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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户-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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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有嫁得好的,已是崇安侯夫人的先开了口:“皇太后这回叫治得有苦说不出了。”她与皇太后闺中相识,原比皇太后过得好,不想皇太后一时走运,做了继后,便常在她面前拿个架子压她,两个都不是甚眼光深远的,彼此心中都不快,崇安侯夫人最爱传皇太后的不好。

与她相熟的人都晓得她这爱好,眼下更不用畏这皇太后,那一个丈夫只挂一中散大夫职的便道:“叫她招惹皇后去,那是个好招惹的人么?才入宫便好打她脸的一个人!官家又不是她亲生儿子,能向着她?”

另一丈夫正丁忧娘子钱氏的道:“也不怪皇后,看她先时在外头这婆家时,那会儿我家还不在孝里,也去那家吃喜酒来真真亲如母女。原是那家夫人相中求了来的,亲为婆母做羹汤,又与妯娌大小姑子处得极好。也是宫里那个生事。”

崇安侯夫人道:“这也是看缘份哩。”

那中散大夫家娘子道:“也看相处哩。皇后看着娇娇怯怯南蛮子模样儿,心里硬哩。听说……原是女户人家养出来的,性烈心硬。这回明摆着是一个要拿捏另一个,另一个也要立威。竟是谁个心狠谁个能赢。”

钱氏道:“哪有这等事?皇后好个佛道,极心善的一个人儿。又是那苏先生学生,知书达理的人,能心硬到哪里去?难道不是依着礼来的?”

崇安侯夫人道:“将过门儿,嗣婆婆一出手儿便与丈夫十二个花朵般闺女,为的是个甚?明眼人儿一眼便瞧得出来,不生气,难不成还要等着叫治死?”

中散大夫娘子道:“这也是。也是皇太后犯了昏了,哪家个婆婆不想着儿子家宅和睦的?她便好弄搅家精去叫儿媳过得不安!可见不是亲生的,便不为儿子想,只想着自己好拿捏儿子媳妇。既不以真心待人,也不怪旁人与她也只是面子情了。”

崇安侯夫人道:“是皇太后不在理,皇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真个是南边蛮子地里来的,心忒精细了。”

京中贵妇多是北人,对南方人实有些儿瞧不大上,玉姐虽不好惹,却又年轻。崇安侯夫人更有一恨,她的庶子越凌得了洪谦青眼,带往西南走了遭儿,做了个县令,正经有了官身。越凌心疼生母,百般求告,将生母携至任上,从此脱了崇安侯夫人的辣手。崇安侯夫人少了个出气筒儿,心内自是不喜。一骂越凌不守规矩,是个忤逆子,二也犯洪谦多事。前者好骂,后者不敢骂,只好说事时,时时拐到他家添上一二句无关痛痒的话。

中散大夫娘子大有知己之感,原本她丈夫曾有一实职可任,不想没争过一个南人,她更不喜南来的,掩口儿一笑道:“听说,皇后又裁宫中用度,减了许多宫人,点烛也不许多点、脂粉也不许多买。还带着儿子与官家一同挤着隆佑殿,真真是精细蛮子的脾气。”

崇安侯夫人道:“蛮子从来精细的,你哪里知道?这与官家一处住了,正好看着,免叫偷嘴哩。”

她两个说得高兴,却忘了京中勋贵姻亲盘根错节,这钱氏乃是义安侯董格的妹子的儿媳妇儿,因家大兄弟多,分房儿出来居住。义安侯的孙女儿却是说与了金哥的,这亲戚说近不近,说远实不甚远皇后娘家亲戚少而又少,义安侯家是比林家还要正经的亲戚。

董格乃是她丈夫的亲舅,若走对了门路,以皇后之能,与官家夫妻相偕,吹吹枕头风儿,又或是永嘉侯伸伸手儿朝官家进进言,她丈夫也好得一实职。且这两位说话也确是不敬皇后,捎带了官家,忠心之人,也当说一说。又,与皇后远近是门亲戚,有人说了亲戚家出嫁女的不是,亲戚也当传个话儿,提醒一二不是?

这钱氏便往永嘉侯府来,朝秀英如此这般一说,秀英谢道:“谢夫人告与我,我便说与娘娘去,请她防些儿小人闲话。多问一句儿,如此这般说的,京中人多不多?”

钱氏面露难色,道:“是略有些儿,南北风俗是有些不大一样的。”

秀英便心中有数,送走钱氏,便朝宫中请见。

118、劝说

却说秀英自听了钱氏密告;便坐卧难安,有个闺女出嫁家,做母亲的总是担心的。寻常人家还要怕她在婆家住得不惯、丈夫不体贴、婆婆严厉……到了皇家,只有更担心的。寻常人家;娘家能打上门儿去,嫁到了皇家,除开造反,便只有忍着。

秀英心病,出身是极要紧的一条儿她固是好强,也是叫逼出来的,她心里;娘家弱了,自身便要刚强,总要有所弥补方能立得住入京来比丈夫,她不输人,说到娘家,便有些儿难说出口。生儿子是先前另一块心病,眼下已是好了。另一条儿要紧的便是丈夫了,唯他捻花惹草,她固知洪谦不至办出荒唐事来,心中仍是紧着。

以己度人,玉姐比她嫁得更好,这些个烦心事只有更多,没有更少。玉姐父亲倒能说得出口了,这丈夫成了官家,秀英便愁九哥会有许多妃嫔。是以越发听不得有人说玉姐不好,不肯叫玉姐有个与人说嘴的事儿,日后弄成麻烦。秀英心里,既是宫里免不了有女人来争宠,便要叫玉姐在旁的事情上无可挑剔才好。

洪谦回家,见她这副模样,因问何事。秀英如此这般一说,洪谦面色也不好看了起来。秀英道:“我答应这门婚事,并不全为着他家高官显爵、富贵又全,只因亲家母知书达理,教出来的儿子家门干净。想着玉姐看着文静,也是一副硬脾气,容不得猫儿狗儿于她面前胡来。九哥……官家原也是极好的,谁个料到他做了官家了呢?寻常女婿,倒好敲打,这官家,哪有咱插嘴的余地?只好自家谨慎,休与人把柄,做个贤良人儿罢了。”

秀英所言,正是洪谦所悔。他原相中九哥稳重又实在,为人且上进,肯用功,日后有个高爵也不在话下,玉姐也伶俐,九哥家门又好,真个好叫白头到老。这做父亲的,总想自家女婿只守着女儿一个,褚梦麟且要为女儿出头,不许女婿宠姬妾,何况洪谦?

眼下,真个不好收场。

洪谦闷声道:“她如今不该多听着不好的话儿,俭省也是朝廷多事之故。官家是嗣子,先帝孝期,他总要做足了面子,这二、三里年断不至有事,你无须说得重了。”

秀英道:“不见着大姐我总是不放心。二、三年,我不晓得他忍得忍不得,放着先前,我信,如今宫里宫女可不少!不定有什么样的贱人要行事。大姐总要落个先手才好。”

洪谦道:“她不是个没成算的人,只怕一时气急,乱了方寸而已。略说一说,叫她沉下心来也是好的。告诉她,万事总有退路,安心养好孩子,官家并不是那等视礼义如粪土的人。休要自己先吓着了自己,凡事休把人往坏处了想才好,做得多了,反叫人寒心!”

秀英唯唯,又想,自己是否“做得多了”。

胡乱想着,一夜也睡不甚好,次日宫里便允她来见。因洪谦须早朝,起得早,秀英也早早一同起身,打发洪谦用了早饭,换了衣裳出门,她自家便开始按品大妆了起来。宫使来时,她已穿戴整齐、将金哥打发出去读书了。见了宫使,叫小喜递了个红包去,便随着宫使入宫去。

玉姐起得倒比她晚些儿,宫外早起,为的是赶上早朝,离禁宫远的,路上倒好花上大半个时辰。有些个小官儿,住得更远,一路自城南跑到城北,天黑黢黢的,道又不好走,花上一个时辰也非奇事。

宫内离紫宸殿颇近,乘辇两刻也到了,是以九哥起身稍晚。九哥起来了,玉姐便也起身,送九哥往前朝去了,她再慢慢理事,或是靠着熏笼再眯一阵儿解乏并不劳累。她有身子,慈宫等处便也不日日前往,这也是自东宫时养成的习惯,彼此都觉这般好似日日见面。

秀英到得隆佑殿时,日头已升了起来,紫宸殿常朝未散,玉姐面前摆一张小桌儿,二十个小碟子里各色果脯、果仁儿装得极精致,正就着茶水吃哩。

见秀英来,朵儿忙上来迎,搀着秀英上来与玉姐同坐。秀英待要行礼,玉姐道:“休这样,我身子沉了,可扶不得,咱都省事儿。”秀英心中躁意便减了减。除了外头穿的大氅,才与玉姐对坐了。

碧桃亲来奉了茶:“外头怪冷的,夫人喝口热茶暖暖。”秀英道:“我是要缓口气儿哩。”玉姐道:“娘这话说得又怪了,有甚急事逼得你这样?”

秀英知碧桃是申氏的人,便先不说九哥之事,将钱氏说了出来:“前两日义安侯那头一个亲戚到我那里,我都不大记得她是谁个了,哪知她竟说了些要紧的事。娘娘猜,她说的是个甚?”

玉姐问道:“说的甚?”秀英道:“外头有些个言语,说得不大好听哩。”玉姐道:“没头没脑,我们难道做错过甚不成?”秀英道:“世人的嘴只要痒了,哪管你是不是曾做错了。”碧桃见朵儿依旧木讷讷站着,只得自己插了个口儿:“夫人这般说,连我们都心急想知道了,外头究竟说了甚哩?”

秀英道:“说咱是南蛮子哩。”碧桃是随着申氏来的,申氏娘家也是南人,她姐姐大申氏原是吴王在东南任上时与儿子说的媳妇,这碧桃是大申氏陪房所出之女,自然也是南蛮子了。碧桃听了便扭头儿啐了一口:“呸!官家是天下人的官家,又不只是他们老侉的官家,难道南蛮子不上税?倒碍了他们的眼了!”

却将秀英说得笑了:“就是这个理儿。”玉姐道:“娘也说她说的在理,怎地性子又急来,大寒天的跑这一趟,白叫我担心一回。”秀英道:“还有哩,说个甚的中宫不阔绰……”玉姐心里有数儿,这原话必不是这般好听,许还要说她穷酸小家子气。朵儿忽地开口了:“娘娘那是会过日子,好过她们犯了傻气好拿银子扔水里还听不着一声响儿。难怪儿孙都过得精穷。”

秀英道:“你甚时候学得这般伶俐嘴儿?”朵儿一张脸儿涨得通红,又说不出话来了。玉姐道:“她也就好为我说两句儿,旁的时候,针都扎不出个响儿哩。怪心疼人的。”秀英道:“你再说,她脸儿都红了。”

玉姐便不拿朵儿打趣儿,道:“并不是甚大事,娘怎急成这样?”秀英道:“官家才登基不久哩,前头事又多,再有一干长舌妇拿着娘娘来嚼舌头,怎能算得小事?夫妻一体的,不定甚时候说到官家身处哩。还有人说皇太后‘可怜’的,她怎地‘可怜’了?逼得正经皇后避到了隆佑殿来,还说不够,哪是说娘娘,是暗指着官家哩。”

玉姐若有所思,秀英急不迭,生恐她听不出来,索性说白了:“您两个都要好名声哩。官家要,娘更要!否则有个人胡言乱语,说个甚‘不配’的话儿来,又是麻烦。”

玉姐眉心一跳:“我省得了。”

秀英又劝她:“该放软时当放软。”玉姐依旧是一句“省得了”,将秀英弄急了,道:“你见我在江州时是个甚事儿,到了京里又是个甚样儿?人都要学会变哩。旁人变了,你不变,还要拧着来,便是夫妻,也处不长久。谁人没个性子?性情改不了,行事却好软和几分的。”

又絮絮说了许多,直到玉姐道:“我万事总看着官家,娘且放心。”秀英方有些儿忧心地离开了,因碧桃在,她不好多说“恐官家有旁的女人,你”连暗示都怕叫猜了出来。只好以贤名说事。

玉姐要是轻易能改,便不是她了,她初时觉着秀英说话奇怪。官场南北之争,早不是甚秘密了,纵是同为北人,还有个东西不同,同是南人也要看你是哪州哪府,亲近不亲近。皇帝自有制衡之道,总是不好叫一帮子人势力太大。南北能争起来,便是有意纵容的结果。

至如说她俭省,她倒不是有意,自幼习惯罢了,恰逢国家有事,她还要在此时闹着享受,莫不是嫌日子过得太安稳了?

秀英不是那等一无所知的妇人,何以说这些个家长里短的话来?听到最后,再看一看碧桃,恍然大悟,这是借此说事儿,叫她休将名声弄得不好了,反妨碍了与九哥的夫妻情份。

玉姐心中早有想法,她只管一心待着九哥,他缺钱,她便省,他叫皇太后辖制了,她便出主意。只有一条儿:九哥也须一心待着她。既是九哥说看上她了,那她便不许他将眼睛往旁个女人身上放。纵他做了官家,她也不许。实是无法,她便也只好将心凉了,只顾着自己母子了。总是他不负她,她便不负他。

晚间九哥回来时,脸上略有些喜色,说与玉姐:“虏主已撑不下了,似有退兵迹象。”北地虽不如草原上苦寒,冬天也不是好捱的,这头坚壁清野,那头如何能撑得住?本就是想以战养战,如今养不起来,只劫了些个零散不及入城的村庄,并不足支持,这仗如何打得下来?

玉姐与他道了恭喜。九哥道:“我只盼一切顺利,好叫我睡个安生觉罢了。”玉姐道:“万事开头难。难道没读过《孟子》?天要降大任与你哩。”九哥笑道:“是极是极。”

两个用过了饭,玉姐这才将秀英白日来事缓缓说了。九哥蹙眉道:“这班妇人,恁地爱犯口舌?南人北人,悉是臣民,谁个又更高贵了?”玉姐道:“我只当她们赞我比她们好。”

九哥笑了,对玉姐道:“这却是真的。先时北方之税实比南方多,近数十年来,南方税款渐与北方持平,这二年还要略高着一星儿哩。祖……吴王先时做东南道的转运使,便是肥缺,这我却是知道的。”

玉姐点头道:“有了钱,便好读书,想上进,南人做官的便多了,北人便不服了,对也不对?”九哥道:“正是。”玉姐心内想,这倒有趣了。

又缓缓说了秀英忧名声之事,道:“她不好明说哩,就怕我风评不好了,叫你休了。”九哥大惊:“怎会有这等想法儿?”

玉姐道:“没有父母不担心儿女的,她也是叫吓着了。听着有人说女儿不好,难道不担心?你的老婆可不好做哩,过不几年,怕有人要说我妒哩。先说好了,与你做夫妻,吃糠咽菜我都能认,总与你一处。若你三心二意我却是不认的!”

九哥笑道:“男主外女主内,各管各的。”

玉姐道:“那我明日便与她这般说。”九哥道:“与谁都这般说也没甚不好,你认的,我便认,你不认的,我也不认。”

玉姐道:“成!说开了,我心里也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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