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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人三部曲-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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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之日?即便有一日熬出头去,也不过投胎一户好人家去罢了,比那成佛成仙的到底差远了。如来公正,想必也不会那么颠倒黑白。况且,那些活着的还未被屠夫所杀之人,也不见得就会相信屠夫放下了屠刀,就是为了成佛。说不定那屠夫只是担心自己有一日也下了地狱,被那些冤鬼捉了下油钢呢。要说成佛,怕也不过只是为了保命而已呢。方丈,你说我的这番话,有没有道理?”
听着杭嘉和这么说着话,又见他的眼神,那方丈看出蹑跷来了。可是他又一时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好,只得劝他们喝茶,边说:“杭老板对佛理虽然不如我们出家人在行,倒也有一番自己的见识,只是见仁见智,老僧在此不敢说三道四。不过于茶理,杭老板却是杭州城里数一数二的,不知能否吃出此茶的真正产地来,倒也让我老僧见识一回。“杭嘉和斜视了一眼小掘,一反他平时待人接物的风格,大笑起来,说:“如此说来,径山寺的老师父真正是孤陋寡闻了。杭州城里谁不知道,自打日本人进城,杭家人就烧了自家的五进大院,封了忘忧茶庄。偌大一户人家,也算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能活下去就是天保佑了,哪里还有什么茶事这一说啊!”
那径山老僧睁大眼睛,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好一会儿,才对着小掘问:“竟有此事,竟有此事,阿弥陀佛…·”杭嘉和这才又说:“你这就问到点子上了。这位先生,你别看他华语长衫,却是道地的日本军官呢,我们杭家的底细,别人不晓得,他是最最晓得,桩桩件件看在眼里的。“径山老僧看看杭嘉和,又看看小掘一郎,来回倒了那么几眼,手就抖了起来,声音也随之发起抖来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僧眼花,一点也没有看出来,这位太君,看上去,实在是和我们中国人一模一样的呢。阿弥陀佛……”
这么念着,老僧就一步步地往后退了下去——却被小掘一郎一声喝住道:“和尚且慢,这一碗茶,才刚刚喝了一个头呢,你怎么就退了下去?莫不是听说日本人在此,就吓破了胆?“老僧一时怔住,看着杭嘉和,说不出话来。倒还是杭嘉和从容,说:“老师父,这里不是还有我吗?不是新知也是旧友了,我倒是想喝一喝贵寺往山的二道茶呢。”
径山老憎回过神来,方说:“十方香客,竟为佛徒。想当初,八百年前,贵国多少高僧还专门东渡来此学习佛法,何曾有过害怕一事。来,上茶!”
小掘一郎的脸沉了下来,一声不吭地走出了门外。
他没有想到,这个杭嘉和,除了冷漠,性情还如此刻薄。小掘一郎在中国呆的时间不算短了,还没有一个人敢用这样的声调和他说话。他固然不能忍受李飞黄的奴颜,但也不能忍受杭嘉和的傲慢。他能够听得懂杭嘉和每一句话里面的夹枪带棒,这就是他多少天来等待着的智慧的较量吗?他看着四周的群山,想:应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这么想着,他把他的那张阴沉的脸收拾干净,重新戴上那副从容不迫、胸有成竹的假面具,走进僧房,说:“还是这位径山老师父说得有理啊,今日我们所说的大东亚共荣圈,其实八百年前在此地径山就已经实现了。想当初,我们本土的圣一法师和南浦法师,早在南宋年间就来到此地山中,拜虚堂和尚为师,学习佛经,一住就是五年。归国时不但把往山茶和径山茶宴以及斗茶之低一并带入本土,还把贵国的茶台子和茶道具也一起带了回去。那些茶盏,就是今日的稀世珍品天目盏。听说在你们杭家,还保留着一只,还是我的茶道老师羽田先生亲自送给你杭先生令尊的呢,有这么一回事吗?”
杭嘉和欠了欠身子,高声说:“有啊,怎么没有呢?说起来这只茶盏还是宋王朝的官窑所烧。也是因为我父亲当年救得羽田先生一命,先生无以回报,故而才物归原主的。后来父亲和羽田因为茶事不和,当着羽田先生的面,愤而砸了。那条盏一分为二,羽田先生倒也不曾因此而拔出刀来杀了我父。那茶盏倒是被我据好的了。不瞒你说,我今日还一直后悔锅了那茶盏呢。““你杭嘉和也有后悔之事,听来倒叫人新鲜。”
“普天之下没有人,哪有物?再无有比人最为珍贵的。如今一些人,说起来也是知书达理之辈,却是杀人如麻,心如虎狼,只不过多披了一张人皮罢了。我听说有一个号称汉学家茶道学家的日本军人,为了一只崇越年代中国的青花瓷器,就可以一枪打死一个逃难的中国孕妇。如此说来,这只天目茶盏,保不定有一天会把人害死在哪里?物既伤人,要物何用,还不如当初父亲一下子砸了时大家干净呢。“此时僧房中除了他们两个,已经没有其余人了,小掘一郎也顾不得再循序渐近了,涨红着脸,逼进了嘉和,说:“杭嘉和,你给我想明白了,你在做什么?”
小掘一郎以为这一下子杭嘉和会拍案而起,与他大吵,这样倒也好,先发泄了怒气再说。谁知他一挨近嘉和,嘉和突然愣住了,盯了小掘一眼,别过脸,半天说不出话来,脸就明显地发白,嘴角也抽搐了起来。好一会儿,他端起了身边的茶碗,一饮而尽,就走了出去。
小掘一下子就明白,嘉和是想起谁来了。
他惊慌失措又气急败坏地冲了出去,一把揪住了嘉和的肩,问:“他跟你说了什么!他跟你说了什么!“嘉和生气地用力一弹,挣脱了小掘的手,喝道:“这是我们的事情。”
小掘愣了一下,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拍拍手,自我解嘲地说:“是啊,你of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这么说着,悻悻然地踱开了脚步,走出庙门,突然一股愤怒袭来,转过身大声喝道:“杭嘉和,你出来!”
他本来是想说——杭嘉和,你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可一出口,变成了——杭嘉和你出来!
但杭嘉和对他的指令置若罔闻,他看不见杭嘉和的单薄的身影,只得咽了一口怒气。山林的气势一时化解了他刚才的块垒,他对自己说:这正是我想像中的径山啊……
站在往山高峰,眼见天目山自浙西境蜒而东下,一直驻于余杭长乐镇西,山势宛如骏马奔突而下,在此骤然勒马挽组,东西两径又如马组盘折扶摇而上,直升天目主峰,径山之名,故由此而来。此景怎不叫人想起苏东坡的金戈铁马般的《径山诗》——众峰来自天目山,势若骏马奔平川。
中途勒破千里足,金鞍玉蹬相回旋。
人言山佳水亦佳,下有万古蚊龙渊。
道人天眼识王气,结茅宴坐荒山颠。
放眼望去,但见径山五峰——凌霄、鹏搏、朝阳、大人与宴坐一屏立。五峰之前又有御爱峰,在此,上可仰观峻峭群峰,下可俯视江河海湾。史称宋高宗赵构在此赏景,一声叹曰:此峰可爱!从此山名御爱。
往细处观此径山,却又见山径两侧,松重蔽天,浓翠沾衣,人面皆绿;又听泉声偏偏,如怨如诉,如筝如琴,如铃如磐。站在此地,嘉和却不可抑止地想起了父亲和赵先生。他想到赵先生若能在此望山,父亲若能在此听泉,但闻山中传梵呗,林间扬钟声,而寿木亦不知春秋。如此见山见水,见仁见智,那是何等的心旷神治啊……
小掘一郎也被这径山之气低住了,许久才说:“我在日本时读过许多关于径山的书籍,都说'百万松裙双径杏,Z千楼阁五峰寒'。如今三千楼台倒是不复存在了,这参天的大树却风采依旧啊。”
嘉和沉默了一会儿,方说:“当年赵构上得山去,曾召僧人问道:'何者为王?'僧人答曰:'大者为王。'赵构不以为然,说:'直者为王';从此,此地的古柏便被封为树王了。你刚才说了一大堆的茶台子茶道具,我倒觉得,还不如这一句'直者为王'来得痛快呢。”
小掘一郎气得直咬自己的下嘴唇,一根根的络腮胡就针一样扎了出去。这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在赵寄客身上曾是那么的可爱……嘉和就别过了脸。他想起了他和赵先生的最后一次见面。那时嘉平已经回来了,他以为赵先生是想看看他们兄弟俩,但小撮着却强调说,赵先生只想见他一个人,他就又以为赵先生会有什么重要的机密和他谈。但是那天他们聊了很久,却都是一些家常话,一些已经商定了的决议的重复。直到最后,赵先生要把他送出去了,站起来盖茶杯盖的时候,才仿佛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嘉和啊,我要是有你那么一个儿子,就死也瞑目了。”
嘉和听到这话时,正背对着赵先生。但这句话像是一棒击在他的后脑勺上。他只听得耳边嗡的一响,喉咙就便咽住了。他知道,赵先生今天叫他来,就是为了要说这句话,而这句话下面的无数心事,也只有嘉和听得懂。因为他的视线已一片模糊,因为不想让这位父亲般的老人看到他的热泪,他背对着赵先生,也尽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回答;“谁说我不是你的儿子?我从来就是你的儿子……”
这是一对真正的父子之间的对话,为什么要让这个人知道!现在,嘉和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小掘一郎,想:这个人什么都想占领,这个人入侵了一切,还想入侵我们的隐秘的痛苦的心灵!
小脑终于发话了,他说:“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你可以不把我看做是一个——一个纯粹的大和民族的子孙。就算是因为'他'吧,难道我们就不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嘉和回过头来,第一次正面注视着他,半晌才说:“难道你到今天,还不晓得寄客先生为何而死?难道你还不晓得,除了汉奸,谁也不会和你对话!你是日本人也罢,你是中国人也罢,这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意义?你早就没有资格来奢谈什么茶道了;你也早就没有资格上中国的径山、早就没有资格喝茶——无论中国茶、还是日本茶,你都早就没有资格去碰一碰了。你们手上沾的血实在是太多了,你们再也洗不干净了,用什么样的水,哪怕是用茶水来冲洗,也无济于事了……”
小掘一郎手里的拳头,握紧了,好一会儿,才说:“看样子,你的确是不打算回去了……”
第二部:不夜之侯
第三十章
在小掘一郎看来,杭州的四季中,要算是秋季最合他的口胃的了,尤其是深秋的有着小雨的夜晚。
春夜和冬夜,他有时也会到六三亭俱乐部去胡闹。但秋夜他喜欢一个人呆在自己的客厅中,他喜欢穿上中国式的长衫,用曼生壶品茗。
有时候,他也会取下挂在墙上的古琴。可是他弹不好,拨弄几下就只好停下来。往往这时他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沈绿爱。他曾听说,那个死去的女人,弹得一手好古琴。他想,赵寄客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而喜欢上她的呢?
他还是不能接受这个女人。尽管她已经死去多年,但在与她有关的人当中,她仿佛一直活着。他想像不出,这个一直活到死里头去的女人,凭什么,竟然还能弹得出一手好琴。这样的琴声,原本应该是发自那个叫盼儿的女子的纤细的手指下才合适的呀,他想。
幽暗的灯下,他就仿佛看到那个姑娘了。她穿着一身洁白的中式大襟衣衫,梳着一根长长的中国式的辫子。她在博山炉的一缕清香下,半跪在地上,低头挑抚着琴弦。琴声是悠远而恰然的,其中又有深意。而他,他也是半靠在地板上的。他心痴神迷,恍兮愧兮,他的手里,始终捧着那只曼生壶。
姑娘在一缕茶烟中消失了,小掘一郎摇摇头,他知道这都是他的梦境——不可告人的梦境。
有好几次,他都已经整装待发,要到西郊的梅家坞一走。他知道,杭家的那个家人小撮着把这个姑娘藏在了什么地方。不就是藏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吗?笑话,如果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查不出来,他小掘一郎还凭什么入梅机关?
梅家坞是一个产茶的好地方。龙井茶的本山产区狮、龙、梅、虎、云,其中的梅,就是梅家坞。小撮着本是翁家山人,娶得一个女人却是梅家坞人。梅家坞离杭州城不远,只是在山中,感觉好像是可以有了什么屏障似的。想起来,小掘一郎也是可以理解他们杭家的。他OJ怎么能把这么一个生着肺病的女孩子送到十万八千里路之外去呢?虽然太平洋战争爆发,日美正式宣战,但美国还是常常有药品,通过上海,秘密送到杭州羊坝头。他小掘一郎只要小手指动一动,就能断了这条通道。他也不是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想,她和他一样,都是不能够假以天年的人——还是让她死在他后面吧。
明天晚上,是他告别杭城之夜。没有任何宴请,他把这场告别安排在昌升茶楼。他要和杭嘉和来一场对养,他开玩笑地说,这场对养,输赢只赌一只手指。他认为他有信心赢他。
此刻,他轻轻地蹑了一口龙井茶。中国的散茶,喝起来就是这样自由散淡。在这块土地上呆的时间越长,他就越感到了这种散淡之风的舒适之处。他这么想着,就斜斜地躺在了铺着地毯的地板上,随手拿过一个枕头。就在这时讷J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女人,也如茶烟一般地袅袅而来。
这是一个身着和服的女人,一个真正的日本女人。和服的料子,一看就知道是绸的,和这秋日的天气正好吻合。至于那花纹,在蓝白底色里配上秋草,连那系在腰间的双层筒状的带子也是恰到好处地显现出了秋草的图案。她的头发,完全按照日本传统女性的发誓式样盘了起来,脚上登着白布袜子,然后,再套上一双木展。
唯一和日本女人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她进来时没有脱去术展,鞋底就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动静。尽管如此,小掘一郎还是仿佛听见了女人走动时那和服下摆发出的微妙的沙沙沙的衣料摩擦的声音——久违的故园的声音啊……
那女人走到了离小掘一郎不远的地方。她依旧是站着的,甚至连腰杆也没有弯下去,她的膝盖也没有像传统的日本妇女一样始终弯曲着。她的手始终双握在胸前,看得出来,她是在护卫着一个挂件。这么一来,她和小掘一郎之间的位置格局,就是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显得居高临下的了。小倔便遗憾地想,到底是在支那的日子太久了,即便穿上本国的和服,她也不再像是一个纯粹的日本女人了。
虽然是那么想着,小掘还是从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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