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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魂-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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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睡觉。旺财不时会出去,然后不知道和谁厮杀得浑身是血地回来,养好了伤,它就又出去。



春香已经洗干净了游泳池。不得不再次提起,这间很豪华的别墅,



在核爆前我存十辈子的钱也买不起——哪怕在核爆后的现在,供水系统仍源源不绝提供着纯净的地下水。



当然这种纯净是指不受污染。



第十一章 我的女奴



游泳池放满了水,我看着春香站在泳池边上,快速地脱下衬衣和沙滩裤。她贴身穿着三点式的泳衣,必是如同她脱下的衣物一样,从这别墅里搜刮出来的。



我望着她跳入池中,溅起高高的水花。她在水中舒展那雪白的躯体,开怀地畅游,游到我这边,一把抱住我晃荡的腿骨,扯着我的腿怂恿我下水。但我拂了一下琴弦,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紧抱着我的脚骨,在水里,痛哭起来。



“我想我的父母,呜呜,我没有家乡了,它们都沉入了海底。我想我的丈夫,他以前可以在我生日时送我一辆跑车,但现在在这废墟里,他宁可抛弃我也不肯抛弃一个面包……”她紧抱着我的腿骨,如抱着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我叹了一口气,对着大门口扔了一个酒瓶,砸在那铁门上,溅起无数的碎片。却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当时在教堂门口,你似乎也没有先打电话来预约吧?神说,无罪的人,可以扔她。”这是圣经里一个典故:众人把犯淫的妇人带进来,请教耶稣怎样处理。耶稣说:你们当中谁是无罪的人,谁就可以捡起石头来扔她。结果人群散去。



不用说,不请自来的,是那个可以去教中文的洋鬼子,约翰。他的身边,还站着修女玛丽亚。



“想不到在这废墟里,还可以喝到这么好的咖啡。”这个神父坐在泳池边,端起换了衣服的春香送来的咖啡,感慨了一番。春香换了一身职业套装和高跟鞋,此刻跪坐在我边上,看上去是那样的恬静,全然不能找到刚才抱着我腿骨痛哭的模样。



当约翰发现他的废话,甚至不能扰乱我手中吉他的一个和弦时,他终于扯不下去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但我知道他不会无故来找我,最后一个音符从吉他弦上淌过,我抬头望着约翰。



“秋,你还是归依主的怀抱吧。”他放下咖啡杯,望着我,眼中流露着怜悯,对我说,“不要总说主没有向你展现神迹,你应也清楚,如果不是神的眷顾,当时你和你的爱人,是不会得到最后那段时间的。要感恩。”



我厌恶地摆了摆手,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如果他的神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无所不能、无所不在、无所不知,那么,就不应让我的小雀斑死去;那么,就该让我恢复躯体,而不是靠约翰的嘴皮子来说服我。



但约翰对我的手势,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只是淡然地微笑:“不要回避,我的朋友,我知道你的迷茫,你不知道什么才是正义的,你不知为何而战,你救下许多人,却不能被人们所认同。”



“我可以安排你的洗礼,然后,神会满足你的需求。你要相信,神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约翰很真诚地对我说,“你也要相信,我是来帮你的。你想想,在你被海伦纳追杀时,是谁给你提供了庇护?在你的爱人将逝去变成腐尸时,是谁给了她最后的时间清醒,让你们可以留下最后的回忆?而神曾向你索取过什么吗?不,没有,神爱世人。”



别说,他讲的这些,我一时还真反驳不了。如果当时没有教堂的庇护,海伦纳一定会如约在三天后干掉我;而小雀斑,约翰也是有出力的,否则她醒来就是腐尸了。这让我很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对他的态度,绝不算好。



他说:“能不能再来一杯?”春香在我的示意下,连忙给他斟上咖啡。



而约翰接下来的话,愈加地使我惊讶,使我渐渐地听得进去了。他说:“如果你愿意回归主的怀抱,你便不再迷茫,在这末世里,信神者,将得救!至少,神会赐给你一个躯体,你明白吗?



一个躯体?天啊,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实话讲从发现DNA再造机对恢复我的躯体无能为力之后,我的确失去了在这废墟里挣扎的目标,我的确迷茫了。



玛丽亚向我伸出她的手,她全身笼罩着修女的黑袍,尤其衬托出她手的雪白。在这废墟里,这别墅不过是汪洋上的孤岛。断裂的枯树,荒芜的四周,倒塌的围墙,更使她的手显得娇嫩,满溢着生命的气息。



我望着她向我伸出的手,竟莫名地激动起来,一个躯体,我可以恢复我自己的躯体!在玛丽亚微笑的脸上,我见到的是圣洁的光芒。我慢慢地伸出手,伸向她的手,我觉得,那是生命和希望的桥梁。我知道这末世不会有流着奶和蜜的净土,但借着她的手,我可以重新站起来,从身体到精神,我不会再消沉。我想我不应该犹豫不决,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时旺财咬住了我的衣角,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这么做,但我停了下来。对于可以并肩生死的伙伴,哪怕它只是一条狗,我也不可能毫不理会它,一脚把它踢开。我知道旺财能听懂我的话,哪怕我说不出声,我在心里对它说:放开我,旺财,这是一件好事。但它定定地望着我,死死地咬着我的衣角。



约翰伸出食指,推了推他的眼镜,微笑着说:“秋,来吧,回归主的怀抱吧。我们可以复原你的身体,九成把握;就算失败,我们也可以用一个克隆人的身体,通过外科手术去掉他的骨架,让你穿上他的皮肉。你放心,穿上以后结合我们最新的基因融合手术,通过三个月的恢复合成治疗,每一寸肌肤都是你能指挥的皮肉。”



我已经找不到理由拒绝。当然,如果是一个有高尚情操的人在这里,他也许会认为这是谋杀,对克隆人的谋杀,对生命的亵渎。但我向来不高尚,我从觉醒以后在找什么?不就是想找一个方法来恢复自己的肢体吗?



我拔出刀,要割开那一块衣角,春香也抱着旺财让它放开,但它咬得死死的,一动不动。我挥起刀,但在空中,我停了下来,我见到它眼里的真诚,还有友谊。我觉得自己要发疯了,我从一条狗的眼里读出了真诚和友谊?但我挥不下刀,我隐隐约约感觉,只要我割下衣角,旺财就会离去,它的眼里有一种割袍断义的坚决。



“当!”这时外面的铁门被人一脚踹开,来人慢慢地走进来。我转过头,见到了一头在风里飞扬的乌黑长发,一张戴着墨镜的脸,雪白的脸颊,秀气的瑶鼻,小小的樱唇里还咬着一根牙签,尽管墨镜遮挡了她的眼睛,但我得说,她是一个美女。



向我们走来的她,穿着长长的黑色风衣,高帮的长靴,黑色的长衣长裤,除了风衣没有破洞,几乎就是千年前那部有名的《纵横四海》里,潇洒的小马哥换了女身。



但墨镜和风衣掩不去她的秀色,她很有活力,如她的长腿一样,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力量。不霸道,不狂暴,不是充满肌肉的那种力量,而是一种活力,如猎豹一般的活力。



她走近了,把手里那个沉重的大皮箱——起码两个大提琴盒大小的箱子,轻松地扔给我。我接住,很沉,还好我没有大意,不然很可能接不稳摔进池里。我放下皮箱,却听她说:“肥秋,我常听萧师兄说,你是一个坚强的人,是一个不放弃自己的好汉子。原来你只不过是一个愿意为了一个假面,就背叛自己的懦夫。”



如果我能苦笑,我一定会苦笑的。假面?你们要能保证给我一个假面,叫我东我哪会向西?



“肥秋,也许你该问问,他们为什么之前不招揽你,现在才来找你。”她说着吐掉牙签,用打火机点了根烟,旁若无人地抽了起来。



“这是西方,尊敬的女修士。”约翰摘下他的眼镜,抹拭着,微笑着说,“如同我们不会去夏国彰显神迹一样,女修士,我想,你来到西方,质疑神的意志,为难神的信徒,阻碍神筛选他的子民,这不是一件明智的事,你以为呢?”



老萧的师妹没有答话,只是抖动了一下手中的烟盒,动作如老萧从烟盒里拍出烟一样潇洒。一根烟向我飞过来,我一手还拿着刀,很自然地用另一只手接住烟,这时我发现玛丽亚的脸色不太好看,全然没有了方才那种圣洁的光芒,她无奈地把那双充满生机和希望的手,缩回黑色的修女袍里。



我点上烟,发现旺财不知何时已松开了我的衣角,我整个人有一种骤然失重的感觉,仿佛刚刚负荷了极重的压力,而一下子撤去了一样。我盯着约翰,但我无法从他或玛丽亚的眼里,找到一丝捣鬼的神情。事实上,我也不觉得他们会害我,毕竟,恢复身体,是我最渴望、最希冀的事了,无论是谁,只要能给予我这个条件,我想管他什么见鬼的神,让我信仰啥我都干,根本就不必用什么手段。



老萧的师妹倚在半截枯树上,那粗大的树墩,尤显得她的身材修长。她把烟夹在修长的手指间,扯出一把战术刀,在刀鞘上磨着,慢慢地打磨着刀刃,慢慢地说:“无数的腐尸聚集起来,有组织地、有防御地占领了大约核爆前整个州的地盘,它们不再杀死人类,而是奴役被它们搜寻到的人类,为它们构筑工事……”



“我并没有打算隐匿这件事。”约翰微笑着喝了一口咖啡,他的神色没有一丝虚伪,他对我说,“秋,虽然我们是朋友,但你知道,我只不过是一个教区的神父,我不是梵蒂冈的教皇,我只能为你争取到这样的条件:去把那个腐尸的首领,自称神使的女子净化掉。然后五十一区和梵蒂冈保证恢复你的躯体。这是我能为你争取到的条件,如果你因此怪我……”他耸了耸肩,表示那他也没有法子了。



我怎么可能因此怪他?难道我期待什么事情也不做,然后全世界都来为我付出吗?我还能要求什么?我见到玛丽亚再次向我伸出那圣洁的手,我再也不迟疑了,我不愿再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我叫玉真,肥秋。”老萧的师妹这时突然无头无尾地来了这么一句,然后她向泳池方向扔出了手里的刀,“滋”的一声,刀沉入水,她一抖手腕上系着的伞兵绳,绳子尽头系在刀柄末端,刀又回到她手里,她望着打磨完淬了火的刀,挥手砍下一截儿臂粗的树枝,似乎比较满意地取下腕上的绳子,收刀入鞘。



然后她站直起来,吸了一口烟,对我说:“吴大姐和萧师兄都跟我说过,你不想加入军队的原因,是不想被人切片。但我现在怎么发现,你原来一点也不怕被切片?难道说萧师兄当你是兄弟,你当他是契弟?”



契弟,她用广东话说的,那就是骂人的话了。她的话让我愤怒,这话太毒了,老萧当然是我的兄弟,甚至可以说,他是这片废墟里唯一让我牵挂的人。她怎么敢这么亵渎侮辱我和老萧的友谊?我不是一个有多高尚的人,但每个人,心里总有一些不容玷污的东西!



我的手比思想更快,当我觉得出离了愤怒时,我手上的白银手枪,枪口已指着她,击锤也已扳下,我沙哑地咆哮:“道歉!”



她把空了的烟壳揉成一团,连看也不看我手里的枪,只淡淡地说:“你最好先问问这位圣徒一样的先生,他们认为为你恢复躯体的百分九十的把握,是怎么论证出来的?或者问问那位圣洁得和圣母不相上下的女士,他们说的去除克隆人骨骼,给你披一层外皮,凭什么一定能成?”



“换句话说,他们提出的方案,是否在一个和你有着相同经历的骨架上实验成功过?哪怕一例!”她弹飞了烟头,冷笑道,“那你最后,完成了他们要求的事,迎接你的,不就是切片研究嘛?你宁可被他们切片,也不愿加入军队去和萧师兄一起并肩,你不是把萧师兄当契弟是什么?”



我持枪的手,无力垂下。



“神说,有人打你的脸,就把另一边也给他打。”约翰站了起来,整了整他本就一丝不苟的衣服,微笑着说,“女修士,我承认你说得没错。但这两个方案都是五十一区的科学家论证出来的,我可以确定他们没有找一个和秋一样的例子来做实验,但我想专家的结论,也许会比我们这些门外汉在这里的讨论更专业点。我相信让人尊敬的女修士,你应该也不曾涉及过基因再造的尖端吧?”



然后约翰走过我的身边,稍点了一下头,对我说:“朋友,谢谢你的咖啡,我只是想来帮你,为了我们的友谊。我本以为这可以带给你帮助的,所以我献宝一样急急地跑过来。也许我该为此道歉,不过你放心,神,从来就不是通过强迫,来得到信徒的。”



我茫然地张了张颔骨,不知说什么才好。我怎么可能要约翰道歉?不,我还是想请他留下……



“肥秋,有烟没有?”玉真淡淡地问我,如同多年的邻里来借油盐。我一手拉住要走的约翰,没好气地扔了一根雪笳给她,她接住之后闻了闻,笑了起来,尽管戴着墨镜,但她笑得很青春地说,“好东西,正宗古巴货。”



“我想也许你能解释一下十字军东征的事?”她吐了个烟圈,坐在树墩上,曲起一条腿支着肘部,黑色的风衣和长发被风吹得飘逸,从我这里望过去,她身后是一片杂草,是破碎的往昔,很有一种孤凄的美,让人心颤。



“那是对异教徒的解放……啊!”他的惊叫,是因为我已经踹翻了他,把枪管捅进了他的嘴巴。我斩钉截铁地,用我愤怒沙哑的吼叫告诉他:“不要把自己的侵略与掠夺,粉饰成什么解放!”



旺财不知道有没有明白我的愤怒,但它已把玛丽亚扑倒在地,森森的白牙就停留在玛丽亚黑袍外那雪白的颈部。



约翰握着他胸前的十字架,死死地和我对视。



也许过了一分钟,也许过了一小时,在漫长的对峙里,我的手无比地稳定,随时都可以扣动扳机,只要他敢动一动。终于,他避开了我的注视,我也收回我的枪,用力把他拉起来。我压抑着怒火对他说:“这是个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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