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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诗-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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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唱歌人儿怪得很,她不象一般卖唱女子,眼见这么重的赏赐,并没见她多么喜悦,更看不见那惯见于一般卖歌女子美目中的贪婪光芒,他仅仅淡淡地笑了笑,盈盈一福:“奴家多谢官爷重赏厚赐。”



迈动莲步,扭动腰肢,步步仪态万千地袅袅行了过去。



到了八仙桌前,她伸出那欺雪赛霜,如玉似脂,令人心跳血沸的皓腕,便要去拿那串珠子。



突然,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疾探那轻薄禄山之爪,一把抓住了唱歌人儿的皓腕,笑道:



“小娘子,慢来慢来,珠子是这位赏的,该让这位替小娘子你戴在香颈上才对。”



“对啊。”居中碧眼黄须大汉一拍桌子,叫道:“小莫,有你的,今后我也要好好赏赏你,小娘子,过来,过来,让我替你把珠子戴上。”



伸出那毛茸茸的大手,抓上唱歌八儿的柔荑,硬把她拖了过去,口中还嘿嘿地直笑:



“乖乖龙的冬,小娘子,你这手可是真细真嫩啊,象是没有骨头嘛,我什么女人都见过,只没见过象你这样……”



又一阵邪笑,接道:“珠子慢点戴不要紧,反正它已是你的,别人抢也抢不去,来,先让我香一个。”



另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一圈,搂住了那一掐掐的纤腰,那满是黄毛的大脸,带着扑鼻的酒气,往唱歌人儿娇靥上便凑,唱歌人儿弱不禁风,那经得起这一搂,娇躯—晃,便往碧眼黄须大汉怀里倒去。



青衫客陡然扬了眉,手一动,手中那玉骨折扇前指,刚遥遥,指向碧眼黄须大汉的左肋。



适时,唱歌人儿轻轻一声惊呼,娇躯猛地一挣,纤腰如蛇,竟被她滑出了巨掌。



青衫客为之一怔。



旋见她水葱般玉指伸出一根,飞快地点上那居中大汉的额角,同时另一只柔荑抄起桌上珠子,玉靥泛红,螓首半俛,带着娇羞,娇躯转处,一阵风般奔进了那垂着帘子的小门里。



青衫客松了一口气,神色中浮现起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缓缓地放下折扇。



那边,那三位仰天狂笑。



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乘机谄笑道:“怎么样?我说她独垂青眼,对三位大有意思吧?”



狂笑声忽地敛住,居中碧眼黄须大汉道:“小莫,那为什么不让我香……”



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摇头说道:“您真是,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有多少人?小娘子她再有意思,到底脸皮儿还是嫩得紧呀!”



居中那位一怔,旋即点头咧嘴笑道:“对,对,对,到底小莫行,还是小莫行,她神女有意,我这襄王也有梦,好吧就等待会儿……”



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道:“待会儿不错,不过以我看,她还是株嫩蕊儿,经不起狂蜂浪蝶,待会儿您可懂得点怜香惜玉,如想销魂真个,只宜轻怜密爱,可不能……”



居中那位点头笑道:“这我懂,这我懂,你放心就是,这么一位娇嫩的小娘子,我会忍心吗?”



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嘿嘿一笑,道,“不管怎么说,别忘了分我一杯羹。”



居中那位大笑说道:“那当然,那当然,有好处还能忘了你, 既然你喜欢这调调儿,明天你到我那儿去,燕瘦环肥,任你挑!”



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眉飞色舞,忙道:“谢谢达鲁花赤,谢谢达鲁花赤!”这“达鲁花赤”,是元朝的官名。元朝在县之上,有府有州。元朝的府,分为总管府(路)与散府两种,总管府的汉人长官称总管,散府的汉人长官称为知府,在总管与知府之上,均有蒙古人或色目人充任“达鲁花赤”。论起来,元朝的总管是正三品,知府是正四品,而达鲁花赤犹在总管与知府之上,可见达鲁花赤的官爵与权势有多么大了。



也难怪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一再巴结谄媚了。入耳这声“达鲁花赤”,青衫客呆了一呆,他仔细地向着八仙桌那边打量了几眼,然后他皱眉沉思起来。沉思了片刻,他摇摇头,突然探怀摸出一物,那是一块折叠着的白绢,他把白绢摊开来平铺在桌上,那赫然是一幅人的半身像。



白绢上画的,是个女子,她的美貌,堪称世上之最,而她简直就是适才那位唱歌的人儿。



这意思是说,假如那位唱歌人儿眸子不是带有深蓝色彩,瑤鼻不是略高了些的话,那她就是画中人。这是怎么回事?



只听青衫客低声喃喃自语:“不会,不会,前后差了二十年,她怎么会是她?再说,眼前这位唱歌的姑娘望之也不似中原,汉人……”



接着,他摇头一声叹息,折上了白绢,重又把它放回怀里,然后他举起了酒杯。



举起了酒杯,抬眼再望那人去余香的八仙桌前,霎时间他的脸上有一种怅然之色。



适时,一声轻叹传入耳中:“娘的,这妞儿真迷人……”



随又听另一个话声说道:“妞儿?你还当她是黄花大闺女呀?告诉你,她不知是梅开几度几水货了,别的我不知道,就拿我来说吧,我就他娘的做过她两回人幕之宾,乖乖,你就不知道她有多……”



青衫客眉锋一皱,转头循声望去,只见距自己最近的一副座头上,坐着另外两个武林人物打扮的中年汉子。



一个白白净净,挺俊,另—个既矮又胖,活象个大冬瓜,那白净俊汉子犹在眉飞色舞。



只听那矮胖汉子笑道:“你他娘的吹什么……”



“吹?”白净俊脸汉子瞪眼说道:“我几时跟你吹过,我要是吹,我他娘的是龟孙子,那一夜,在许州……”



接下去,他的艳遇跟青衫客适才听到的一模一样。



现在,是第二个人在说她了,对她,同样的是梦魂萦绕,终生难忘,而且,有这种艳遇的,也只限于白皙、俊秀一点的汉子,当然,人好好色,象这种事,永远轮不到那脸象锅底,既丑又怕人的人。



一个人说,或有可能是吹,是吃不到嘴有意中伤。



两个人说那就有点……



无如,青衫客不相信,他绝不相信象这么一位绝美而圣洁,只该是神不该是人的姑娘,会是个人尽可入幕的无耻淫娃。



可是,看唱歌人儿适才的举动与神态,的确有点轻佻,浪荡,不正经。



然而,青衫客看得清楚,她的目光永:远是那么圣洁,跟她的举止、神态,极不相配。



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虽然他对这地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留恋,可是他不想再待下去了,正打算丢下酒钱离去,突然——楼梯口探头探脑地上来一个人,这,令得青衫客双眉微微一扬,坐在那儿没有动。



那探头探脑,象做贼的那个人,是个黑衣汉子,正是半个时辰前,跟在青衫客之后,离开客栈的那个人。



他在楼梯口探头探脑,一双贼眼在滿楼酒客里搜索,忽地,他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青衫客,脑袋一缩便要退去。



可巧这时候那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一眼看见了他,立即喝道:“秦风,在那儿探头探脑的干什么?过来!”



黑衣汉子秦风一惊,迟疑了一下,举步上楼,一边往八仙桌走,一边用眼睛溜着青衫客,到了八仙桌前,他不安地赔笑躬身叫了声:“少爷”青衫客目中异彩一闪。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冷然说道:“到酒楼来干什么,探头探脑的象个贼,也不怕三位大人笑话,是不是找我?”黑衣汉子秦风忙道:“不,不,不是,少爷,是……”溜了青衫客一眼,弯下腰去,低低说了几句。只听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哦”了一声,满脸诧异地将目光向坐在角落里的青衫客投来。



青衫客没回避,也正望着他。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随即收回目光摆了手,道:“你回去吧,交给我好了。”



黑衣汉子秦风忙道,“少爷,老爷说……”



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一摆手,道:“三位大人在这儿,少哕嗦,有话回去再说。”



黑衣汉子秦风没敢再说,应了一声往后退去,临下楼时,他又向青衫客看了一眼。



那里黑衣汉子秦风下楼走了,这里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向身后招了招手,身后那瘦高汉子立即凑上前来,两人的话声虽然很低,但青衫客仍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那瘦高汉子说道:“什么事,少爷?”



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道:“你去跟她商量商量,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商量的,告诉她,达鲁花赤看上了她,这是她的福气,她的造化,少不了又是一笔重赏厚赐,带她先到府里等着,我跟三位大人马上回去。”



瘦高汉子嘿嘿笑道:“少爷,对这种人,您得先给她一点现的。”



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道;“刚才那串珠子还不够吗?”



瘦高汉子笑道:“少爷,这玩艺儿,谁会嫌多?”



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一点头,道:“你身上带得有吗?”



瘦高汉子道:“有,少爷,一共是……”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一摆手,道:“別报数了,先随便先赏她一些,告诉她,重赏厚赐在后头,叫她往府里去拿。”瘦高汉子应了—声,带着满脸邪笑,向垂着珠帘的那小门行去,掀帘进去了。



青衫客想走,他想追那黑衣汉子秦风去,可是他没有动,因为他还想听听结果如何,看看她究竟是不是那种人,这,在如今,他竟觉得比追那黑衣汉子秦风来得重要。过没多久,垂帘掀动,瘦高汉子快步:行了出来,他脸上的神色,脸上的笑,令得青衫客一颗心往下一沉。



到了八仙桌前,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急不可待地问道:“怎么样,成了吗?她答应不?”



瘦高汉子微微一笑,哈下了腰,道:‘少爷,您猜成了没有?她答应了没有?”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道:“少废话,我没心情猜谜,快说。”“是,少爷。”瘦高汉子嘿嘿一笑,道:



“您绝想不到,我也有点觉得象做梦,我进去的时候,她正在梳妆,我刚—开口,她就猜出了我的‘来意,———”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哦”地一声,道:“然后呢?她怎么说?”



瘦高汉子嘿嘿笑道:“少爷,您是难得糊涂,她既然猜出了我的来意,那还成问题吗?”



青衫客心又往下一沉,脸色变了一变,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面色一喜,忙道:“这么说,她答应了?”



“是的,少爷。”瘦高汉子道:“她答应是答应了,不过这里头还有点小波折,小问题。”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一怔道,“什么小波折、小问题?”



瘦高汉子忽然把话声压得更低,道:“她起先以为是您,所以很爽快的答应了,及至后来听我说不是您是三位大人,她便有点犹豫,她身边有个中年妇人,不知是她的什么人,她问了问那中年妇人,那中年妇人点了头,她这才答应……”



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哦”地一声道:“有这回事儿,那中年妇人想必是她的娘……”



瘦高汉子摇头说道:“我看不是,那中年妇人奇丑无比,这么破的一个窑,哪能烧得出这么好的细白瓷货?”



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笑了,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小波折?”



瘦高汉子点了点头,道:“是的,少爷。”



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道:“那小问题又是什么?”



瘦高汉子道:“说它是小问题,不如说是她提出来的一个条件,她说这种事她不愿让太多的人知道,所以她不愿到府里去……”



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一怔说道:“她不愿到府里去?难不成就在这里……”



“不,少爷。”瘦高汉子摇头说道:“人家在这儿唱歌,原只是临时客串的,说不定明天就会离开开封,人家在‘禹王台’有座大帐篷,帐篷里既舒适又没有人,人家请三位大人屈驾移玉,今晚三更到那儿去。”



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讶然说道,“到那儿去?她这,这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不住客栈住帐篷,而且帐篷扎在‘禹王台’,别是有什么……”



瘦高汉子笑道:“少爷,您真是难得糊涂,客栈里方便么?帐篷扎在荒郊旷野,半夜里就是进出十个八个,也神不知,鬼不觉呀,别说不会有什么,就是有什么,凭三位人人的身手,还怕她能吃人不成?再说,还有您跟我呀,五个大男人会对付不了一个年轻女人跟个半老老太婆?”



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一点头,笑道:“说得是,说得是,我糊涂,我糊涂……”



瘦高汉子道:“別什么糊涂,少爷,人家等着回话呢?”



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道:“好,我问问三位大人……”



随即转向那三位低低说了一阵。



只听居中那位点头大笑,道:“好,好,去,去,一定去,就是龙潭虎穴,刀山油锅,我也要去闯上一闯,叫你的管事快跟她说去。”



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遂向瘦高汉子摆了摆手。



瘦高汉子答应一声又走进了小门。



再看青衫客,他的脸色有点白,神色也有点怕人。



他没有再坐下去,丢下一些碎银,抄起桌上的折扇迈步就走,他走的时候,叫小莫的白衣年轻人,跟那三位谈笑正欢,没留意。



青衫客的心,象被人剐了一刀,带着那不流血但比流血还要痛楚的创伤,他下了楼,走出了大门。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痛楚,为什么气,为什么伤心,为什么难受,为什么失望。



吹皱一池春水,干他何事?也许,因为那位唱歌人儿象极了他怀中的画中人吧?出了酒楼,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象是要把胸中的郁闷借着吁气吐出来,吐得一干二净。



事实上,于事有没有补,只有他自己明白。



然后,他寒着脸迈步向前走去。走没多远,他忽然扬了眉,没别的,他发现身后又有人跟上了,他一肚子气正没处发泄,这人是自找倒霉。



走着,走着,他拐进了一条黝黑的胡同里一晃不见了。



由他后面飞步赶过来一个人,是那黑衣汉子秦风,敢情他没有真的走,只不知道他没有走对了,还是错了。



他到了胡同口,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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