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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脸-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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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否有过想在那神奇的小圆孔中窥测芸别后生活情状的欲望?表面上看,我们的分离只是缘于家庭财政危机,但更内在的原因恐怕是我对她日益严重的同性恋倾向产生的恐惧与愤怒。而且船主女儿素云想来也不是她唯一的情人。现在认真回想起来,几年以前她与母亲的义女王二姑、俞六姑非同寻常的亲密交往就大有猫腻。那时俞或王三天两头睡在我们家里,饮酒嘻闹不说,更为可恶的是每次只要她俩一来我就会被赶到书房里去睡。有一次我曾以玩笑的方式对俞进行试探,我说:“等你将来有了娇婿,我也要请他来与我同榻,看你恼不恼火。”而心直口快的俞的回答似乎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到时他来我也来,你和他睡,我与芸姐睡,岂不更妙。”当我们进行这些弦外有音的有趣对话时,倚坐一傍的芸的表情是一种相当暧昧的微笑。紧接着进入她私人生活的素云与兰官姿态各异,后者作为职业演员在一次为父亲生日举办的家庭堂会上与她相识后,暗中一直互通款曲。芸偶尔失口时也曾向我描述过这位曲中名伶的体态如何丰颐白腻。想像两人在一起(比如说在床上)的情景也许是相当令人神往的,一组反差强烈而又谐合的色情线条——芸的瘦削单薄与她演员朋友的丰腴肥美——犹如赵飞燕与杨玉环颇具波普色彩的艺术组合。在广州客舍那些孤寂
而压抑的夜晚这样的胡思乱想简直就成了我每日必修的功课,直到想像自己成为唐明皇或汉武帝才长叹一声幸福地睡去。 
 
反复揣摩事件的细节与过程对我有一种特殊的魅力,除了得益于少年时代对生物学和物理学的浓厚兴趣,客中无聊,有着大量可任意支配的时间也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我回首往昔,心神不定,仿佛过气的资深侦探将出现在她生活中的每一位女性都看作是嫌疑犯,又象阅读回文诗一样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环节。我甚至开始怀疑她母亲也即我的岳母,一个二十二岁就守寡的年青女人是如何解决她的性问题的?这里头显然大有文章。另外一个重点是前面提到过的那次郡城花会,事后看来她对那位陌生的美艳少妇所作的性侵犯仅用一时冲动来解释显然是不够的,假如当时她并非男子装束而两人又单独相处,相信事情的结局又将是另外一番模样。我承认这样的恶意想象所带来的快感与刺激,虽不足医治并弥合受到猝然打击的爱情伤口,在某种程度上至少也起到了“创可贴”的作用。与此同时,作为某种报复(此前在海宁我已试图报复过一次)与自我平衡,我的身影开始频频在珠江两岸素有销金窟之称的花舫妓楼间出现,并学会象真正的嫖客那样大把花费银子。肉体的狂欢看来有时确实可以令人忘怀精神的苦痛。在那些肮脏的舱蓬和散发廉价脂粉与海鲜腥味的床铺上,我由衷感谢广东的冬天所带给我的刺激与温暖! 
 
当时粤地的色情业中邵寡妇手下的姑娘一向以苏杭风味令来自江南一带的客人趋之如骛。而我对一个名叫喜娘的雏妓的钟情仅仅因为她跟芸长得十分相像,而且年龄也只有十七岁。薄施脂粉,素色浅花的夹袄加拖地长裙成为她每日待客的标准行头,而且通常不穿内裤。“这样省事得多,即使有些客人不喜欢脱衣服也可以做。”她这样毫无羞耻地贴近耳畔悄悄告诉我。在我们初次相交的那个夜晚,她用一把银质小刀切下一小块酥糖满怀爱意喂进我正接连打着哈欠的口中。一张兼作妆台的小小几案置放着笔墨纸砚,甚至还有一册时下流行的畅销小说《红楼梦》。“我还要,我还要”,整个做事过程中她不停地用脚磨擦我的背部,真假难辨地这样叫喊(头微微侧向一边,这一点与芸也非常相似),而我象垂死的病人深溺在自己的精神幻象中,直到奔涌而出的泪水一滴滴淌在她的脸上。 
 
出人意料的事情接连发生——主题是喜娘。先是我和徐秀峰喝醉酒为了她和人打架。然后她每次欢娱后除上交鸨母的四元番银外不再乞讨小费。再后来我公然带她上街购物、吃饭什么的也不再怕傍人闲话。考虑到自己一贯谨小慎微的性格,这样的变化应该相当引人注目。喜娘,这个江南雏妓,善解人意的风尘女子,广东的陈芸,新版《长恨歌》里的琵琶别抱的商妇,就这样以她的肉欲幻影和性爱技巧一次次打湿我江州司马的青衫。是的,相比于芸床笫间一贯敷衍了事的态度,她奔放的肉体与富有想象力的动作是如此引人入胜啊!我开始破例将她带回我的寓所,每次做事前也习惯先聊上一会。由于那时岭南与苏杭之间令常人畏惧的漫长路程,生意显得非常好做。我和徐秀峰等人带去的货物很快销售一空,这使我有时间整天与她泡在一起。在前后长达三个多月的时间内,我总共花费了一百多两银子,找回了结婚十年芸所吝于赐我的那种纯粹的肉体狂欢。这个数目差不多已是我那次弃文从商辛苦赚取的利润的全部。如果不是后来她的妈咪邵寡妇强迫我拿出五百两银子来为她赎身,恐怕我至今还会赖在那里迟迟不肯起身。 
 
回忆广东的情事对我来说有一种川味火锅的强烈的味道,它在记忆中多么的荒唐与放荡,那些送旧迎新的肉体,投映在潮湿的西洋布床单上(槟榔与海腥使它们显得更为恶心难忍)。但在另一方面,当我用艺术的望远镜对准她们并打亮灯光,又是怎样可爱且富有童稚情趣的图案啊——秀发纤足、白皙玲珑的身体,仿佛花朵般绽开的结实乳房。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习惯在高贵与世俗之间为女人的美丽定位,并以真实的水柱反复冲刷她们的身体。在芸与喜娘影像的交投中,努力寻找并塑造出精神的女性形象,纯洁、透明、质朴,在余下的生命时间里我一直与她生活在一起。 
第三章
沈复自述(4)
六 
 
我回到了苏州,这是第二年七月的上旬。仿佛缘于某种默契,芸对于我挥霍货款、纵情寻欢一事不置一词。相反,她对徐秀峰新娶的广东美人却相当感兴趣,并坚持让徐带来给她看一看。事后的评价是“美则美矣,韵犹未也”,这几个字由女儿青君写在包中药的黄裱纸上,倒也有棱有骨,工整可观——这当然是芸的功劳,几年来孩子们一直在她的严厉督导下读书和写字。期间父亲对芸的态度突然有了明显好转恐怕也正与此有关。尤其令我们感动的是他老人家甚至亲自上萧爽楼来相请,将我们重新接回家中居住。与此同时出于唯一当官的好友石韫玉的力荐我很快也有了一份工作——重操游幕旧业——不过地点换成了青浦。生活的轮子在经历了脱轨、震颤以及左右摆动后,似乎又慢慢开始回复到原先的平静——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后来憨园事件所引发的强烈地震,故事的结局完全可能就是另外一个样子。 
 
在打算动手写出发生在公元一七九六年的那个荒唐事件以前,我必须先让自己重温几遍《警世通言》里的卖油郎传奇。一个贩夫走卒看上一位珠绕翠拥的名妓,并发誓要将她弄到手。虽然历经磨难坎坷最终他得到了她,但这仍然只是故事。写作它的人是我的老乡苏州人冯梦龙。观前街的书铺里有他的绣像——一个微笑的和蔼的老头。好几次当我目不转睛看着他,叠合在视线中的却是芸挣扎着想要飞翔的姿容。她象什么呢——一个仅凭黑暗生活的梦游者?一只生下来就被剪去翅膀的天鹅?一团大风中央微弱的火焰?以及,一杆堂吉诃德那样奋勇与风车作战的可笑的长矛? 
 
她用尽她的一生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从婚前到婚后,聪明的小脑袋里满是开创新生活的梦想。令我羞惭并自责的是,每次在她需要她丈夫的肩膀和力量的关键时刻,他却从来不在那儿。在我们一起生活的那些岁月里,我既不曾主动关心她的精神世界,也无力将她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解救出来。事实上这么多年来作为一个思想前卫者她一直是在孤军作战,跟社会、家庭、世俗、时尚、道德观念、孔孟礼教,或许还要加上自己的卑贱出身和毫无生气的乏味的婚姻。即使后来扬州郊外那场命运的大雪将她的一生覆盖,她的手臂依然挣扎着想要伸起,保持飞翔的姿势,孤独而悲壮——象莱蒙托夫《帆》一诗中所反复吟咏过的那个令人震颤的意象一样。 
 七 
描写憨园的故事必须回到苏州,而且首先要与诗歌和一个叫张闲憨的朋友有关。此人作为憨园养母——寓居吴地的浙中名妓温冷香的多年相好,在一次虎丘之行的途中曾建议我顺道前去拜访一下。地点就在半塘附近临水的一座僻静宅院。此前他手携温的得意之作《咏柳絮》四律前来索和,我见一个娱乐界人士能写成这样也算难能可贵,一时技痒答应了下来。中有“触我春愁偏婉转,撩她离绪更缠绵”之句,据说曾令温激赏不已。事情的由与背景大概就这么个样子。而且见面以后我们这位传闻中色艺冠群的美人的姿容在我看来也颇有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之感。唯一让人感觉不虚此行的是她的女儿(后来她奉命陪同我们游玩),清纯中不乏性感,而且目光也相当大胆。但我即使狂妄到将自己看作是清朝的李白,也绝对不敢在身无分文、穷愁潦倒的情况下对一个中产阶级人家的女儿产生什么非份之想。真的,如果不是那天刚巧家母也正带着家人秋游虎丘,以至在中途相遇,故事发生到这里应该已经结束。 
 
我至今清楚记得芸与憨园初次相遇时的情景,包括每一个细节——虽然回忆这些事后只能令我倍感心伤。当时两条游舫同泊在半塘西岸的柳荫之中。憨园出于礼貌执意要过舟叩见我的母亲,就在拜罢起身朝舱外走的一瞬间她的目光与芸相遇,并久久停留。好多年后张闲憨依然声称敢与任何人打赌,说当时他在空气中确实嗅到了“耀眼的火药的气味”。新的也更精彩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两人当即扔下众人不管,双双携手去虎丘绝顶千顷云盘桓了一个下午,傍晚在野芳滨吃饭时也杯来盏去,彼此都表现得有些失态。回去的时候芸甚至提出让她与憨园共舟,而我和张改乘母亲的大舫,并最终强迫我接受了这一方案。可以想象我当时的灰头土脸形象与尴尬身份,也就是说,既妒火中烧,在船上其他人面前则又被迫充当了她的秘密恋情保护人的角色。是的,新的也更危险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我相信自己从一开始已经看到它的结局。而我没有试图去加以阻止是因为没有什么可以为我所阻止:那个勉强做了两年好妻子的芸已经再度从相夫课子的生活表层消失,现在在那条远远落在我们后面,且灯火幽暗、寂静无声的船上的已经是另外一个陈芸。 
 
第二天中午憨园出现在我们家中,两人喁喁密语,情好欢洽。几天以后又正式啮臂结盟,拜为姐妹。芸最心爱的一只翡翠钏子作为某种定情信物,也早已堂而皇之出现在憨园的玉臂上,这些应该都并不让我感到意外,包括她对外声称所有的这些努力全都是为了我——让憨园成为我的侍妾。也就是说,我才是这出颇有黑色幽默风格的剧中的真正主角,而她不过在其中饰演了红娘的角色。应该说明的是这种遮人耳目的伎俩她并非初次使用,当年与素云、兰官情好交往时打的也正是我的招牌。仅仅出于对来之不易的家庭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唯恐受到破坏的担忧,在一次酒后我曾借着醉意与她开玩笑,我问她“你到底打算演的什么戏?恐怕不是董解元的《西厢记》,而是李笠翁的《怜香伴》(此剧系著名女性同性恋题材)吧!”尽管事先已有思想准备,但她坦然回答“是的”时的天真语调,还有说话时脸上的灿烂笑容还是让我相当吃惊。这是怎样真实而又胆大妄为的一个女人啊,她完全应该享有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美国国籍,而让她生活在十八世纪末的中国小城,可以说一开始就注定是一个悲剧。 
 
随着恋情的发展,芸与憨园不计后果的罗曼史也从秘密状态逐渐演为半公开。细心的朋友与家人开始发现,尽管客人作为我的女朋友,每次来后我却总是毫无例外地被请出门外。公众场合偶尔忘情时两人的神色也难免让人有些生疑。在接受同性相爱事实的文明时代远未到来之前,这样暧昧的事情确实在很长时间内成为全家精神上的重负。好在我的全力遮掩在其中起到了一些作用。父亲在半年中已接连三次在他的书房内向我盘问。他投注于我脸上的目光犹如冰雪一样寒冷,而他下巴的美髯却因恐惧而不间断地微颤。 
 
芸憨畸恋的最终结局以失败而告终。温冷香几乎从一开始就对两人的交往持强烈反对态度,正好一位洋货巨商此时愿意拿出一大笔钱来梳栊她的女儿,而憨园本人对此则全然没了主张——这就是故事差不多可以预料的令人扫兴的结尾。可以想象这次失恋从精神到肉体所施于芸的毁灭性打击,如同时下流行小说《红楼梦》里得悉宝玉婚娶消息时的黛玉——既使她的自尊受到深深伤害,也摧残了她原本就十分脆弱的身体。此后八年她的生活基本上是以一个病人的身份在床上度过的。在那些无语泪流的黄昏和深夜的狂梦中,她反反复复说的一句话就是“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啊”“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啊!” 
 
几乎在这以后不久,父母对我们最后摊牌的时刻也终于到来了。我们被勒令三天以内从家里搬出去,理由是我擅自为人作保,债主追讨上门,但更内在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芸的丑闻。当时这件事情闹得如此之大,以至亲戚朋友中无一人肯收留我们,包括素有豪侠之名,并曾为我们的落魄提供过庇护的故人鲁半舫。作为唯一的选择是芸远在无锡乡下的一个姓华的闺中女友。考虑到一家四口寄人篱下不易,临行前又不得不对十四岁的女儿和十二岁的儿子作了近乎残忍的处置:童养媳和贸易商行学徒,这就是他们各自的悲惨命运。所幸此后不久有朋友帮我在扬州找到了工作,接着芸也很快赶来相会。眼看着生活几经重创好不容易又恢复了一些生气,但我任职的国税局突然裁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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