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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之四:巫师与玻璃球-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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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的从吃者出来,甜的从甜者出来。”



“这条谜语来自一本叫做《詹姆斯国王钦定圣经旧约》的书。”听上去布莱因被逗乐了,而杰克则觉得他的最后一线希望也溜走了。他想他可能会哭——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沮丧。“是强者参孙出的谜。吃者是狮子;甜的来自蜂蜜,是聚居在狮子脑袋里的蜜蜂做的。下一个?你还有十八分钟多的时间。杰克。”



杰克摇摇头。他松开手,《谜语大全》掉了下去。当奥伊很轻巧地用嘴接住,然后伸长脖子把它递到杰克面前时,杰克笑了。“我已经把所有的谜语都说完了。没我的事了。”



“啧,那可真遗憾啊,简直是耻辱嘛,”布莱因说。杰克发现,在当前的情形下,约翰·韦恩般拖长的音调简直让人难以忍受。“看上去我已经赢了那只鹅了,除非还有人有话说。你呢,中世界的奥伊?有什么谜语么,我的貉獭小兄弟?”



“奥伊!”貉獭应道,因为嘴里有书,他的声音含混不清。杰克仍然微笑着,拿起书,紧挨着罗兰坐了下来,罗兰用手搂住他。



“纽约的苏珊娜?”



她摇摇头,头都没有抬。她牵着罗兰的手,温柔地抚摸着那两段残指。



“斯蒂文的儿子罗兰?你还记得蓟犁猜谜节的其他谜语么?”



罗兰也摇摇头……这时杰克看见埃蒂·迪恩抬起了头。埃蒂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微笑,眼中也闪烁着不寻常的光芒,于是杰克开始觉得也许并非完全没有希望。突然之间,希望之花在他心中绽放,火红而又炽热。就像……嗯,像一朵玫瑰。夏日里盛开的玫瑰。



“布莱因?”埃蒂低声问道。杰克觉得他的声音有点哽住了,感觉怪怪的。



“是。纽约的埃蒂。”语调中明显带着轻蔑。



“我有十几条谜语,”埃蒂说。“就是为了在从这儿到托皮卡的路上打发时间,你知道的。”不,杰克意识到埃蒂听上去并不像哽住了;好像他在强忍住笑一样。



“说吧。纽约的埃蒂。”



3



埃蒂坐在那里,听杰克说完他最后那些谜语,他想到了罗兰关于猜谜节白鹅的故事。接着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亨利那里,发散思维的魔力带着他从这一点跑到那一点。要是你想说得有点禅意,就说乘坐跨鸟航空公司的飞机:从白鹅到火鸡。他和亨利曾经讨论过要戒掉海洛因。亨利声称变成冷火鸡①『注:冷火鸡,原文为cold turkey,美国俚语,意为立刻并永久性戒毒。下文出现的凉火鸡,原文为cool turkey,也是美国俚语,意为慢慢地非永久性戒毒。参见《三张牌》。』并不是惟一的方法;他说还有别的方式,比如变成凉火鸡。埃蒂问亨利,那些刚刚给自己来了一针的瘾君子又该怎么称呼,亨利毫不迟疑地回答,叫他们烤火鸡。当时他们笑得多开心啊……但现在,经过这段又长又古怪的时光后,这个玩笑简直就像是在说他埃蒂·迪恩自己,更别提他那些新朋友了。看上去他们过不了多久都要变成烤火鸡了。



除非你能够从你的小世界中找到出路。



是的。



那么埃蒂,行动吧。又是亨利的声音,他脑袋里的老住户,但是现在亨利听上去头脑很清醒。亨利听上去好像是他的朋友,而不是他的敌人,好像过去所有的恩怨都已了结,所有的干戈都化为玉帛。行动吧——让魔鬼自焚吧。可能会对你有点伤害,但你已经受过更大的伤害了。哦,天哪,我自己就曾让你受过更大的伤害,但你也撑过来了。毫发无伤。你知道该看哪里。



当然了。篝火旁的那次露营中,杰克最终还是点燃了火。罗兰曾让这孩子猜谜语来放松一下,杰克在木柴上方擦着了火星,接下来他们都坐在篝火前聊天。聊天,猜谜。



埃蒂还知道一些别的。在他们沿着光束的路径往东南方向行驶的时候,布莱因回答了上百个谜语,其他人都相信他回答每一个谜语的时候都毫不犹豫。埃蒂原先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当他重新思考这个比赛的时候,他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布莱因曾经犹豫过。



一次。



他有点不耐烦了。罗兰也有点。



尽管枪侠时常被埃蒂惹恼,但有一次他真的动了怒,就是在刻钥匙的当口,埃蒂差点失败的时候。罗兰想掩盖他的怒气——想表现出他不过是有些气恼而已——但埃蒂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和亨利·迪恩在一起住了那么久,直到现在,他对于一切负面情绪仍很敏感。那让他觉得受到了伤害——并不是因为罗兰的愤怒本身,而是因为那愤怒背后的轻蔑。轻蔑是亨利最常用的武器。



为什么死婴要穿过马路?埃蒂问。因为它是被钉在鸡身上的,嗨咻—嗨咻—嗨咻!



后来,每当埃蒂试着为自己的谜语辩护,争辩说他的谜语虽然没什么品味,却不是没有意义时,罗兰的回答和布莱因的回答惊人地相似:我不在意口味。你的谜语没有意义、而且是无法解答的,这让它们显得愚蠢。一个好的谜语是不会出这样的问题的。



但是当杰克给布莱因出完谜之后,埃蒂意识到一件很奇妙而且让他放开思路的事情:好这个词是待价而沽的。以前总是这样的,今后也一直会这样。即使用这个词的人有一千岁了,而且还能像布法罗·比尔②『注:布法罗·比尔:美国西部片《西塞英雄谱》中的主人公,由保罗·纽曼主演。』一样射击,这个词也是有比较才能用的。罗兰自己也承认他在猜谜这项活动中从来没有表现得很好过。他的老师说罗兰想得太复杂了;而他的父亲则认为这是因为他缺乏想像力。不管是什么原因,蓟犁的罗兰从没有赢得过节日猜谜比赛。他比所有与他同时代的人都要活得长,那当然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但他从来没有把作为奖品的鹅带回家。要是论举枪射击,我可以比所有同伴都要快,但是我对于拐弯抹角的思考从来就不在行。



埃蒂还记得自己曾试图向罗兰说明:所谓玩笑,其实就是特别设计的谜语,帮助你积累一些容易被忽略的才智,但罗兰不理睬他。埃蒂认为那就好像是一个色盲会忽略别人对彩虹的描述一样。



埃蒂认为布莱因也不太能够拐弯抹角地思考问题。



他意识到他能听见布莱因问别人是否还有别的谜语——甚至问到了奥伊。他能听出布莱因声音中的嘲讽,听得非常清楚。当然他能听得出来。



因为他回来了,从他自己的小世界中回来,回来看看他是否可能说服魔鬼自焚。这一次,枪是没有用了,但也许这并没有什么关系。也许这没有关系,因为——因为我是用心灵来射击的。我的心灵。上帝帮助我用心灵对着这台自大的计算机射击。帮助我拐着弯射击。



“布莱因?”他说,当计算机表示听见他说话之后,他接着说:“我有不少谜语。”当他说话时,他发现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他费很大的劲儿才能让自己别笑。



4



“说吧,纽约的埃蒂。”



没有时间让其他人保持警觉,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也没有提醒的必要。埃蒂暂时不去想他们,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布莱因身上。



“什么东西有四个轮子,还能飞?”



“镇上的垃圾车,我已经说过了。”不满意——不高兴?是的,很可能——这些情绪都透过那个声音传出来了。“你不记得了。是因为你愚蠢还是注意力没有集中?这是你们问我的第一个谜语。”



是的,埃蒂想。我们都忽略的东西——因为我们都一门心思想着从罗兰的过去或者杰克的书里找些难题把你难倒——就是竞赛差不多就在那里结束了。



“你不喜欢那个谜语,对不对?布莱因?”



“我发现这个谜语傻得要命,”布莱因同意道。“也许那就是你为什么又问了一次的原因。就是这样的。不是么,纽约的埃蒂?”



埃蒂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笑容;他对着路线图摇了摇手指。“棍子和石头会弄断我的骨头,但是别人说话可不会伤害到我。当我们在街上混的时候常说,‘你可以把我当成狗,但我照样有本事给你老爹戴绿帽子。’”



“快点!”杰克对他小声说了一句。“如果你能够做些什么,现在就做!”



“它不喜欢傻问题,”埃蒂说。“它也不玩笨游戏。我们都知道。我们从《小火车查理》那里知道的。你能变得有多傻?见鬼,答案在那本书上,而不是《谜语大全》,但我们从没看过那本书。”



埃蒂在杰克的期末作文中搜寻另一个谜语,找到了,并说了出来。



“布莱因:门什么时候不是门呢?”



当时苏珊娜问布莱因什么东西有四条腿并且能飞之后,有一个奇特的滴答声,就好像一个人在弹舌头,现在又出现了这个声音。这次的停顿比苏珊娜的第一个谜语后的停顿要短,但还是有间隔的——埃蒂听出来了。“当它是一个罐子的时候。当然喽。”布莱因说。听上去他有点闷闷不乐。“离结束还剩下十三分零五秒。纽约的埃蒂——你愿意说着这么愚蠢的谜语死去么?”



埃蒂坐得笔直,两眼盯着路线图,尽管他能感到有热乎乎的汗水顺着脊背流下来,却笑得更灿烂了。



“别怨声载道了,朋友。你要是想把我们彻底打垮的话,你就必须忍受几个不符合你逻辑的谜语。”



“你不能这样对我说话。”



“那又怎么了?你要杀了我?不要惹我笑了。开始吧。你同意比赛的;那么现在开始吧。”



路线图里闪现出微弱的粉红色光芒。“你惹他生气了,”小布莱因叹了一口气道。“哦,你让他很生气。”



“你滚吧,小子,”埃蒂说,语气并非不友好,当粉红的光芒退去时,几乎就在托皮卡的顶上又出现了那个绿色的闪光点,埃蒂说:“布莱因,回答:大白痴和小白痴站在横跨寄河的桥上。大白痴掉了下来。为什么小白痴没有掉下来?”



“这个谜语不够格。我拒绝回答。”话音将落未落的一瞬间,布莱因的音调突然降了下来,这让他听上去像一个正在变声的十四岁少年。



罗兰的眼睛现在不仅是在闪着光,简直就像着了火一样。“布莱因,你怎么说?我很了解你。你是不是打退堂鼓了?”



“不!当然不是了!但是——”



“那就回答啊,有本事你就把谜底说出来啊。”



“这不是个谜语!”布莱因几乎很哀怨地说。“这只能算是个笑话,给那些笨小孩说着玩的!”



“要么现在回答,要么宣布比赛结束,我们的卡-泰特获胜,”罗兰说。他的口气自信而又权威,埃蒂第一次领教这种口气是在河岔口。“你必须回答,因为你抱怨是因为这个谜语愚蠢,但它并没有违反我们共同商定的游戏规则。”



又听见一阵滴答声,但这次响了很久——埃蒂都吓得一哆嗦。奥伊则让耳朵耷拉下来。紧接着出现了一个到目前为止最长的暂停,持续了至少有三秒钟。接着:“小白痴没有掉下去是因为他站在稍微高一点的地方①『注:这个谜语的原文:the big moron and the little moron were standing on the bridge over the River Send,The big moron fell off.How e the little moron didn't fall off.这个谜语利用的是谐音,即the little moron is a little more on。』。”布莱因有点不太开心。“其实不就是发音恰巧一样么。回答这种没有价值的问题真让我受不了。”



埃蒂举起右手。他拿大拇指和食指不断摩擦。



“那是什么意思。你这个蠢人?”



“这是世界上最袖珍的小提琴,正在演奏‘我的心为你压出紫尿’,”埃蒂说。杰克忍不住大笑不止。“不过不要太在意廉价的纽约幽默;让我们回到正题。为什么警察中尉都要系皮带呢?”



贵族车厢里的灯光开始闪烁。同时墙壁上也发生了奇怪的事情;墙面轮流淡入和淡出视线,似真亦幻,渐渐变得透明,然后又变得不透明。埃蒂即便是用余光扫了一眼,也觉得有点眩晕。



“布莱因?回答。”



“回答,”罗兰也附和道。“回答,否则我就宣布比赛结束,然后你要兑现承诺。”



有什么东西碰了碰埃蒂的胳膊肘。他低头一看,发现是苏珊娜漂亮匀称的小手。他抓住她的手,捏了捏,对她一笑。他希望这个微笑能比他自己的内心显得更自信。他们马上就要赢得比赛了——他几乎可以肯定——但他不清楚要是他们真的赢了的话,布莱因会怎么做。



“……扎住他们的裤子?”然后布莱因的声音又坚决起来,就好像作出声明似的重复了他的回答。“扎住他们的裤子。这是个基于对某样东西的过分简单化,这就是——”



“好。不错,布莱因,但是别想浪费时间——那是没有用的——下一个——”



“我坚持你停止问这些傻——”



“那就让火车停下来,”埃蒂说。“要是你那么不开心,现在就停下,我也停下。”



“不。”



“好吧,那我们继续。什么东西是有爱尔兰特色的,然后待在房子后面的室外,即使是在下雨天?”



又是一阵滴答声,响得就好像有一支钝钉子刺穿了他的耳膜。接着就是五秒钟的停顿。现在闪光的绿点已经非常接近托皮卡,简直就像霓虹灯一样照亮了每一个字。接着:“派迪家具公司②『注:派迪(paddy)一词在英文中有爱尔兰人的意思。派迪家具公司(Paddy O'Furniture)是一家专门生产户外家具的公司。』。”



这是正确答案,这个玩笑般的谜语是埃蒂在熟食店后面的小巷中听来的,也可能是在别的某个聚会地点;但布莱因已经为正确答案付出了代价,很明显,他已经强迫自己进入了理解这个谜语的逼仄思路:贵族车厢里的灯光比以前闪得更厉害了,埃蒂还能听到一阵阵从墙里传来的嗡嗡声——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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