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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灰烬-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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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一声抽气,他松手,撤开。
  米哈伊尔眼瞳只涣散须臾,随即恶意顶了顶莱因哈特裤裆:“自制力挺强的啊。”
  “地方不对。”莱因哈特搬开他顶过去的膝盖,坐回原位。
  “哦,原来是地方。你就非把我拖去那些传说中的样板公寓才能人道吗?”米哈伊尔仰面一哂,“我倒是可以答应。彼得说我需要跟人上床,还嫌我技术不过关,因此最好找个看得顺眼技术也好的家伙。你两个条件都符合,而我从不是挑三拣四的人。”
  好胜心顿起:“就算挑三拣四,我也有能力留到最后。”
  “呵……大言不惭。”
  “而且你像是有事找我商量,关于捷克斯洛伐克,想必我丰富的经验能帮上您许多。而在共谋大业之前,加深对互相的了解总不会有错。”
  一声装模作样的长吁。“不识趣的家伙越来越多,明知道下场不会好,为什么,不能像你一样听话呢……比起这些愚昧之徒,我几乎都要喜欢上你了——如果你我之间用一场太阳底下的决斗就能了结的话。”米哈伊尔说到后面,几成低不可闻的唏嘘,“好好地,给我活下去吧。不要输了。”
  莱因哈特面上浮出今日第一个笑容,咬字仍是平和清晰,不疾不徐:“那么说好了。热水,中央暖气,自带浴室,捷克斯洛伐克,一样都不能少?”
  “对。一样都不能少,然后我们才能有兴致更深地互相了解。”
  这次事前做了充分约定的“互相了解”全按流程进行,双方都算满意。纵使如此莱因哈特仍有点身心俱疲,米哈伊尔到私生活中也保留着控制欲很强的一面,喜欢趁人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横生枝节,更麻烦的是他在公共场合顾忌的礼仪风度也会全数抛掉,莱因哈特不禁怀疑干脆就由对方在上面掌握主导权是不是反而更轻松一些——不好说,在上面会更方便他闹出离奇的整人花样?
  两个世纪前与彼得·罗曼诺夫的国事交往中,他已领教过俄国人时而一根肠子通到底、时而没事找事拧几个麻花的怪异性格,然而彼得只把这一特征发扬在浅层,本质上并不以刁难他人为乐,米哈伊尔才是个称职的模版。做完没多久,米哈伊尔就把一件睡袍随随便便挂在身上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赤()裸脚踝陷进羊毛地毯里悄无声息,但一袭白色身影晃来晃去难免教人心烦。莱因哈特本想排除万难直接入睡,让米哈伊尔爱上哪儿上哪儿去,可就在他眼皮快自然阖上的一瞬间,米哈伊尔蓦地推开窗户,初春冷风划开暖气包覆,一气灌进屋里。莱因哈特在军营的标准倒数时间内迅速穿好衣服,扭头见米哈伊尔还披着睡袍带子也不系地伏在窗棂上,忍无可忍问出来:
  “我不明白,你前男友怎么忍受你的?还是说你们是完全的精神恋爱?”
  米哈伊尔像听了天大的笑话,肩膀抖动:“精神恋爱?霍亨索伦同志,你确定你是700岁不是7岁?”
  “不为别的,只凭你的表现实在是……”
  “你尽可放心,我和他绝对不是由于房事不和谐分开的。”米哈伊尔声音冷淡下去,散发出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的信号,风吹动他睡袍衣摆,不时揭出几道新旧交叠的疤痕。两人浸沐在凉薄春风中沉默良久,莱因哈特被这么一搅和已是睡意全无,干脆掏出速写本画起画来。白鸽,哥特城堡,黑裙高靴的女子,古旧墙根有玫瑰盛放。绘画是为数不多能使他忘却俗世纷扰的活动,早在他还是汉萨同盟众多城市中一个不起眼的成员时,他就喜欢找一个空闲的傍晚奔去市场一隅某个房顶,在信手拈来的纸上涂涂画画,写实主义的画风使他能忠实再现出当时人的神情举止,一颦一笑间,年华似水流长,都罩着黄昏泛黄的影定格于过往。
  他落下最后一笔,寻思要不要开始下一张,米哈伊尔被冷风浸得略含沙哑的声音适时传来:“这是哪儿,春天的布拉格?”
  “准确说,是1939年的布拉格春天。”
  “39年德国入侵捷克时正值深夜,你画的却是白昼。”
  “而且那时我也没有亲临。这幅画不是纪实,它只存在于我的想象里。”莱因哈特沉声说道,蓦然有股伤感情绪攫住了他,他余光掠过米哈伊尔被灯光渲染得柔和的脸,心想这也只存在于他的想象。“假如几个月后我们在白天展开行动,它就有可能变成现实。”
  “很遗憾,我恐怕行动还是会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展开。”米哈伊尔说了这话,静默好一会儿,轻吟道:“啊,春天,春天。你的出现对我是多么沉重……”
  莱因哈特条件反射的接上,开口瞬间心念一转,径直跳到诗末一句:“还是给我飞旋的风雪吧,我要漫长的冬天的幽暗。”
  “原来你还记得。我喜欢这画的温暖笔触,可以送给我吗?”
  他们心照不宣:两个对彼此曾恨之入骨的死敌,如今狼狈为奸搭伴在一起,要对那个欧洲十字路口上的国家重演一遍屈辱历史。莱因哈特撕下画纸,撕得谨慎撕得缓慢,同心里想要把画纸揉作一团掷出窗外的冲动做着必胜的拉锯战,喉咙干涩得很:“维克多、你……都确信没有更合时宜的办法?你叫我们往北约脸上扇耳光,可这样行事……”不会演变成扇华约自己的耳光么?
  米哈伊尔下床去关了窗子。“自由,还是不得已?得了吧,这于我们没有意义。”他背对他说,“就算不再供奉上帝,我仍然相信原罪。不是偷食禁果的罪,而是你只要活一天就不可避免多一天去犯罪的罪。你可以忏悔,但它终归没用……只能等待末日审判,管他是全面核战争还是别的什么——于是我们都下了地狱,从此幸福生活,皆大欢喜。”
  “在地狱里也不会安宁。永远被一劈两半,心怀怨愤,得不到救赎,想着一件事,做着另一件事。”
  “看来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米哈伊尔转身面对他,短暂扭曲了下嘴角,阴影笼罩中的灰蓝眸子泛着荧荧的光,“此外我还知道一件事。地狱里,我一定找不到那个人。”
  之后他便带门离去。
  1968年8月20日深夜,苏联伙同东德等华约盟军武装入侵捷克斯洛伐克,次日拂晓即占领全境。年初便早早降临的布拉格之春,至此终告凋零。

  ☆、燕然

  
  你大概已停止了分赠爱情
  把书信写了一半就住手
  望望窗外,天气是如此萧杀
  因为冬天是感情的刽子手
  ——《冬》
  他的生活渐入一片分不清闲与忙的泥沼。前年去西北戈壁看导弹运载核弹头实验,去年去罗布泊看轰炸机空投氢弹,今年则在内蒙古草原度过了数月光阴。山高水远,这里和许多中国纵深腹地一般,没有过多受到自大中城市席卷的风暴波及,兀自过着按部就班甚至小有发展的日子。王燕然挂在中央档案的事由美其名曰下乡考察,实际即是白天和牧民一起放牧扎帐篷赶狼,晚上就着一点灯光读军工材料,眼花了就睡。有时触景生情梦到琐屑的元朝旧事,不算多,只一点点,除了拯救大脑衰退的记忆力似乎别无他用。那是他正式成为泱泱中华帝京的开端,只是帝京这称号在他肺腑深处已激不起磅礴回响,像在家门口炫耀般的挂了一串红辣椒,很显眼,人来人往都瞅着它看,可它——就是串辣椒罢了。
  直到红一封急电召他回京,他才意识到他已经在不属自己辖区的土地上滞留了将近半年。行李收拾起来很快,一个手提箱一个单肩包足以容纳,临走叠羊毛毡毯,粗粝绒毛滑过手心掌纹,忽而忆起一个某天清早起床即忘却的梦。顶着苍金色乱草似的头发的孩子跌坐在雪里,眼角泛出泪珠凝成的冰。他隔着漫漫风雪远远丢给孩子一颗苹果,对方咬一口就扔了,再把手张开,碌碌滚出无数颗微型核弹头。
  看来米哈伊尔,或者说某苏修在他脑海里的人格投影遭遗忘太久,耐不住跑他梦里来找存在感了。其实他从未刻意遗忘,只是摈弃了一条道路,依附于那条道路的所有人和物自然失声了而已。记忆还在,只是变作了博物馆仅供参观的藏品;念想还在,只是介入不到生命轨道,空留一个遗憾的驻足。
  走上一条道路,摈弃一条道路。抓住一段寄托,丢失一段寄托。这样的轮回他已经历过多次,一百年一百年地叠加起来,终成一口深井,任井水深处风云骤变跌宕起伏,只要他愿意就可以把声音全掩在井里,半点传不上人间。
  于是他知道世事从来没什么诡谲。看似不断变着眼花缭乱的戏法,实则重复上演了无新意的路数。不怪天意弄人,只怪人心纤细,总执拗地想在安排完美的结局上挑几个不合理,实际只是不合他们自己的情。即使是变化万千的近代一百来年,无非把他曾经的轮回加速转了几圈,直入云霄,再坠亡谷底。爱情,友谊,理想……至少他捧住过它们最美丽的影。
  ……只是偶尔会觉得疲惫,疲惫到走不下去。像那年质疑生存意义的华亭,巨大的空虚过后,热情是冷却了,可怎么也望不到头的生活还要继续。
  想着些无用功,他执起剪刀,连夜给照顾他的牧民一家剪了些神鸟和老虎图案的花纸权作一份心意,第二天一早就启程了。
  “你来看看这些报道。”红推给他堆积如小山的西媒报纸,大半是北美出产,“你可以慢点看,不着急,应该暂时不用你上阵,但总得先囫囵知道这些事。”
  报上刊登的是对捷克斯洛伐克被苏联及其华约盟国武装干涉一事的反馈。内容相仿,套路也是雷同的:先站好队伍表达愤慨,义正言辞指责一番苏联假托共产主义之名践踏他国主权的强盗行径,指明国际社会不会对此置之不理,然后就没了下文。下文说有也有,在联合国表决那里;说没有也没有,表决被苏联一票否决,欧美国家碍于以往同捷克的恩怨纠葛不好出手,捷克首脑被押送到莫斯科,后脑顶枪发表一通拥护社义联盟忏悔之前背叛的演讲,事情就结了。
  隔两日红上门问他感想,他先表了立场然后说:“好几家媒体认为苏联很快会锁定下一个目标,并且很可能是中国,我虽然赞同提高警惕做好大规模武装冲突的准备,但不敢苟同他们观点。中国非华约盟国,地域广大也非苏方能一口吞下,而美国虽身陷越战,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类似事件,它为自己在亚太地区的利益也不能容忍。我们的对外策略首先应建立在客观预测上……”
  红颔首,说他也是这么考虑,随后问他这两年研读军工特别是核技术资料的心得,王燕然简单作了总结,指出比起核弹头当量,更应把重点放在延长运载导弹的发射射程上,红表示建议不错,谈话就结束了。红走时客套叮咛了两句,他本想做个挽留,转头瞧见给对方的搪瓷茶杯纹丝未动,杯中绿叶犹在却不再冒热气,仅存一点心情也没了,只应上一声,将对方送到门口。
  “前一轮风头已经过得差不多了,你可以多在城里走动走动,这个时候去清北应该也碰不上武斗。”红走到门口又回身跟他说道,口气有如突然翻出了一封遗忘在故纸堆里的信件一样自然,却不肯正视他眼睛,“当然,燕然,你要愿意呆在办公区也没什么不好。在外奔波两年,挺辛苦的。”
  王燕然冲他笑笑,说了谢谢,听上去大概算真诚。
  许多人猜测都失误了:直到年末王燕然都没去清北,仅在一次往返城西防御工事的路途中远远给过一瞥,它们那萧索凋敝的远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他感情的蜡板上已划不出半点痕迹。它们早不再是自己熟悉的两所大学,而投身文化运动那段恍如梦幻的过往,因此收获的信任和友谊,简直令他怀疑这些事不是发生在五十年前而是五百年前。但往事与现实总脱不了片缕勾连,秋日肃杀的隐忧早在春花开得最烂漫时便开始酝酿——假如他把自己真当回事,大可把现实看做当年轻狂的惩罚。
  这永远是个假命题:奖赏也好,惩罚也罢,世界不会为某人的悲喜而转动。
  既然回城了,部分会议他仍需走形式地参加。事态发展没怎么出乎意料,在基层痛痛快快闹过一场稍微平息的时候,运动的大斧终于劈向高层的真正目标。白天动荡过后,傍晚踏着槐树稍漏下的一丝一丝的日光回家,有时扫过一场雨,天空碧蓝,湿润空气捎来隐隐花香,还能获得些许虚幻的安宁。余下时光,他把外出期间别人寄给他的信都读了,大多算不上好消息。他尽管憋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话,还是把信一个不漏地回了,进而又给华亭写了一封,询问上海那边是否也已经暂时平息,仍附上稳住过日子少卷进权力纷争的老生常谈。
  他要当面说这些话,华亭想必会有些不耐烦。但华亭始终还是个聪颖的人,总能把理智摆在欲望前面,阅读文字不致令他不快。
  仅凭建国后的那次短暂会面,他就相信他稳得住脚。
  那天谈完正事,华亭邀他去礼查饭店小酌。虽在大厅落座,饭店门庭冷落,两人一时兴起多喝了几杯,华亭也借酒劲说了几句话:“燕然,我不清楚你以前是怎样的人。只就我上世纪结识你以来,感觉你一面有些理想主义,一面又很谨慎地想把什么都平衡好,将尊严看得很重,虽然明着不表现,内心里非常爱惜羽毛。但是你现在回到这个身份,能爱惜羽毛的时光……也快到头了。”
  “爱惜羽毛是个好词儿。”他应着,对上海滩的俊逸青年微笑。
  “而且吧,就眼下说,我们都觉得形势在朝好的方向走;可我不相信这长年的动乱能轻易到头。国外不安宁,国内也一样。我如今真切感到这世事像一场戏,而你……是里面最像戏子的人。”
  他微微一震。“很有意思,”他说,“这个比喻很好,我想到过,却没料到能有人跟我亲口说出。它确实是一场戏,一幕接着一幕,代价高昂,无法重来,里面的人还永不得脱身。这么些年……我们均是如此。变换着不同面孔在不同人中穿梭周旋,永无止境,只能以自己的理解扮演好角色,却不能期待有个合意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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