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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文俏酒娘-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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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温廷胤不肯让她把自己辛辛苦苦写好的一场大戏带回来,害她熬了整整一夜,才凭着记忆复写了一遍,她和温廷胤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温千姿一听,瞪大眼睛,似是想笑又不敢笑,「我就说我哥那个人嘴巴臭,果然得罪妳了,妳不要和他计较,他看谁都不顺眼,今天早上还把我臭骂了一顿。」

「我可不敢和温船王计较,我有几个脑袋,除非我活腻了。」她冷笑了几声,懒懒地想要打发客人走,「温小姐哪天回京城?」

「大约明后两日就走吧。」

「那我先祝妳一路顺风。」

看出她不想再说,温千姿也不好意思多加打搅,只是殷殷嘱咐她千万别忘了要让《江湖豪侠传》里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经过昨天,江夏离对这件事已经没有那么好兴致了,只是敷衍地响应,就送她走了。

转过身来,小四好奇地问她,「当家的,那位姑娘看起来很不一般,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无论是哪家的,都离咱们越远越好。」她冷冷地瞥了小四一眼,「你难道忘了,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是咱们最惹不起的。」

他沉默半晌,吶吶地说:「当家的,您是不是还在记恨京城的赵小姐?」

「记恨?」她鄙夷这个字眼,「我压根儿不知道她是谁,怎么会记恨?!」

她迈步刚走,就听到小四在她身后嘀咕,「看来果然还在记恨。」

江夏离立刻收住步子,恶狠狠地回身骂道:「你记住,这辈子我都不会让恨这个字留在我心里,因为若是我用力去恨别人,最后被伤的,只是我自己,我江夏离是那样的傻瓜吗?」

小四被她狰狞的面孔吓到了,瑟缩地躲进柜台后方。

老王在旁边一言不发,此时看了小四一眼,又看看江夏离,叹气道:「那姑娘似是京城来的,小姐不想托她给京里的人捎个口信吗?也许……老爷还在牵挂您的下落。」

「我在京中已无亲友了,每年我只要记得在我娘的坟前烧些纸钱就好,至于其他人……我可顾不得了。」她将昨晚熬夜写完的那些文章摔到柜台桌上,吩咐着,「你把这些文章拿去刻印,这回要三升酒才能换三张纸。」

「当家的终于肯涨钱啦!」小四欢呼一声,立刻活了过来。

江夏离冷着面孔,迈步回了后院。

* * *

温千姿回到船上,先去找哥哥温廷胤,绕了一圈,才在指挥舱里找到他,只见他坐在桌边,正在拼着什么。

她气呼呼地走进去,劈头就问:「哥,你昨天到底对江姊姊说了什么?把她气成那样!我好不容易和她成了朋友,还说服她答应遂了我的心愿,让月娥和李飞能成就美满姻缘,可是今天我再问她,她就有一搭没一搭的,没什么兴致了,一定都是你害的!」

他并未抬头理她,只是漠然地响应,「原来妳千里迢迢来到彭城,就是为了和这个不入流的写手要一个结尾?这件事妳若早说出来,又何须这么麻烦,给她一千两银子,自然能让她写出妳想要的。」

温千姿气道:「你除了用银子砸人,还懂什么?写文章的人是最讲究风骨的,所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你甩点银子就能让她听你摆布,那她岂能写出那样动人心魄的故事来?」

「动人心魄?妳也太抬举她了。」温廷胤将双手从桌上撒开,眼前是重新被拼黏好、数张写满了字的纸,都是江夏离昨天盛怒之下撕碎的。

「这上面的文字没有几处禁得起推敲,她自以为写得圆满,其实漏洞百出,这种文章,说它是三流太看得起,蒙一蒙彭城的百姓就罢了,真不明白怎么妳和皇后都看得津津有味。」

「你这种愚人,怎么会懂得它的精妙所在。」她一边取笑着,一边惊喜地抢过那几张纸,「天啊,你从哪儿弄来的?」

「就是妳那位了不起的江姊姊昨夜留下的『厚礼』。」他冷哼一声,「我以为是什么鸿篇巨著,就这种文章,京城替人算卦写状的地摊写手都不比她差。」

「和你这种庸人谈论江姊姊的文章,我真是蠢。」温千姿懒得理他,拿着那几张纸就要跑回自己的船舱,打算先睹为快。

他在她身后冷冷地说道:「千姿,别怪我没事先提醒妳,这个女人绝不简单,现在已和命案扯上关系,妳还是离她远一些好,明日我们就回京了。」

她回头对哥哥做了个鬼脸,不置可否地跑掉了。

温廷胤将那些剩下的碎纸片都扫到旁边去,拉过一张纸写上几行字,开头就是――因与命案有涉,打捞东野商船事宜暂缓,原地待命。

第三章

江夏离很少亲自出面卖文章,并不是她认为这件事轻贱,而是不想和看文章的人太过亲近,以免左右自己的文思,反正她卖文有固定的价钱和时间,老主顾都习惯了,也不会和她太啰唆什么。

平日店里喝酒买酒的客人比较少,但七天一到,店里就会一下子挤满了客人,当天卖掉的酒不下七八百斤。

距离下次卖文还有几日,她的文章早已提前写好,便想抽空出去走一走,算是去去自己这几日的晦气。

可是人才刚走到巷口,就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跪在地上,一身素白,头上还插了根稻草,身前有张白布,赫然写着四个吓人的大字:卖身葬父。

江夏离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这小女孩儿着实可怜,想来她若非走到绝路,不可能小小年纪就要卖身。

周边有几个邻居对那小女孩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但却没有人上前关切。

于是她便主动走上前问:「小妹妹,妳爹走了?」

女孩儿闻声抬起脸,素净的小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皮都已哭肿,两颊上还有两块红斑。

「您是……那个酒坊的当家吗?」

小女孩儿一开口就让江夏离吃了一惊。她怎么会认得自己?

「我是,妳认得我?」她来这里两年了,从未见过这小女孩儿,想来她应该不是附近的邻居吧?

那女孩儿一下子匍匐着扑倒在她的脚前,抱着她的腿哭道:「当家的,您就收下我吧,我爹总是死在妳的店门前,就算是可怜我……」

江夏离听得头皮发麻,又不敢把腿抽回来,也不知道该不该扶起她,有些手足无措,「妳、妳快起来,妳说妳爹是死在我店门口的那个人?」

「是。」女孩儿抹着眼泪点头。

隔壁的邻居忍不住插话,「丫头,妳爹死在人家店门口这件事,妳知道给人家添了多少晦气,妳还上门来找麻烦?妳家就没个能主事的大人了?」

女孩儿哭着说:「我娘死得早,家里只有我和我爹,爹那天说要出门赚一笔大钱,没想到就……」她仰着头对江夏离乞求,「姊姊,我会洗碗、洗衣服,不会给您添多少麻烦,我吃的饭比一只小猫还少,您只要赏我一口剩饭吃就行了。」

「江老板,这事儿还是交给官府办比较好,反正她爹的尸首在府衙里呢,本就该是官府善后。」有人给她出主意。

江夏离看着那女孩儿不断流下的眼泪,默然伸出手,将她扶起来,「妳叫什么名字?」

「杏儿。」

「杏儿,以后叫我『当家的』,店里的桌子都让妳擦,我屋子也归妳打扫,若是打扫不干净,我可不会给妳饭吃。」

她故意板着脸说这番话,小姑娘一听,一声欢呼,连忙跪下,又给她磕了好几个头。

此时迎面来了一名差官,看到那女孩儿,不禁皱起眉,「这丫头来烦妳了?小姑娘,知府大人不是说了吗?衙门会出银子帮妳处理妳爹的后事。」

杏儿挺直了脖子说道:「为人子女者,若不能为亲手葬父,何谈至孝?」

她忽然说出这几句文绉绉的大人话,倒把江夏离给逗笑了,「是谁教妳说这种话的?」

杏儿眨眨眼,「以前去看戏听到的,我说得不对吗?」

「说得对,非常对。」

江夏离牵着她回了酒坊,小四看当家的带回来一个身穿孝服的女孩子,一脸困惑。「当家的,这是……」

「她叫杏儿,你去给她买些衣服,不用太艳丽,她现在在服孝。」她低头看着杏儿,「并不是我不让妳穿孝服,而是妳既然要在我的酒坊干活,总不能一天到晚穿着一身白,会把客人吓跑的,明白吗?」

「杏儿明白。」杏儿拚命点头,拉拉她的手,将一个东西塞进她手心里,「这是爹留给我的,说可以卖好多钱,当家的,这个东西您收着吧。」

她摊开手掌一看,竟是大汉当初给她看过的那枚古钱币,她急忙将东西塞回杏儿手里,「杏儿,这是妳爹留给妳的遗物,妳还是自己收好吧。」

杏儿怯怯地看着她那副如临大敌似的紧张模样,只好将钱币重新收好。

江夏离松了口气,沉声道:「杏儿,我收留妳,是因为不想妳在外面流浪,被坏人欺负,和妳爹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一点我必须事先言明。」

杏儿张着一双纯洁无辜的大眼睛瞅着她,也不敢发问。

「妳爹只是碰巧死在我的店门口,我和他并不认识,所以要记得,我不是妳的仇人,而我留妳,也不是为了当妳的恩人。」

她一本正经地和杏儿讲明两个人的关系,也不管小小年纪的她能不能理解这看似简单却又复杂的人情关系。「杏儿,在我店里做事,一要勤快,二要手脚干净,否则我用不了妳几日,也不管妳有没有别的去处,就会赶妳走的。」

听懂了她的威胁,杏儿赶快又拚命点头,「我知道,当家的是可怜我才收留我的,我一定会乖乖的拚命干活,绝不给您惹麻烦。」

「那就好。」接着她抬头看向那名跟着自己走进酒坊的差官,「莫非知府大人有事找我?」

「是啊,知府大人说有些事还想问问姑娘,想请姑娘到府一叙。」

「我就知道这事情没个完。」江夏离暗自嘀咕,只能嘱咐小四和老王,「好好看店,我再去府衙一趟。」

小四随口说了句,「当家的,是不是知府大人看上您了?听说知府大人年纪也不大。」

「掌嘴!」她将脸一沉,「胡说八道什么!」

差官笑道:「小哥真逗,我们大人已经有一妻一妾了,恩爱着呢,你们当家的要是也嫁过去,只能当老三了。」

江夏离的脸色更加难看,对杏儿冷冷交代,「做事机灵点,看哪儿脏就立刻去收拾!」

* * *

再次来到府衙,江夏离的心情比上一次稍微轻松些,但是疑惑也更多了些。

能和刘青树说的,她都已经说了,但他今日又找她来,会是为了什么事?

依然是府衙的后堂,他依然是一身便装见她,也依然是那样温文有礼的笑容,满是打扰到她似的歉意。

「江姑娘,真不好意思,又把妳请来。」

「帮助大人尽快破案是我的义务,大人有什么要问的,不必和我客气。」

「昨日我已叫仵作验了那人的尸首,可以断定,那人是中毒身亡。」

「中毒?」她有些讶异,「他看起来一文不名,有什么人要加害于他?」

「这正是本官要查的。」刘青树认真地看着她,「也是本官要请教姑娘的,那日他在姑娘的店里,是否用过什么酒菜?」

江夏离陡然警觉起来,意识到今天他找她来的本意,但她不好在他面前反驳什么,只好故作平静地回答,「我那里不卖饭菜,只有酒,他喝了至少两三斤,又带了些走,那些酒都是酒坊里长卖的,酒坛都放在前店的柜台旁,大人现在就可以派人去取来查验。」

刘青树被她坦白的样子反而弄得不好意思起来,「姑娘不要误会,这也是公事公办,并没有要怀疑妳的意思,他离开酒坊后吃的任何食物,能查的,我也会一一查过。」

「民女当然信得过大人,彭城向来安宁,都是大人的功劳。」江夏离笑盈盈地赞美了几句。

即使刘青树自诩清高,不听阿谀奉承,但她的话并不算夸张,听来很是受用。

「哪里,这也有彭城百姓的功劳,江姑娘之所以会选择彭城定居,想必也是因为这里民风纯朴,恬淡幽静吧?」

「是。」

「不知道江姑娘祖籍哪里?」

她犹豫了一下,「这和这桩案子有关吗?」

刘青树笑着摆手,「只是随口问问,姑娘若是不愿意说,也不勉强。」

江夏离咬咬下唇,「京城。」

「哦?京城可是好地方啊,繁华极胜之地,姑娘怎么会离开那里,辛苦地独自来彭城生活?」

见他越问越多,她暗自猜测他这次找她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是为了查案而例行问讯,还是对她有所怀疑而暗中摸底?

他微笑着等待她的回答,似是不准备结束这个话题。

她只好抛出一个答案,「我在京城没有至亲的人了,其他亲友也不容我,我只好离开了,而彭城靠山临海,又正如大人所说,民风纯朴,我就住下了。」

刘青树貌似感慨地叹了口气,「亲人之间若是不能亲近,还真不如找些相处融洽的邻居。京城的人,多少有些盛气凌人,我当初十年寒窗苦读才考上功名,不过和京城的那些官员实在相处不来,所以一有外放的机会就立刻领命赴任了。看来我和姑娘都是直肠子的人,不曾费心在经营人事上,否则……何必会有今日?」

「大人今日怎么了?虽处庙堂之远,却一样在为朝廷谋事,不是吗?」

江夏离的话引得他笑着点点头,「姑娘说得对。」

接下来刘青树又和她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便将她送出了府衙。

* * *

刘青树的两次传唤,似公似私,让江夏离的心不免忐忑起来。他到底是怎么看她的?只是把她当作和事件有所牵扯的普通证人?还是个有杀人嫌疑的坏人?

在从府衙回酒坊的路上,她边走边想,这个案子到现在有许多让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在大汉死的前一夜,有人企图僭入她房间,那件事到底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她到温家的船上做客,明显是被人故意关进了船舱,那人是谁?关她又有什么目的?幕后的主使者到底是不是温廷胤?

她想得出神,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景物,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惊呼一声――「小心!」

她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猛地被人从旁边推了一把,差点将她推倒在地,但与此同时,有一根又粗又长的木棍子从她眼前掉落,若非她被人推开,木棍子肯定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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