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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颜乱 作者:罗姽-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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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甩头躲开哥哥的抚摸,抢过书册,啪啪地翻给他看,“可是,仅仅太祖本纪里,记载太祖皇帝与摄政王姐,会盟的次数都有十次。后来我找来色目国史,发现,还有四次会盟,我们卫史未曾记载。那么,仅仅记在史书中的,他们就有十四次会盟。若从天下一统算起,太祖皇帝在位十五年,也就是说,他几乎每年都与摄政王姐见面。”
“那又如何,当时色目国是横跨中西的最大汗国,我们大卫王朝则是最大的东方帝国。作为天底下最大的两个国家的首脑,频频会盟是应该的啊。”萧瑾仍旧微带嘲讽地笑着。
清河像受了伤害一样,下唇咬出了牙印,犹带不甘地试图说服皇兄,“你看,皇始三年,远征大漠,助色目国平定右丁零王谋反。天嘉元年,色目国扶日可汗驾崩,帝亲率大军入色目,剪除右律王,扶立色目国大长公主摄政,其后,人称‘摄政王姐’。这位摄政王姐,可是我们太祖皇帝扶立的哦。”
“太祖皇帝既然被称为天可汗,自然是天下共主,恩威远播异域。干预番邦内政,也属外交国策,何足怪也?”萧瑾不禁逗弄起妹妹,“正常邦交,都会被你加入绮思。是不是因为父皇在议下降之事,所以你开始春心萌动了啊?”
(注释:古代公主下嫁称为“下降”。)虽然四皇兄是跟自己最知心的哥哥,清河仍旧羞不可抑,拿书追打着皇兄,娇叱,“你胡说什么!人家跟你讨论经史,你倒扯到私事上去!”
“你那是讨论经史么?你是在想入非非,谬解史书!”萧瑾一边躲闪一边笑骂,“都像你那样读史,煌煌史册都成了yin词艳曲了!”
这天之后,萧瑾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过了数月,一日傍晚,萧瑾在自己寝宫后苑舞剑,随着一声声激动的呼喊,“四皇兄——四皇兄——”,一袭淡紫色鲛绡裙如飞奔入。
萧瑾凝住身形,收剑回鞘,转身笑道,“清河,什么事这么急?”
清河怀里捧着两本书,扯住萧瑾袍袖,两眼闪闪发光,“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萧瑾摸不着头脑,被清河连拖带拽地拉到石桌边坐下。
“我找到太祖皇帝和摄政王姐之间的证据了!”清河兴奋得秀眉飞扬,满面红光。
“怎么你还在想着这事啊?”萧瑾先是一愣,继而失笑,“都过去一百多年了,弄清楚了真相也没有意义啊。”
清河不理会萧瑾的嘲弄,把两本书摊开,翻给他看,“四皇兄你看,太祖皇帝于显德五年,禅位于十八岁的太子,也就是后来的太宗文皇帝。”
清河拖过另一本书,“你再看色目国史,色目国的纪年用的是可汗的尊号。摄政王姐在位时的可汗,原名温迪,由摄政王姐为他取尊号,是为隆吉可汗。隆吉十一年,摄政王姐还政于温迪。”
说到此处,清河顿住,凝目盯着萧瑾。
她目光深处缓缓透射出来的光芒,仿佛穿透了萧瑾的身躯,让他像被施了法术般定住了。
“我特意请教了负责修史的兰台令。”清河声音颤抖地吐出,“兰台令经过换算,求证出,太祖禅位,与王姐还政,是在同一年!”
萧瑾突然觉得自己的表现有些好笑,怎么能被一个小姑娘的臆想所打动。
他使劲摇摇头,试图甩掉那些奇思怪想,慢慢冷静下来,浮起一抹讥讽,“清河,你的意思是,咱们的太祖皇帝,与那位番邦女主,最后在一起了?但这只是你的臆断,没有任何记载表明确有此事。就算他们在同一年还政,也很可能是巧合。”
清河眼里的光芒纯净而坚定,“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
萧瑾再次被清河的眼神镇住,定定想了一瞬,突然伏身于书页,双目紧紧盯着,一行行扫视。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清河心中一跳,急切地问道。
“太祖还政时,已有……”萧瑾哗哗地翻书,歪着脑袋掐指一算,“已有五十岁。那位摄政王姐,只怕也是半老徐娘,不信你翻一下色目国史。”
清河翻开色目国史,“摄政王姐……已有四十五岁。”
“哼,这就对了!”萧瑾不禁得意起来,好像找到了什么宝贝,“太祖后宫想必不乏年轻佳丽,怎么会喜欢半老徐娘?”
清河呆住了,一瞬间,仿佛天地都失色了。
“你看我们父皇,三十岁以上的妃子处,他现在根本就不去了。如今得宠的几位娘娘,都不满二十岁。哪个男人不喜欢年轻色美的女子?”
清河突然劈手拿过两本书,紧紧抱在怀里,转身就走。
萧瑾愕然,愣怔片刻,追上去,拉住清河衣袖,“清河,你怎么了?”
清河使劲甩掉他,厉声怒喝,“放开我!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萧瑾从没见过妹妹发这么大火,完全懵了,怔怔放开她。
“跟你没法说,有些东西,你根本不会懂!”清河突然回头,朝萧瑾大喊,泪水倾泻而出。
不等萧瑾有所反应,她像是恨不能立刻远离他、远离这个红尘俗世般,飞奔狂跑而去。
一口气跑出好远,一直到太液湖边的望梅亭,才停下来喘气。
徐步进入亭中坐下,斜倚在横栏上,突然就有种郁郁的悲哀,在心里一丝一缕地漫开,不知不觉间,泪水流了满脸。
时值盛夏,乱蝉的嘶鸣灌满了耳朵。
清河公主在不知不觉间睡去,朦朦胧胧中,眼前展现一片无止无尽的金色海洋。
耳边的蝉鸣忽然变成清脆的驼铃,一声声串起商队的脚步。
深金色的沙漠深邃无边,高达百丈的沙丘,像一座座山峦起伏绵延。
热气不断蒸腾,大漠上的干热风就像一片片火焰刮来。
又爬过一个沙丘之后,商队中有一匹紫色的马渐渐落在后面。
很快,另一匹黑色的马也勒住,调转,等候着那匹紫马。
“再坚持一会儿,向导说前面会有绿洲,到了那里再休息。”黑马上着青色长衫的高大男子说道,他有一双极深邃的长目,眼眶周围深深的皱纹里,溢满无尽的关怀与深情。
“我能坚持,你放心。和你一起去波斯,是我多年心愿,我不会倒下的。”紫马上的紫衣女子抹了抹额角的汗,绽放顽强的笑容,嘴角与眼角的细纹让她的笑容格外柔美。紫色的眸子里,沉淀着深不见底的幸福。
一提马缰,紫衣女子与青衫男子并辔而行,两匹马很快赶上了商队,开始攀爬又一座高大的沙丘。
金沙漫漫,瀚海无边。驼峰起伏的黑色剪影,投映在夕阳如血的沙海,缓慢地移动。
一道道沙的波澜,像金色的海Lang,形成优美而迷人的曲线,在沙丘间无限地蔓延开去。
慢慢地,一切都如同水中的倒影般晃动着,消失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在太液湖畔的望梅亭。
亭外阳光强烈,水天一色。
清河公主想起刚才那个梦,梦中的男子异常熟悉,英挺的眉目像极了挂在宗庙内的先祖画像。
梦中的女子,美得看不出年龄,紫色的眼睛光艳照人。浑身散发出多年执政的女子,才有的绝世风韵。
清河公主忽然摇头笑了,低头摩挲着两本史书。
自己真是疯魔了,居然梦见他们两个了。
也许四皇兄是对的,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爱情?
不过是我的幻梦罢了。
她抱着书册站起身,沿着太液湖慢慢行去。
一枚用作书签的干枯花瓣,从书里掉出来。
原本夹着书签的那一页写着:
“显德五年,传位于皇太子,尊为太上皇,徙居泰昌宫。显德十四年,崩于泰昌宫千秋殿,与皇后赵氏合葬于裕陵。上尊号大武皇帝,庙号太祖。”
没有人知道,显德十三年,在遥远的波斯帝国,从首都苏里斯到天竺国的商道上,一处驿站的客房发现了两具尸体。
验尸官请来后,得出的结论是,男子年近六十,像是东方大卫帝国的人。虽然须发半白,但身形魁伟,仪容威严。其人当有高强的武功在身,为突发心疾而死,面容微微扭曲,许是死前经历短暂痛楚。
女子五十出头,像是色目国人。身材和皮肤均保养极好,仍可看出年轻时的绝代姿容。心口插一把匕首,双手紧抱男子脖颈,十指扣紧,死容安详宁和。女子比男子晚死八小时,经推测,应是清晨醒来时,发现睡在身侧的男子已死,便自刎殉情。
旁边有女子的遗书:请将我们葬在一起。
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何会来到这里。
最后,一位好心的波斯商人出资,将这对男女葬在面对大海的格罗西亚湾。
(全文结束,谢谢观看。)


、番外之赵南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秋雨如尘,就好像她这寂寞的一生。
初见他也是这样的秋雨濛濛,她到兄长府上,庭院里的白菊在雨水滋润下晶莹如丝绢。她在檐下轻轻收起手中的油纸伞,这时,陌生男子的声音传了出来,她的心头一震,莫名的感觉传遍了全身。
这个声音,低沉,浑厚,略带沙哑。
仅仅从声音,便可想见男子的沉着、威严和冷峻。
她微微一颤,侧身欲离去。
“南康,是你到了?”
兄长在里面喊道,珠帘随即撩起,她不得不转过身来,罗袖轻扬,烟裙迤逦,尽力让自己的举止娴雅端庄。
兄长房内的侍女赶紧上来替她脱履,鸾纹青丝履脱下后,素白罗袜轻轻着地,莲步轻移,粉颈低垂,她徐徐进屋,耳畔听得兄长说,“南康,这便是为兄向你提过的北卫晋王。”
她胸中巨震,脑中一阵阵发晕:这便是她的未婚夫婿了?
自从北卫晋王含冤弃国,逃亡吴越,投奔赵嘉,赵嘉便有意让他娶同母妹妹。
南康早知兄长此意,也早已在心中暗暗揣测过北卫晋王的相貌。
早听说北卫晋王是盖世英雄,勇冠三军,用兵如神,保家卫国,却被妖妃陷害,落得反贼之名,半身不遂,有家难回。
他的腿疾已经治好了吗?
她不由升起关怀之意,在北卫晋王面前盈盈下拜时,偷偷看他的双腿。
这一打量,心中微微惊叹,他好高的个头!
她在南方是偏高的女子,一向为此自卑,甚是羡慕其她江南闺秀的娇小。
却在遇到他之后,开始为自己的身段得意非凡。
那日,他本是盘膝端坐在案几后,见她进来便郑重起身,当她折腰下拜之时,忙用双手虚扶:“公主不必多礼,赵兄常跟辰提到公主,辰久慕芳名,今日终得一见。”
这客套话说得一板一眼,她心中顿有异样滋味。
从第一次见面,她便感觉他是外表礼数周全、实际心冷如冰的男子。
此时的他,寄人篱下,有志难伸,他需要赵嘉的力量,也需要这段联姻。
他是很奇怪的男子,明明心有算计,智略深沉,却给人诚恳刚直的感觉。他说话向来沉稳、冷静,却莫名让人信任。
“终得一见,印象如何?”赵嘉在一旁打趣。
未闻他的回答,只觉他审视的目光落在身上,她的心跳如擂鼓般急骤起来。低垂的头颈,始终也不敢抬起。
“与赵兄平日所述,并无二致。”片刻后,他语声平稳地说。
赵嘉闻言大笑,亲昵地拍拍萧辰的肩头。
她自小在姐妹中就艳冠群芳,听得这般回答,她在心中诧异,这男子好刚冷,似乎疏于女色。后来才知道并非如此。这只是辰说话行事的风格,也是他的聪明之处。
落座之后,她始终低垂眉眼,静静聆听兄长和他说话。
她发现,他聆听多,开口少。
是沉默寡言的男子。
言谈间,她再也忍不住,飞快地抬起眼睫看他。
这便是生命中最爱的男人,第一次映进她的眼睛。
她看他的时候,他正好也在看她。
他的目光冷静如冰。
她像被冰水激了一下,打了一个激灵,闪电般移开目光。
如果她此时知道,他喜欢的是那个敢与他对视的女子,那她还会移开目光吗?
还是会。
她并不是柔弱,后来入主中宫、母仪天下,她也曾令行禁止,也曾雷厉风行。
也不是怕他,当然,她对他是敬畏的,从第一次见面,这敬畏就深深刻进心中。
但更多的却是少女的羞涩。
这份羞涩,是她爱的方式。
与舒雅的方式不同。
她一辈子都用自己的方式爱着这个男人。
与舒雅烈火般的爱恨不同,她的方式是阴柔的、压抑的、隐忍的。
心扑通乱跳着,像扑翅的鸽子,她能感到滚烫的红晕慢慢地爬上面颊。
后来,兄长令她献琴曲一首。
窗外细雨如织,屋内琴声如梦。
她穿着水蓝色绫锦长裙,广袖长襟顺着她轻拢慢捻的手势,如秋水涟漪般层层逶迤于地。
盈盈水眸,娇娇粉腮,眉含远黛,靥绽梨涡。
十八岁的赵南康,低眉含羞,情窦初开,轻抚朱弦间,不时飞快地抬眼偷看未婚夫。
每看一眼,心中便荡起层层波澜。
他真好看。
她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男子,也是最后一次。
后来看见冷百合,她才知道,他完全继承了母亲精致绝美的五官,再加上军旅生涯的磨砺,让这精美的五官像被刀斧打凿过一般,平添了刚毅冷峻的男子气概。
第二次见他,就是数月之后的新婚之夜了。
只有爱过的女子才知道,初夜给自己最爱的男人,是多么幸福,是至死都会记得的美好回忆。
与沁水联手整倒了舒雅之后,她听说了那一晚,那个女子凄惨绝伦的呼喊:“辰——我没有啊——我真的没有——”
听紫澜宫的宫人描述那晚的场景时,她心中没有除掉情敌之后的欣喜,反而漫开说不出的惨淡悲凉。
那个紫色眼睛的异族美女,必是深爱着辰。
原来她不是人们传说中的“**”,也不是野心勃勃的天后,她只是一个在爱着的普通女人。
她和她没有区别,只是她们谁更幸运?
她一辈子都在想这个问题,却没有答案。
她的第一次是在新婚之夜给了此生最爱的男人。
而舒雅的第一次是在青楼被人强夺。
这是她比舒雅幸运的地方。
无论如何,她是他的妻,占了一辈子的名正言顺。
他从立她为后,就没有废过她的皇后之位。
新婚之夜,红烛高烧,喜帐低垂,她如羞涩的桃花初绽。
他挑开她的盖头,抬起她的下颌,“南康,为何不敢看我?”
她这才第一次与他对视,烛光下,他英俊的脸庞让她不能呼吸,从未有过的强烈幸福像一种陌生的情绪充溢胸臆,使她忐忑,当她又想要躲闪他的目光,他迫她看他,“看着我。”
她缓缓抬目,凝视他深沉如黑夜的眼眸,她有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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