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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僵尸-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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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她此际的神思,已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也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

只不过,在那很远很远的地方,可有她的理想?可有她的寄望?

这儿呢?也有没有她的想望?

罗白乃、陈日月这些“大小孩”和“真小孩”当然不知道绮梦在想什么。

他们可不管这些。

他们只想知道山上有没有鬼。

人的好奇心就是那么古怪:

天底下,那么多为国为民的英烈侠士,可歌可泣,忠义伟人的事迹行止,他们既不关心,也不理解,更不去接触,偏偏是对一些既无功,亦无德,甚至也尤一技之长、一识之能的风头人物,纯只因为他浪得虚名,或如花容貌,或行为诡怪,或危言耸听,就趋之若骛,四处打听他的一举一动,花边消息,成了众目所的,传遍街市巷衙,人人热衷讨论,不惜以讹传讹,不惜坐大了这些人的飞扬跋扈,同时也蒙蔽了自己的修养学识,真是世风日下的异常行径。沦亡先兆。

也许,这也是一种民俗的活力。

所以他们非常关心:

这儿有没有闹鬼?

甚至,一时浑忘了:

他们最应该做的是救人。

可是绮梦却没有正面答复

她只说了一句:

“本来,我再也不想上哪儿去了。”

——“本来”?

“现在”可已改了初衷么?

这回答,使何梵等人联想更多,制造了更多的疑问。

——比没有答案更增添了问题

幸好还是有人作了答:

“那是一座猛鬼庙,就算半来有神,只怕神也早就给厉鬼赶跑了。但那儿肯定没有人—

—至少不会有活人。我们能活着出来,已算万幸。”

说话的人是张切切,一个胆大也肥大的女人。

4.人吓人

“千万不要上那儿去!”张切切切齿地道:“我们走过了号称‘鬼门关’的独木桥,好不容易才爬上峰顶,眼看庙字就矗立在那儿。我们还是顶着大太阳爬上去的,照得亮黄黄,慌惶惶的,但走上前去,却怎么也走不到。明明立在那儿了,再走几步便到了,但竭力走上前去,它又不在了。它始终在前面,仿佛还会后退,一直都走不到。”

大家也听得心里慌慌凉凉的。

一一“那座庙会走?

会走动的庙!?

大家几乎不敢置信,不觉望向绮梦。

“不过还是走到了。”绮梦有点更正的意味,但语音里决无谴责的意思,“它仿佛停下来等候我们。”

叶告听得有点不耐烦:

“最后还是进去了没有?”

“进去了。”

“有人吗?”

这次是白可儿心急了。

“没有。”绮梦说,“我们不算看见了人。”

“什么?不是听说有庙祝的吗?”陈日月非常精明,十分像他公子无情一般心细如发地说,“不然,晚上庙内怎会泄漏烛光?”

“我是没有看见庙祝。”绮梦说,“但却看见了一个不是人的人。”

“一一一不是人……的……人!?”

何梵又忍住了尖叫。

但忍不住尖声问。

“是的。”

绮梦坠人了回忆里。

山上。

庙里。

庙在山上。

阳光普照的荒山上,那尘封的庙字内,还是一片昏黯。

外头的阳光愈是猛烈,跟庙里的幽暗对映得更为强烈,尘封与阴晦之气,加上群像在神龛上下结满了蛛网,布满了厚埃飞螨,显得鬼影幢幢,仿佛是处身于森罗殿里的幽冥世界。

一下子,眼光几不能适应,看不清庙里的影影绰绰。

放大了瞳孔,凝视好一会,才勉强可以视物,但三人才跨过门槛,进入了庙内,只听咐呀一声,庙门已然关上。

三人马上背靠而立,以防突如其来的袭击。

但并没有预期的狙击。

庙静无声。

一点声息也无。

好一会,五裂神君才屏住声息,凝定心神,向孙绮梦,张切切劝慰地道:“别怕,我们镇定点,这是庙……庙里供着神……有神在,哪会闹鬼?可不是吗?”

他才说这么几句话,已中断了三次,已换了三次气,不但气不凝,神也不聚,就连他劝大家要镇定也付诸阈如,至于“庙供神便不致有鬼”的说法,只怕连他自己也搪塞不过去。

绮梦却什么都没说。

她的手一晃,亮起了火折子。

甫入庙门的时候,她不敢打亮火折,生怕敌暗我明,遭受暗狙。

但如今已顾不得这许多了。

光明在手,总胜一团漆黑。

火光陡亮。

门内院子,乱七八糟,柱坍墙剥,杂草丛生,一点也不似有人料理打扫的样子,反而像早已荒芜多年,废墟一片。

可是走迸了大殿之后,局面便完全迎然不同了:

大殿上,还是封尘处处,到处密结了蛛网。许多神像,各路神灵,塑像,栩栩如生,分列大殿两侧,不但不似尊贵的神抵,反而像罪犯一样,或跪或踏,或匍或伏,或受枷锁囹圄,脸上各露恐惧狰狞之色,或痛苦崇敬之相,都齐朝向殿内神龛上膜拜。

大殿内,只有一具塑像,吊在高处。像下是一张大桌,坐了个判官似的人影。

绮梦正要拿火折子照看,但忽然“虎”的一声,火苗已然熄灭。

大家忙又全神戒备。

庙里无风。

——何以灭火?

过得一会,不见动静,绮梦又待点燃火折,这才发现,火忻已燃光了。

幸好五裂神君手上还有火器。

点着了火把。

火光映照下,只见殿内站满了各种各式的神像,比《封神榜》里所载的还多,但都似忍受着极大的恐怖和痛苦,向殿内的一张大桌,以及桌后举头七尺之处所置的神抵求饶。

到底殿内神抵是哪一位,竟有这般巨大的威力?

五裂神君用火把一照。

张切切再也忍耐不住,叫了一声。

转述到了这里,张切切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可把何梵,陈日月吓得也尖叫了一声。

“吓得我!”白可儿骂了一句,“你可别人吓人哇!”

“怎么啦!?”叶告可急坏了,“到底那是座什么神像嘛!”

“不是神……”

张切切犹有余悸,仿似坠入了幽冥地府的记忆里。

5.神唬神

那塑像不是神!

——那是一头血肉模糊怒目瞪睛张牙舞爪穷凶极恶的物体,令人怵目惊心,不敢注目,但若再仔细看去,那东西就像是一个刚刚受过了刑,完全给剥了皮的动物,而且,连骨髓内脏都是抽于挖空了,血肉全粘在一起,塌在一团,像一堆煮烧了的血肉浆。只在这团“肉浆”的肩膊位置上,似乎铺了一层薄薄的羽毛,就连这层薄羽,也为血水浸透,或者本来就是血色的。

由于那“动物”给剥皮的时候,肯定仍是活生生的,“它”的神容,是极其痛苦,而且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使“它”的嘴巴,大大的张开了,连下颚都几乎掉了下来。下牙龈的肉,全露了出来,千百道头筋赏突颧骨横张深陷入脸颊里,眼睛瞪得老大的,足足凸出于眼眶之外有三寸,充满了血丝。这样的一张脸容,可谓痛到了极处,苦到了极点,而就在“它”痛苦到了最终极之际,有匪夷所思,拥有神灵力量似的大师,把“它”雕成了塑像;又似是苍天冥冥中的一种“神奇力量”,把“它”即时“定”住了,让“它”的痛楚“凝结”在永恒的苦楚里。

这是何等苦痛!

这是什么力量!

一一所以才产生那么强大的震撼与惊吓!

他们看得都呆住了。

震住了。

也震呆了。

“我们看到那‘东西’的时候,鲜血模糊,仿佛,‘它’还在滴着血,喉咙里还发着呼啸之声。我们乍看到这么一个物体,不但头皮发炸,脚发麻,一时间,只顾用下去扯梦姐的衣据,要她留意这一团令人惊惧的血肉……”张切切转述的时候,脸k仍保留着那种惊悸的神态,令人完全可以体会到她看到那塑像时的畏怖。

“可是,没料,小姐却没注意到那团血肉………

听的人,乍闻都不敢置信。

一一一怎么会这样子?

孙绮梦菲等闲女于,怎么在火光照耀下,神龛上有这么一具突恐怖的血团,却还没发现。

“我当时是没看到那团血浆。”绮梦澄清道:“我看到的是……”

她的神容变得有点像是在说谎。

美人在说谎时特别艳。

因为心慌。

可是大家都知道她说的不是谎活。

没有人会在这时候说这种谎。

她只是慌。

惊慌。

惊是受吓,慌还要担惊害怕。

她现在就是这样子。

然后她说:“因为我那时注意力给神龛下面一张判官大桌后的事物吸引住了………

——判官大桌!?

大堂跪拜受刑的,全是各种各类神抵,道家所尊的,儒家所崇的,乃至民家所拜的,佛家所敬的神明,全都列席在堂,那么,到底谁是神抵们的判官?

审神判鬼处分妖魔,莫非这就是“最后的审判”?

——如果说,神能审判人,那么,谁来审判神?

既然在壁上竟悬挂着那么厉怖血腥的事物,令人触目惊心,到底还有什么东西能引开绮梦的视线?

“骷髅……”

说到这里,绮梦发出了一声微微的呻吟。

她的手柔弱地搭在自己的胸襟上。

软弱无依。

大家听了,尤其一刀三剑憧,几乎也在同时心底里发出一声呻吟:

骷髅?——难道白骨还比像仍滴着血受着苦挣扎未死的“怪物”更可怖?

本来在那儿有骷髅并不稀奇。

“猛鬼庙”就建在矿洞的上方。

那矿洞己给江湖中人传为“藏鬼洞”。

那儿曾死了不少人。

死的人多。

——所以,那儿有骷髅,并不出奇。

绮梦和五裂神君,一跨入庙里,就发现殿堂上的神抵,全跪向一个判官。

判官就“坐”在紫檀木座之后,身披灰袍,自头罩落全身,端坐巍然不动。

五裂神君和绮梦都担心那是一个人。

活人。

一一在这儿装神弄鬼的活人,通常就是敌人。

所以丑裂神君即将火把交予绮梦,人却飞身而上。

他手上的铜一捺。

他掀起了那布篷。

他是右手侍铜。

他的铜特长。

——比一般人使的铜,部长足三四倍。

他掠身而起,双足蓄势待发,若遇攻袭,一腿可以急瞅,另一腿无论往哪一方实物稍沾,即可反弹飞纵,闪躲任何意料中和意外的袭击。

右手铜方才一拨,但蕴含了三道变化四种伏杀,一旦发现目标有异,立即杀绝出击。

他另一只左手,看似斜置于胁,其实更不闲着。

一一无论敌手来势如何,出手如何猛烈,他自信以左手所布的功力,所蓄的劲道,都必能一一化解。

他就这么一惊身,先已稳住不败之局。

他是刚决。

不是鲁莽。

——尤其在对敌的时候。

他是强悍。

不是愚笨。

——特别在危境的时际,

他这一探之际,已算好进退之策,一撩之时,已料定变化,算好应变的方式:

且不管布篷内:是敌人?是塑像?是怪物?是神?还是鬼?若是神,那是什么神,可以唬着所有的神?

结果都不是。

而是骷髅。

篷内是一具白骨。

连一块肉也没有的骨骼。

这是骨骼,非常完整,一根骨头都不缺,分明是人的骨架子。

骨质很白。

火光稍黯之时,骨头闪烁着鳞光。透过肋骨与肋骨间的缝隙,还隐约察觉骨骼的背后似乎还粘两片蝉翼般的薄纱。

像一朵朵惨青色的招呼。

至于那具白骨,令人特别震动之处是:

整个骨格并无异常,但到了头颅,却是张大了嘴,下颚完全掉落到喉骨处,齿龈尽露,可以想见这骨架子的“主人”在临气绝的一霎间,脸就是完全扭曲的,脸肌也想必是完全抽搐着,以及他“死”的时候,脸骨几乎变了形。

——而“他”却在这最痛楚的一霎里“死亡”。

这样一具“骷髅”,却罩着质地奇特的灰袍,端坐在大殿上,接受诸神的“朝拜”。

“他”是谁呢?

“他”是怎么丧失性命的呢?

“他”的肉身呢?

看来,他的“肉身”是在死后完全给抽离了,或给人极小心的刨刮光了,而且在剥刮的时候他仍一定神智清醒的,如此才会完全不留一点儿残屑剩肉于骨骼上,以及头骨有那么可怕痛楚的迹象。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有如此现象?

大家都听得惊疑不定:

像是会飞退的庙字。

似是一团血肉的物体。

一具白骨的判官。

——那儿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我当时也惊疑不定,”绮梦说,“所以,我也过去拉切切的手,要她留意这具白骨,她正好也扯扯我衣据,要我去看那团血肉——”

——结果?

大家都想知道。

这次,惟独是罗白乃笑了一笑,无声。

叶告一早看他不顺眼:“你笑个啥!?”

罗白乃笑嘻嘻地道:“我们都想知道结果,可不是吗?”

叶告没好气:“这个当然。”

罗白乃依旧笑眯眯:“我们都很好奇,对吧?”

叶告已不耐烦:“你要是不好奇,可以不听!”

罗白乃毫不动气:“其实,我们只不过都急着想知道一个交换惊吓的心得罢了——自己既身不在其中,不必冒险,但又可以安坐详悉危险的故事,你看,听得有多惬意、多自私、多八卦啊!”

这回连陈日月也按捺不住了,斥道:“你装什么清高,可没人邀你听!”

“听我当然是要听的。”罗白乃依然好整以暇地说,“只不过,小石头告诉我:凡事要做得好,一定要投入:但凡事要看得开,一定要跳出来用旁观者去想,那就有趣多了。”

“去你的趣!要不是你打断,才是有趣多了!”白可儿急着问:

“后来呢?”

奇怪的是,当罗白乃漫谈到“交换惊吓的故事”时。忽然一怔。

然后怔意仿佛好人还没化解开来。

当白可儿这样追问的时候,绮梦也迷茫了一下,看看张切切,两人对着摊了摊下,耸了耸肩,一个说:

“结果?”

“没有。”

6.鬼吹风

“什么!?”

“没有结果。”

——没有结果,就是答案。

不是凡事都有结果的。

也不是每件事都一定非要有结果不可的。

“因为我看不到那团血浆。”绮梦居然在嘴边还微微带着笑,她这种唇边轻溢起一泛微笑的神态时最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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