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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帮奋斗记-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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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后来卞策向上司状告盐运司无故围堵县衙及民宅,在清江浦大肆逞威。

他头上的知府大人也不是吃素的,当即令人彻查,并将盐司同知申斥一番。

盐司同知受了上司申斥,这股怒火自然对准了荀新亮,并将他撤职查办。

荀新亮没吃着鸡倒惹来一身騒,委实难堪,差点将聂霖派过去联络的人给宰了。

聂霖经营了许久的这条线便断了,如今又听闻这事,心头顿时将聂震恨了个半死。

没过两日,聂霖提议冯天德退休,让翁大成做清江浦漕帮坛主,被冯天德拒绝了,顿时心中更加窝火。

冯天德在清江浦经营数年,一朝嫁女,原本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哪知道好景不长,女婿与兄弟合起伙来的骗他,想要抢班夺权,这简直……太令人伤感情了!

翁婿感情被权利森森的伤害了。

他私下去见冯苑,苦口婆心,百般劝说:“你既嫁了人,就该为娘家担些事儿,怎能纵容挑唆夫君胡闹呢?当清江浦是淮安府,一个漕帮坛主,说当就能当?”

冯苑心头微凉,还是要劝:“爹爹你也一把年纪了,是时候放手好好养养了。凡事有你女婿,难道还你的富贵日子过?”

靳良雄是怎么死的,山阳县的坛主是怎么死的,她都有耳闻,自小身在漕帮,这种流血牺牲的事情听过不少,如今有翁大成顶成,自家老爹如果能够平安退下来,的确是好事一桩。

再说,聂霖是啥样人,翁大成翁鱼是何样人,冯苑嫁来这些日子,也了解不少。

现下他们是和和气气同自家老父商量,不过是碍着翁大成与冯天德这层关系,万一逼急了,恐怕这层关系也不管用了。

冯苑苦劝老父,反被冯天德扇了两巴掌:“大米白饭养成了你这样儿的白眼狼!”打完了人甩手而去。

冯苑倒头大哭,内心委屈担忧哭告无门。

半个月以后,冯天德在自家花园子里喝醉,跌进了荷花池里淹死了。

他一生在漕河上行走,哪知道最后居然是这种死法。

接到消息,冯苑整个人都傻了,只觉冷的厉害,上牙磕着下牙,不住打着寒颤。

侍候她的丫环去前院书房报讯,翁大成赶回卧房之后,见冯苑的目光都直了,将她搂在怀里连连劝慰:“娘子别急……别伤心……岳父大人年纪大了,又不肯让人侍候,那荷花池里全是淤泥……唉,也怨下人的疏忽,等我们回去奔丧,必将家下仆人好生管教一番……”

冯苑的目光都是直的,像利刃一样。在这样的目光之下,翁大成简直有被削骨刮肉之感,心头发虚,连目光也不敢与她对视。

冯苑的泪流的更凶了,若非最后的一丝清明强压着心头惧恶,恐怕当场便要爆发出来。

54

世间事,从来几家欢乐几家愁。

聂秦两家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喜事,冯家却在换孝幔,搭灵堂办丧事。

冯苑作为外嫁女,惊闻噩耗,由夫婿翁大成亲自陪着回家奔丧。一进院门,便看到冯天德的亲信冯坚一脸为难的在院子里踱步。家中白灯笼高高挂起,来往仆人皆是热孝在身,前院一片凄冷肃穆,因此后院女子的莺泣燕啼便传到了前院来。

“姑奶奶快劝劝太太吧,这时候卖人,委实不是好时机,让旁人如何瞧冯家?”

冯天德后院里姬妾甚多,花红柳绿,满园绽放。如今冯天德无故身亡,尸骨未寒,冯氏悲痛之余,对这帮平日勾着丈夫的狐媚子们再不容情,当下叫了人牙子来,准备全部发卖。

冯坚深知冯氏与冯苑母女情深,当此机会,唯有冯苑能去劝解一二。

他这样跟着一心一意跟着冯天德的亲信,如今冯天德一朝亡故,偏偏未遣有后嗣可继承家业,前途犹未可知,冯氏这番做法,让他心实难安。

冯苑在亡父灵前点了香,默默流了会子泪,后院的闹腾声还在继续,陆续有漕上坛子里的人前来祭奠冯天德,听得这声音,目中皆含了诧异相询之色,冯苑只觉头脑发沉,由小丫环扶着去后院开解氏。

冯家后院里,冯氏在院里一把罗圈椅上坐着,身后立着亲信丫头妈妈,脚下跪了一排素衣美人儿,粗粗看去,约有二三十个。

有那口舌伶俐的,梗着脖子犟嘴:“……太太这般作法,妾身不服!妾身也跟了老爷有好些年头,如今竟连孝也不得守……太太便要将妾身等人发卖出去……太太就不怕老爷知道了死不瞑目么?”

这侍妾原是冯天德从外面私窠子里梳笼了带回来的,床上功夫了得,虽然冯天德院里外面有数不清的女人,但一月总有两三回歇在她房里,也算盛宠不绝,手头也略有积蓄,若是冯氏放了她出去自立门户,想来日子尚且过得。但冯氏今日却是铁了心要让她们一文不带,净身卖出冯家门去,这些女子如何肯?

冯氏冷笑一声,她身后一个积年的老妈妈厉声喝道:“你不过婢妾之流,生死去留自有当家主母作主,哪里轮得到你多嘴多舌?还不掌嘴?!”

早有孔武有力的婆子上前去架住了那侍妾,左右开弓,竟将那侍妾姣好一张脸蛋给打成了猪头,一嘴的米粒儿碎牙打下来好几颗,可见用力之大。

冯苑原本是来后院劝冯氏的,可是瞧见她眉间那点狠戾及畅意,心头大恸。她们母女处境,好日子原也没几天了,还不如由得冯氏性子,先拔了这些心头刺,让她松快几日……

前院里,吊唁的人陆续前来,有漕坛上的兄弟,清江浦与冯家有来往的各商家盐商,便是连县太爷卞策也派了差役前来送丧仪。

卞策背地里未尝不嘀咕:“这位冯坛主死的真是……极有特色啊……”听说冯天德自小等于在水里泡大,水性极佳,便是闭着眼睛在水里睡觉也不见得能淹死,怎么就掉进荷花池子里淹死了呢?

但冯家无人前来报案,他也不能因一时好奇而派仵作前去验尸。况漕坛上出了人命,若他们能够内部和谐解决的,政府都采取袖手之姿。

他从京中带来的幕僚凑趣笑道:“不知道这件事跟他的好女婿有无关系呢……”

卞策默然:“也不知道下一任坛主由谁来坐?”冯天德死了不要紧,他一届地方父母官,清江浦这界面儿维稳最重要啊!无论谁坐,只要不是个生事的,不要在他任期内发生大规模械斗流血事件,就算不错了。

至于漕帮内讧,反正最后活下来能爬到那位子上的,都不是傻子,自不用他操心。

聂震听得冯家办丧事,冷冷一笑:“与虎谋皮,可不得被吞进虎口,吃的渣都不剩嘛!”这位冯坛主真是赔了女儿又折命。

自翁鱼来过之后,他如今也算是与聂霖撕破了脸,靳以鹏与聂霖的人坐上坛主这位子,结果迥然不同。听说聂霖带着翁鱼前往冯家吊唁,聂震也收拾妥当,带着聂小肥前往冯家。

“说起来,我也是时候尽尽少帮主的义务了。”顺便再凑凑热闹,与聂霖见见面“联络联络兄弟之情”神马的……

聂小肥吞吞吐吐:“秦娘子……少奶奶听说陪着靳公子去冯家吊唁了……”偷窥聂震脸色,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的笑脸淡了下去,近似无踪。

到得冯家门前,但见河中泊着不少船,想是往冯家奔丧的。秦苒俏立船头,目光只在冯家门口打转,却不见靳以鹏。

自婚期定下来之后,他们也有好些日子不曾得见,聂震趋近,站在岸边,见自家媳妇儿身上披着的乃是前些日子他差聂小肥送过去的一身湖蓝色的裙袄,外面披着一件镶兔毛的织锦提花缎子大氅,藏在围帽里的玉白脸儿只露出一小半,竟然还心情甚好的化着个淡妆,硬生生将平日的三分飒爽消解于无形,化作了个南国水乡俏丽明媚的小娘子……聂震心中甚美。

便是聂小肥,也瞧的目不转睛,狗腿的小声嘀咕:“想不到少奶奶也有这样……”娇媚的一面啊。

女金刚神马的突然变芭比,实在是让人有惊艳的感觉。

聂震将这话听在耳里,面上笑意便大了许多,上前两步,隔着河岸问询:“媳妇儿可是来奔丧的?”这身穿着不对啊,那大氅可是艳色儿啊。

秦苒瞪他一眼:“不许占我便宜!”媳妇儿神马的,还没嫁便顶着这样的称呼,间接造成了聂震一开口她就有想揍人的冲动了。不过听着冯家院内哭灵的声音,她心情又转好了,“我不过是闲来无事,瞧一瞧冯家的热闹……”

冯天德暗算了靳伯伯,哪里料想得到自己今天的结局?

什么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幸灾乐祸神马的,最爽了!

她从来就不是个慈悲性子。

聂震非常能理解自家媳妇儿的心情,况且——他也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回头催聂小肥:“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进去代我吊唁?”没眼色的死小子,打扰我跟媳妇儿独处的美好时光!

聂小肥心领神会,挤眉弄眼朝后退去,领着一溜儿家仆去送祭品,留他们小夫妻俩说些私房话。

其实此情此景,聂震非常想说些诸如“媳妇儿我想你想的睡不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啥的绵绵情话,要是相见的是个僻静的地儿,再动动手脚,吃吃豆腐啥的那就更完美了。可惜他太了解自家小媳妇儿,平生最会煞风景。

说一句如隔三秋,她大约只会觉得他矫情……哪里就到了相思的地步了呢?

两个人只得隔着河岸扯些天气人文吃食之类的客套,又加之秦苒数次使计想要退婚不成,如今也知嫁人乃大势所趋,在秦博的眼泪攻势之下,心存愧疚,想着总归要孝敬老父,聂震虽然嘴甜心苦,是个狡诈多诡的敌手,但也不至于面目可憎到要她弑夫的地步,打定了主意要在婚后找他的不痛快,大面上反倒客气了许多,因此上两个人的对话才能以诡异的表面和平的方式持续下去。

……

“岳父这些日子的身体还好吧?”

“还好,已经可以缓缓在院里走两圈了,多谢大公子!”好想揍人啊!岳你个头啦!不行要忍住!婚后揍人的机会多着呢……灌醉了打蒙棍神马的不要太方便哦!

“我前些日子让小肥送过去的补药你吃着可还好?”

“挺好,多谢大公子惦念!”

“若是吃着好,我再着人送些过去……”好挫败……除了客套还是客套,连半句甜言蜜语也木有收获。

……

靳以鹏与聂霖翁鱼一同从冯家院子出来,便看到他俩个似初次见面的少男少女般客套,顿时失笑。

聂霖上前与聂震见礼,“大哥这一向可好?”他身后翁鱼亦默默行礼。

聂震暂时将注意力从自家媳妇儿身上挪开,唇边挑起一抹讽意:“哪里好了?半夜三更连个好觉都无,总有些宵小之辈前来扰人清梦!”目光若有似无往翁鱼身上瞟去。

聂霖心知肚明,面上偏要装傻,又趋前一步向着秦苒行礼:“秦娘子……哦不,大嫂今日也是来冯家吊唁的?”

秦苒现时最恼恨人家把她跟聂震绑到一起,当下连个笑脸也欠奉:“我就是来看冯天德的笑话儿的,看他赔了闺女又送了命,顺便见识见识白眼狼长什么样儿……”

目光悠然往方才从冯家大门里出来的翁大成身上瞟了过去。

聂霖:……

聂震:媳妇儿你真狠,不过我喜欢!

靳以鹏:妹纸你说出了哥哥的心声啊!

一场会面不欢而散,翁大成出来送聂霖,还要回去冯家张罗丧事。靳以鹏今日高兴,非要拖着秦苒去喝酒。在他看来,能够深深理解他今日心情的非秦苒莫属。惹的聂震不快,揪着他的后脖子领将他提了起来,“我不能陪你喝酒啊?非要揪着我媳妇儿陪你?”暴躁!难道是想醉了占她的便宜?

想想自家媳妇儿的攻击力,他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秦苒连船都不必下,站在船头威胁:“你俩个再不上来可要开船了啊?!”

当夜靳以鹏在家中喝的酩酊大醉。他的三位庶妹早在采选宫女的官员还未到家之时,已经匆忙出嫁。薛红伶是个务实的人,嫁女首要审查也是家境,因此上她的两个闺女都嫁了漕上的小头目,小有资产,除了夫婿风流些,日子倒也过得。

靳以鹏原也不是小气的人,三位庶妹的嫁妆一般儿水平,都算中等人家的陪嫁,虽不张扬奢富,过日子倒也尽够了。

殷姨娘少女时代便心慕温雅书生,匆忙之际,便将闺女拣了个穷书生配了,又将自己私房尽数赋予女儿,也算不错了。

因着那段日子谁家都是匆忙嫁娶,也未大办的,都是一乘小轿抬到了夫家完事,况靳家还在丧期,事出紧急,三个女儿皆是只成亲不圆房,自家人关起门来吃顿饭罢了,靳家三姝悄没声儿便嫁了。

薛红伶与殷姨娘心事已了,以后只能在靳家后院里悄没声儿的养老。靳以鹏这般强势,管管家务这种事还轮不到她们,二人只能缩在后院,吃三顿安生饭罢了。

如今说起来,靳家正牌主子倒只有靳以鹏一个。

今晚他醉的厉害,身边陪着的只有聂震与秦苒。秦苒唤了他的贴身小厮来,扶他去房里安歇,又嘱丫环去厨下吩咐,煮了醒酒汤给他灌一碗。

这几个月秦苒与靳家家下仆人倒整日厮见,那些人都知靳以鹏对她比亲生妹子还好,自然不敢怠慢,又特特端了两碗醒酒汤来给聂震与秦苒来用。

聂震一边喝着醒酒汤,一边腹诽:对靳以鹏这小子倒贴心贴肺,关怀备至。只觉靳家这厨娘大约是困的糊涂了,醒酒汤酸的厉害。

暂将这股酸意压下,展望未来,某日自己喝的烂醉,要是能得她这般周到的照顾……前途还是美好滴!

秦苒今晚也喝了不少,心头不适,强自灌下一碗醒酒汤来,从靳家出来,脚步便有几分虚浮,被冷风一吹,再走段路,酒意上头,几时靠在了聂震怀里都不自知。

聂震怀中搂着美娇娘,心满意足,满腔的醋意都化作了蜜,揽着她的细腰,在她腮边偷亲了两口,前面提着灯笼的聂小肥偷笑,一本正经打岔:“主子,将少奶奶带回家还是送回秦宅去?”

秦苒昏昏沉沉,只觉自己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使劲在这个怀抱里蹭了蹭,犹自嘟囔:“姓聂的,看我不打爆你的头……你等着,嘿嘿~~~~~”不怀好意的怪笑……

聂震:“……”媳妇儿你到底得有多恨我啊?

聂小肥暗自祈祷:洞房花烛夜主子们您俩位可千万别打起来啊……要是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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