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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生彼岸-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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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过些日子,就是辰兮和绛珠仙子的大婚之日,喜帖从南天发到东海,一派祝贺之辞。
  据说,那件很圆满的功勋,就是帮着囚禁了吾辈我。
  吾辈一直在等辰兮,但辰兮一直也没有来。
作者有话要说:  《永乐十八年》瓶颈期,一时兴起挖的新坑,其实本文的构思源自很久之前看过的又被无情坑掉的《三生三世步生莲》前传,记得当时为深埋塔底的人哭得很惨。
咦,你问吾辈是个啥……其实过了太久,连吾辈自己都忘了呢。
嘉禾那只老狐狸坑吾辈!那根本不是一颗丫的彼岸花的种子好吗!

  ☆、出塔

  吾辈首先看见一双金镂线绣芙蓉锦花的鞋子,然后是一袭朱砂色的古纹柔娟曳地长裙,袖口繁细流动着暗镶浮云的诡艳图腾。他一路踏花而行,站定在吾辈身前。
  接着,吾辈听见一个声音。五百万年的寂静让吾辈短暂的失了会聪。那个声音又响起来,懒懒的沙哑,很是动听。
  “本座问你鸿钧老祖被囚禁在哪里,你为何不答?”
  吾辈闭着眼睛,继续沉睡。
  “嘿,你这块烂石头竟敢不搭理本座,信不信本座一道天雷劈了你。”
  吾辈平生脾性很好,但最恨别人威胁,这块石头本身只是吾辈觉得靠着舒坦,才一时融了进去。吾辈盯着他华丽嫣红的袍摆,觉得聒噪又厌烦,于是从石头里脱身隐到一旁的灵芝里,冷眼瞧着那个男人跟一块石头自言自语。
  “据说鸿钧老祖就被关在这里,你只要告诉本座如何寻到他,你要什么本座都答应你。”那个声音依旧懒懒的,带着蛊惑的意味,“你很久没见过日光了吧?你想不想出塔?本座可以带你去晒太阳。”
  吾辈瞧了瞧那千斤重的嶙峋巨石,切了一声。
  “哎呀,你这块不开窍的石头,很久之前一个老不死的家伙也这么告诉本座,三凡五界,七情六欲,缤彩纷呈,你不去看一遭,委实可惜。”
  这句话有些耳熟,吾辈抬了抬眼皮。
  “本座时间不多,你可快些考虑,辰兮那家伙守时得很,本座怕赶不上讨喜酒喝。”
  隔了五百万年,再听见辰兮的名字,吾辈这次彻底睁开了眼睛。嗖的一声钻回那个男人身前的巨石里。
  “你认识辰兮么?”吾辈太久没说话,微微有些不适应,语气听上去竟显得小心翼翼。
  “你是说辰兮上神么,那个万年冰山脸忒没劲了,你问他干嘛?”男人的声音颇为不屑,“他近日要娶一颗草,本座来找鸿钧老祖,顺路赏个光去一趟。”
  真是好大的口气,吾辈被关了太久,当真猜不出眼前这个敢对六神不敬的声音是何方神圣。吾辈缩在石头里,心却开始蠢蠢欲动。
  自由,吾辈若能出塔,便可以获得自由。
  自由,意味着辰兮。
  于是吾辈缓缓开口,“你有没有金锁契?”
  每位修道修仙之人天生带有锁契,在吾辈的时代,索契因为和主人心性相通,可以辨识灵气,一般是用来捕获灵兽的,据说这个契只能用三次,之后所捕获的灵物与仙人之间便会落下金锁,形成契约。一荣俱荣,一枯俱枯,生死相连,无匙可解。所以几乎每位修道之人,运用锁契之前都是斟酌了再斟酌,思虑再三,宁可不用,也不错用。
  但吾辈管不了那么多,他找鸿钧老祖有什么事,跟吾辈一点关系都没有,吾辈要的自由,触手可及。
  那个好听的声音带了喜气,“真的么?如此本座便试上一试。”话罢,朱红的裙摆退后两步,是念诀的声音,接着有金光闪出,灼热滚烫。吾辈紧紧贴在冰凉的石壁里,努力回想着辰兮的模样。好像吾辈的记忆里,只剩下辰兮这个名字。
  啪!吾辈感觉背上一疼,很是莫名其妙被箍了个紧。
  “……”那个声音沉默了半响,带着点窘迫,“石兄,不好意思,是本座刚刚手滑没握紧,你莫要生气,本座一会多渡你些修为当做赔礼就是。”
  吾辈心胸宽广,自然不与晚辈一般见识,老僧入定般窝在石头里,继续努力回想吾辈的生平与姓名。毕竟,吾辈马上重获自由,没有家姓,如何与人结交?
  啪!吾辈转头怒目而视,可惜石头没有表情无法显现,却不想那个声音比吾辈更愤怒,“你该不会是在耍本座吧!”
  吾辈表示很无辜,金锁契会听从主人召唤,直接锁住主人要找的猎物,绝不会出差错。于是吾辈平心静气道,“这位仙友,莫要着急,你一定是念诀的时候心不诚根不净,要记得,用锁契的时候,需摈除杂念,全神贯注,在脑海中想着你最想要找的人,金锁是绝不会落错的。”
  闻此那朱红色衣袍思虑了一番,又重新往后退了两步,开始谨慎的捏诀,金光大盛过后,吾辈绝望的听到一声甚是熟悉的啪!
  金锁落定,无匙可解。一荣俱荣,一枯俱枯。
  这回吾辈很安静的闭了嘴。那某朱红色衣摆也沉默了许久,在吾辈以为这块石头必定难逃一碎,默默在心里道了声石兄啊吾辈对你不住之后,他忽然蹲下来,慢慢抚上吾辈的石身,左手的小指戴着一枚通体晶莹白青玉尾戒,“你说过,金锁绝不会落错。”
  吾辈望着眼前的人,蛊惑人心的一双眼睛泛着琉璃清透的嫣红,泼墨般的黑发上斜斜插着一柄桃木钗,嘴角漫不经心勾起的笑意带着邪性,美得很薄情。
  吾辈被这么一双眼睛望着,忽然记起来,吾辈在五百万年前,是混沌之初开天辟地的鸿钧老祖,与混鲲祖师,女娲娘娘,陆压道君并列四大创始元灵。元始天尊盘古,依言还当喊吾辈一声师傅。
  吾辈听着金锁落下的清脆声响,依稀好似看见当年降魔塔石门缓缓落下隔绝所有光线的巨震,心中五味陈杂。
  “你记好了,本座名为陆臻。”
  那把声音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骨节分明的纤长五指慢慢抚过吾身,很温柔的触感,好像他抚摸的是这三千世界最珍贵的珠宝。
  塔门缓缓升起,铺天盖地涌进的日光里,吾辈化成人的模样。
  

  ☆、陆臻

  陆臻望着吾辈似乎怔了一怔。吾辈摸了摸老脸,解释道,“我的头发,天生就是冷色的。”陆臻走得近了些,朱红金丝织曳地裙略过的地方繁花此消彼长,吾辈在他清澈的瞳仁里,看见吾辈的模样。
  乌金云绣衫,如瀑的银白长发衬着苍白如雪的容颜,眉目寡淡,微微下垂的眼角透着荒谬的天真和不知所谓的漠然。
  你的心是冷的,鸿钧,你还不懂情。
  很多年前,辰兮曾经这么告诉我。那时,吾辈恨极了这副薄情寡淡的皮囊,疯了一般变幻成各种不同的模样,最后懒得换了,便一直用一副眉黛如山眼含秋水的形容在辰兮跟前晃搭,久而久之,整个九重天都以为那才是吾辈本身的模样,连吾辈自己,都快忘记本来的面目了。
  陆臻好似皱了皱眉,“你是……”
  吾辈心下一惊,难不成,这位仙友见过吾辈的真身?如果被认出来,吾辈恐怕会罪加一等。
  “……你是石生妖?”
  吾辈欣然道,“哎哟,被认出来了,这位仙友,吾……我睡得好好的,却不想被你的金锁契箍了三次,按照惯例,我就要跟这位仙友生死相随了。”吾辈用我自称,一时还用不习惯,不过那陆臻瞧着邪气,其实挺好糊弄,而且举手投足看上去颇有些地位,吾辈如果没有被他识破真身,此番稍加一忽悠,必然可以出塔。
  至于生死相随这个词,吾辈太久闭关,也不知用得合不合适,大约要委屈一下石兄了。
  不想红衣的陆臻勾起唇角眼睛弯弯的笑起来,“没寻到鸿钧祖师没关系,石本性空,能成灵且化人者更少,依石而生的石妖也算稀奇,本座捕了你这只灵兽,此番前来也不亏。”随即手一挥,吾辈身上的镇符便被掀了下来。
  吾辈没想到这么容易。一时目瞪口呆。其实吾辈真的不敢奢求,吾辈出塔一不复仇,二不为祸人间,吾辈心知就算此次出塔,陆臻不识得吾辈的这张脸,也迟早会有人识得,传到玉帝那里也不过是几天的事,到时候罪加一等,恐怕回来会更难熬。但这几天,却足够吾辈去看一看辰兮。
  据说得到过糖果的孩子,忽然没有糖果的话,会哭的。
  吾辈不知道,在见过辰兮之后,再回到暗无天日的降魔塔,会不会哭。
  辰兮曾说,你的心是冷的,鸿钧,你还不懂情。
  因为吾辈没有心。吾辈一直不敢拥人入怀,就是最怕被听出来,吾辈没有心跳。
  日光舔舐皮肤,微微发烫的触感令人热泪盈眶。吾辈眯起眼睛仰头,仍旧是五百万年前的天空,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吾辈的心境。
  “你为何成魔?”陆臻脚踏十里红莲,跟我并行在云端。
  “修仙太多禁锢,倒不如成魔来得痛快。”我这才记起来,吾辈如今的身份很尴尬。按道理,吾辈成魔后便不再属于仙界,要再抓回去,玉帝也要看冥界的三分薄面。吾辈也听说过魔尊重生,冥界地位日渐持平天界,于是自然要问一问吾辈如今的顶头上司是哪位。
  “被关了太久,不知传闻里重生的魔尊是何方神圣?”
  转瞬吾辈已跟他行至无垠地狱的城门前。冥间今日落雨,淅淅沥沥打在奈何桥上,桥边煮汤的仍旧是坏脾气的孟小姐。往来的行人有的忘了撑伞,淋得浑身湿透,失魂落魄赶去往生桥投胎。吾辈不解,为何他带吾辈来此,偏头隐约可见陆臻眉间一朵精致诡艳的彼岸花熠熠生辉,忽然有些熟识的错觉。
  “恭迎魔尊。”
  一晃眼的功夫里面的鬼差已跪了一地,风情万种的老狐狸嘉禾殿下今日竟也前来迎驾,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披风,怀里揣着紫金暖炉,正吊儿郎当斜倚在孟小姐煮汤的铺子前,眯着狭长的狐狸眼,笑得很欠揍的模样,“哎呀呀,魔尊出去一趟又带回个什么稀罕玩意?快过来让本殿瞧瞧,这小脸生得,啧啧,当真不讨喜。”
  嘉禾做事一向没有原则,看人先看脸,顺眼了不管多刁钻的要求都能答应。吾辈此刻虽然很想揶揄他两句老不死的色鬼,但碍于隐瞒的身份,只能低头恭恭敬敬对着陆臻行礼,“竟不知是魔尊大人,实在失礼。”
  陆臻心情很好一般,咬着鲜红的窦丹,献宝似的对嘉禾说,“这是本座新收的灵宠,别看他木木呆呆,其实很稀有。”复又伸手摸了摸吾辈的银白长发,“石头,你有没有名字?”
  吾辈浑然天成,无名无姓,鸿钧老祖也只是个代号而已,于是很老实的摇头,“没有。”
  “石生灵,灵生性,你便叫做石生吧。”于是吾辈便有了名字。嘉禾殿下跟他的长相一样,五百万年过去,讨人嫌的性子一点没变,也笑眯眯凑过来喊,“石生小呆子,你这副下垂眼的臭德行跟鸿钧老祖很像呢。”
  吾辈仔细想了想,当年跟他讨彼岸花种子的前后一万九千年里,吾辈用的,一直都是另一张脸。就连如今九重天金玉宝殿里供奉的四师六神七佛九仙的画像中,都画的是吾辈另一张用来讨好辰兮的脸。想来这世间,除了其余三个创始元灵和玉帝老儿,见过吾辈真容的实在寥寥。
  “石生不才,怎敢与鸿钧老祖相提并论。”吾辈退后两步,尽量离嘉禾老狐狸远一点。狐狸的鼻子总是很敏锐的。
  “也是,鸿钧老祖比你有趣多了~”嘉禾随手向孟小姐要了一碗汤,咕都咕嘟喝下去,转向陆臻,“你不是要去参加辰兮的婚宴么?又回来干嘛?怎么,就算是怨愤辰兮,好歹也念一些当初借他府门休养生息的情分吧,怎么说你们也当了万把年的邻居呢。”
  陆臻懒懒倚在桥头,雨落在他身上竟没有湿意,“自然要去的,也不急这一会,辰兮的那张脸,本座少见一会是一会,省的闹心。”他眉梢的彼岸花印记若隐若现,吾辈看得也很闹心。如果他真是九重天那株彼岸所生,吾辈算是造了大孽。
  “听闻浮黎仙帝也会去,你还是绕开他一点,那家伙难缠的很。”嘉禾施施然朝后伸手,“小孟孟,再来一碗汤,记得多放点盐。”
  孟小姐已经横眉冷竖叉腰立在他跟前,砸了本账册过去,“先给银子,这是你半年的赊账。”
  天上地下都知道嘉禾殿下费尽心思在忘记一个人,或者说在摈除一段记忆,他喝孟婆汤像喝白开水,吃太上老君的忘忧丹像嚼糖豆。当年向他讨那棵彼岸花的种子,吾辈还专门给他备了一个月的忘忧丹当做回礼,直把太上老君看得心疼的跳脚,往后九重天见了吾辈都是绕道走。但吾辈到现在也不知道,嘉禾到底真的忘记了没有。
  “哎呀,女孩子嘛,要温柔一点,小孟孟你该多笑笑才是,多好的一张脸,愣是被凡人传成老太婆,哎,也难怪你等在桥头这么些年,那人都认不出你。”
  嘉禾狐狸嘴里一向吐不出象牙来,孟姑娘闻此直接一掌掀翻桌子,端着碗就朝嘉禾砸过去,嘉禾边躲边喊开玩笑的,赶忙拾起账本开始掏口袋。
  陆臻也不回府,笑眯眯陪吾辈坐在桥边的汤铺看了会过往行人和鸡飞狗跳的嘉禾,“石生你想不想随本座去辰兮的婚宴?”
  吾辈自然很想去,哪怕远远看一眼也好。但吾辈一旦去了,就极可能碰到熟人暴露身份,吾辈不想给陆臻惹麻烦,陆臻这个魔尊重生得也很不易,吾辈很能体谅。
  “哎哟哟,瞧这宠的,才回来一会会就离不开了~~”老狐狸一板一眼抠账本的头猛地抬起来,唯恐天下不乱的一阵嬉笑,“石生小呆子,你可千万别陷进去,魔尊大人喜新厌旧是出了名的,如今天天躲在冥府哭的,可是当初最最得宠的骨姬呢。”
  吾辈自然不会陷进去,因为吾辈还没从另一边拔/出来。
  “嗯,那石生你先呆在这里吧,本座很久没见辰兮那家伙,万一打起来不小心伤到你就不好了。”
  于是吾辈低头和匍匐一地的鬼差恭送陆臻离开,老狐狸在后面揉了揉鼻子,把账本扔到一边,不情不愿付了银子,临走又讨了一碗汤。
  “管用吗?”
  “嗯?”嘉禾难得没笑,随即举了举手里的碗,眼睛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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