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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马蹄-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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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已成亲了,我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下午我也要走了。”

依梨华不由放下筷子讷讷道:“西里加……你要走?不!”

太阳婆点头笑道:“傻丫头,现在还能叫师父跟着你呀!我不去中原了,我要到蒙古去,我还有很多事情呢!”

陆渊赫赫一笑说:“那敢情好,我们可以给你老人家在路上作个伴儿。”

太阳婆摇头笑道:“我不跟你们走在一块儿,我一个人走。”她又对桂春明一笑:“老大哥,我还有些担心莫老甲……”

桂春明冷冷一笑道:“那倒大可不必,这老儿不能不知道好歹,他要真敢……哼!”

谭啸闻言不由剑眉微皱,昂然作色地对太阳婆道:“师父不必担心,弟子不妨……”

才说到此,太阳婆已摇手笑道:

“这没你们的事,你只管带着她到中原去吧!以后你们任什么闲事也不要管,小两口好好过日子就是了。”又道:

“江湖上风险多,你们年纪又轻,俗云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少结仇人为好。”

二人频频点首。太阳婆又问二人去处,依梨华用眼睛瞟着谭啸,真有点夫唱妇随的味道。谭啸说要去洞庭访袁菊辰,然后在中原游历一番,最后再定住处。二老十分赞同,又训勉了一番,这席饭直吃了一个多时辰,宾主才尽欢而散。

这是一个春意融融的早晨,太阳被云彩遮住了一半,只露出了半边脸,和煦的阳光照着路边的矮树和小草,隔宿的露珠儿,一颗颗的那么亮,那么圆,就像是情人的眼泪。

一对年轻的侠侣,策着一黑一白两匹神驹,并肩而来,他们面上都带着无比的喜悦,尤其是依梨华,简直是奇迹发生,她的病—一那看来足以致命的内伤,竟然无声无息地离她而去。现在看起来,她又是容光焕发了,她那苍白的脸,现在看起来又是红酥酥的了,那双明亮得澄波见底的大眸子,在凝视和转瞬时,几乎都能深深地摄住你的魂儿,叫你打心眼里爱她。

谭啸对这个可爱的妻子,实在是没有一点好挑剔的,他真心地爱她,一任海枯石烂,他们之间的情爱是不会丝毫变质的。

早先,谭啸还深深地为她的内伤而忧虑,可是如今一月的时间都过去了,眼看着她身体一天天地复原,他也就放心了。

这绿野春浓的早晨,他们看来是如此的振奋,小两口儿自从离开大泉后,一路马不停蹄,绕哈密、经黄芦岗、烟墩儿、苦水子、甜口泉,入甘肃,现在他们已经来到了肃州了。

到此,谭啸始觉出有些黯然的感觉,因为这个地方,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当他们的马由晏家大门前经过时,只见晏府门口飘满了落叶,两扇门扉紧紧地闭着,一任阳光灿灿如斯,竟不能为这昔日的大户带来些许生气!

谭啸低下了头,连望上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当然更不愿意向依梨华提起。可是有心的依梨华却早已留意,她忽然勒住了马,娇声道:“停一停,哥!”

谭啸俊脸一红,在马上回首道:“做什么?我们快一点走……”

当他发现依梨华脸上带着的笑容,似乎含有某些神秘的气氛,不禁脸色更窘了。

这时,依梨华已由鞍上下来,微笑道:“我们到里头去坐一会儿……”

谭啸叹道:“妹妹,何必多此一举呢?”他固执地摇头说:“我不能再去见她了!”

依梨华嘟着小嘴嗔笑道:“你这人真是,下来嘛!”

谭啸又摇了摇头说:“我……我不进去,要去你一个人去!”

依梨华抿嘴一笑,轻声叹道:“你呀!真不会作人,哪有过人家门口不进去的道理。好吧!我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你只管在那棵大树下面等着我好了。”

说着耸肩一笑,直往晏家门口去了。谭啸紧张地道:“喂……”

依梨华回头眨了一下眸子问:“干嘛呀?”

谭啸讷讷叹道:“你……唉!你去跟她谈些什么呀?”

依梨华“哼”了一声,没有理他,一路上舞着小马鞭子走去了。谭啸只好下了马,把两匹马拉到一边的大槐树底下乘凉。

这棵树比过去更茂盛了,枝叶遮住了半边天。看着这棵树,他不禁联想到了那日自己伪装冻毙的情形,是晏小真主婢把自已拉到这棵树下,为自己赠食送褥……那种纯真的情谊,的确令人感动,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禁有些酸了。

再看晏家大门,依梨华已经进去了。他忖道:她们要说些什么呢?会不会又扯到我?

想到这里,他的脸红了,并且暗暗发愁,因为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因为这是不可能的,即使晏小真心有此意,自己又怎能……

“不行!”他愤愤地想,暗忖依梨华太糊涂,不该多此一举。心中正自忧愁焦虑的当儿,就见晏家的门开了,依梨华姗姗地走过来,她垂着头,走得很慢,等走到了谭啸跟前,他才发现,她的眼圈红红的,似乎是哭过了。

“怎么了?”谭啸奇怪地问。

依梨华惨笑了笑,黯然地上了马,把草帽拉起来戴上,慢慢策马而行。谭啸忍不住追上问:“她怎么啦?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依梨华忽然落下了泪,趴在马背上痛哭起来,谭啸不由吃了一惊,慌忙下了马,飞快地跑过去,把她抱下来,急道:“你……这是怎么了?”

依梨华挣扎下地,伏在他肩上嘤嘤哭道:“哥……她……她出家了!”

谭啸呆了一呆,轻轻拍着她的背道:“你用不着哭,当心伤身子。”

依梨华抽搐着抬起了头说:“她为什么要如此呢?真想不开!”

谭啸感慨地问:“是谁告诉你的?”

“是她母亲。”

谭啸黯然叹息了一声。

依梨华讷讷道:“是剑芒大师来把她带走的……”

谭啸微微一笑道:“你弄错了,剑芒老尼带她走,也不见得就是带她出家去呀!”

依梨华白了他一眼,说:

“你知道什么?她剃了头发以后才走的,这是她母亲说的。”

谭啸顿了顿,苦笑道:

“这就不假了,唉!她又何必如此呢?”说着话,他尽量装着轻松的模样,因为在自己妻子面前,去追忆另一个女孩的音容,那是不大礼貌的;而且也要防备着不必要的误会。谭啸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尽管内心很是为小真惋惜,却不敢放在脸上。倒是依梨华伤心了一路,她本来的意思,是想劝小真也嫁给谭啸,二女共效英娥;可是想不到会如此下场,的确也是够惨的了。

他们的马离开了肃州,沿途愈来愈显得热闹了,可是他们并不停留。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陕西第一大城,也是中国这个古老国家属下最古老的一个城市——西安。当时,这地方虽已不如隋唐五代之繁盛,却也是灯红酒绿,喧哗热闹。

这是一座文化古迹随处可见的古城,昔日多少文人骚客,在长安市上饮酒赋诗。近处的咸阳,更是当年楚汉相争,刘邦、项羽争执不下的地方,在附近的败瓦残砖里,如果你有耐心,只随便翻一翻,就可以找到隋唐五代时的遗物。

在久行过枯旱沙漠之后,一来此地,他们都感到耳目一新,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梭,真令人有目不暇接之感,他们并辔越过了西市大街。正是灯火辉煌的时候,酒馆门前招展着杏黄色的酒旗,阵阵丝竹声从馆内传出,甚是悦耳。

二人策马行至一处叫“四海居”的饭庄门前,被一个围着围裙的小伙计拦了下来。正好二人肚子也饿了,见这饭庄子气魄甚大,地方也宽敞,就不假思索地走了进去。谭啸仪表不凡,依梨华风姿鲜艳,立刻吸引住了食客的目光。

二人自入江湖,因戒以早先的杀孽过重,所以这一路上抱定宗旨绝少惹事,就连随身的兵刃,也是贴身藏着不令露出,如此一来,倒像是一双仕子夫妇。只是那个年头,读书人带着新婚夫人外出游历,抛头露脸的还不多见,加以依梨华的艳若天人,一时之间,这饭堂内人人侧目,交头接耳,议论不已。

二人落坐在一个角落,见此情形,甚悔来此,只草草点了几个菜,因见四壁悬有不少书画,其中有一幅“九鹌图”画得十分出色。谭啸素喜此道,不禁立起身来细细观赏,益觉笔意工整,毛毫逼真,正自赞赏的当儿,忽闻依梨华娇唤道:

“哥!快坐下吧,有什么好看的?”

谭啸方一回头,见紧贴自己身后,立着一个老道,这道人生得鸠形鹄面,双目深陷,尤其是一双颧骨,更较常人高出许多,衬以满头灰白的长发,乍看起来,真令人大吃一惊。

谭啸不由微微一怔,正要落坐,却见这道人掀开火红的大嘴嘿嘿一笑道:

“小哥也喜欢这幅画儿么?”

这道人身材极高,站着竟比谭啸还要高出半个头来,一袭深灰长衫直垂鞋面,真如同是一具僵尸似的!

他这突然的一问,倒使谭啸不大好意思,因不习惯与生人搭讪,当时只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落坐。

道人讨了个无趣,却面不变色,依旧含笑注视着这幅画。这时,二人才注意到,道人背后尚背有一个黑漆的小葫芦,另有锈剑一口,用黄绸子包扎着,系于颈后,剑柄上飘着绿色的穗子。

俗谓江湖三避:僧、道、乞。其意是谓这三人,最是来路神秘莫测,不可轻易交接。二人注意到他带有兵刃,都不禁心中一动,但艺高胆大,倒也并不十分担心。

这时伙计已上了菜,二人方自动箸,却见那道人转过身来,双目盯视着依梨华,右手拇指在左手心上下敲着,似乎是在推算什么似的,良久不移。

谭啸不由剑眉一挑,正要发作,忽然忖道,外出还是少惹事为妙,当时只得把一口气忍下,偷看依梨华更是面现愠色,深恐她一时发作不好收场,当下勉强忍怒起身抱拳道:

“这位道长如何这般看人?是否有事要交待在下呢?”

这时,道人目光移开了依梨华,双眉微耸,嘻嘻一笑,对着谭啸眯着一双细目道:

“如果贫道没有猜错,二位大概是一双新婚的小夫妇吧?”

二人不由心中一惊,谭啸冷冷一笑道:“道长所言不错,只是这又与道长何干?”

道人呵呵一笑,说:“小哥,不必对老道如此说话,贫道乃武当山七星观观主黄竹道人,非一般游方野道。”

谭啸心中并不知有此一人,当时冷冷笑道:“久仰,道长有何见教?”

这黄竹道人倒也皮厚,立时伸手拉出一凳,不请自坐,一面向谭啸笑道:

“小哥你坐下来,我们好说话。”

谭啸不禁大怒,正要发作,却见依梨华竟对着自己眨目示意,再者四周众人目光齐集于此,更不宜见笑于人,当下忍怒坐下。

道人寒脸笑道:“贫道素精风鉴麻衣之术,甚愿为贤夫妇一批流年。”

说着不待谭啸答话,已自袖管中取出了红绳串着的一串制钱,哗啦一声散于桌面之上。谭啸心中大释,先时本以为他是存心惹事,此刻见状,方知其是一卜卦道士,不禁前嫌尽释,当下淡淡一笑道:

“原来道长尚精相术,只是我夫妻无以问卜,道长你请自便吧!”

道人阴沉沉地一笑,道:

“小哥,你只请任移一钱,贫道只详一事拨头就走,绝不取分文就是。”

谭啸嫌其噜嗦,只想草草打发他走了就好,闻言伸一指在一枚制钱上动了一下,道人低头注视了一会儿,面色微喜,一双鹰目又视向依梨华道:

“这位娘子,也请移动一钱如何?”

依梨华年轻喜事,一见是卜卦算命,不禁动了好奇心,当时不假思索,也移动了一钱。道人口中称谢不迭,又低头端详了一会儿,面色大喜。谭啸疑心道:

“道长你要详些什么事呢?”

道人呵呵一笑,目放异光道:“相公你可是丙子年正月所生?”

谭啸一惊,讷讷道:“不错,咦,你……”

道人目光转向依梨华,紧张地问道:“这位娘子乃甲午年所生必是不错了。”

说着掀唇而笑,露出三上四下几棵大牙,状极怪异。依梨华不由杏目圆睁,谭啸奇怪地问她道:“对么?”

依梨华面色微红地点了点头,道人见状又发出枭似的一声怪笑,连道:“妙呀!妙呀!”

谭啸薄怒道:“道人不可失礼!”

黄竹道人忽然止住笑声,连道:“罪过,罪过!”随即立身而起,目光瞟向依梨华,对谭啸耸肩笑道:“尊夫人春风扑面,已身怀六甲,还是在长安市上多歇几天,不可过于劳动呢!”

说着怪笑了一声,对着依梨华又盯了一眼,伸出瘦爪,把桌上的几枚制钱抓在手中,转身就走。谭啸赶上一步,伸臂一横道:“且慢!”

道人不意之下,为谭啸这种神力弹得向后一连退了两步,当下神色大异。

谭啸微怒道:

“道人你来意如何?怎地语无伦次,不说出因由,休想离此而去!”

黄竹道人两撇黄眉霍地向两下一分,却又转为笑脸道:

“小哥你好没来由,贫道免费为尊夫妇批了生辰八字,临行连一个谢字都无,这还罢了,为何反倒不叫贫道离去呢?”

谭啸怒道:“你不请自到,定有原因,今日不说出根源,休想离开。”

道人面现阴笑,环抱二臂道:“那么足下意欲如何呢?”

这时全体客人哗然大乱,纷纷立起劝阻,有那不愿多事的,赶忙着付账离开,几个伙计也跑过去,劝解道:“大相公,得啦!你一个有身份的人,给他斗什么呀!得啦,你老快请坐吧!”

有的喝叱道士道:“你这道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来了也不吃饭,还要惹事,再闹我们可往衙门里送你了。”

道人此刻倒是改了笑脸,只图快些脱身,连连点头赔笑。依梨华见状也下位来,拉了谭啸一下说:“算了,哥!我们不要理他就是了,这种人理他干嘛呀!”

道人躬身嘻嘻笑道:“对了,还是这位娘子说得好,我们出门人够可怜的了,小相公,你老高抬贵手,放贫道走吧!”

说着目光又向依梨华瞟了一眼,奸笑了笑。谭啸本打算逼问个清楚,看看他究系何为,此刻为众人一拉,再经依梨华如此一劝,倒不好如何了。当时冷笑了一声,往一边退了一步,那道士乘机大步而出。

他走后,众人才又纷纷退回自己位子上,谭啸和依梨华也重新落坐,一个伙计弯腰笑道:“大相公你老受惊了,这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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