待……”

元庆鼻孔哼了一声:“要我说,曹大当家与二当家的也太没血勇了,咱们从两淮起兵,北上勤王。上千人马赶这大老远的路,连金狗的面都没碰着,却又得扭转屁股回去。当是好耍来着……”

阿兴无奈摇头:“朝廷没粮,有什么办法?十几万人的勤王大军全挤在一府之城里,就是有座粮仓也不够吃啊!”

“狗屁十几万大军。”元庆满脸不屑,“那都是些什么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扛着把粪叉就敢说自己是义军,全是凑数混吃的。这样的人老子一个能打三十个。依我看,这十几万人能真正派上用场的一万都不到。”

两个人低头叽叽咕咕,竟直接无视了图图。

图图勃然大怒,取出一只箭矢,张弓搭箭对准两人,咬牙切齿道:“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立马给老子跑路,十息以内跑进林子里,老子不杀你们;要么把裤子脱下,验看过后,老子同样也不杀你们。快说!选哪个?”

阿兴与元庆二人目光冷芒暴闪,互相对视一眼,又急又快地进行一翻对答。

“怎么样,还能忍吗?”

“忍个屁!干!”

“那咱们不是白来啦?本想最少也要杀个百夫长的……”

“头上长瘤的那个家伙好歹是个十夫长,而且是实打实的女真小头目,只要拧下他的脑袋,有了这个‘带环首领’,这一趟就不算白来。”

“好,长瘤的归你,其他算我的。”

“说定了,动手!”

两人一声暴吼,有如脱枷猛虎,左右一分,迅猛冲向粮车旁的金兵。

大概想不到这些如同绵羊一样顺从的南人中,竟会有人奋起反抗,附近的几名金兵错愕之下,反应慢了好几拍。一直到两人冲近了十几步,金兵才回过神来,纷纷怒喝拔刀取棒。

最先出手的却是图图。这不奇怪,他本来就已经是箭在弦上,只要对准目标,手指一松就行了。

图图的目标是阿兴,因为同样的,阿兴的目标也是他。

咻!弓弦剧颤,箭矢如毒蛇般标至阿兴面门——疾奔中的阿兴足尖一旋,身体借势侧偏,同时右手飞快向前一探一抓,竟然硬生生将那支擦身而过的利箭挟住。

图图的牛眼顿时凸出几分,至少发愣了一秒钟,回过神来后,慌忙抽取第二支箭。

这时阿兴已冲到距粮车上的图图不足十步距离。

高速奔跑中的阿兴,单足朝路边一块凸起的土堆一蹬,土堆粉碎,尘土飞扬。而阿兴借着一蹬之力,高高跃升至半空,其高度甚至超过了粮车上的图图。

图图的牛眼已露出惧sè,箭已搭上,正张弓引shè……

半空中的阿兴身体弯绷如弓,右手高举,反握箭矢,如鹰隼扑兔,闪电般刺下——几乎同时,图图的箭也shè出。

箭矢从阿兴脸颊边擦飞而过,带出一溜血丝。而阿兴手里的利箭则深深刺入图图的肩颈处。

阿兴也不管对方是否听得懂,贴近图图的耳边道:“我还有第三个选择——杀了你!”

说罢伸手摘下图图的腰刀,猛然拔出箭矢,图图惨叫一声,手中大弓嗒然落地,肩颈处鲜血如喷泉般激shè而出,尸身从粮车上栽下。

就在阿兴电光石火般击杀图图之时,元庆也如饿虎扑食一般,将那充当通译的金兵扑下马。两人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后,元庆骑在金兵身上,一手压制住金兵双臂,一手捏拳重击其头面。一拳、两拳、三拳……七、八拳下去,被打得七孔流血的金兵终于不再挣扎。

当元庆从敌人身上站起时,手上已多了一柄单手大斧。随即纵身跳上马背,拨转马首,在原地转了两个圈,猛地一夹马腹,向前冲出。

此时最先反应过来的几名金兵刚刚策马冲过来,就被疾风般席卷而来的元庆左右挥劈,尽数斫于马下。

这一番突然变故,说起来蛮长,但整个过程却还不到半分钟。俘虏们顿时乱成一团。

阿兴昂然立于粮车上,拔出弯刀,随手将刀鞘一扔,然后雪亮的大弯刀高高举起,大吼道:“宋国兄弟们,我们已经杀了好几个金狗,金国的大军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与其束手待毙,不如放手一搏,拚了吧!”

俘虏们一阵sāo动,一个个都是你看我,我看你,彼此的眼中,尽是惶恐、犹豫、迟疑不决之sè。

另一边,金军的押解小队终于发现这里出了状况,迅速集结了二十余骑,向正挥着大斧劈杀金兵的元庆包围过去。一路上但凡有阻碍道路的俘虏,尽数被金兵砍杀。一时间,遍地血腥,场面混乱不堪。

这时,那白面儒士眼见不好,不顾张立阻拦。快步跑到粮车边,翻身跳上去,与阿兴并肩而立。

正当阿兴诧异地看过来时,白面儒士挥袖大叫——很难想像一个这般文质彬彬的儒者,会有那么大的嗓门:“诸君俱是我大宋之民,此地为我大宋最后的国土。诸君生于斯,长于斯,最后葬于斯,世世代代,循环往复,此为我汉家运势千年薪火相传之根。诸君难道愿意成为金虏的牛马,受尽屈辱、虐待,最后埋骨异域,魂魄不得归乡吗?”

“你们朝前看!”白面儒士须发俱张,戟指向北,“那条河就是易水,一水分yīn阳。站在这里,你们还是人,一旦过河,你们就是金人之畜。你们是要当人还是当畜?”

“俺自是要当人!”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倚在粮车边摆出一副护卫状地张立朝那声音看过去,见到一个熟悉的少年身影。张立嘴角微微上翘,向那个叫阿吉的少年点点头,然后拾起图图掉在地上的大弓与箭支,在手上旋了几个圈。这弓箭一入手,张立整个人身上,顿时散发出一股jīng悍之气。

“俺们要当人,俺们不要去金国做牛做马!”

“就像刚才那位兄弟一样,死也要死在宋土上。”

“现在没有人限定俺们的时间了,往树林里跑,往山里跑啊!”

这三万名俘虏,就像是一瓢水浇入到滚烫的油锅里,瞬时炸开了。

暴动,开始了。

第七十一章逃亡

第二更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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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庆的确够生猛,就那么一会功夫,便砍翻了五名金兵。虽然其中只有一名是真正的“带环首领”,却也显示了他的武勇不凡。不过他再勇猛,也不敢在没有重甲的防护下,仅凭一把单手短斧,就去冲二十余名金兵组成的骑阵。

因此远远见金兵围过来,元庆便拨转马头,奔回到粮车下,大声喊道:“阿兴,快把那个十夫长的脑袋割下来,还有他身上的军职木牌一并取下,咱们走!”

白面儒士眼见元庆一人便杀了六名金兵,半边身子都已经被敌血染赤,浑身杀气腾腾。不仅赞叹道:“真好汉也!在下德安府知安陆县,陈规陈元则是也,不知好汉高姓大名,可否赐告。”

元庆斜睨着陈规,嘿了一声:“不就是想知道洒家的姓名吗,那来那么多说道。洒家就是何元庆,以前是山贼,现在是义军了。”

陈规慨然道:“国难当头,天子已发出勤王诏书,不管既往是何等出身,但能杀金贼者,必可搏得一个好出身。何壮士弃恶从善,堪称千金不换。不知这一位壮士如何称呼?”

陈规问的是阿兴,而这时阿兴刚将图图的首级扔给何元庆,让他悬挂在马鞍边。闻言正要开口说话,蓦然咻地一声,一支箭矢向粮车这边shè来。

由于shè箭的金兵距离粮车较远,所以采用的是抛shè,速度稍慢,准头也不好说。不过这时站在粮车上的只得陈规一人,如果真是shè向他,怕难以躲开。

阿兴捏住刀柄的手腕一紧,正要跃上车格开。却见那手持弓箭像是陈规护卫的男子,突然引弓急shè,竟将半空中的敌箭撞飞开去。

阿兴与何元庆一齐瞪向张立,不约而同点头:“好箭法,官军中有此身手,倒也是不凡。”

随后阿兴纵上马背,与何元庆共乘一骑,朝易水南岸数里外的连绵群山奔去。

这时张立也扶着陈规下车,道:“大人,咱们也走吧。”

陈规举目四顾,道:“现在一片混乱,咱们是要往哪里走呢?”

张立大弓一指,道:“当然是往树林里更安全,咱们没有马,不怕入林。”

陈规看着四散逃命的人群,忧心忡忡道:“金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一旦追杀起来,真不知最后能活下多少人?我这般鼓动他们逃亡,也不知是对是错……”

张立安慰道:“大人不必自责,所谓富贵有命,生死在天。这些人就算不逃走,也会受那两位好汉所累,难逃金人的屠戮。好在现在留在南岸的金兵少了许多,防守疏松。此刻逃脱正其时也,跑了也好,能逃几个算几个吧……”

正如陈规与张立所担心的那样,暴动事件已惊动易水南北两岸的金人大军。

不过此时北岸人马车辆混杂,将浮桥的通道堵塞得严严实实。虽然金兵一再怒斥鞭笞,但要将人群驱散不难,只是那诸多的牛马车辆,却又岂是那般容易挪移得开的?因此一时半会,北岸的金兵大队人马,难以过桥驰援。

此时尚留守在南岸的金兵,诚如张立所言,是少了许多。宗望的中军营地,尚有一千女真jīng骑,全是打老了仗的jīng兵悍将,是数万金东路军中jīng锐中的jīng锐。有这一千铁骑雄兵,那怕是大宋曾经最jīng锐的西军来袭,没有三万以上的兵力,不要想讨得好去。现在大宋还有西军吗?没有了!所以宗望等一干金军重将才如此肆无忌惮,以少量的防卫力量,就敢在敌国的领土上恣意纵乐。

而看押驱赶这最后三万俘虏的,同样也是一千金兵。其中只有两百女真战兵,其余八百人是阿里喜仆役兵,而且至少有一半以上是步兵。当然,这些阿里喜仆役兵虽然在金人的眼里战力不咋地,但却能将大宋的禁军打得丢盔弃甲。也就是说,他们的战斗力,比起大宋军队,只强不弱。

除此之外,易水以南还有一支军队,那便是散布在方圆二十里之内的金军哨探游骑。这支担任jǐng戒的人马,人数在五百左右。他们以一伍为一个小队,总共一百个小队,错落散布在易水以南二十里的范围内。每一伍负责一段区域,队与队之间视线可及,每隔一个时辰,还要互换防区。这种网点状的巡逻防卫,端是严密。

这样算起来,金军在易水以南,可以调动的军队共计两千五百人,而且大半是jīng锐,战斗力堪比五千大军。

到家门口了还发生这样的事,自宗望以下,众金将无不恼怒异常。当然,他们再怎么恼火也不至于小题大作,杀鸡用牛刀,用这一千jīng锐来捕杀这些奴隶。而五百哨骑也不可能调回来,那也太远了,有那功夫,易水北岸的金兵早杀过来了。所以,眼下真正能动用的,就只有那一千押解俘虏的金兵了。

一千武装士兵,捕杀三万兔子一样的逃人,这事看上去没有一点悬念。唯一的问题就是需要多久时间,还有,能活捉多少?

阿吉奔跑时的样子,跟兔子相比没差。虽然他因为一直没得吃饱,体力下降得厉害,但毕竟身轻体捷,跑起来也不比成年人差。看到大多数俘虏都往树林子里跑,阿吉多了个心眼,逃跑这种事,人多的地方未必就安全。人多了目标就大啊,最易招来追兵了。所以阿吉硬拽着痛哭不止的刘大,往山那边跑。虽然跑到那边的路程要远一些,但更安全不是?

果然,阿吉、刘大及一部分聪明人刚刚脱离逃亡人群不久,大股的金兵便如螃蟹张开的大钳般,左右包围而来,目标赫然就是逃入树林里的大批俘虏。

由于树林里的藤条树杈会对马造成绊蹄及伤眼,所以金军骑兵并不参与树林里的追杀,而是追击那些沿着开阔地朝山里跑的逃人。

阿吉回头一看,心都凉了半截,原来不管往哪边跑,机会也只有五五之数。这也太欺负人了吧!难道就不兴有一两个漏网之鱼?

一两个漏网之鱼是有的,甚至还不止,只是阿吉是否有这样的幸运呢?

这时只听得身后的蹄声越来越紧,阿吉下意识一回头——妈呀!一片雪亮的刀光入目……

突然阿吉只觉身体一紧,被紧挽着他的刘大用力推了出去。阿吉收不住脚,跌了个鼻青脸肿。而刘大却被刀锋划过胳膊,顿时血染衣袖。

受了伤的刘大非但不惧,反而仰天狂笑,双手大张:“哈哈哈!金狗子,来吧!爷爷就站在这里,给爷一个痛快,爷也可以早点跟兄弟相会……”

那名追杀的金兵虽然听不懂刘大在说什么,但从他那张狂的神情上也能猜出一二。那金兵暴怒之下,竟然收刀不砍,而是策马快速冲到刘大面前,猛地一勒缰绳,紧夹马腹,来了个人立。

那碗大的铁蹄高高扬起,前方不足三尺便是闭目等死的刘大——这金兵居然要将刘大活活踏杀。

在阿吉尖叫声中,蹄声贯耳,一骑突然出现在那金兵侧后方,马背上一人长身而起,借着奔马的冲势猛扑过来。这一扑力量之大,竟将那金兵连人带马一起压翻在地,腾起一地烟尘。

那人贴肘反握着一把弯刀,顺势一抹,便切开了金兵的脖子。然后将马拉起来,翻身而上,向一脸错愕的刘大伸出手:“你兄弟是条汉子,你也不差,就冲这,也值得我救一回。”

这人正是阿兴!

而另一匹马上的何元庆则将大手伸向阿吉:“小兄弟你也不错,要上马吗?”

阿吉大喜,正想伸手,却看见马鞍边挂着的狰狞首级,不由得心下一虚。

何元庆冷笑道:“怎么,这一路上见的死人少了?”

金军一路驱赶二十余万人北上,基本上把人与牲畜同等对待。一路之上,饥饿、疾病、伤患、劳累,加上繁重的劳役,遗尸已近万人。这样长途的行军,二十多万人死亡近万,在金人看来,是一种正常的损耗,属于可接受范围。

阿吉当然不是没见过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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