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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马蹄-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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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想着,她丝毫也不敢再多逗留,顺着这条小山路奔驰而下。好在这条小路离驿道不远,一会儿工夫,她就到了道边,天空虽还是呼呼地刮着风,可是东方已微微有了鱼肚白色。

这时,由路那一头,哗啦哗啦地赶来了一辆破车,赶车的戴着一顶破风帽,手里拿着鞭子,直向小真身前驰来。晏小真不由心中一动,当时手叉着腰,挺神气地喝道:“停下!停下!”

那赶车的扭着头看着她,心中奇怪,这时候怎会有个大姑娘站在这里,闻声忙把马给勒住了,朝着小真一个劲翻着白眼。

晏小真上前几步,问道:“你这车子拉人不拉?”

赶车的也是外省人,闻言又奇怪地打量了她几眼,才道:“姑娘!这车子哪能坐人?是运货的。你是……”

晏小真秀眉微皱,叹道:“运货的也凑合,你载我一程吧,我多给你钱!”

她说上就上,一按车辕就上去了,赶车的直皱眉,对方是个姑娘家,他又不好说什么,扭过身来直着眼道:“你……唉!你也不问到哪儿去,就硬上!”

晏小真脸上一红道:“你车子上哪儿呀?”

赶车的缩了一下脖子道:“这不是进城的,是到营儿堡去运茶叶的,你还是下来吧!”

晏小真不由大喜,当时笑道:“好极啦!我就去营儿堡吧!你可得快些走!”

她用手扑打着车座的土,皱眉道:“这车真脏,要是平常,给我钱我也不坐!”

说着她一屁股就坐下了,车把式肚子里直嘀咕,心说这是哪儿跑出来的一个姑娘?

由小真衣着上看,他知道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可是还带着一口剑。看到此,这赶车的怔了一下,心道:“这一带常听说有打闷棍的,这姑娘别是个女强盗,打我的主意吧?”

他着实吓了个不轻,上上下下只管瞧着她,小真被看得火起,秀眉一挑,叱道:“喂!你怎么不走呀?当我不给钱么?”

赶车的挤了一下小眼,讪讪地笑道:“大姑娘你是……你是……”

晏小真往起一站,嗔道:“你这人怎么啦?你只管拉你的车,问这么清楚干嘛呀?小心我……”

这一下,那赶车的倒给吓住了,连价钱也不敢问,口中连连道:“是!是!我走!我走!”

于是,这辆破车兜满了晨曦的微风,在驿道上奔驰了起来。一路上,那赶车的回头看了好几次,发现坐车的姑娘只用手支着头,靠着车篷打盹儿,并不像是一个强盗,他的心才放下了。

又走了一程,那赶车的算是完全放心了!因为这一段路,算是最偏僻的了。如果她真是一个女贼,那么这是最好下手的地方;可是人家还是规规矩矩地坐车,可见自己是多疑了。

胆子一大,话就来了,他回过头嘻嘻笑道:“大姑娘,你一个人这么早到营儿堡去干什么呀?”

晏小真撩了一下眼皮:“有事!”

她想睡一会儿,就闭上了眼。赶车的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心想:“这姑娘真冷,谁要是娶了她可受罪!”

他大声咳了几声,又说:“不是我跟姑娘你多要钱,这段路太远了,向你要二两银子不算多吧?”

晏小真虽知他漫天要价,可却也懒得与他噜嗦,就哼了一声:“好吧!只是你得快走!”

赶车的想不到对方会这么大方,欢喜异常,往下拉了一下帽子,口中招呼着牲口:“吁——驾!”

这辆破车跑得更快了,车轮子压在黄土道上,轮轴发出吱吱哑哑的声响,赶车的挥了个响鞭,车子顺着泥路转了个弯,直往南驰去。

晏小真反倒睡不着了,因为车子颠动得太厉害,那赶车的一高兴,嘴里也就胡唱开了,他唱道:“小寡妇你别想不开,俏郎君今夜二更不来三更来,三更不到四更准能来……暧哟!我说小寡妇你可别想不开……”

晏小真真想一脚把他给踢下去,可是又一想犯不上与他呕这个气,只好捺住怒火,闭着眼任由他胡诌乱唱。这辆破篷车哗哗啦啦的,不一会儿,已跑下了二三十里。

此时,天亮了,云也开了,两旁的旱田里种着高粱,长得不高,但看起来青葱葱的,十分爽目。几家人家散落在高粱地那头,雄鸡站在篱笆上扇着翅膀,咯咯地叫。

晏小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看旱田庄稼、开旷的天和大地,她的忧郁似乎丢了不少,于是仰着脸问:“到什么地方了?”

赶车的正在唱着小调,闻言左右看了看,顺口道:“这是二婆庄,还早哪!”

晏小真皱了一下眉:“二婆庄,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地名呀?”

赶车的话又来了,一咧嘴一缩脖子,嘻嘻笑道:“要说这二婆庄,不常走这条路的,还真不知道。听说这地方,过去最有钱的是一个姓高的本地人,他娶了两房夫人,后来这高老头死了,两个老婆争地争财产,把地划分成了两份,当中划一条沟为界,谁也不许过谁的界,所以人们就管这地方叫二婆庄!”

晏小真哪有心听他说这些,很后悔有此一问。赶车的口沫横飞地说到这里,偏着头找了半天,用手指了一下旁边的一条黄泥阡陌,道:“哦,这就是界线!这年头女人真是厉害,简直不能沾!”

晏小真心中不乐,气得再也不理他了。这马车又整整跑了一个时辰,差不多到了晌午,才到了营儿堡。这是肃州城外的一个小镇,人不多,但路面很宽,马车停了,车夫跳下来,对着晏小真咧嘴直笑:“小姑娘,你幸亏碰见了我,别人还真没有这么早赶路的呢!”

晏小真下了车,这一路颠得她背都酸了,她取出二两银子给他,赶车的喜得直弯腰,扯着嗓门在后面嚷道:“大姑娘走好了,我这车子晚上回去,你要是想回去,晚上我在这里等你!”

晏小真在空中摇了摇手,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她拐了一个弯,见正面有两个头上缠布的回回骑着马走过来,吓得她忙躲到一盘大石磨子后面,心中想:“这别是爹爹马场派人来找我的吧?”

一直等两个人走过去了,她才现出身来继续走,心中忽然想,我真是吓慌了,就算爹爹传下消息,最少也得晚上才能传到这里,不会这么快的!

她脑子里又想,如果现在有一匹马该多好。于是往前又走了一条街,想找一家卖牲口的,好买一匹马。可是这地方总共两条街,街面冷清得很,两条街总共有十来家铺子,根本没有卖马的。

她走了一程,肚子也饿了,见路边搭着一个棚子,一个缠回在卖牛肉,还有新烤的杠子头烧饼。她本来是不大爱吃牛肉的,尤其是杠子头,硌得牙痛;可是此刻肚子实在饿了,再也顾不得这些了。

她走进去,卖牛肉的眼都直了,还有三四个吃饭的回子,也都放下筷子看着她,为她那美丽的姿容吸引住了。

晏小真找了一个位子坐下,用本地话要了一碗肉汤、两个杠子头,把饼撕碎了泡在肉汤里,慢慢地吃着。这时棚外传来马叫之声,小真抬头一看,见方才那两个骑马的回回又回来了,把马拴在门口,小真盯了那马一眼,心中默默地想,如果有一匹是我的就好了。

不想那两个人一进门,立刻就为小真的美色给吸住了,四只眼睛瞪得圆圆的,直到掌柜的问他们吃什么,二人才惊觉,相视一笑,挑了一个靠近晏小真的位子坐下来。

晏小真心里不大高兴,看到二人身上都带着刀,各自一脸横肉,就知不是好东西,心中想快吃完走了算了。

她匆匆吃完后,丢下一小块银子,话也不说一句就走了出去,一个人顺着街,直向前面一条驿道行去!

她这里走了约有百十步,就听见身后马蹄声追过来,并有人发着怪笑之声。

晏小真回头看去,却见还是那两个东西,正对着自己怪笑不已,嘴里叽哩咕噜的,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她心中顿时大怒,转念一想,又压下了火来,仍回过头来,向前疾行着。

这时,两匹马已跑到她身边,二人把马一勒,方要说话挑逗,晏小真倏地冷叱了声:“该死的东西,下去吧!”

她口中这么说着,倏地一双玉掌往空一抬,只听见“扑通”一阵响声,两个家伙连话还没说一句呢,双双翻到马肚子底下去了。

晏小真以快手法点了二人的穴道,望着二人冷笑了一声,道:“我正愁没马呢,这倒是好,给我送来了两匹,凭你们这德性,也配骑马?”

说着她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只是方才吃饭的地方,门口站着几个人,直往这边看着。她也不管,纵身跨上了一匹,抖缰飞驰而去。

那两个缠回,都是被他点中了“桑门穴”,这虽不是要命的死穴,但也须待三个时辰之后才可以自解。

晏小真无意中得了这匹马,心中很是高兴,想想这种行为,真跟强盗差不多,但她倒并不十分在意。因为她觉得这马是由恶人手中所得,自己骑骑又有什么关系?

有了这匹马,她就顺这条驿道,一路放马疾驰而下。这是一匹很好的蒙古马,枣红颜色;虽比不上自己昔日的那匹大宛名驹,可是买起来也得不少银子。马身上的装置、鞍辔都是崭新的,她骑在上面,更显得十分威风。

她在马上抖擞起精神,如飞似地挥鞭驰骋着,差不多疾驰了两个多时辰,直跑得这匹马通身淌汗,喘得一塌糊涂,再不停下来,可就要累死了。

晏小真无可奈何。只好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这地方叫做“梨园堡”,小真过去曾经来过。

这时,天已到了黄昏的时候了,她下榻的这家客栈,名叫“如意老店”,是由川省过来的人开的。门面不大,生意也很清淡,三天来不了一个人。晏小真这一来,倒给他们发了市了,掌柜的红枣七高兴得了不得,亲自接待小真,把她让到了他们认为最好的一间房子里,泡茶、打水;可是他那一双老花眼,总忘不了盯着晏小真看。

晏小真关上了门,心中生着闷气,叹了一声,心中想一个姑娘家出门,可真是太不方便了,到处都受人注意,这可不太好。

忽然,她脑子里一动,想到了木兰从军的故事,花木兰也是个姑娘呀,却能化装成一个男人,瞒过了军中那么多同僚,我不妨也来试试看。这一想她立刻翻身下床开了门,用手捶着木板道:“来人!来人!”

这小店总共只有六七间房子,掌柜的红枣七,自己兼帐房;手下有一个伙计烂眼张,算是总理一切内外杂务;老板娘掌厨,外带为客人洗衣服。三个人虽都有事作,不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有三百天是闲着,要依着老板娘,连烂眼张也不想用。红枣七却因为过去在川北开买卖,就是烂眼张跟着,不大好意思辞退,所以烂眼张就这么留下来了。这小子一年四季害眼,一双眼睛通红,所以得了这么一个外号。

他不大好意思吃闲饭,所以有客人时,他就照顾客人,没客人时,他就在后面劈劈柴,刷锅洗碗;甚至炒菜弄饭,倒是都能凑合。

晏小真这时一捶门嚷嚷,把他老人家给惊动了,三脚两步地跑过来,挤着一双红眼,腰弯得如虾米一样,笑道:“大小姐不要发脾气,大概是要吃饭了吧?”

晏小真点了点头:“饭也要吃,还有点事,你给我到街上去买一套男人衣裳去,要好料子的。”

烂眼张怔了一下:“这里怕买不着吧,要买得上县城里头去才有好料子的!”

晏小真点了点头就说:“那就到县城去买。”

烂眼张挤了一下眼,咧了下嘴,干笑道:“大小姐,那有好几十里路呢!来回得半天时间,你说得可好,我又没有马。”

晏小真不由愠道:“你骑我的马去。快!今天得给我办好,我明天要上路!”

烂眼张缩了一下脖子道:“大小姐,那衣服是……是……谁穿着?”

晏小真脸一红道:“你管不着!”

烂眼张摸了一下脖子:“可是大小尺码,总得有个数呀!”

晏小真不由皱了一下眉,脸更红了。不过这非得告诉他不可,就绷着脸道:“照着我的身材做就行了,再买一顶头巾。”

烂眼张上下打量了她一阵,连连道:“是!是!大小姐个子比我还高呢!”

晏小真这才想到钱还没给人家呢,忙转回身去,把桂春明留给自己的钱包打开来,却见竟是一包金银细软,不是珠子就是翡翠,还有金叶子。她找了一片金叶子,交给烂眼张,这小子眼都看直了,连连说:“用不了!用不了!”

晏小真皱着眉说:“我知道用不了,剩下的还我就是了!”

说着进去把门关上,又开门道:“给我端碗面来!”

说着“砰”一声门又关上了,烂眼张望着门,一个劲地挤眼,又吸了一下鼻子,就像鸭子一样一摇一摆地走了。

晏小真关上门,躺在床上,枕着胳膊,用力地咬着唇。她是一个骨头很硬的姑娘,虽然诸事皆是那么痛心可悲,但她绝不再流一滴泪。想着谭啸,想着父亲、母亲、雪雁,还有南海一鸥桂春明,她心里如一团乱草。尤其是谭啸潇洒的影子,她竟是怎么也甩不开,最后跳下床用力地摇着头,发狠道:“忘了他!忘了他!一辈子都不要再想他了!他是一个心怀叵测的人,他没有感情,我还想他干嘛?”

这时,老板红枣七在外敲门道:“小姐!面来了!”

晏小真开了门,她那种立眉瞪眼的样子,倒把红枣七给吓了一大跳,忙放下面就出去了。

曼小真趴在桌子上开始吃面,她想,从现在起,自己就要当成一个男人了。于是大口地吃面,大口地喝汤,吃饱了擦擦嘴,开开门叫道:“老板收碗!”

红枣七就站在一边,闻声连忙跑过来,看见晏小真挺胸直背的样子,心中又是一愣,暗说这姑娘是怎么回事?好像要吃人的样子,看她一副秀丽的外表,怎么会这么厉害呢?

他吓得端着碗就往回走,却听见身后房上瓦响,红枣七忙一回身,吓得手中碗“叭”一下就摔碎了,口中“啊哟”了一声。只见那姑娘站在房上,双手叉着腰,从房上窜下来,对着红枣七愠道:“你看什么?我这是吃饱了消化食儿!”

红枣七一骨碌爬起来,口中连道:“是!是!”吓得扭头就跑,晏小真这才想到自己太大意了,怎么竟当着生人显出功夫来了?想着忙赶上一步道:“喂!你回来!”

红枣七吓得回过身来,一个劲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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