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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行深宫·烟迷皇城-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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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忙打断她话,“贵人醉了。奴婢告辞,您先歇罢。”
  萼儿一下子拉住我手,叫道:“妹妹先别走。你信不信我真爱皇上?”
  我笑了一笑,点头:“我信。”
  “好妹妹。”她点头,仍不放开我手,“我是真爱皇上。比后宫里所有人都爱。没有人知我爱皇上爱得有多深。皇上少年天子,温柔体贴,才华横溢兼权倾天下——谁能不爱?而我,更不是一人爱皇上。我肩负重任,原是与家姊共同爱他。”
  这——我讶然:“令姊也是皇上嫔妃么,怎么从未听贵人说过?”
  “不是……”萼儿的眼泪又断珠一般流了下来,“她不是。若她能是,可不知有多幸福!可惜她不是。所以我这才入宫,代我自己,也代家姊爱他。可是,他却不喜欢我……我,我辜负了姊姊,怎么面对她厚望深情?”
  她将脸俯于双掌之中,痛哭失声。
  
二十 临别(1)
隔日,赵嬷嬷慌张跑来,拉我至无人处,“荷烟,你是否曾与太后娘娘打过一赌?”
  我奇道:“此事太后娘娘并不让第三人知,您又怎会知道?”
  “你现不要管我如何得知,”赵嬷嬷的脸色看上去十分焦急,“快去求皇上救你!太后娘娘说你必败无疑,已命人为你备下孔雀胆。三日之后皇上若仍未对你册封——赌约期满之时,便是你命归黄泉之日。”
  怎么——我心一沉,方才明白,原来,太后说如我赌输便会永世不得见文泽,竟是此意!
  也对。我想,太后怎会任由一宫女计赚天子?
  如果我输,败军之将她又怎肯收回己用?
  纸包不住火。太后须得防着日后他人得知,会暗暗取笑自己堂堂皇朝太后,竟伙同宫婢扰乱后宫。我还要询问,赵嬷嬷已抽身回走。不要耽搁。她扔下句话,说:太后娘娘恩典,届时会通知成王府命你父母领回全尸。
  是的,能领回全尸已是莫大恩典。
  寻常宫人死于宫中,只得火化,之后深埋土中。有人想早日超生,须得用银子贿赂身后埋他之人。宫人们深信,埋得越浅,越早超生。
  赵嬷嬷要我去求文泽,我想她好心报答我救赵风之恩。可我去求文泽什么?我求他可怜对着他说,皇上行行好,赏荷烟一个名号,不然荷烟便会死去?或者求他爱我,说,皇上,荷烟爱您。求您也爱爱荷烟罢……
  不行,我做不到。虽然我那样爱他,愿俯于他脚下,虔诚追寻——但若要求他爱我,求他给我他的爱,求他让我苟且偷生……我没法做到。
  如此求活,倒不如有尊严地赴死。
  我想起祖父生前曾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大丈夫立志。老尔弥壮,穷而弥坚。得此,死不足惜。”而我柳荷烟虽只是名小小女子,却也愿赌服输。
  我想,如此死去,他日也能在柳家墓地之上开出朵迎面仰首、骄傲的小花罢。主意既定,人愈沉静。我还有与文泽相处的三日时光,一定好好渡过。我想,同样是深爱文泽,至少我比萼儿姐妹幸福。
  文泽全不知情,又开始唤我为小胭脂;时而也会问我书中故事,我一一道来,无限满足……只是,我去后,更有谁为他讲经论典?谁心疼他政务繁重?谁在他挑灯夜读时,半夜为他披衣?谁……
  “小胭脂,”文泽突然叫我,他皱了一皱眉头,诧异道:“你为何看着朕流泪?”
  我这才从思绪中清醒过来。伸手一摸,果然泪流满面。
  “奴婢该死。”我立时跪下。
  宫规第十七条,宫人不得随意流泪。主子们说;宫人眼泪太多会对皇家不吉。
  只是,后宫女子谁不暗地流泪?太液池水,原是咱们眼泪蓄成。
  文泽放下笔,起身蹲至我身边。“砂子迷了眼么?”他问。
  我点头,不敢开口——我怕一开口便会泪水长流。
  “起来罢。”好在文泽似乎并不在意,他一面说,一面亲手掺了我一把,“宫中规矩大,自己当心。”他说着,重新坐回了案前,一任阳光投上他脸。
  他处理政务时特别迷人,侧脸线条刀刻一般。沉着、冷静。有时微笑,有时皱眉,有时则会放声一笑……我静静的立在他身边,心喜心忧且随他。我微笑因他微笑,我皱眉因他皱眉。他大笑时,我更在其身后偷偷莞尔——及至想起既将与之永别,心如钝剑捅入。
  屋漏偏逢连夜雨。
  同嫔趁文泽不在时,偷偷跑来找我,一脸的愠色,“妹妹,适才我在凤至宫,听见一奴才与皇后娘娘耳语……因听见你令尊名讳,因此背了人偷偷打听……你,一定不要着急。”
二十 临别(2)
“什么?!”她这样一说,我哪有一急的,一下捉住她手。同嫔将掌合上我手背,“昨日下午令堂与你幼弟外出时,在街头遇见一群恶人,将他二位打伤。令堂还好,但你幼弟……听说现浑身青紫,双腿已骨折。恐怕……她眼圈一红,说道:那伙人出手很重,恐怕……妹妹,他恐会终生残疾。”
  我又惊又急,一颗心猛往下沉,全身的血液一刹那间迅速冰冷:“家母与幼弟素安分随时,性情再好不过。且幼弟年方十二,怎会无故与人起冲突?莫非姐姐听错?”
  同嫔忙安慰道:“就怕你急。我私下里托人去成王府打听,知道所言非虚。原来那群人见令堂貌美,言语轻薄调戏。令弟自是气愤,双方争执,可对方年壮人多,他们哪是对手?”
  “这是怎么说的?”我又气急,“那起子人不知他母子是成王府里的人么?”
  同嫔“哼哼”连声冷笑:“一般人谁不知道?!可惜我父兄去了边关,我又身在宫中不得出去,否则定要打他个落花流水!”
  她这是话中有话——我忙道:“莫非姐姐知道这群人来历?”
  同嫔面色一变:“还在打探之中,不过很快便有分晓。”又劝慰我几句,转身回去。
  我又急又气又担心,偏于文泽面前不能表露,好容易挨至晚间,哪还有心情抄书?忙去同春坞打探。同嫔办事神速,回签道:已探清。有路人认得那群人原是良妃父亲李寺卿府上奴才。”
  门外有宫人通传浩王爷求见。
  “快请王爷进来。”同嫔忙道。她一面说,一面迎至门口。中门上杏黄丝绒门帘被掀起一角,帘后露出文浩一张英朗俊秀的脸。看我立在当场,他也是愣了一愣,随继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安慰道:“你不要担心。我刚从四皇叔府上来,江南名医‘金针大士’叶隐叶老前辈正好就在京师,已替令弟接好断骨。叶老前辈妙手回春,令弟想必很快便会康复。”
  幸好!——又惊又喜,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这叶隐与我祖父柳哲夫一南一北,医仙之名并驾齐驱。只是一个隐于民间,一个朝野为官,尤其祖父去后,叶隐一枝独秀,门人无数,渡人无数。只是叶隐自己可遇不可求,医与不医,全凭当时心情。此人从不为权贵折腰,也不放一般人在眼中,看对眼时,不与一文,倒贴药他肯医;若看不对眼,又或那时不乐,或者毫无其他原由——便与他金山银海,对着他叩头叩破也不会出手。
  他肯与我弟行医,真是万幸!
  可是——我想了一想,诧问道:“王爷您又怎会找到叶老前辈,而他怎么又肯……”
  文浩看我一眼,犹疑不答。同嫔却立在一旁笑,直呼其名道:“文浩,你打什么哑谜?!你若不说我与妹妹说。”“因为,”她清了一清嗓子,“文浩是叶老前辈忘年生死之交。”
  我更惊奇:“王爷您……”
  文浩却不让道谢,轻轻挥了一挥手,打断我话:“我适才已与成亲王爷一道带令堂去过李府。李大人说,他府中并无这几个奴才,想是误会。让我们进去搜查,又果然没有……”
  同嫔忙道:“你不是说有人认得他们是李府之人么?”
  “是。”文浩皱眉,“话虽如此,可只怕是让他们跑了!这也不打紧,明日我让人画出他几人画像全国海捕,还怕他们跑上天去?至于李府,不管是不是他们所为,我已与成王府的文泊兄弟带人在他家后院放了一把火——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小小教训。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二十 临别(3)
“啊?!”我怔住。当朝皇子伙同小王爷们共同作案,火烧重臣府——这真可谓是今古奇观罢。
  同嫔笑道:“妹妹怕什么?俗话说,‘胆大的降龙伏虎,胆小的喂猫养兔!’烧就烧了,难道李大人敢叫浩王爷赔他府邸不成?”转过头,又对文浩说:“想当年我、你、赵风三人,‘恒王之乱’时一起混于定远侯及我父军中,何事不敢想?何事不敢为?前怕狼后怕虎,又能做成什么?”
  “呵,”文浩拍手,大笑道:“你还当年模样!”
  同嫔目光一暗,长叹道:“怎么还是当年模样?早已是物是人非。”
  “哪里!”文浩笑道:“火烧李府好玩么?”
  “当然。”同嫔笑,她眼神又明亮起来,仿佛两粒星子升上苍穹:“快意恩仇,我所愿也!关键是让那些人不敢再轻易惹我这妹妹!”
  我早于一旁感动不已,对着文浩与同嫔跪下:“王爷与娘娘大恩,荷烟莫齿难忘。只求他日若荷烟不在世上之时,能代我照顾家人,荷烟我……”话没说完,早被他俩一左一右架起。
  文浩皱眉道:“小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这动不动喜欢行大礼的毛病,老也改不掉。”
  同嫔白了他一眼,笑道:“你以为人家跟你王爷似的?宫中莫说是她,便是我,行动言语有一点闪失,怕不被人踩在脚下,丢掉性命……我虽不怕送命,但总要念及父兄,只怕连累他们。”说至此处又有些惆怅,复又拍了我手,笑道:“不要对姐姐我说‘谢’字。且不说我们上辈交情,只现在,妹妹也曾帮过救我……最重要的人,道谢反而见外。日后宫中,相互扶;/持时日还长。有这份心意,你知我知便可,也不挂在嘴上。”
  时日长么——我心中一冷,仿佛有寒流流过。继而心念一动。我想,如能托放心朋友照顾家人——自己死后,当可含笑九泉罢。
  我特意与文浩一同出来。当我们走至人烟稀少处,我仍对着文浩跪下。我的全身浴在月光之中,低声求道:“奴婢斗胆求王爷相助。王爷若不答应,荷烟便不起来。”
  文浩一怔,想也不想便半蹲在我身边,柔声道:什么事情这样严重?长话短说;说完快起。”
  我抬起眼睛看他:“求王爷答应奴婢,无论奴婢在世与否,请代为照顾奴婢家人。来世奴婢结草衔环……”
  “罢了。”文浩打断我话,伸手拉我起来,苦笑道:“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答应你就是。日后你父母便是我父母,令弟便是我兄弟——可放心了么?”
  有泪自胸中涌入眼眶。我一时哽咽,只轻轻唤声:“王爷……”便再无法再言语。彼时心中了无牵挂,感激之潮已是惊涛拍岸。我再次跪在文浩身前,以首触地,对他深深行礼。“奴婢叩谢浩王爷。”
  我听见自己声音,已略带一些嘶哑,可是,文浩的声音却是极其严厉的。那声音就我头顶,低低地炸开:“你给我起来!我当你是朋友才会帮你。怎么老动不动就滥行大礼?你若喜欢当奴作婢,只管去求那些喜欢端着架子,做你主子的人去。本王这里,原是帮不得你这奴婢的。”
  第一次听他对我正儿八经地自称“本王”,我便知他在生气。自己也觉委屈,因此双目含泪,抬头央求道:“王爷,您别生气。是荷烟不对,荷烟下次再也不敢……”
  “好了好了。”他叹着气,弯了腰扶我起身,苦笑道:“再任你说下去,可又不知说出什么来。”明亮的月光之下,他眼睛中如含了两轮明月,亮亮地直视我双眼:“荷烟,你听着。令祖柳太傅曾是受我尊敬的老师,你与令祖一样,都是受我尊重的人。你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奴才。你刚才提的要求,对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但我也对你有条件。第一,日后不得再跪我;第二、在我面前不许再自称奴婢——当然,有外人时另当别论。你若不答应,我也不应你。”
  “是。”我心中对文浩更加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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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初遇琴妃(1)
隔日清晨,文泽尚在朝中,皇后派人来命我去一趟凤至宫。
  凤至宫一向是历代皇后们的寝宫。其中装饰布局,家具摆设无不彰显着皇家气派。瑰丽流彩的硬山式宫顶,朱红色地雕花门梁,垂花照壁,金粉画栋,细节处亦完美精致,毫无瑕疵。
  懿孝皇后素不喜阳光,如今的凤至宫中,周遭清一色明黄帘幕紧垂,宫灯长明。镶了和阗玉紫檀木的一应家具桌椅,浸润在灯光里泛着柔和而温润的光芒。
  立在金砖馒地上的黄玉花薰飘出白色袅袅轻烟,桂子淡香怡人。一室淡淡烟香之中,嫔妃们正用看贼般的神情看我。
  她们果然就当我是贼。
  良妃告诉皇后,那夜自我离开锦绣宫后,便发现她宫中有大量财物失窃。
  就有人从我床下搜出一大包金银,“哗”地一声,呈在皇后脚下。
  “皇后娘娘明鉴。”我不慌不忙,辩道:“这么多财物,奴婢如何从良主子宫中偷出?”
  这时,素金越众而出。她东山再起,与我再战江湖,向皇后禀道:“柳荷烟当日不慎打翻水杯,打湿自己衣服。我家主子不仅没有怪罪,反而好心让她独处厢房更衣——此事皇上也知。这些财物便是放于荷烟更衣的厢房之中。她走时,手中团着自己的湿衣服。因而拿走这包财务,并非难事。且当日锦绣宫中确有人亲眼所见她走时缓慢,有些吃力,似乎负了重物一般。”
  我目光一冷,朝素金瞟去。她忙回避,不去与我眼光对视。我叹了一口气,轻轻道:“皇后娘娘休要听她胡言。既当时疑心,为何当时不查?时过境迁,怎知不是栽赃陷害?”
  良妃连声冷笑:“本宫堂堂一介皇妃,害你一个奴婢?!岂非天大笑话?”
  我怔住。
  可同嫔当然是帮我的,便越众而出,朗声道:“请皇后娘娘明察,荷烟绝非那种爱财之人。她平日里得了主子们的赏,还经常分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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