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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暖-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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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无朝自山下跃下,一抬手就已将她手中的木剑收了去,握在手心内掂了掂,转身对着祁渊道:“祁渊,这回却是你输了,明天要下山去买酒。”
祁渊竟也没过多辩解,只冷冷的回了一句:“她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若不是我撤手,她这会儿手腕早就断了,哪还能近的身?”
思暖不说话,站在一旁低低的喘着粗气,她在那草丛里趴了足足两个时辰,刚才一下奋力一搏已经费尽了全力,此时稍有些虚脱,连话也不愿多说一句。
柏无朝回头望了她一眼,没有苛责,微笑了一下道:“还不错,只是速度不够快。”
思暖没有抬头,她听得出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叹息,便已知道自己这次做的仍是不够。
她紧抿了嘴唇,双手的成拳垂在身侧,握的死紧。
照着这个架势下去,连祁渊都打不过,更何况是冷千秋?
“我也算不得赢,明日和师兄一起下山。”顿了一顿,她低低的开口。
“大师兄不害臊,这回明明师姐打中了。”柏无朝背后忽然转出了一个着了紫杉的小姑娘,十一二岁的身量,小小的圆脸。
“紫灵,不许瞎说。”柏无朝呵斥了她一句,换来了紫灵瘪着嘴小声的嘀咕:“本来就是嘛……”
“哼。”祁渊也懒得多说,好男不与女斗,躬身向柏无朝行过礼,径自转身就走。
“哎,小子,注意点安全,后天太阳落山之前回来,不许乱逛乱花钱。别忘了是要集市最右那家老伯的,米要西城口的,醋要……”柏无朝在他背后叮嘱道。
祁渊刚迈出去几步的脚站定了,回头拧着眉毛望着他:“师父,有没有人说过你越来越唠叨?”
柏无朝愣了一下,狐疑状望着思暖。对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面无表情的望了一下天。
他又低头看了看紫灵,小丫头倒也不和他客气,眯着眼笑了一下道:“师父,每次下山去你都要说这一句,我都要背下来了,确实有点唠叨。”
这不是为了他们好,柏无朝颇有些无奈的捂额,这两年这帮孩子到底是长大了,开始一个比一个不听教训。
“行了,煮夜宵去吧。”柏无朝伸指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一下,“要是再烤焦了你就自己吃光。”
紫灵撅嘴冲他吐了吐舌头,回头过去抱了抱思暖,这才蹦蹦跳跳的跑去了厨房。
空旷的山地里只剩下了两个人,思暖想了想,抬头很认真的问柏无朝道:“师父,我是不是很差?”
柏无朝牵了牵嘴角,拍了拍她的肩,两个人慢慢的向前走着。
“阿暖,并不是你差,而是你的体力不足,内息也不稳,用剑本来就处于弱势。况且刚才……确实是还不够快。”
思暖点头,明白他的意思。她几乎浪费了练武最佳的时机,又因为中毒根本无法修习上乘内功,空有剑招,只有从速度上取巧。
“容我想一想,改天再教你一套剑法。”柏无朝本就温和,安慰人的时候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做作,“不过你胜在身体轻,天生就是做剑客的材料。如果真的学的好了,总有机会打得赢冷千秋。”
“恩。”思暖也不说话,只是静默的跟在他身后,抬眼便能看见他的背,青衫萧索,长身玉立。
她有些别扭的将头转过去,像是被人看破了秘密一般,低头死盯着自己的手掌。
祁渊随手取了一身换洗衣服,把自己身上有些汗湿和泥土的衣服换了下来。上衣一脱,左胸口处便显出了一道青痕。
他伸手触了触,酸麻的痛感袭来,连带着肋骨处也有些闷痛。刚才思暖那一下子虽然不甚致命,但是终究是砸出了点皮肉伤。
祁渊嘴角抽了抽,想起思暖那副不要命了似的僵尸的模样,脸也跟着有些发青。
他吸了吸气,随手敷了点药,又从墙边的橱柜里取了几两碎银子出来,方才拿了草帽和竹筐打算出门。
刚一推门,就看到有人环抱着一把木剑,正靠在他门外的立柱旁。
思暖已经换了一身利索的男装,仍然是一身全黑,衬得脸色浸在乌沉沉的夜里鬼一般的苍白。她的眉眼本就标致,这两年又长得开了,越发的清丽动人,只是整个人上下没有一丝生气,倒像是个泥雕木偶。
祁渊皱了皱眉,打算目不斜视的从她身侧走过去,没想到这人一声不响的跟了上来。
“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说了要和你一起下山。”思暖仿佛压根没看到他的表情,再没说过一句话。
祁渊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也没撵她,只顾着大步向前走。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往山下走,山里的雾气重,又已经接近清晨,下了一层露水,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人的衣服打得半湿。
“哎。”祁渊回头,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你能行吗?夜露这么重,受了潮气,可没人管你。”
上山下山本就是个折磨人的活计,老头子自己懒得动弹,每每折腾这三个徒弟。祁渊一想起来就忍不住觉得柏无朝奸诈,紫灵太小,思暖的身体又差,还不如直接定下来让他来算了。
思暖就像没有听到一般,越过他一步也没停,继续向前。
不领情就算了,祁渊对她这个脾气秉性司空见惯,况且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半点尴尬也无,背着篓子走的更快。
上下山的这条路确实难走,没一会儿的功夫思暖额上冒出了一层细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有些酸痛,手脚也无力。
好容易挨到了山腰,天已经露白了,太阳缓慢的露出了一个浅浅的边际。
思暖微眯了眼,注视着日光一点一点将她的周身笼罩,金色的光芒暖的人的心都是温热的。
祁渊突然停在了原地,随手俯身从地上扯了一把草叶,硬塞进她手里,没什么好气的道:“薄荷叶子,含着。”
她的脸色有点过于苍白了,看上去不是特别的好,含这个能提神。
一个大活人,他可真是没功夫把她再拖回来山上去。
思暖也没反驳,接过来放在嘴里嚼了嚼,淡淡的香气从唇齿间流了过去,精神了不少。
两个人又继续向前,足足走了大半天,方才到了山脚处。
环着山绕出去,再走了几里地就有一个小小的市镇,人虽不多,各色的店铺却还是齐全的。今日又是赶集的日子,自然是比平日热闹,祁渊也不急,带着思暖在人群中穿梭。
他先去了柏无朝制定的店铺买了日常用的吃的,都置办妥当了见时辰还早,心情也缓了下来,索性扯着思暖的袖子道:“我带你逛逛去。”
思暖这些年要么整日窝在山上静养,要么就是拼了命似的在山涧的瀑布处习武,甚少下山。乍一看见这么多的稀奇东西,多少还是有些好奇。
路过一个糖人摊子的时候,见那个吹糖人的老头手艺精湛,忍不住停了下来,多看了两眼。
“喜欢那个?”祁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她直直的盯着人家架子上的糖人看,又不说话,以为是不好意思开口。
他想了想,平日里没怎么关心过这个从头到脚都很冷淡的师妹,索性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文钱上前,打算买一个给她。
他甫一动身子,立刻感觉胳膊被人拉住了。诧异的回头一瞧,却见思暖定定的看着地面,拒绝的很明显。
“这不是老头子的钱,没必要给他心疼。”祁渊误会了她的意思,“我上次卖药材挣得。”
思暖悄无声息的摇了摇头,她是真的不想要。小的时候阿娘给她买过一次,那时候很穷,她一直舍不得吃,偷着抱起来埋在了她们住的草屋后面的雪地下。过几天天气回了暖,雪化了,糖也化没了,她记得自己哭了很久,把那周围剩下的残雪挖出来,含着也是丝丝的甜。
后来她明白,有些东西如果一开始就注定留不住,那还不如未曾拥有来得好。
祁渊一见她这么不给面子,脸黑了下来,甩开她的手就自顾自的走了。
思暖觉得无所谓,这种小孩子赌气似的思维不怎么在她花精力考虑之列,于是她一言不发的跟着祁渊接着走,再也没看那些糖人一眼。
走在前面的那个人突然猛地停在了原地,思暖一个不察觉,险些撞在他的后背上。
“喂。”祁渊扭头扫了她一眼,“肚子饿不饿?”


、10月末

两个人坐在一家小饭馆的沉默的吃着面条,思暖吃的很慢,她的胃口并不好,吃得多了就容易吐,这么长时间来一直都很瘦。
祁渊只是把那盘炒青菜往她那边推了推,“你最好多吃点,长得那么瘦,打架都没劲儿,怪不得师父不许你用铁剑,只许你用木的。”
思暖动作顿了一下,把脸埋得很低,有点艰难的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
祁渊晃了晃脑袋,没管她,自顾自的调戏自己碗里的面条。他吃东西一向是很快速的,没一会儿的功夫碗就见了底,侧目一瞧思暖还剩下大半,顿时皱紧了眉头。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给老头子买酒。”他拍了拍思暖的肩膀,背上竹篓子就往外走。
思暖没回话,头垂的有点低,表情似乎还是正常的。
祁渊从饭馆里走出去没多久,思暖觉得差不多饱了,就放下碗,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呆坐在原处。
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她用余光扫了一眼,本来并未在意,然而在视线触及到为首那人的腰间时,她忍不住多瞄了几眼。
那人穿的是件很普通的棉布白袍,是个生的很俊的男人,一对眉毛斜飞入鬓,英武非常。
看上去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商人模样,身后的众人也俱是走卒扮相,几匹马上却是大包小裹的很多件货物。
那人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定,虽然与思暖邻桌,但却是背对着她。
思暖默默的瞧着那人腰间行走间不经意路出的搭扣,思索了一下,捏紧了拳头。
那应该是一副贴身穿的软甲,一个生意人怎么会穿着这个?
再一扫那些随从,她微微动了动眉,一般的脚夫仆人满手俱是做活留下的老茧,这些人手上的茧子却是集中在掌心处,莫非也是习武出身?
她随手将放在坐凳上的草帽拾起,扣在脑袋上,遮住了额头,仔细的分辨着这些人说话。
思暖的听力极佳,饭馆内人却不少,甚是嘈杂,她努力听了许久,才隐隐听得清这些人正在商量上山的路。
她正想听的细致些,却见祁渊缓慢的不动声色的从外面进来。
“走。”他的眼神向那些人的方向飘了一下,思暖会意,立刻随着他起身往外走。
行至不易察觉的拐角处,祁渊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向后,两个人几乎是紧贴在围墙下冲着饭馆的大门处张望着。
“他们要上山。”祁渊低声道,“那些东西似乎都是要带上山的,如今敌我不明,你先回去告诉师父。我留下误导他们。”
这些人初来乍到,一定不会识得上山的路,也就必然需要向导。到了山上,他自然有办法把他们暂时引到错误的路上去。
思暖并没和他争辩,动作迅速的转身离去,一刻也未停留。
祁渊长出了一口气,继续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边的动静。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那些人终于从饭馆步行了出来,赶着马匹继续往上山的方向行去。
祁渊悄悄的跟着他们一路前行,立刻抄了一条近路,动作迅速的跑到了山腰处,随手找了个山洞将竹筐藏好了,这才出来低头假装在寻找草药。
他穿的本来就有些破旧,人又有些偏瘦,看上去倒是和农户家的孩子没什么差别。
“小子。”一个中年的男人过来唤了他一声,他额头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一笑起来便显得有种异常的狰狞。“我们是澜平来的商人,想越过这山去做买卖,可有近一点的路?”
祁渊目光有些慌乱的瞄了他脸上的疤痕一眼,有些怯懦的答道:“这?这山上的雾气大,古怪事物又多,平日里我娘不叫我乱上山的。”
那人的嗓门很大,一把把他的胳膊钳住:“那你给带个路,回来给你钱。”
祁渊有些执拗的摇了摇头,吓得一个劲儿的往后躲,“不行,上山来回要一整天,我娘亲在家等我采了药回去呢。”
“让你带你就带,哪里那么多废话?找打是不是?”那人的足有蒲扇大小,照着祁渊就扇了过来。
祁渊趁他不备,假意“哎呦”一声,抱头便躲。他身量还小,像条泥鳅似的在那人胳膊下一钻,回手正好抚在那人的膝盖弯处,自己也往后退了好几步,狼狈的站定。
只见那人身形一摇晃,双腿一麻,直直的跪倒在地。
旁人看了,只会以为是这人想要打祁渊未成,用力过猛收不住,又被祁渊躲了过去,故而栽倒在地。
“啊呀!这可使不得,我娘说随便让人磕头要折寿的。”祁渊一脸惊慌的瞧着那人,心底暗爽。
那人很狼狈的站起来,咬了牙就要去抓住祁渊揍一顿再说。正在这时听到背后一声轻轻的咳嗽声,立刻毕恭毕敬的躬身站在了原地。
祁渊微微眯眼抬头望去,声音的主人正是那个穿白衣的年轻男人,此时他正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和蔼,微笑道:“小兄弟,御下不严,你别在意。这山上的路可否帮忙指正一二?”
他的声音清越,听来犹如玉石相击,很是悦耳。
这也算说得是人话,祁渊暗自里一思量,赶忙显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道:“这位公子,这山上真的有古怪,轻易没人敢上去的,都怕下不来啊。”
“哦?”那公子笑了笑,“小兄弟,靠山吃山,既然你常住此地必然多少晓得一些,我们今天是不得不上山的,你看……”他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俯身塞在祁渊的手里。“行个方便吧。”
祁渊的眼睛亮了亮,立刻装作乐不可支的道:“那……好吧,不过说好了,我只送你们到半山上,剩下的路指明了你们自己走去。”
不就是带路么?带那条可不一定,得看小爷的心情,他心底腹诽。不过这个男的出手还真是阔绰。
他把银子塞进腰兜里,带着那群人往前走。
刚才要打人的那个一见祁渊吊儿郎当的边走边停下拔拔草,扔扔石头之类的,有些忍不住,靠过去对那位公子道:“主子,这小子靠得住么?”
那公子笑而不语,祁渊听见了倒是不干了,转头嘟着嘴道:“要不银子还给你们吧,我不干了。”
他这么一说,那人立刻住了嘴,有点愤恨的退到了一边。那公子也没生气,只是淡淡的道:“小兄弟,有些事情既然答应了,就断没有退回来的道理,你觉得呢?”
他说话的语气算不上是威胁,然而停在人耳中却是自有一番威严,有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祁渊“哈哈”的傻笑了一下,没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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