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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府第-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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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屋内传来声响,紫薇和杭白顿时一惊,侧过身朝里头望去,原来是宜珈阖上窗户走向雕笼,取了些风干的肉条,慢条斯理的喂着大白和小白。

杭白扫了紫薇一眼,后者不情不愿地低了头,放轻脚步跟着杭白往小厨房走去,小姐爱喂,大白能吃,如今小白怀了小小雕,这肉干如同长了翅膀似的飞速消耗。

宜珈听脚步声渐行渐远,不顾大白的挤眉弄眼,放下肉条,取了帕子净手。杭白和紫薇刻意压低了声音,可即便听不见一言一语,宜珈也知道她们在谈论些什么,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一晚的流彩华灯,尖锐女音。

“世风日下,书香门第竟出了这等勾三搭四之辈,真真辱没门风!”——有自命清高百般不屑装X无极限的世家小姐;

“不过是个区区四品官的女儿,居然敢觊觎当朝国舅家的姑爷,不自量力!”——有阿谀奉承见缝插针抱大腿的新贵姑娘;

“六姐,虽然你和元公子相识在前,可毕竟他已有了家室,孙姐姐心地善良,只要六姐你认个错,自此改过,她必不会再怪你的。”——有插刀教资深玩家七姑娘孟宜珞;

更有一身华服,环佩珠钗却神色冷峻的新嫁娘孙颖洲,那一双本该顾盼生辉洋溢着幸福的眸子却冷冷的盯着她,如芒刺在背,似利刃戳脊。

孙颖洲就这么看着她,一言不发,喧哗顿止,气氛一时凝固。

戏台上的曼妙伶人美目含泪,红唇软糯,痴痴嗔上一句“李三郎”,抛广绣,回流波,贵妃投缳,美人香消,唯留余音袅袅,似怨还恨的嗟叹不轻不重的打在众人心头,竟与此刻的情形诡异的相符。

唇边绽开一丝讽笑,孙颖洲话里藏刀,“夫君才貌双全,人品贵重,又与妹妹相处多年,妹妹倾心于他本也无碍,只是,”她轻轻咬了咬红唇,既羞且愧的劝道,“只是如今夫君心中已有了他人,怕是不能接受妹妹的心意了。”说罢,她从腰间掏出一张折得四四平平的红笺,莹润的指尖递到宜珈面前。

这纸她再熟悉不过,朱红为底,金粉为饰,瑞脑幽香沁人心脾。她在那笺上写了几百个福字,只为贺他新婚如意。原图长三尺,宽三尺,如今却成了巴掌大的一块豆腐干,皱巴巴的扁平放着,远远看上去倒更似一封饱含少女情思的书信,余光所见,不少小姐闺秀们眼里俱是嘲笑,团扇之后是一张张不屑的笑脸。

宜珈并未接过那笺纸,浅浅一笑直视孙颖洲,“宜珈与师兄同门多年,师兄待宜珈视若亲妹,照顾有加。若如此引得嫂嫂误解不快,妹妹在这儿给姐姐赔罪了。”宜珈不等她回答,接着说道,“宜珈不知嫂嫂手中之物为何,吾亦从未此等物什于他人,如若不信,大可打开叫众人瞧上一瞧。”

宜珈气定神闲,坦然无垢,倒叫在场的其他小姐心下起了疑惑,纷纷将视线转移到孙颖洲身上,莫不是河东狮吼,妒妇错将贞女当花娘?

孙颖洲怒在心头,她本欲看见的是张惊恐至极、羞愧万分的脸,试想一个不经人事的黄毛丫头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人发难,不一头碰死以示清白,也该羞红了脸不知所措、任人奚落。谁料孟宜珈居然镇定自若,一口伶牙俐齿,倒叫她落了下乘。本来五分的怒气七分的妒意在她的驳斥下化成了熊熊烈火,誓要叫她知道皇亲贵戚容不得她小小臣女挑衅。

“我本顾念着你与夫君兄妹一场,不愿刻意刁难,谁知你竟不知悔改,非要死缠烂打,好,我就给你个明白!夫君亲口所述,孟氏不顾礼教,刻意纠缠,然念同门情谊,不忍斥之,望其及早悔悟,不堕圣人名讳!”孙颖洲脱口而出,话语尖酸刻薄,众人惊诧同时不免对其言辞微微侧目。

宜珈一顿,随即嗤笑出声,“若真如此,一个在背后诋毁他人的伪君子,宜珈实在不知有何值得倾心。如若不是,那嫂嫂也未免太过信口开河,造下口业。”

本还想留一两分脸面日后好相见,如今看来,倒是不必再见,宜珈索性一并说了,“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元夫人对尊夫视若神抵,推崇之至,可在宜珈看来,诚然师兄出类拔萃,才华横溢,却还算不上这世间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古有卫家军万里驱胡虏,今有符家将浴血保家国,战场上的每一具枯骨,每一名将士,哪一个不比只会吟诗作画的文人更值得尊敬?!”

一席话之后,偌大的庭院里寂静无声,那些本持着轻蔑之色的闺阁小姐纷纷敛了笑意,纸醉金迷掩盖下的国难危机浮于纸上,歌舞喧嚣终是无法湮灭危在旦夕的家国故乡。

宜珈也没了兴致,懒得再和这些只知风花雪月、勾心斗角的小姐们虚与委蛇,略福了福身称身子不适,便告罪离了席位,皎洁月色下,那一抹纤细窈窕的背影孤单而又高洁,竟让人不敢轻易亵渎。

紫薇存心落在后头,朝着宜珞甜甜一笑,“七姑娘,马车可就一部,您是再留会儿,等我们回来再接您,还是……您打算同别家小姐一道儿?”

这话由一个丫头说来,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宜珞脸色一暗,柔柔弱弱的站起身,轻声说道,“姐姐不适,我自当仔细伺候着,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姐妹们多多包涵,宜珞望下次再与各位姐妹相聚。”

宜珞话说的漂亮,诸多小姐们顺势下了台阶,也纷纷起身送别。孙颖洲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见孟家姐妹出了月亮门再看不见身影了,狠狠啐了一口,“不要脸的小骚货,贯会欺世盗名,口蜜腹剑!”气极了的孙颖洲,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既然大家撕开了脸,就不要怪她手段毒辣了!

七月七,女乞巧,牛郎织女喜相逢的日子被她弄成了和前男友之妻的掐架大会,宜珈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只当作女儿家的小小争执,混没当回事儿。谁知对方却本着不死不休的精神,派了人在市井里肆意宣扬她孟家六小姐勾搭男人不成,争风吃醋诋毁对方嫡妻,风头愈演愈烈,话越传越难听,简直把宜珈说成了祸国殃民水性杨花的再世妖姬,妲己投胎,男人看她一眼也要被勾去魂,人将不人。

宜珈听得瞠目结舌,抱着肚子笑了好一阵,泪花都泛出来了,躺倒在贵妃榻上爬也爬不起来。她终于确认自己不是被命运大神遗忘的小孤女,而是开了金手指的万能穿越女啊!循规蹈矩活了这么十几年,就说了那么几句话,居然成了能和褒姒妲己媲美的绝代红颜,不是金手指是什么?!

宜珈乐得要死,紫薇等一众婢女却吓得不轻,姑娘该不是受刺激太大,疯了吧?!匆匆寻来二太太谢氏,母女关着门聊了半天,出来后谢氏脸色尚可,宜珈却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好歹不笑了,正常了。

谢氏简单陈述现实:你名声坏啦,世家子弟上门求亲的人数大幅下降,再下去要么嫁个七品芝麻官窝京里呆着你娘我看着,要么远嫁外省山高皇帝远好赖自己过着,两选一,挑一个。

宜珈:……

谢氏瞟她一眼:别想了,没第三种选择了。

宜珈:……

擦,她以为俩小孩吵架居然演变成了美帝侵袭伊拉克,呀呸,她才不要做那个悲催的倒霉鬼萨叔叔。

谢氏总结陈词:最近没事就别出去了,家里歇着。当然,有事就更别出去了,容易招事。

于是乎,就出现了开头这一幕,美人,美景,两只鸟。

宜珈心不在焉的喂着大白和小白,大白柔情似水的看着身旁的小白,挪了挪爪子,把肉干都推到小白面前,小白羞答答的转过头,飞快的吃光肉干,再转过来,含情脉脉的看着相公大白,颇有你是疯儿我是傻的潜质。

宜珈叹了口气,上辈子是剩女,难道这辈子要延续这个光荣传统?垂死病中惊坐起,我连对象都没有?莫非这是她将来的真实写照?两只小雕浓情蜜意,啾啾直叫,宜珈愈加气恼,无赖的把存着肉干的白玉葵花瓣碗挪到远处,大白眼角余光扫到宜珈的动作,拍着翅膀掀起一阵疾风,尖锐的鸣叫冲破屋顶直入云霄,宜珈手一滑,“啪”地一声,玉碗跌落,碎成几瓣,弯弯的打着旋儿,令她心里一突。

“小姐,小姐,出大事啦!”紫薇大声喊着,猛地推开雕花门,冲了进来,满脸的惊恐,泪痕斑驳,她扑倒在宜珈脚下,秫秫发抖。

“出什么事儿了,你慢慢说。”宜珈心里一沉,余光扫至青砖上晶莹剔透的碎玉,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

紫薇使劲忍住泪水,打着嗝,上气不接下气的哭道,“朝堂上传来消息说,边关失守,大姑爷通敌卖国,泄露军机,小袁将军误入敌手,生死不明。外头,外头都说,说我们孟家里通外国,要拿我们开刀,全家抄斩以谢天下,呜呜,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嗝,小姐……”

宜珈的心落到了谷底,通敌卖国、全家抄斩、生死不明,这便是她的结局?他的归宿?

——————————————————大结局中——————————————————

“隆——”乌云蔽日,层层墨色染上天幕,远近的水榭亭台均笼罩在云色之中,压抑黯淡。

云丝绣鞋踩在瓦亮的青石砖上,鞋尾的一对儿金铃铛清脆作响,六幅洛水牡丹裙裾翩跹,在空中滑过优美的弧度,俨然成了漫漫长廊上的一道风景。

少女跑的急促,眉心紧蹙,提着绣裙的手指纤长如葱,指骨却青白如霜。平日里一眼望的到头的朱廊这会儿确如山间小径,七拐八弯怎么也走不到头。

孟宜珈跑了很久,终于望见了正堂,粉墙高耸,黛瓦冷凝,她深深吸了口气,静下焦躁的心,慢慢走到门前,“吱呀”一声推开了朱色大门。

屋子里因着这一声,沉寂了片刻,见来人是六姑娘,又纷纷转过头去,熙熙攘攘闹个不停。宜珈迅速一扫,见谢氏沉了脸站在右侧,六嫂崔氏朝她使使眼色,宜珈微一点头,敛了心神,从人后悄悄绕了过去,站在崔氏和孔氏身旁,较谢氏略差一步。

宜珈略略抬头,仔细打量着屋里的一群妇人,二房和三房俱全,分支一些说得上话的太太夫人们也都到了,更难得的是这些年只管吃斋念佛的大太太闵氏竟也出了她的小佛堂,来这儿凑热闹。

孟老夫人撑着病体强坐在正座上,面上显着倦容,更多的却是愤慨,她手执黄花梨凤首拐杖,狠狠朝青砖敲去,沉闷的“嘟、嘟”声压住了屋里的喧嚣。

“平日过年都懒得赏脸的人,今个儿到时来了个齐,老婆子我真是受宠若惊啊!”孟老太太拄着拐杖站了起来,锐目朝座上的妇人扫去,很有几个女眷尴尬的垂下双眸,不敢与之相对。

毕竟是御赐的老封君,尽管年岁大了,身子骨也不那么硬朗,可那目光里的威严却半分不减。孟老太太见暂时压制住了她们,扶着丫头坐回位上,歇了口气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今个儿来这儿同甘共苦是假,怕连累你们是真!”

此话一出,剩下的那些夫人脸上青红交加,咬着牙不敢反驳,垂着的头更不敢抬起来了。

老太太话锋一转,嗤笑道,“还都是圣人子孙,从小熟读大义经文,我看倒是连平凡人家都不如。树倒猢狲散,我们这棵树还没倒呢!”老太太似是气极了,捂着胸口直喘,手上的拐杖一下又一下打在青砖上,狠狠敲在下头的妇人们心头。

她们本也就是受夫婿暗示,来这儿探探风头,毕竟空穴不来风,虽说皇帝老爷一句话没说,可万一这事儿成真,她们也好有个对策。孟家嫡系可倒,百年孟氏却不能倒,所谓的亲戚同宗,在利益相同时相辅相成,可一旦出现了裂痕,他们却又第一个落井下石、撇清关系。

老太太见堂下无人敢接话,暗自松了口气,半靠在酸枝木椅上休憩。

许是凤首拐杖的敲击声过于尖锐,许是气氛过于诡异,大太太闵氏怀里的外孙女儿,穆宁侯府大小姐婉儿“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因着胎里积弱,三四岁的女娃长得极为瘦小,并不水嫩讨巧。加上顶着克死亲娘的名头,婉儿在侯府并不受宠,闵氏看着心疼,便时不时抱来孟府养在自己身边。范钦舟看着婉儿那双像极了亡妻的大眼睛,便也睁只眼闭只眼,默许了,因此小婉儿一年里头到有太半呆在了孟家。

琬儿大声哭了起来,闵氏赶忙抱着外孙女儿哄起来,看着自己唯一的血脉,闵氏咬了咬牙,一股脑儿把话倒了出来,“娘,大姐儿的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孟家家大业大,几十口人不能为着一个出了嫁的闺女陪葬!”

孟老太太猛地回过头来,狠狠瞪向闵氏,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闵氏心头一跳,吓的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怀里的小婉儿抽抽嗒嗒的看向外婆,懵懂的大眼睛和宜琬的如出一辙,闵氏看着外孙,低下头不看婆婆,“媳妇儿,媳妇儿没说错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婉儿,不,孩子们都是无辜的,可不能白白断送了前途、甚至丢了性命……”

老太太再想阻止,说出去的话却收不回来了,闵氏几句话一出,屋里的女人们有了借口,你一言我一句插了起来,话里话外夹枪带棒,讽的老太太脸色发青。

“大嫂可没说错,我们家又不是只有二爷一房,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您可得给公爹留一条血脉啊,不然将来见列祖列宗可没脸了啊!”沈氏上嘴唇碰下嘴唇,说出来的话差点没把老太太气死。她卡准了当着这些个分支太太的面,老夫人不敢提嫡庶二字。

谢氏往前迈了一步,从背后撑住婆婆,冷冷看向沈氏,沈氏下意识一缩,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呛着自己。可她转念一想,如今的谢氏没了平鎏侯府做后盾,不过是只落架的凤凰,女婿又做出了叛国谋逆之事,怕是连只鸡都不如,怕她作甚!沈氏挺了挺胸,挑衅地瞪回去。

谢氏正想开口,忽然屋门“吱呀”一声透出了一条细缝,屋外一闪而过的白色电光透过这条门缝映入人的眼帘,紧接着“轰隆隆”一阵巨响,雷声大作。

七姑娘宜珞娇俏的小脸看见谢氏的一瞬白了白,随即转作镇定,将门又推开了一些,手里牵着一只小手,将屋外的两个孩子领了进来。宜珈一愣,竟是长寿和平安两个孩子,她分明嘱咐了奶娘好好看着他们,千万别让出屋,没想到宜珞找着了,还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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