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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家栋梁-第4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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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臣僚或是抚掌而叹或是笑而不语,唯有御相伴众武田信虎忽然睁开虎目,目光炯炯的盯着足利义时,说道:“公方殿下欲争嫡流呼?欲完成关东御所样两百年之雄心呼?欲行悖逆之事呼?”

霎那间在场的重臣脸色连变,满目惊讶的望着这年过七旬的老将,见这时常沉默发呆的老者白发苍苍须发如霜,老态龙钟却有着红润的面色和清澈明亮的眼神,仿佛他不是年过七十的古稀老人,而是一位四十多岁勇猛无畏的沙场大将。

“这是何苦来哉!”土岐赖芸与武田信虎同属御相伴众,同为源氏旁流的名门家督,同是室町幕府的守护大名,又同时被谱代家臣合谋流放失权,论际遇都堪称凄凄惨惨让人问这伤心听者流泪,可是武田信虎仍然保持着为大将的刚硬和顽固,这是只会画鹰的土岐赖芸所做不到的。

北畠顕房挥动羽扇朗声道:“武田京兆殿言重了!京兆殿曾为甲斐守护,当知战国乱世之始,为一方豪强武家恃强凌弱横行无忌,对幕府公方妄行废立以私权扰幕府秩序祸国殃民,至此乱世渐起国将不国!

而今度有公方殿下应乱世而起,本为源氏正朔之门流,家世显赫门第高贵为世人所敬仰,不以稚龄柔弱甘为幕府上洛担险,于天文之末入京都镇乱扫荡妖邪,而后奉命下向越后讨逆平定群凶,十余年间入关东、攻羽奥,行军千里转战四方、纵横捭阖无往不利,所到之地群雄俯首、士庶拥戴,试问近世武家可有能比拟者呼?”

武田信虎缄口不言,土岐赖芸呆若木鸡,北条氏康若有所思,上杉谦信欣然而笑,真田幸隆捻须点头,北条时政心神震动,佐竹义重敬畏俯首,群臣或敬仰或崇敬的望着足利义时,一如所见的那样潇洒自如荣辱不惊。

北条氏康击节赞叹道:“此乃当世第一英雄也!”

这还不算完,北畠顕房复言道:“公方殿下圣明之君也!于武藏郊野荒芜间立千町华厦迁万民而居,不过几度春秋便立起百年不易的繁华基业,任时光荏苒也无法抹去的关东明珠,鼎盛之势令东国武士心驰神往举家来投,因而关东风气随之一变。

此后立法度树尊卑,赏罚分明恩威并施,不过数载间,使得上至关东武家,下至町民农人信服敬畏,以至数载之间风调雨顺百业兴旺,至此渐有昌盛治世之势,此仁厚贤德之君创千秋不见之基业,为天下敬仰万古流芳,试问如遇贤君不投呼?乱世渐起将军有受难之危,公方殿下坐拥十万虎贲为何就不可问鼎大位?”

这一篇杀气腾腾的言辞,仿佛一道讨伐四方的檄文,震的武士们浑身一抖恍然大悟,再看向足利义时的眼神也便的飘忽不定,早在多年前许多谱代家臣就隐约察觉到足利义时的志向非同寻常,抬家格入主关东足利家更进一步确定那熊熊燃烧的野心。

在江户城诵读御教书时,天降冬雷震动四方,更像是神佛在对世人昭示着无可逆转的天命所归。

ps:

鞠躬感谢书友小紫慕打赏。

第555章确实疯了

中世纪末期是一个封建愚昧的时代,人们敬鬼神祖灵山川河流万事万物,在东方社会体系里有着复杂的社会体系,最初日本古典时代是典型的仿照唐朝的律令制,唯一的区别是朝廷缺乏**独裁统治的实力。

且不说东国遍地跑的虾夷难以对付,作为新征服者平衡西国畿内东海地方的各路山头就耗尽朝廷的所有力量,天皇只是名义上的贵族集团首领,更像国王领导贵族而非中国的皇帝对大臣对领土的绝对支配权。

从飞鸟时代到奈良时代律令制磕磕绊绊的走到权臣涌现的摄关执政时代,平安时代藤原家一度独霸朝廷数百年,依靠阴谋诡计排除政敌操控天皇废立,这个名义上的“国王”已经沦落成王座上的权杖,公卿们开会时充当门面的提线木偶。

院政是强人政治对关白摄政几百年来打压的反抗,短短的两百年里涌现出数位权柄巨大的上皇法皇,对朝廷相对稳固的政治体系造成重创,破坏他们赖以生存的生态圈,其结果就是两方受创导致充当打手的武家崛起。

武士社会的初期就是源家和平家,或者可以集中在两家的栋梁源经基与平贞盛身上,两家同为上皇关白门下驱策的鹰犬爪牙,干一些体面的贵族不愿意干的脏活累活,过着上朝人模狗样夏朝猪狗不如的生活。

他们渴望被尊重被理解被爱护却只能收获永无止境的奚落与侮辱,自诩皇族血脉的武士们渐渐的麻木不仁心智扭曲,让常年捕杀盗匪横行乡野的暴力执法者渐生悖逆之心。所以出现源平时代平清盛与源义朝的恩怨之结。源赖朝开一朝幕府后继者北条政子策动承久之乱确立新的政治体系。武家幕府。

最初武士是不懂何为忠诚的,十里八乡的挎刀武士自觉的团结在最高贵也是最有力的武士配下,这并非虚无缥缈的忠诚在作祟,只是隐藏在身体里千万年来的动物本能,从氏族部落制进化到封建庄园制的过程里一直延续的那条看不见的线,依附部落的强者保护自己利益获取更多的利益,就是这么简单。

不懂忠诚缺乏制度,意味着武士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散发人性里恶的一面。贪婪狠毒无情以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诸如父子成仇、兄弟阋墙、夫妻反目、母子翻脸、君臣对立等等戏码每天花样翻新的演个不停,直至镰仓后期武家的律法、伦理体系相继建立才走上正轨。

随着室町时代的降临,武家社会越发凸显出多样化发展的方向,京都灿烂辉煌的传统文化对还属新生武家社会造成很大的影响,位于京都的室町幕府比起被傀儡的镰仓幕府拥有更加成熟发达的执政体系,足利义满时代的辉煌灿烂让人难以忘怀,但这一切与关东没有太大关系。

制度的缺陷酿成坐镇京都的幕府公方,与坐镇镰仓的关东公方并立共存的时代背景,刚过去的镰仓时代遗留给关东武士太多的精神财富。他们拥有荣耀的历史彪炳的功勋,他们渴望再创镰仓的辉煌并在永享之乱里遭到当头棒喝打的七荤八素脑袋都不清醒了。这一顿毒打过去一百三十年,给关东武士留下无比惨痛的回忆,以至于许多事许多话他们不敢做也不敢说。

镰仓公方争夺征夷大将军的先例犹言在耳,从足利氏族满、足利满兼再到足利持氏三代屡次尝试皆折戟沉沙,尤其当年被关东武士视作希望足利持氏惨烈而死,触发关东武家对幕府的强烈抵触心理,同时也深深的震慑关东武士的心灵,这么强的力量都斗不过幕府,大概是没有任何希望的。

这不是少数武士的想法,而是普遍存在于关东的各个阶层的心里,可以叫经验主义,他们是经由感受到的经验,经过几百年的归纳总结和演绎得出来的高度认知感,这就好比镰仓时代初期没有法度存在时,经常用古例和道理来进行判罚。

又可以把这称作为锚定效应,当武士们对影响关东变轨进程的大事做出判断时,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百多年前的惨痛经历,很容易就被受到打击的第一印象所支配,就好比沉入海底的船锚把武士的思想固定在某处。

每次想到足利义时的野心,就会不由自主的把自己的思维代入到一百二十年多前的永享之乱,无数武士精英惨死在幕府讨伐军的屠刀之下,血淋淋的首级堆满关东街道的两侧,孩子们失去父亲,妻子们失去丈夫,无数家庭为之崩溃,许多武家随之灭族。

这种根深蒂固的念头像梦魇萦绕在每一个关东武士的脑海里,伤疤太疼让人产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理,当他们联想到足利义时的野望,会不由自主的启动心里预警下意识的做出规避,所以这些年即便足利义时没有明确表示这是禁忌话题,关东武士们也自觉的把这个话题封印在脑海深处不敢触碰。

假象被戳破武士们发觉自己是鸵鸟心态,尴尬惶恐畏惧的心思不一而足,御由绪众的奥州大名伊达辉宗却没有这等想法,眼眸里精光闪烁即问道:“原来公方殿下果真有稳定天下之志,只是这不是要下克上吗?”

北畠顕房似有所料,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便笑道:“非也!所谓下克上者,主上在位却为佞臣篡权,此为下克上也!公方殿下坐拥关东猛士十万,却愿为幕府将军殿下之一纸御教书雌伏数载不敢妄动,此等忠节可为武家表率,绝非乱国之佞臣可比拟也!”

“天下百年纷乱起于京都,而今度幕府之危亦起于京都,自京都骚动以来三好家几次欲行废立之举,试问与我关东足利家何干?天理昭昭又岂能容许宵小之徒随意构陷?若公方殿下有意篡位。何必困守关东多年不敢妄动?诸君难道忘记幕府将军殿下的御教书可是早于京都骚动的!”

北条时政激动地攥紧拳头比任何人都兴奋。他这一族可并非纯粹的关东武士。永享之乱时先祖还在幕府担任被官,所谓的鸵鸟心态和他没有太大关系,他所思所想无不是振兴祖业光复北条氏的威名,既然斗不过关东公方失去独立大名的资格,那就努力做好有力谱代家老的职责,争取获得更多的恩赏提升地位。

每个武士的想法都不尽相同,每个武家的家族渊源利益取向,乃至家督的喜好判断各有不同。有被忠勇而野心勃勃的如北条时政、佐竹义重,也有被转封到陆奥灰心丧气宇都宫広纲、那须资胤,还有纯粹打酱油心态的诸多小国人领主。

足利义时没有想过强制每个人的想法,各有爱好各取所需即可,天下大势如滚滚洪潮携带者无可匹敌的力量奔涌而来,深处在这股浪潮之中的诸多武士是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要么顺势而为接受浪潮的洗礼,要么逆势而上抗拒海浪的拍打,前者不一定就能鲤鱼跃龙门,但后者必定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每个人的际遇不同。各在修得缘法不可强求,没有人会苦口婆心的劝说顽固的人应该怎样才能过的更好。际遇沉浮全凭自己的悟性与造化,足利义时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那些跟不上时代的,终将被时代抛弃。”

关东武士的纠结到无所谓,这些新参众捏合在一起最多也不到一半的表决权,且被足利义时的翻云手段搅合的四分五裂不成气候,大头追随他从越后甚至京都、三河起家的肱股之臣们的态度,目前看来他们都非常支持竞夺天下的态度。

可是凡是总有例外,幕府出身的细川藤孝就不太开心,虽然他已经追随足利义时十几年,可骨子里毕竟还是流淌着京都武士的忠诚之血,家中代代担任幕府将军的幕府奉公众,其伯父兼养父细川元常年过七旬,却依然为幕府忠节而死,他是不太愿意看到足利家内出现剧烈的动荡的。

细川藤孝勉力进言:“公方殿下一定有办法救援将军殿下的吧!毕竟将军殿下有恩于我关东足利家,只要公方殿下从坂本派军杀入京都再破不臣之徒,而后再亲提大军入洛镇定群邪扫荡寰宇,想必将军殿下也是可以理解公方殿下的苦衷吧!”

本多时正不满道:“细川兵部殿何出此言?且不说畿内的变动与公方殿下关系不大,将军殿下的行止亦非公方殿下所能左右,仅凭坂本一隅之地兵微将寡四面环敌,守成都非常辛苦欲进取更加困难无比,更休提那入京洛之地奋战的渠道已被阻塞,让中条出羽守殿拿什么入京洛?

前脚入京后脚失坂本,军心动摇再溃败一场人财两失吗?至于提大军入洛的荒谬结论还是休提吧!将军殿下的御教书尚在,打着任何旗号上洛都是有违诏令的,难道兵部殿欲陷公方殿下于不仁不义吗?”

细川藤孝明明知道这么说完全是错误的,可出于忠诚的本心依然强行辩解:“可是将军殿下若是失位,公方殿下不一样要名声受损吗?”

“怎么会受损呢?公方殿下奉诏按兵不动,放十万虎贲飞鹰走狗四处游猎,宁愿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也不动丝毫不臣之想,为何就会名声受损,凭什么这也要名声受损?强行违反诏令上洛讨逆,再被将军殿下降罪削封幽闭出家才叫成全忠诚之名吗?君不见源义经因何而死?有此等迂腐之念怎能称之为武家?”本多时正大袖一拂,嫌弃的侧过脸不去看他。

细川藤孝懊丧的垂下脑袋,哀叹道:“我藤孝也知此非我关东足利家可取之道,可是将军殿下对我等有恩啊!从吉良家,到上総足利家,再到关东足利家,一步步走来离不开将军殿下的鼎力支持,即便这些年将军殿下早已改心转意,那也是我关东足利家的恩人吧!放任将军殿下于危险之中实在有失人臣之忠义。”

形势逆转又换成本多时正哑口无言,忠诚恩义总是绕不过的门槛,足利义辉对足利义时是有大恩的。这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难点。没有足利义辉那就没有今时今日的足利义时。哪怕他自称恩情全部还过也无法改变世人对这一判断的顽固看法。

足利义辉给予的恩德就是名份,名份的力量有些时候对土豪地侍出身的武士一钱不值,最多也就起到个锦上添花的作用,比如越前朝仓家、尾张织田家之流,而另一些特殊情况又会带来非凡的影响力。

如果当初他没有获得足利义辉的认可,只是擅自把苗字换成足利,那他这个关东足利家的含金量就要衰减七八成,只要幕府将军一纸御教书不认可他的自称。再指他一个朝敌或者下达一道讨伐令,就会有大把的野心家从各个角落里跳出来策动叛乱一揆。

这些野心家说不定就出自在座的几十位武士里,或许是一部分又或许是大半部分,总之他们惹出大动荡引得家中内部掀起大动荡,迫使他必须把大量的时间放在内部扑火上,蹉跎个十年八年中途再出点意外,说不定上総足利家的未来会变成怎样。

名份的力量就是这么奇妙,好比三神器在一个老翁、一个稚童,或者一个武士的手里都是没有太大意义的,最好的选择无非是进京献给天皇家。然后获得一个无关紧要的従五位下封赏,他们拿着三神器当不了天皇。更不能号令百官公卿遵从于自己,因为三神器离开皇族就屁都不是。

因而嘉吉之乱被灭族的赤松家,才会闹出赤松氏一门众残党自愿加入同样残存的南朝,潜入吉野宫从伪帝的宫殿里盗取南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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