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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之四:巫师与玻璃球-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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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秃顶小老头的形象,老头的一举一动都是抖抖嗦嗦的样子。



大布莱因的声音来自四面八方(苏珊娜认为这就像塞西尔·B ·戴米尔①『注:塞西尔·B ·戴米尔(Cecil B。DeMille),美国导演,活跃于二十世纪头十年至五十年代,代表作品有《参孙和大利拉》、《日落大道》等。』的电影里上帝的声音),但是小布莱因的声音只是来自一个地方:他们头顶正上方的扬声器里。“拜托了各位,不要惹他生气了;它已经高速运行,替代轨道不可能跟上这样的高速。而整个轨道自上次我们出来后就严重老化了。”



苏珊娜生活的时代已经有了无轨电车和地铁,她现在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状况——自火车离开剌德城的摇篮至今,一直开得很稳——但她还是相信小布莱因。她想,要是他们真的感到一点点颠簸,那肯定就是他们最后的感觉了。



罗兰拿胳膊肘顶了顶苏珊娜,她才回过神来。



“谢谢你。”她说。然后她想起了什么,便飞快地用右手手指轻触喉咙三次。罗兰第一次和泰力莎姑母说话的时候做的就是这么一个动作。



“多谢你的好意,”布莱因说。它听上去挺开心的,苏珊娜想想这也不错,哪怕这是在取笑她。“可我不是女人。如果说我有性别,那也是男性。”



苏珊娜困惑地看着罗兰。



“男左女右,”他说。“在胸骨上。”他轻拍了胸骨一下以作演示。



“哦。”



罗兰转向杰克。这孩子站了起来,把奥伊放到自己的座位上(不过这是徒劳的;杰克站在过道上面向路线图的时候,奥伊立刻跳下来,跟在杰克身边),注视着布莱因。



“你好,布莱因,我是杰克。你知道,艾尔默的儿子。”



“说吧。你的谜语是什么。”



“什么东西会跳却从不走,有嘴却从不开口,有床不睡觉,有头却从无泪流?”



“不错!杰克。我希望苏珊娜能从你这里学点东西,艾尔默之子杰克。答案对有点头脑的人都是不言自明的,不过这仍然是个好谜语。一条河。”



“多谢你,布莱因,回答正确。”他左手握拳,轻碰了三次自己的胸骨,随后坐了下来。苏珊娜把手臂围绕在他身上,轻轻抱了他一下。杰克心存感激地望了她一眼。



这时罗兰站了起来。“嗨乐②『注:原文为hile,高等语中的问候语。』,布莱因。”他说。



“嗨乐,枪侠。”布莱因听上去好像又被逗乐了……也许是因为这种苏珊娜从没听过的问候语吧。嗨什么?她不明白。关于希特勒的念头一闪而过,而这又让她想起了在剌德城外发现的飞机残骸。杰克曾说过那是一架福克-沃尔夫。她不了解飞机,但她知道里面有一具死尸,年代久远得连臭气都散发不出来了。“说出你的谜语,罗兰。出个漂亮的谜语。”



“举止漂亮才是真的漂亮,布莱因。言归正传,我的谜语是:什么东西早上有四条腿,下午两条腿,晚上有三条腿?”



“是个漂亮的谜语。”布莱因表示肯定。“简单而漂亮,就这么回事。答案是人。一个人在孩童时代用手和膝盖着地爬行,等到成年后就用双脚走路,老年时代就要用拐杖走路了。”



布莱因颇为得意,苏珊娜突然间发现了一个还算有趣的事实:她厌恶这个自鸣得意而又冷酷无情的东西。不管布莱因是不是机器,是它还是他,她都讨厌它。她觉得,就算布莱因没有逼迫他们用生命作赌注来进行一个愚蠢的猜谜竞赛,她照样厌恶它。



罗兰不动声色。“谢谢你,布莱因,回答正确。”他没有碰自己的胸骨就坐下了,然后看了看埃蒂。埃蒂起身站在过道上。



“怎么啦,布莱因,我的好兄弟?”他问。罗兰皱了一下眉,摇摇头,用残废的右手摸了摸额头。



布莱因一言不发。



“布莱因?你在吗?”



“在,但没心情开玩笑。纽约的埃蒂。说出你的谜语。尽管你一副傻样。但我认为谜语还是会有难度的。我很期待这个谜语。”



埃蒂瞥了罗兰一眼,后者朝他挥了挥手——继续啊,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接着说!——接着又回头看了看路线图,绿点刚刚越过标志着莱利亚的那个点。苏珊娜明白埃蒂在怀疑什么,而她对这一点已深信不疑:布莱因明白他们在用一连串的谜语来测试它的能力。布莱因知道……并欣然接受了。



在发现没有任何希望找到一个容易的出路之后,苏珊娜的心情沉重起来。



4



“好吧,”埃蒂说,“我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有多难,但我觉得很难。”《谜语大全》的答案部分已经被撕掉了,所以他也不知道答案,不过他认为没关系;游戏规则并没有规定出迷的人必须知道答案。



“我想听到谜语并且回答。”



“什么东西一经说出就被打破了?”



“安静。纽约的埃蒂,你对安静可是知之甚少。”布莱因一口气说完了这句话。埃蒂觉得自己的心一沉。没有必要去咨询别人了;答案显而易见。那么快就回答出问题可不是件好事情。虽然埃蒂没有说出口,但他一直心存希望——甚至可以说他隐隐感到有把握——就是用一个谜语把布莱因给弄死,让他四分五裂,即使动用国王所有的马和所有的臣民也无法将他复原。每次他在某个机灵鬼卧室里玩掷骰子游戏捡起一对骰子的时候,或是玩二十一点他想要超过十七的时候,他都会有这种隐约的确定感。就是你觉得不可能出问题,因为你就是你,出类拔萃、独一无二的你。



“是啊,”他叹了口气说,“我对‘安静’这个东西了解不多。谢谢你,布莱因,回答正确。”



“我希望你们已经发现了对你们有利的因素,”布莱因说。埃蒂心想:你这个该死的机器大骗子。布莱因的声音里又带上了洋洋得意的口气,埃蒂不禁好奇一台机器怎么能表现出这样的情绪。到底是建造它的中古先人赋予了它感情,还是不知何时,布莱因自己发展出了一系列人的情绪,来打发漫长的空寂岁月?



“需要我再次走开,你们好商量一下吗?”



“是的。”罗兰说。



路线图闪烁着耀眼的鲜红色。埃蒂转身面对枪侠。罗兰的脸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但在那之前,埃蒂分明在他脸上看到一种恐怖的东西:虽然转瞬即逝,却是完完全全的绝望。埃蒂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表情。罗兰中了大螯虾的毒、奄奄一息的时候,被埃蒂拿着自己的枪对准的时候,甚至可怕的盖舍俘虏了杰克、带着他消失在剌德城的时候,罗兰的脸上都没出现过那种表情。



“下一步该怎么办?”杰克问道。“我们四个人是不是再来一轮?”



“我想那就没什么意义了,”罗兰说。“布莱因知道的谜语多得是——也许成千上万——这可不是好事情。比这还糟糕得多的是他还知道谜语的来龙去脉……制谜和解谜时的心理活动。”他转身面向埃蒂和苏珊娜,他们两人已经坐了下来,胳膊搂着对方的腰。“我说得对吗?”他问他们。“你们同意吗?”



“那么,”杰克问。“我们该怎么办,罗兰?我是说,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对他说谎,你这个混蛋,埃蒂拼命向罗兰传递这个想法。



罗兰或许真的听到了,他正尽力而为。他用残缺的右手轻轻地摸了摸杰克的头发。“我认为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杰克。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有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想出一个合适的谜语。它说过,跑完全程不到九个小时。”



“八小时四十五分钟。”杰克插了一句。



“……时间不算长。我们走了都快一个小时了——”



“如果路线图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到托皮卡的路程都走了将近一半了,”苏珊娜喉咙有些发紧。“没准我们的机器朋友在旅程长度的问题上对我们撒了谎。好让它的打赌更有把握。”



“说不定。”罗兰表示赞同。



“那我们该怎么办?”杰克重复了相同的问题。



罗兰深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又吐了出来。“现在,让我单独用谜语来考他。我要搜罗小时候节日猜谜会上那些最难的谜语来问他。杰克,我们若是已经接近了某地……若是还在以相同的速度接近托皮卡,布莱因还没被难倒,我想你应该拿书中最后的几个谜语来问他。挑最难的。”他心烦意乱地摸摸自己的半边脸,看着眼前的冰雕。这个与他惊人相似的冰雕已经渐渐融开,成了面目难辨的一团东西。“我仍然认为答案就在书里头。否则你回到这个世界之前为什么会被吸引到它那里去呢?”



“那我们呢?”苏珊娜问。“埃蒂和我该怎么做?”



“思考,”罗兰说。“思考,看在你们父亲的份上。”



“‘我不用手来射击,’”埃蒂说。他突然觉得自己远离了此地,这是种陌生的感觉。当他从木头里看出弹弓和钥匙等着他释放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但同时又好像完全不同。



罗兰用怪怪的眼神望着他。“是的,埃蒂,你说得没错。枪侠是用心来射击的。你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本来他还打算再说点什么的,但是突然有一个古怪的意象——一段古怪的记忆——阻止了他:在前往剌德城的途中,记不得是哪次停下露宿,罗兰蹲在杰克的旁边,两人面前是一堆没有点燃的篝火。罗兰又在进行他那永无休止的授课了。这次轮到杰克了。杰克手中拿着燧石和火镰,正试图点燃篝火。燧石上冒出了一个个火星,但马上就熄灭在黑暗中了。罗兰说他正在做蠢事。他正在做……嗯……蠢事。



“不,”埃蒂说。“他根本没这么说。起码他没跟杰克那么说。”



“埃蒂?”苏珊娜说,听上去很担心,甚至是害怕。



那么你为什么不问问他说了些什么呢,兄弟?那是亨利的声音,那个像哲人一样夸夸其谈的瘾君子。他很久没听到过亨利对他说话了。问他,他就坐在你身边,问他到底说了什么。不要像个裹着尿布的孩子一样毫无主见。



但这是个坏主意,在罗兰的世界里,这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在罗兰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谜语。你不是用你的手而是用你的脑子射击,用你那该死的脑子!你会对点不着火的人说什么呢?当然是说,把你的燧石靠近一点。那就是罗兰当时说的话:把你的燧石靠近点,拿稳。



但这些都与眼前的情形风马牛不相及。是的,接近了,但接近只在马蹄铁这种东西上才管用①『注:原文是:close only couts in horseshoes,意思是在绝大多数事情上都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只是接近是没有用的。』,亨利·迪恩在成为像哲人般的瘾君子之前会这么说的。埃蒂的记忆有点模糊不清,因为罗兰让他感到尴尬……让他难为情……拿他开涮……



也许不是故意的,不过,有些东西……有些东西使以前亨利常常给他的感觉又回来了。那是当然了,要不然消失了这么久后,亨利怎么会突然又回来了呢?现在所有人都看着他。甚至包括奥伊。



“继续啊,”他告诉罗兰,语气有些烦躁。“你要我们思考,我们正在思考呢。”他正在拼命地思考。



(我用大脑来射击)以至于脑子都快冒火了,但他可不打算告诉那个又高又丑且上了年纪的家伙。“继续问布莱因一些谜语啊。做你该做的。”



“随便你,埃蒂。”罗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向前去,再次把手放在猩红色的长方形上。路线图立刻又显现出来。上面的绿点已经离莱利亚更远了,但是埃蒂很清楚火车已经明显减速了,要么是因为执行了某一个内置程序,要么是布莱因玩得很开心,不想这么快结束旅程。



“斯蒂文之子罗兰,你的卡-泰特准备好继续我们的节日猜谜了吗?”



“是,布莱因,”罗兰说。埃蒂觉得他的语气有些沉重。“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现在会单独给你猜谜。”



“作为首领和你卡-泰特的父亲。这是你的权利。这些是节日猜谜中的谜语吗?”



“是的。”



“好。”它口气中透出几分让人生厌的满足。“我想多听到些谜语。”



“好啊。”罗兰深呼了一口气后开始出谜。“给我吃的我就活下来。给我喝的我就会死掉。我是什么?”



“火。”回答毫不犹豫。仍旧带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自满,那口气仿佛在说当你祖母还是孩子的时候我就老早知道这个谜语了,再来一个啊!几个世纪以来我都没有这么开心了,再试试啊!



“布莱因,我在阳光前面走过,但没有影子。我是什么呢?”



“风。”回答还是那么斩钉截铁。



“先生,你说对了。下一个。这东西轻如鸿毛,但是没人能够长时间握着这样东西②『注:原文是This is as light as a feather,yet no man can hold it for long。这个谜语利用了hold的两个意思,这个词既是握着、举着某样东西的意思,又可以表示屏住呼吸。』。”



“人的气息。”回答毫不拖泥带水。



但他这次的确犹豫了,埃蒂突然想到。杰克和苏珊娜焦急地凝视着罗兰,双拳紧攥,巴望着他能给布莱因出个像样的谜语,可以把它难倒,就像打牌时突然甩出的一招制敌的王牌。埃蒂无法看着他们——尤其是苏珊娜——否则他无法集中注意力。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也是双拳紧握,强迫它们张开,平放在大腿上。要做到这一点非常艰难。他听到走廊上罗兰还在翻弄着他年轻时听过的那些谜语。



“布莱因,猜这个谜语吧:如果你打碎我,我不会停止工作。如果你能触碰到我,我的工作就完成了。如果你失去我,你必须马上用一个戒指把我找到。我是什么?”



一瞬间,苏珊娜的呼吸停止了,虽然埃蒂在低头往下看,他仍然明白他的所思亦是她的所想:这是个好谜语,很好的谜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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