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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莲记 作者:dnax-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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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没料到面前这个瘦小老儿便是堂堂天玄掌门,眼中一时略有轻蔑之色,只是掩饰得尚好,没被人瞧出来。可他这目光一闪,怎么逃得过江轻逐的利眼,江轻逐冷哼一声道:“请了客人,却连客人甚么样都不知道,岂非笑话。”黑衣少年瞧他一眼,低眉顺目道:“小人见识浅薄,没见过世面,方才下来得匆忙,也未及向盟主询问贵派掌门形容样貌,失礼怠慢之处还望各位大量海涵。”江轻逐道:“我不是天玄派,不必理我。”少年笑道:“远来都是客,久闻江大侠快剑无敌,只恨缘悭一面未能识荆,今日有幸得见,是小人三生有幸。”
阮云之听了很是不快道:“天玄掌门你不认得,倒认得他。”万啸风喝道:“越来越没规矩,还不退下。”黑衣少年道:“江大侠少年成名,以一敌百扫平横江水寨,我虽未亲眼得见,却也听了许多次。再说不认得江大侠的人,难道还认不出江宁姚家的赤秀宝剑。”说着又对阮云之微微一笑道:“天玄创派宗师陆前辈仙踪飘渺,贵派又人人修身养性不涉江湖俗事,倒不是小人孤陋寡闻。”他说得有颇有道理,也没损了天玄派的面子,阮云之一时难以反驳,只好听师父的话退在一旁。万啸风等人原不在乎虚名客套,向这少年拱手道:“既然如此,有劳少侠带路。”黑衣少年还了一礼道:“小人不过是庄中区区下人,当不起这个侠字,各位请。”说着转身引路。
江轻逐瞧他走路步伐稳健,山路陡峭他却如履平地,显是轻功颇高,如何能是个下人,但想不过是自谦之言,也不多虑。众人拾级而上,一路青山碧水,莺歌燕啭,景色美不胜收。江轻逐与秦追好几日未说话,心中堵气,见秦追被几个师侄围在当中,便故意与他们疏远。黑衣少年将众人领到一处厅堂,请万啸风等人落座,唤婢女端上茶点。众人打量厅中摆设,样样精美绝伦高雅不俗。杜笑植最爱古董玩物,见了自是欢喜,也不觉无聊,独自品鉴起来。过了一会儿,又有几名婢女来向众人施礼请安,说这几日武林大门大派的高手都已齐聚山庄,盟主应接不暇,还请天玄派诸位先入庄休息。
天玄弟子对人情世故毫不计较,既然人家事务繁忙无暇照顾,又已吩咐下人安排住所休息,并无甚么不妥,便跟着去了。婢女们将众人引到一处幽静的屋宅前,一位少女道:“诸位大侠在此歇息,小婢等近处伺候,有事尽管吩咐。”几人告退而去,天玄弟子各寻空房住下,这屋子比寻常大城镇上的客栈自然宽敞舒适得多。江轻逐忍了一路,打定主意今日定要找秦追问个明白,谁知刚出门口又被万啸风抓个正着,硬拉他去房里诊脉。江轻逐极不耐烦,却领他这份情,耐着性子坐了小半时辰,听他絮絮叨叨说些修身养性之道。好不容易从万啸风房里出来,恰巧秦追在门外,江轻逐正自欣喜,却又见万啸风打开门招招手,把秦追叫了进去。秦追冲他微微一笑,进房将门关上,把江轻逐气得一转头回去蒙头大睡。
万啸风这些日子想方设法替秦追治嗓子,却总不见起色。秦追自己不急,倒把这医术高明的师兄急得团团转。万啸风细问近日状况,秦追一一写了,末了写道:“他怎样?”万啸风明知故问道:“他是谁?”秦追无奈又写道:“师兄非要我多写几字才肯作答?”万啸风莞尔一笑道:“我见你如此挂心,自然要问清楚到底是谁,免得表错了情。江少侠身体无恙,内力也已恢复,完好如初,你可放心了。”
秦追微笑点头以示感激。万啸风道:“对我你倒这般客气。我想了一想,你这嗓子想治好也不难,只是需得下一剂猛药,又怕你受不住。”秦追写道:“师兄尽管施药。”万啸风道:“我这有些药丸,每日睡前以水化开,用药水漱喉。这药名叫自在红,即使化在凉水中也如烈火一般,漱口后切勿咽下,立刻取玉露清水洗净。你若不想吃苦,待我们回天玄山上慢慢调养,或许也可治愈……”秦追心知若真有法子慢慢调养,师兄必定不会出此下策,便将两个瓷瓶收下,红瓶写着自在红,白瓶则写金荷玉露。万啸风道:“小师弟,你上山学艺,师父将你交给我照管,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委实不愿见你受苦。自我做了掌门之后,从未要你应过甚么,今日却要以这天玄掌门的身份让你答应一件事。”
秦追见他神情严肃,便点了点头。万啸风道:“师兄要你答应,日后遇事需三思而后行,切莫像这次这般冲动,不论你要救的人是谁,若为救人而死,对那被救之人未必便是幸事。切记有些事不可不为,有些事需量力而为。”秦追对这长了自己五十余岁的师兄向来又敬又佩,平日也如慈父一般看待,可今日这些话语却也从未听万啸风说过,字字句句出自肺腑,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秦追听完后,心中一热感动不已。万啸风瞧着他道:“你应了我,我才放心让你继续在江湖上闯荡,否则就算用强也要你留在山上,等师父回来由他老人家定夺。”
秦追在纸上写道:“师兄教诲,铭记于心,日后行事一定三思。”万啸风道:“当真?”秦追点头。万啸风叹道:“你现在答应得爽快,只怕事到临头便将此刻的话全抛在脑后。罢了,人各有天命,不能强求。还有一事,师父临走时将他亲手写的天机玉衡谱交给我,他老人家知道我无心练武,有意要我传给师弟,等回了天玄,你先拿去瞧瞧吧。”秦追心想,师父的绝学几位师兄都未曾瞧过,如何能先让给自己,但这些话写在纸上太过麻烦,便想日后回山再说,当下谢过师兄,转身离去。回房里歇了一会儿,日渐西斜天色转暗,丫鬟们送来饭食,好酒好菜尽管招待。到了夜里,秦追将红色瓷瓶中的药丸倒了一粒在手心,见这自在红通体鲜艳,置于掌心如血滴一般。他倒了杯水,将药丸放进水里,药丸入水即化,瞬间成了一杯血水,闻起来隐隐有些辛辣。秦追又再取一只茶杯,将另一瓶中的金荷玉露倒在杯中,顿时一股清香扑鼻。他瞧着面前两杯水,好半天才将血红药汁端起,一口含在嘴里。
秦追虽知药性厉害,早已做了准备,可药到喉中如钢刀烈火一般。他一心想早日复原,好不教江轻逐起疑,便将药汁含住苦苦忍耐。过了一会儿,疼痛稍减,秦追将药水吐在茶中,
见水成墨黑,应当是先前未化去的毒血,瞧了片刻不禁有些畅快,想起万啸风的叮嘱,连忙又以玉露漱口,灼痛缓解喉中清凉舒适,再想起方才如焚烧般的剧痛却仍心有余悸。万啸风嘱咐他以此水洗毒,运气好,三日即可见效。秦追想不起当日一时情急究竟吞了几口毒血,好在这鲁莽行事终究救了江轻逐一命,倒也不后悔。
次日醒转,秦追但觉神清气爽,连日来如骨鲠在喉之感消去不少,不由颇为高兴,出了房门,见师兄与一众师侄都在院中,便去向万啸风杜笑植等人道好。江轻逐仍是独自一个无人亲近,却也不屑与人同行。秦追虽想过去,又怕他刨根问底当日疗毒之事,于是硬起心肠视而不见,只听阮云之在一旁有说有笑。
昨日那黑衣少年来到院中,请天玄众人前去观武论剑,到了一个大殿,殿上可容千人,四周有七根大柱,雕成巨剑模样,中间匾额上遒劲有力写着“剑武堂”三个大字。此时堂中已是熙熙攘攘聚了不少人,大多腰悬长剑,都是使剑的高手,其中也有些身穿道袍或披袈裟的僧道,各大门派都有人到,有些虽不以剑法见长,也以武会友,给足七剑盟面子。
黑衣少年将众人引至空地,请万啸风等人落座,说道:“各位稍坐片刻,盟主少时便到,这堂上都是武林中一等高手名人侠士,各位互相多亲近。”江轻逐一眼望去,只觉堂上黑压压一大片,吵吵闹闹不堪其扰,便坐着动也不动,绝无无半点“亲近”之意。秦追倒是见了几个熟人,不过碍于不能言语,也假作不见。可他不想惹人注意,偏就有人眼尖,一眼瞧见了他。秦追坐在万啸风身旁,听有人喊道:“秦大哥。”声音倒有些耳熟,说话的是个长身玉立眉清目秀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笑道:“秦大哥不认得我了?”说着身后出来个精神健旺,矍铄瘦削的老人,正是神枪柳舍一。
秦追见他连忙起身行礼,柳舍一过来拉着他笑道:“秦贤侄,许久不见,麒儿说是你我还不信。”丁麒风笑道:“外公眼花了,孩儿和秦大哥交过手的,怎会认错。秦大哥你好啊。”秦追开不了口,无奈回头瞧了掌门师兄一眼,万啸风心领神会,起身向二人拱手施礼,请教二人来历,一听之下竟是扬州柳神枪,忙道:“老夫当真老眼昏花,竟未认出柳老爷子。”柳舍一与陆天机交情甚笃,万啸风年纪虽还比他长几岁,论辈分却低了一辈,当下又再行一礼。柳舍一倒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万掌门不必多礼,令师最不拘俗礼,你我也不用客套。”万啸风知道师父确不在意长幼辈分繁文缛节,便点了点头,请柳舍一与丁麒风一同入座。
丁麒风性子豁达,刚坐下便拉着秦追叙旧道:“秦大哥,我自败在你手下后,在家勤学苦练,已将外公的枪法学全了,且日夜勤练内功,只盼有一日再与秦大哥切磋,今日是个好机会,你可不许让我。”秦追见他如此亲热,甚是欢喜,可惜自己却不能说话,便又央万啸风替他解围。万啸风道:“小师弟偶染风寒,这几日嗓子生疼,说不得话,丁少侠可要见谅了。”丁麒风道:“是么?难怪秦大哥一句话都不说,我还当自己说错话惹他不快呢。”柳舍一道:“言多必失,你少说几句便不会说错话惹人生气了。” 丁麒风道:“我见了秦大哥心里高兴,话多了些,秦大哥嗓子不好,身手可不差,待会儿我要再领教领教。”
柳舍一向万啸风道:“我这外孙被爹娘宠坏了,在家称王称霸,出了门也当自己天下第一,实是井底之蛙,没见过世面,叫各位笑话了。”他言语客气谦虚,眼中却尽是笑意,显是对外孙喜爱有加。 
万啸风笑道:“丁少侠人中龙凤,原该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概,柳老爷子教导有方,不像我这徒儿眼高手低,不学无术,才是被我宠坏了。”阮云之与丁麒风年纪相当,听师父说到自己,便笑吟吟道:“那是我师父偏心,平日只叫我抄些心法,上乘功夫全教了小师叔。”柳舍一心道,原来秦追的武功是他师兄教的。万啸风窥他神色,知他心中所想,笑道:“别听小徒胡说,师弟的枪法是恩师亲传,我不过幼时督促他勤练罢了。如今师弟长大成人,再不需我指教,武功早已在我之上。”
柳舍一听完便放了心,秦追的武功若是陆天机亲传,那自家外孙输给他也不丢人,当下哈哈一笑,不再介怀。阮云之道:“柳家神枪江湖闻名,柳老前辈与丁少侠都是使枪的高手,怎的今日剑盟论剑,二位也像我们这般千里迢迢赶来。”柳舍一笑道:“这事你要问麒儿,我是不知道的。你问他,干甚么这么巴巴地赶来。”丁麒风一阵脸红,忙道:“上官盟主的英雄帖上说比武较技,不拘剑术。武林中这么多能人异士,我自然要跟着外公出来见识见识。秦大哥也不练剑,可不也来了么。”阮云之道:“小师叔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来瞧瞧也没错。”秦追扯他衣袖,瞪了一眼,叫他不要胡说八道。
丁麒风却当了真,奇道:“我从小练枪,只单练一门已是不易,秦大哥与我年纪相仿,不过稍长几岁,怎能样样精通?”秦追若能说话,绝不会让阮云之如此夸口,此刻只得瞧着万啸风,盼他说上几句。谁知万啸风抚须笑道:“小师弟天资聪颖,是个学武奇才,恩师也常赞他一点就通,不似我们这几个做师兄的懒散蠢笨。”此话一出,阮云之方才所说便不是戏言,天玄掌门都如此不吝自夸,秦追除了枪法其余武功自然也是不差了。
柳舍一笑道:“好,我就知道陆老弟眼光不差,待会儿得空,我也下场与贤侄过几招。”秦追连忙推辞,丁麒风笑道:“外公偏心,平日叫你陪我喂招总推三阻四,今日见了秦大哥连孙儿都忘了。”柳舍一道:“我见了你秦大哥便把你给忘了,你见了锦儿连外公爹妈都不记得了。”丁麒风听见“锦儿”两字又是大窘,众人察言观色,便知是他意中人的名字,不由一阵嬉笑。
江轻逐远远瞧着,见那里欢声笑语好不热闹,心中不是滋味,想来自己终究不过是那人萍水相逢的朋友,自然比不上甚么师兄师侄哥哥弟弟来得亲热,也说不定哪日分别,转身便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他心高气傲又孤单惯了,虽这般想却不肯主动过去,只是冷眼旁观,瞧了一会儿,忽然眼前白影一晃,抬头见白离站在跟前。白少镖头一袭白衫,面带微笑道:“江大侠也在这。”江轻逐不动声色道:“怎样?你当我死了么?”白离道:“江大侠吉人自有天相,想来必有奇遇,小弟见江大侠安然无恙就放心了。”
江轻逐冷笑一声,不理不睬,白离不以为意,仍是笑道:“江大侠近来身子可好?”江轻逐道:“你想知道,问我的剑吧。”说着就要拔剑,他一贯旁若无人,说动手就动手。白离退了一步,忽听堂中有人喊道:“上官盟主到。”白离微笑道:“正主来了。小弟虽想向江大侠讨教,却也不急在一时。不过小弟瞧这地方风水不好,不宜久留,可要小心了。”说罢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便混入人群不见踪影。
这时剑武堂上一行数人由正门外进来,当先一人身穿锦绣长袍,身后两个美貌少女手捧剑匣,再后面便是七大剑派各门弟子。江轻逐坐得远,一时瞧不清,心想当先那人必是剑盟盟主上官清。天下剑客会集于此,各大门派固然是抱着以武会友之心而来,其中却也不乏怀有私心想趁此机会击败名门高手,扬名立万之辈。
七剑派中清微、南天、燕山三派门徒最多,平门、万门次之,落英宫却是清一色的女弟子。七剑盟主上官清的天剑山庄是七派之首,江轻逐对这七大剑派结盟虽略有耳闻,但知之不详,见盟主到场也不以为意。上官清走到堂中坐定,剑盟弟子分左右而立,在座宾客鸦雀无声,只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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