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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瓦黑瓦-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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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可惜它了。”    
    “你也喝点汤。”    
    “在家喝了。”    
    屋里传出很细微的喝汤声。    
    “他们就瞎嚼舌头!”    
    “就让他们去嚼。”    
    “他们不该这样糟踏人。”    
    “就让他们糟踏。”    
    又是一阵很细微的喝汤声。    
    “你早点回去吧,外面凉。”    
    “我不回去,就在外面待着。”    
    “还是回去吧!”    
    “不回去!”    
    月亮暗淡了些,躁动不安的小镇以及喧嚣不宁的校园,此刻进入了安宁。微风吹动白杨树的梢头,“沙沙”作响,更把这种安宁深刻地印上人的心头。    
    两个女人一个墙内—个墙外地沉默着。    
    我微微觉到了倦意,正欲离去,却听见丁杨氏说:“再过两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一直未哭过的丁黄氏却在墙里哭起来,“死鬼,他两腿—蹬走了,把我们搁了下来,让人家糟踏……”丁黄氏一边哭,一边“骂”着。    
    丁杨氏也哭起来,不言,只哭。    
    丁黄氏不哭了,却陷入了没完没了的回忆:“记得那年吗?    
    我得病了,卧床不起大半年,什么样的医生都请了,什么样的药也都吃了,都说没希望了,你跟他两人老背着我哭。可我不伤心。我伤心什么?那些日子,你和他整天就守在我身边,我心里想:我这—辈子还缺什么?女人也好好做了一回了,情分也受足了,我—样也不缺。那天夜里,你和他—人抓了我一只手睡在我两侧,以为那—夜我过不来了呢。不想,我居然挺过来了。能挺过来,就是仗着那份情分。是你们把我硬拉回来的呀……“    
    “他还在,多好,”丁杨氏说,“偏偏走得那么早!他在世时,那日子,一日一日地过着,也没有个大响动,可天天让人记着。他总有的说,晚上躺下了,熄了灯,就听他说那些事情,后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冬天早晨,天冷,三个人都不肯起床,赖在被窝里。困也不困,可就是不想起来,就又让他讲那些事情。”    
    “我们也有那么多不知哪儿来的话,躺在床上,说也说不够。把凡能记起来的事,都跟他说了。”    
    “有一回,你跟他说你跟父亲进城走亲戚的事,他实在太累,睡着了,可你又把他弄醒了。”    
    “记得我刚来时,看见这张大床,心里说:这么大呀!就站在那儿看。你问我:‘这张床漂亮吧?’我点点头。第二天,你就开始把那一幅幅图案指给我看,又讲出一则则故事来,一连讲了好几日……”    
    “可惜,就只剩我们两人了。”    
    墙里墙外,又是低声的哭泣。    
    远外有鸦声。    
    丁黄氏小声说:“床……不会被人看见吧?”    
    “不会的。没人会走到芦塘那儿去。”    
    “那就好。”    
    此后,她们又说了许多话。但声音太小、,似乎在说—些很隐秘又很温馨的事情,我再也听不清楚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她仍在温隋脉脉地回忆从前那些美好光景,而其中有许多事,是与那张大床有联系的。    
    我终于承受不住困倦,回宿舍去了。    
    那天的夜风出奇地温柔。    
    据第二天早晨起得早的同学说,他们看到丁杨氏裹了一块毯子,像—个孩子—样睡在走廊上的草席上。太阳都快出来了,她还未醒。


第二部分换换花样(5)

    第四节    
    我把我所知道的密秘告诉了马水清。    
    他说:“我们去看看那张床去。”    
    丁黄氏与丁杨氏的那幢茅屋,前后左右皆有芦苇。我们在芦苇丛中找了很长时间,未能见到那床。马水清问:“你到底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又找。马水清的脚被头年割苇剩下的苇茬戳破了,流出血来,于是骂道:“这两个老东西,把床藏到哪儿去了!”他在芦苇丛中坐下了。    
    我不死心,就继续往芦苇丛深处走。几只雀子在前方不远的芦苇丛里叫。我想,那儿肯定是僻静处,双手将眼前的芦苇哗啦哗啦地拨开。我突然见到了那张床。它们被拆开了,好大的一堆,上面盖了许多芦苇。我高声叫道:“马水清!——”    
    “哗啦哗啦”声愈来愈大——马水清过来了。    
    我们把覆盖的芦苇掀掉,就见到了一堆红黑红黑、油亮油亮的木头。说是木头,却似乎含有铁质。我蹲下来用手去摸,觉得它们曾在油中浸泡过数年,可是手在上面来回擦拭,却并不见油。我们用手指弹了弹那木头,居然敲出单纯而清脆的声音来。    
    我们克制不住地用手在上面反复地抚摩着,只见那木头越抚摩越油亮。这是一张可以分解组合的床,结构十分巧妙,出人意料。    
    现今,我已回想不起来它们是如何恰到好处地结构的,但总觉得比现今的那些可分解组合的家具更显匠心独运。首先,它没有用一根钉子或一点点金属器物,完全靠榫、槽、木插销之类来完成组合的。进而,我二人开始欣赏那上面的图案。我们把它们一—抬开,粗粗浏览着。那上面所刻的的神话故事与历史故事,有一部分我们是知道的,如“后羿射日”、“女娲补天”。雕刻极精细,形象略显夸张,便愈显生动。那些鸟雀,皆栩栩欲飞,而草木则使人觉得似在临风摇曳。我们一点不怕费力气,将那些木板一块—块地翻看着。以至现今,我还常贪婪而不太道德地想:当时若偷它—块藏至今日,放在家中,则是件上等的艺术品,而一出手,则可卖个大价钱。    
    马水清突发奇想,“我们把这张床装起来!”    
    我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    
    我们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工夫,就将大床装好了(顶棚以及围板省略了)。那时,十点钟的阳光照射下来,把那张我今生今世再也不可能看到的大床照得闪闪发亮。    
    我们先是站在——旁观看,后来情不自禁地跳了上去。我们在上面走着,就像走在舞台上。后来,我们在一头躺下了。这床真是宽。我躺在中间往边上滚动,觉得滚了半天才滚到床边。    
    四周是苍苍的芦苇,头上是一碧如洗的蓝天。    
    我们将四肢充分地舒展开来,躺在那儿动也不动。后来,我们竟然睡着了。使我们醒来的是从远处而来的“哗啦哗啦”的拨动芦苇的声音。我们坐了起来,等那声音一直过来。但那声音却在不远处的一个水塘边停住了。    
    镇上又传了“咣咣咣”的锣声。人们又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了?    
    “走吧。”我说。    
    我们下了床往前走。走了几步我停住了,对马水清说:“床也没有拆开,太显眼了。用芦苇盖一盖吧”    
    “盖了,也还是很显眼。”    
    锣声很急。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床,欲要掉转头来时,看见—个人的面孔在芦苇丛里闪了—下。    
    马水清也看到了,问:“是谁?”    
    “好像是捕鱼渔的阿金。”    
    我们走出了芦苇丛。    
    丁黄氏被关了两天,丁杨氏就在门外守了两天。那天下午,有人出面说隋,学生们将丁黄氏放了。丁杨氏扶着丁黄氏,一步—步离开学校朝家中走去。两人一路走,一路小声地哭。    
    又隔了—天,丁黄氏和丁杨氏却在芦搪边号啕大哭起来。    
    人们问她们哭什么?她们不回答,只是不住地哭。    
    我和马水清—边看着,心里很明白她们哭什么。我们想走上前去与丁黄氏和丁杨氏说话,无奈有许多人在场。    
    黄昏时,人们不再理会她们。“哭!哭!哭什么?问她们也不说!”她们哭了一整天,也累了,不哭了,坐在芦塘边,目光呆滞地望着——那张大床不见了,只有—片倒伏的芦苇。    
    坐在塘边,她们如同两根被截断的木桩,在夕阳下默然无声。丁黄氏的头发已经全白,如秋日之寒霜。丁杨氏的头发还都是黑的。但她们的神情都是—样:悲伤、寂寞。只不过丁黄氏的神情更苍老一些罢了。晚风撩着白发,也撩着黑发。她们似乎已绒去了感觉和记忆,像是荒古的岁月遗落在此处的两块石头。    
    芦苇顶上,几只黄色的只有大拇指那么大的小雀子,在“唧唧喳喳”地叫着,灵活地跳来跳去。其中一只,竟然跳到了她们面前的草地上,并且歪着脑袋看她们。她们被那小雀子,惊扰了一下,微微动了动身体,让人觉得生命重又回到了她们身上。    
    那小雀子居然没有立即飞去,依然在这两个衰老的女人面前蹦跳,还“唧唧喳喳”地叫。    
    丁杨氏微微向前倾下身体,并伸出手去想逗一逗那小雀子,它却飞了,并且直飞高空。    
    丁黄氏与丁杨氏的两对衰老的目光便跟了那只小雀子,也到了苍茫的天空。此时此刻,这两个老女人人的神态有点像孩子。    
    丁黄氏长叹了—声。    
    在黄昏里,丁杨氏面容酡然。她用手指轻轻向后掠了掠头发,那动作分明是一个少女的动作。    
    她们又沉浸在某些回忆里。    
    我和马水清被这份颇带高贵气的静穆震住了,无声地缩在—旁,竟不敢发出—丝声响。    
    过了许久,当丁黄氏和丁杨氏又小声地哭泣时,我和马水清走上前来说:“我们知道床被谁弄走了。”    
    她们慢慢地抬起身看着我们。    
    “是啊金,捕鱼的阿金。”


第二部分换换花样(6)

    第五节    
    阿金—口咬定他没看到过床。    
    丁黄氏与丁杨氏便都跪在了他家门口。    
    “想跪就跪,反正我没有见到过这床!”阿金拿了网出门捕鱼去了。他在外面待了半天,回来后见丁黄氏和丁杨氏还跪在那儿,两人都面色苍白,网从他的肩上滑落下来,人也慢慢地矮了下去,“不错,是我偷了那张床。可是,我已将它卖了,卖给了过路的船家。听口音,那船上的人像是东海边的。我把钱都给你们,我—分也不留。”啊金进屋去,然后用双手把钱捧了来。    
    丁黄氏与丁杨朋了摇头,没要一分钱,互相搀扶着走了。    
    当天晚上,丁黄氏与丁杨氏将他们在家所藏的金银细软合在一起,用布包了,由丁黄氏揣在怀里,门上挂了锁,离开了油麻地小镇一路打听着,往东海边去了。    
    我们这儿离东海边大约三百里地。    
    丁黄氏与丁杨氏往东海边寻床的消息传出之后,不少人来到她们的茅屋前。    
    见门上真的挂了一把锁,便站着静静地看,然后小声议论着。油麻地镇上,除了少数几个人骂“这两个老痴东西”外,绝大部分人都沉默了。她们走后的日子里,总有人来照应那几只鸡和那片莱园子。    
    跟她们年龄相仿的几个老女人总在一起小声说:“她俩将魂掉在那张床上了。”    
    油麻地镇上的人不再是—律用污秽和淫荡的想像去理解那张床与她们之间的联系和记忆了。即使人们仍然觉得事情还是那种与床笫生活—定有联系的,但现在不再怎么觉得那些事就—定是丑陋的,就—定是腌躜不堪的了。人们觉得,不应再用看待草狗和春天的母猫似的目光来看待丁黄氏与丁杨氏。人们的记忆里,又重新飘起绳子上两块洁净的白布。再说,床上的内容显然不仅仅就是这些。死鬼丁韶广,只不过是用了—种特殊的方式表现了自己的力量、热情、温暖、智慧和一切足以迷乱、迷倒这两个女人的魅力。一些当年曾好“听壁”的人甚至这样回忆说:“他们三人,并不总在床上做那种事,常是躺在床上说话,那话仿佛说不尽似的。我们等呀等呀,却总等不到动静。有时,那两个女人还哭,仿佛想起什么伤心事来了。丁韶广就哄她两个,直到把那哀哀切切的哭声哄没了。”看来,他(她)们只不过是喜欢在床上消磨人生,打发光阴罢了,因而那张床留下了丁黄氏与丁杨氏一段温馨如梦的岁月。而那岁月随着丁韶广的去世,便永远地结束了。如今,她们只想抓住些记忆,如同—个母亲一定要把溺水而死的闺女的衣服放在腮边摩挲一样,她们绝不肯丢失那张床。    
    大约过了半个月,我和马水清正在熟食铺里吃猪头肉,忽听外面有人说:“丁黄氏与丁杨氏回来了。”我们连忙用筷子抬掉了最后几块猪头肉,跑出门外,来到街上。    
    街上并没有丁黄氏与丁杨氏,只听见有人在传话:“在路上,在路上!”    
    我和马水清就随着—些人往镇子东面去。镇东有条大路通向外面的世界,路口的高台上,已站了很多人。我们挤到了人群前,往东看时,见到了丁黄氏与丁杨氏。那是下午四点钟的光景,太阳偏西,正斜照着她们。    
    她们在深秋的落叶中走来,走得极缓慢,几乎是—种静止的状态。人们很快发现,丁杨氏是被丁黄氏搀扶着的,丁杨氏走得极艰难,倘若不是丁黄氏竭力架着,她便会立即瘫痪在地上——她—定是生病了。    
    终于走近了。两人头发蓬乱如秋天之荒草,许多根疲软地耷拉在她们的脸上,脸上失去了往日的净洁和捌旨一般的白嫩,污迹斑斑,色如枯了的瓜叶,眼中无—丝神采,有的只是疲惫、倦怠和深深的无望。她们的身体瘦了一圈,衣服破了,鞋也踏烂,仿佛离开油麻地已有上百年的光景。    
    几位老者迎过去,问:“怎么啦?”    
    丁杨氏已没有声音。丁黄氏声音也不大,“她病啦……”    
    “找到床了吗?”    
    丁杨氏摇不动头了。丁黄氏的摇头也很勉强。    
    又有几位中年人出来相帮。其中—位蹲下,背起了丁杨氏,往她们的茅屋走去。    
    此后,丁黄氏与丁杨氏过了一段很平静的日子。    
    丁杨氏从此就病倒了,终日躺在床上(她们临时用几块木板搭了一张床)。    
    丁黄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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