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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隔壁-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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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分认同地笑笑。

“我画得如何?”她把画笔伸进洗笔筒里涮洗。

“还成。目前只发现一个不足之处。”

“哪儿?”

她涮完画笔,在调色板上沾抹颜料,小心往画布上涂抹,似乎认为我提不出什么意见。

“夜空!你画的过于灰暗了,没有描绘出那种宝蓝色的璀璨,以及隐含在丰富色彩背后的深刻绝望。”

她认真打量一会儿画,点点头,冲我笑笑,表情有点意外。

“你喜欢哪个画家?”

睫毛开始参照我的意见在调色板上混合类似的蓝色。

 “高更!”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她瞅下我示意继续。

《天堂隔壁》 革新观念的画家

我抽口烟,想了想,认真总结:“高更不仅是一个为现代绘画带来了革新观念的画家,更是一个有勇气与胆量的探寻者。比如他离开巴黎,去非洲原始野蛮的塔希提岛。除了猎奇,更多为着一种生活理想:对充满欺骗狡诈的城市生活厌倦之后的精神泊留,对人类本源与人性内根的深刻探索。否则也创作不出《我们从何处来?我们是什么?我们往何处去?》。每次站在这幅画跟前,都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不只是油画本身的哲学意义,更多的是面对作者高高在上的精神高原的一种自惭形秽。”

我收住话题,扭头瞅瞅睫毛,忽然感觉有点惭愧:好象什么地方把自己说得过于崇高了?其实自己渺如尘埃,什么也不是,实在不配用高更来抬高自己。

睫毛静止下来。

手举画笔,出神地望着我,目光前所未有地富有意味,好象忽然发现一个全新的我?一会儿醒过神来,用手背习惯地擦下额头,继续往画布上涂抹。

一阵子沉默。

我坐回砖墙上。

抽烟瞅着快要落山的夕阳,掏出小口琴,轻声吹起唐?麦考林唱给梵高的那首《Vincent》。不知道口琴吸引了睫毛,还是画累了。她把画笔放进洗笔筒,伸个懒腰,爬上墙头靠我身边,默默注视山顶上那轮落日。两人目光望着同一个方向,肩并肩,如同两只安静趴在墙头上的大脑袋红蜻蜓。

“你会唱这首歌?”

“还成。唱不全,歌词太难记。”我老实回答。

“挑会唱的,唱给我听?”

我点头。

努力回忆歌词,轻声唱起来“Starry starry night ; pint your palette blue and gray。。。。。。。”

睫毛小脑袋靠在我肩膀上,长筒靴交叉重叠,随着《Vincent》的节奏轻轻晃悠。偶尔踢到我的脚,抱歉地笑笑。我也笑笑,拉过她的小手,通体冰凉。紧紧握住,贴在胸口,一会儿就暖和起来。晚霞烧红天边,夕阳沐浴一身,两人的脸庞被映照得红彤彤的。

瞅了一会儿睫毛。

卷曲长发扎成两个大把子垂落肩头。削瘦的肩膀。蝴蝶翅膀一样张开着的长长睫毛。茫然沉静的大眼睛。很多口袋的吊带工装。特别好看。

目光移向山坡:油菜花儿,果树,青瓦房子,小溪,落日。

继续轻声唱起来。

唱到“‘This world was nevermeantfor one as beautiful as you”——这个世界根本配不上一个美好如你的人——的时候,睫毛身子颤抖了几下,身子侧向另外一个方向。我扳过她的身子,吃惊地发现大颗泪珠从她脸上滚落。她透过朦胧泪眼望着我,表情平淡,略带微笑,还有一丝奇怪的骄傲。

惊讶不已。

一直以为她没心没肺,不知世上情为何物,如同非洲草原上一只随便存活着的野生小动物。没想到她也有多愁善感的一面?真想知道她到底有怎样不堪回首的往事?酿造出如此沉重的心情积淀?

睫毛泡在泪水里的眼睛很亮。

漆黑眸子里,清楚倒映出山坡上成片的油菜田,还有我认真注视的样子。

春寒料峭。

一阵风掠过,两人轻微打个并不严重的冷颤。

我把她揽在怀里,低头轻轻亲下她的额头。睫毛抬起头瞅了我一会儿,轻轻亲了下我的脸颊。长长睫毛划过我的脸庞,如同蝴蝶翅膀,十分美妙的触觉。

我想了想,慢慢俯下身去,想亲她的小嘴巴。

睫毛闭上眼睛,嘴唇微微上翘,安静等待。

忽然一只小鸟落在画架上,吱吱嘎嘎一阵子乱叫。睫毛被惊醒,猛地推开我。跳下墙头,认真瞅着小鸟。很漂亮的小鸟,啄着翅膀,警惕地注意着睫毛。又一只飞过来,落在旁边,两只小鸟吱嘎叫了一会儿,展翅飞走了。她指着小鸟飞走的方向,扭头冲我快乐笑着,孩子一样,特别可爱。

我也冲她笑着,感觉到一丝前所未有过的温暖。

以前与不不只有过火热激情,好象从来没有过类似的温暖?

偶尔偷偷对比了一下。

《天堂隔壁》 走马观花的游客

两人踩着光溜溜的青石板,脚步轻快地走在小巷子里。

“经常来这儿画画?”

“还行,上学时经常来写生,对这儿有了感情,毕业后只要画画就来这儿。”

“为什么不去附近的宏村?”

“自从拍了那个电影以后,游人太多,嫌吵,懒得去。”

她指的是《卧虎藏龙》。的确最烦那些走马观花的游客,还是衷情安静闲逸的西递。

拐弯有个客栈,上面挂满“**美术学院实习基地”字样的牌子。睫毛拉住我说,这就是她们上学实习住的客栈。驻足观察,果然很多眉清目秀学生打扮的女孩子进进出出。

“为什么全是女孩?”

“女孩子心灵手巧嘛。”

走到村口。

一座高大的胡氏牌坊,一个安静的小湖。傍晚时分,很多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围在湖边抱着画板认真作画。很多在画素描,少数画水粉,个别作油画。睫毛拉着我的手站在她们背后,不知疲倦地瞅着,似乎在回忆过去的学生时光。

她瞅画,我偷偷瞅女孩子们衣领子里露出来的好看脖颈。

最喜欢欣赏女孩子的脖颈,那里有令人感伤的青春气息。

一个第六感觉特别敏锐的女孩突然扭过头来,一下子捕捉住我固定在人家脖颈上的目光。女孩提提衣领,瞪我几眼。我自觉心虚,颠着脚尖儿,若无其事抬头望天,装模作样吹起口哨。

“饿了。”

睫毛冲我笑笑,拉着我跑到绣球楼下一个小广场。

众多小吃摊中,唯独走到一个卖豆腐花的老太太跟前,要了两碗豆腐花。

老太太五十多岁,穿着破旧但很干净的棉袄,头发花白,奇怪地扎着两只小辫子。垂在肩头,晃来晃去,很有意思。人很和蔼,似乎继续保留着年轻时候一直未改掉的羞涩习惯,目光遇到男性就不好意思地避开。

很少说话,只知道低头做豆腐花。做好盛在碗里,不声不响端过来,放在一张破长条桌上,然后靠住石头围栏,眯着眼睛抽烟,表情悠然自得。偶尔抬起长长的灰白指甲,认真瞅个半天。

豆腐花很鲜嫩,入口即化,挖了几勺子就吃完了,肚子仍然空着,又要了两碗。老太太笑笑,把烟小心摁灭,放在石头台阶上,低头继续做豆腐花。

“你认识她?”我指着老太太问。

“认识,以前实习天天来吃。”

睫毛小心挖起豆腐往嘴巴里塞:“她打扮得很像我妈妈。”

“你妈妈?现在哪儿?”

“天堂。”睫毛冲我笑笑,若无其事的样子。

“跟我妈妈是邻居!”我拍拍她的肩膀,有种同命相怜的温暖感觉。

“天堂隔壁吗?”

“嗯,差不多。”

“她们那儿也有豆腐花吃吗?”睫毛眼睛有点潮湿地笑着说。

“没有,有豆腐云。”

睫毛想起什么,放下勺子掏出钱包,抽出一张照片。

照片大背景是一个大院子。门前一条长长狭窄的胡同,厚重的老式木门,粗大结实的木门坎。院子里所有家什无一例外弥漫着二三十年代的怀旧伤感气氛,那个大城市独有的萧瑟气氛。一个老女人坐在门坎上默默抽烟。

“这就是我妈妈。”睫毛指着告诉我。

一位有点古怪的老女人。花白头发,用头绳扎成两个小把子垂落肩膀。穿着碎花布料的老式系扣棉袄,脚穿一双系带平跟皮鞋。目光从容,表情淡定。双手摊开着一本书放在膝盖上。我贴近照片拼命确认,照片太小,看不清楚。

“是《圣经》里的《创世纪》,妈妈信这个。”她解释。

我感叹地点头。

再看照片,果然感觉她妈妈是那种饱经风霜、见过很多世面、颇有教养、已知天命为何物的老女人。不禁想起一首老歌《夜来香》。我揽住睫毛小肩膀,两人脑袋凑在一起,看着照片出神儿。

“这个是妈妈最后留给我的。”

睫毛又给我看她胸前吊着的一枚玉环儿。

“其他全部捐给了基督教会。”

她十分平淡地补充了一句。

《天堂隔壁》 头顶一棵大杏树

晚上,坐在大院子里石头墩子上,陪房东老太太聊天。

头顶一棵大杏树。杏花热热闹闹密密麻麻堆在枝头,芳香四溢。耳边响着老两口喜欢听的安徽当地戏曲。

老头儿一年如一日坐在门坎上专心抽水烟。偶尔古怪地瞅下我们。

老太太很健谈,一刻不停聊了一晚上胡氏传奇。我与睫毛哈欠连天,不好打断,只好瞅着老房子里梁、枋、斗横、隔窗以及窗上的雕刻解闷发呆。最后趁老太太往茶壶里加水的空儿,站起来回房间睡觉。

“你们小两口真怪,怎么不睡一个房间?”老太太笑呵呵地说。

“旅途劳累,这样休息得好。”我揽着红了脸的睫毛说。

两人顺着一条狭窄得有点过分的木梯,嘎吱嘎吱攀上二楼。

我们住在二层两个小房间。屋子里全是明清时代的雕花家具。一张雕花大床,几张粗木方椅,连摆放洗脸盆的架子都古香古色。打开窗户,春寒未泯,寒风清澈。因为是木楼,二层没有洗手间,我们轮流到一楼公用小浴室冲澡。让睫毛先去。我掏出杜拉斯的《广岛之恋》,靠在床头翻看。翻到一句让人感慨的话:

“战争遥遥无期,我的青春也漫无止境。我既摆脱不了战争,也摆脱不了我的青春。”

廖廖几笔却恰到好处,让人痛到最深处。

青春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痛。

爱情也是。

正琢磨着,听见大声叫我。

走到隔壁,睫毛打开一个门缝,一只手用毛巾揉搓着湿漉漉的头发,一只手把洗漱用品递出来交到我手里。她斜着身子,露出半个光润滑腻的肩膀,砰得一声关上门,把我贪婪的目光一下子切断。

我下楼钻进冲澡间。

湿乎乎的雾气里,仍然弥漫着睫毛刚才洗澡留下的香味。干净清爽,是那种做爱不多的女孩子特有的隐隐约约的独特腥香,特别体贴入微,渗入毛孔。我脱光衣服,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着令人着迷的味道。下身不禁勃然而起,不知如何是好,干脆打开冷水,咬牙切齿把这不合时宜的欲念彻底冲刷掉。

洗罢端着脸盆,踩着吱吱嘎嘎的木梯上二楼。

走到睫毛门口,敲门。她又打开小门缝,把脸盆里瓶瓶罐罐的洗濑用品接过去,抱在怀里,抬头望着我,我也望着她,两人长久注视,都想说点什么,可都似乎不知如何说起,气氛有点尴尬。只好彼此匆匆笑笑,说声晚安,各自回房。

我继续看《广岛之恋》。

看累了扔下书,趴在窗口望着夜色中的西递。

一轮明月照着古镇,青砖灰瓦的房顶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隐隐约约仿佛在倾述一个属于时光流逝的久远故事。一种突然丧失掉时空的感觉油然而生,味道如同趴在太空船上俯视地球的那种沧凉神秘。

听见敲门声。

开门,是睫毛。

穿着碎花睡衣,卷曲长发系成两条粗辫子垂落肩头。靠在门框上,半眯着眼睛,哈欠接二连三。

“猫。”

“什么?”

“屋顶上有只猫”,睫毛可怜巴巴地说,“我最怕猫。”

我笑笑,把她拉进屋里。

她打个哈欠,钻进被子,闭上眼睛继续进行一个被突然打断的睡眠。

我瞅了好一会儿。

去睫毛房间把被褥垫子抱过来,铺在木地板上。没有枕头,干脆把《广岛之恋》垫在脑后,想了一会儿心事,安静入睡。

睡到半夜,突然睡不着,浑身欲望澎湃。

干脆爬起来,钻进睫毛被窝,紧紧抱住她。

睫毛仍然沉醉于熟睡中,小脑袋枕在我肩膀上,鼻子小狗似地嗅嗅我的脖子,好象在熟悉那儿的气味儿。一会儿不嗅了,记住似的,鼻子塞在我颈窝里,长长睫毛触碰着我,痒痒的。终于寻找到一个最舒服的睡姿似的,安静放心睡去。小身子随着呼吸,轻微均匀地在我怀里起伏。

睫毛身上有一种冬天晒被子才有的阳光味道。混和着女孩子温暖性感、甜中带腥的独特气味。长腿从碎花睡衣里裸露出来,压在我腿上。肌肤滑腻,极为舒服的磨擦感,下身勃然又起。手探进睡衣抚摸她的平滑肌背。嘴巴碰下她微微翘起的小嘴巴。睫毛身子抖了一下。我俯下身去,深深吻住她。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手顺着后背抚摸到她翘起的臀部,那儿有着舒服的曲线。停留一会儿,继续往下探索,到达一片森林,抚摸下行。睫毛一下醒了过来,忽然用力握住我的手,轻声喘息着阻止。

“做爱吧?”我轻声在她耳边说。

她用力摇头。

“喜欢你,想要你。”

睫毛并不抬头。眼睛睁开,长睫毛划过我的脸庞,凝视一会儿我的脖子,又闭上眼睛,叹口气说:

“喜欢不一定要做爱。做爱之前,还有许多事需要做。”

说完松开我,滚到另一侧,背对我蜷曲身子入睡。

我瞅着天花板,呆呆躺了好久。

“做爱之前,还有许多事需要做。”

——怎么最近她每句话都让我陷入沉思?

睫毛很多类似再普通不过的话,却能深深刺痛我,形成共鸣。

以前跟女孩上床做爱,只为做爱:彼此喜欢,脱衣上床,尽量体贴让对方舒服,做完拥抱安慰,享受肉体欢愉,避免寂寞侵扰。

——如此简单,从未考虑之前还有许多事要做?

或许睫毛想表达:做爱只代表占有,并不代表拥有?不做爱却代表更渴望拥有对方?那种不只局限肉体,更多渗透到心灵里的拥有?如果一认识就上床做爱,反而很容易打碎一件很美好的东西。

突然意识到自己生活的不正常,略觉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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