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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生活顾问-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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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仲微方才没听仔细,经林依这一说,有些惭愧,道:“如此看来,确是人品不佳,怨不得吃官司。”



林依突然想起一件事,打开箱子,翻出一匹蜀锦,道:“这是当初林娘子为了封口,送与我的,你们瞧瞧,她一个外室,出手如此阔绰,正室夫人却连过冬的钱都无。”



张八娘听到这里, 才完全明白,原来贾老爷在京不仅吃了官司,还有一外室,她问道:“那你们讲的林娘子,如今何在?”



林依将那日朱雀门东壁失火的情景,讲与张八娘听,道:“她妇德有亏,又闯了祸,想必是躲起来了。”她将那匹蜀锦递与张八娘,道:“这是丁夫人家的物事,还是归还原主,你与她送过去罢。”



张八娘接过蜀锦,看了看张仲微,欲言又止,林依瞧见,替她问道:“八娘子想上丁夫人家借住,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张仲微问道:“丁夫人家几口人?”



林依推了推张八娘,张八娘答道:“上等房住的,只她一人,奶娘夫妻住在后头,就在青苗隔壁。”



张仲微看向林依,见她微微点头,便答应下来,道:“若只她一人,去住无妨,改日再叫你二嫂登门道谢。”



张八娘见他同意,欢喜应了一声,捧着蜀锦朝隔壁去了。



林依笑问张仲微:“你这般轻易就答应了,不怕八娘子被丁夫人骗了?”



张仲微道:“一路上好几个月,要骗早就骗了,非要挨到八娘子寻到娘家才骗,难不成是傻子?”



林依笑着摸了摸他脑袋,道:“我家官人,愈发聪敏了。”



张仲微朝窗外看了看,道:“八娘子这一去,定要将我们方才谈论的话,告诉丁夫人,只怕过不了多时,她就要来寻你了。”



林依不以为意,道:“就算寻我,我也只能将当日情景如实相告,寻夫一事,恕我无能。”



张仲微学她方才的样子,也摸了摸她脑袋,笑道:“你在官宦夫人堆里混迹了几日,也变聪敏了。”



林依拍掉他的手,嗔道:“少油腔滑调,我明白,凡事要量力而行,再说贾老爷那样的人,有甚么好相帮的。”



张仲微爱她娇嗔的模样,将手挪到她腰间,一把揽了过来,亲了下去,恰逢张八娘掀帘进来,看个正着,二人慌忙分开,双颊通红。张仲微尴尬咳了两声,问道:“蜀锦丁夫人收下了?”



张八娘狭促地朝林依眨了眨眼,故意问道:“三娘,你的脸怎地这样红,莫不是病了?”



林依听了这玩笑话,感觉未出阁前那娇憨的张八娘,又回来了。忍不住有泪盈眶。张八娘见她眼角湿润,还道她是着羞,赶忙转移了话题,道:“丁夫人很喜欢那匹蜀锦,请你过去一述呢。”



林依料想丁夫人是要详细打听贾老爷的情况,也不推辞,理了理衣衫头发,由张八娘做伴,朝隔壁而去。



丁夫人将林依当作了贵宾接待,亲手煮茶,又端上好几碟果子,道:“茶果粗陋,只怕入不了林夫人的眼。”



林依拈起一块尝了,又抿一口茶,笑道:“丁夫人客气,我正想家乡的吃食呢,你这茶也煮得好。”她对于自家住处,方才扯过谎,因此不待丁夫人相问,自己圆话道:“我曾在朱雀门东壁住过,但那场大火,太过吓人,我实在不愿再提,因此不管谁问,我都只称没去过那里。”



此话出口,林依小小鄙视了一下自己,还真如张仲微所讲,官宦夫人堆里混久了,圆谎的本事都见长。



这谎果然圆的好,丁夫人表现出十二万分的理解,惭愧道:“说起来,这火是因我家才起,我这里与林夫人赔不是。”说着起身, 福了下去。



林依却躲闪开,道:“与丁夫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你赔的哪门子礼?”



丁夫人也不坚持,重新落 座,叹气问道:“林夫人,听八娘讲,我家官人在东京有一外室,可是真的?”



林依怔道:“丁夫人不知情?”



丁夫人苦笑道:“我早有察觉,也问过几次,可官人总不耐烦,久而久之,就不敢问了。”又问:“那外室的下落 ,林夫人不知?”



林依道:“大祸临头,只晓得逃命,实在无暇去照管她,不过并未听说有人丧生火海,因此她性命应是无碍。”



丁夫人有些失望,林依将她神情瞧在眼里,很是奇怪,难道丁夫人想找林娘子不成?不过林娘子偷情,害得贾老爷吃官司,或许丁夫人想将她揪出来替夫报仇也不定。



丁夫人还真是想找寻林娘子,她端起一盘果子,让了让林依,央道:“林夫人,你家官人在朝为官,家中又开了脚店,人来人往,消息定然灵通,若是有我家外室的消息,能否相告?”



若不是林娘子偷情,也不会引来那场大火,林依自己还想找到她骂几句呢,因此爽快答应。



丁夫人谢过她,指着张八娘送过来的蜀锦道:“我家多年未见过蜀锦,区区外室,却能以此物送人,想来她手中钱财不少,我须得讨回来,以奉送公婆,抚育孩儿。”



林依先前以为丁夫人的性子与张八娘差不多,此刻听了这话,却对她刮目相看,看来她还是有主意的人,不消旁人干着急。



这对于张八娘来说,是极好的教育案例。林依一告辞回家,便将丁夫人所为分析给她听,道:“丁夫人先前太软弱,不敢逼着官人要家用,才使得家中连过冬的钱也无,如今她吸取教训,硬气许多,能想到寻外室讨钱,今后的日子应是不会差的。”



张八娘苦笑道:“我已是被休之人,还讲这个有甚么用。”



林依急道:“你这性子若不改改,就 算再嫁,也没好结果。”



这话大概是有些重了,张八娘嘤嘤哭起来,张仲微听见动静,欲进来相劝,林依却拉了他出去,道:“忠言虽然逆耳,但总要有人来讲,且让我当一回恶人敲醒她,不然她这一辈子都是苦。”



张仲微不忍,但仔细想了想,还是一咬牙,同林依一起退了出去。



林依将丁夫人想找林娘子的事告诉他,道:“你若有她的下落,也告诉一声。”



张仲微磨牙道:“不消你说得,因她不守妇道,害得多少人流离失所,若真寻到,我先将她送到官衙。”



第一百七十章李舒被打



第二日一早,林依趁着店还未开张,召齐杨婶几个,将找寻林娘子的事讲了,杨婶未经历过那场大火,倒还罢了,青苗想起烧毁的锅碗瓢盆和衣裳、祝婆婆想起以前的小酒肆,都是恨到磨牙,齐齐称,要竭尽全力帮丁夫人找到林娘子,狠揍一顿。



店中生意一如既往,六张桌子爆满。林依正在里间得意,祥符县来人报信,称方氏卧病在床,想见儿女。虽然报信人急得满头是汗,林依却不以为意,心道方氏昨日离去时还是好好的,怎会一夜之间就卧床不起,定是她想跟去眉州,耍出来的花招。



她心里如此想,样子还是要做,便取出几个钱打赏报信人,劳他多跑一趟,到翰林院中请张仲微回来。张仲微听说方氏生病,也是不信,无奈告假,与林依相视苦笑。带上张八娘,雇了三乘小轿,奔赴祥符县。



他们却都料错了,方氏是真卧床不起,不过并非生病,而是受伤,头上扎着白布,还渗着血。张仲微几人俱是一惊,张八娘猛扑上去,哭叫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张仲微与林依稍显冷静,到床前看过方氏,就把任婶朝外一拉,问道:“二夫人是谁人所伤?”



任婶看了张仲微一眼,道:“除了二老爷,谁敢伤她?”



原来凶手是亲爹,张仲微责怪的话,骂人的话,全都出不了口,张嘴愣住。林依问道:“二老爷为何打二夫人,可是为了昨日的事?”



任婶摇头称不是,却又不肯讲缘由,林依问了好几句,也没问出甚么来,只得转身去寻李舒。



李舒卧房门口,挂着厚厚的皮帘子,小丫头通报过后,打起帘儿,请林依进去。屋内,李舒在榻上躺着,手里抱着暖炉,锦书与青莲一边一个,正替她捶腿。林依上前行礼,笑道:“大嫂倒会享福。”



李舒连忙起身,回礼道:“才从二夫人那里回来,站了半天,腿直发麻,这才叫她们来捶捶。”说着请林依到桌前坐下。



青莲端上茶来,向林依抱怨道:“稍微好心些的婆母,见儿媳替她怀着孙子,哪会让她亲力亲为,又不是没得下人服侍,就算不是真心,客套话总要讲一句,咱们这位二夫人……”



李舒厉声打断她的话,斥道:“婆母卧床,儿媳伺病,乃是天经地义,你自个儿想偷懒,莫要把我扯上。”



锦书见青莲,偷笑几声,上前拉她道:“大少夫人贤惠的名声,生生叫你给污蔑坏了,还不快随甄婶去领家法。”



青莲好心维护李舒,却没分辨清场合,活该被罚,瘪了瘪嘴,委委屈屈地随甄婶下去了。



林依茶还未来得及吃一口,先观了一出戏,不禁替李舒觉得累。



李舒问她道:“你去瞧过二夫人了?”



林依点头道:“瞧过了,听任婶说,她是被二老爷打的?”



张梁打方氏;李舒已是习以为常,一面嗑瓜子儿,一面慢慢讲,权当是佐茶的八卦。



原来,昨日张梁一回家,就开始翻箱倒柜,说是要凑盘缠,翻来翻去,却发现钱袋子空了,他不好意思来向李舒借,便想出个主意,去学生家提前收束修,不料接连跑了两三家,学生们都称,束修已被方氏收走了。张梁当时就发了脾气,责怪学生们不该将束修交与别人,一学生胆小,见他吹胡子瞪眼,怕了,吐露实情:“师娘称,交与她,能少出几个 钱。”



张梁听方氏少收了束修,气得只差吐血,他担心跌了面子,不好意思逼着学生补齐,就只能回家拿方氏出气,抓起就打。



李舒慢悠悠道:“我们想去劝,却无奈关着门,只听见二夫人高声求饶,也不知打了几下,门开时才发现她头上破了皮。”



林依不得不佩服方氏胆子大,这种事,稍微想一想,就能猜到张梁会发火,她不但代收束修,还少算了钱,也不知是当时没想到张梁的反应,还是明知故犯。



李舒谈性甚浓,看出林依的疑惑,不待她发问,主动解释道:“二老爷爱出门吃酒,自己赚的钱不够花,就隔三岔五上二夫人的零嘴铺子打秋风,二夫人是亏空得狠了,才想起打二老爷束修的主意。”



原来是报复行为,林依恍然大悟,联想起方才 任婶的反应,问道:“这馊主意,是任婶给二夫人出的罢?”



李舒一笑,手一抖,一把瓜子儿散落地上:“弟妹真真是聪敏,一猜即中。”



林依也笑,暗道,任婶这狗头军师,已不知是第几回带累方氏了,也亏得方氏还一如既往信任她,实乃奇事一桩。



李舒笑了一气,问林依道:“听说八娘回来了?她可是恨我?”



看来他们并未把张八娘被休的事瞒着李舒,林依宽慰她道:“八娘是明白人,不会乱埋怨人,大嫂别多心。”



李舒拿瓜子尖划着桌面,道:“不埋怨最好,埋怨也无妨,今儿上午二夫人还道要把我休掉呢,我不在乎多一人抱怨。”



林依轻笑道:“大嫂是聪敏人,这事儿怎么想不明白?八娘子的夫家,既是二夫人的娘家,她就算晓得是方家的过错,也不会在旁人面前讲,当着我们的面,她除了抱怨你和你娘家,还能怎样?”



李舒一愣,旋即丢掉那粒瓜子儿,拍着桌子笑道:“你看我,真是当局者迷,光顾着生闷气,就忘了二夫人也是有苦难言。”



林依见她想通,起身一福,道:“八娘子是苦命人,此番被休回家,还要靠大嫂多照拂,我这里替她谢过。”



李舒道:“你是她嫂子,难道我不是?不消你提醒,我自好生待她,怕只怕,我做得再好,也入不了二夫人的眼。”



说曹操,曹操到,林依还没接李舒的话,小丫头来报,称张八娘来了,李舒忙命备茶备礼。张八娘进来,与李舒与林依行礼,唤了声“大嫂”,再到林依身旁坐下。



李舒接过甄婶递来的一只盒子,推到张八娘面前,道:“你才来东京,想必少胭脂水粉使用,我这里有几样送你,你别嫌弃。”



张八娘坚辞不受,二人推来推去,使那盒子跌落,震开盖儿,现出里头的物事来,金灿灿地晃人眼,原来不是甚么胭脂水粉,而 是满满一盒子金首饰。



张八娘诧异无比:“大嫂,你这是……”



李舒摆手止她下面的话,道:“咱们女人,从来都是身不由己,你别问缘由,我也不道那劳什子的歉,快把盒子收起,好好过日子罢。”



李舒讲话爽利,张八娘反不知所措,林依帮她把首饰收好,塞到她怀里,道:“既是大嫂一片心,你就收下罢。”



张八娘这才将那盒子捧了,起身向李舒道谢。



李舒摆了摆手,扶着腰起身,道:“我也歇了好一会子了,再不到前面去,二夫人又要骂,就不留你们了。”



张八娘想起自身,怀着儿子时,服侍婆母也是照常不误,不禁心生同命相连之感,上前扶住李舒,再回头唤林依:“咱们一同去。”



大概是因为见到了儿子与闺女,方氏的精神很好了些,林依几人到时,她已坐起身,半躺在床上,由张仲微喂粥吃。



方氏被亲儿服侍着,本是高高兴兴,但一见林依和李舒进来,就变了脸色,责道:“服侍婆母,乃是儿媳的职责,你们一个二个跑得不见影子,却要我做官的儿子来忙碌,是甚么道理?”



此话全然道理不通,还冤枉了人,林依与李舒念及她正在病中,都不与她计较,默默将这责骂受了。



方氏见她们不作声,愈发来了兴致,推开张仲微道:“儿子,你歇着去,叫你媳妇来喂我。”



林依正要上前,李舒却抢先一步,接过粥碗来,向方氏笑道:“娘,哪有我这儿媳闲着,却叫侄儿媳来服侍你的道理,没得让人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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