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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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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火总算是转成了白炽的颜色;弩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在脸上留下了一抹炭灰。他的目光又回到地炉边的两张长长的楸木弩翼上。
由于天寒;木板中的潮气很难被赶出来。弩手双手捧起最长的一块放在耳后;他不是在听;而是用耳后敏感的皮肤来感知一下木板干燥的程度。
在冬天里造弩;真让人笑掉了大牙。这怎么对得起我这手艺?弩手口中嘟囔着;但手上却没有停下来。在大唐;唯一禁止百姓携带的兵器只有弓箭、弩矢两种;所以;要干成那件事;弩只能就地来造。
对自己的手艺;弩手有信心;高天成也没得话说。这是一门非同寻常的手艺;他与铸造刀剑的工匠不同;有的刀剑虽是名师所铸;却从未真正地见过人血。然而;却从没有听说过;有哪一张弩没有被用来杀人或猎兽;听说过么?没有。
煨在火边的鱼脬胶已经溶溶地再没有一个气泡浮上来。这是弩手个人的珍藏;一张好弩;关键在胶。这块鱼脬胶是他用整整一匹帛从一名新罗人手中换来的;真正的马哈鱼鱼脬胶!契丹、新罗人之所以弓弩强劲;关键就在这马哈鱼的鱼脬。大唐没有这种东西;中原人用的多是臭气烘烘的牛皮胶和驴皮胶;制成的弓弩逢天气阴雨反潮时;只能挂在火边当供品;否则便会胶开木散了。
“老大;你说这宋王李成器肯不肯给咱们一千五百缗钱?”弩手已经胶好了两张足足有九尺长的弩翼。每张弩翼用了五支强劲的柞木撑;木撑的两头是柔韧的水牛角;一块块服服贴贴地与弩翼胶在一起;又用湿牛皮绳将它们捆扎整齐;被平放在离地炉不远不近的地方烘干。
“一千五百缗是咱们狮子大开口;但是;如果事情成功;他就顺理成章地当了皇上;这大唐江山值多少个一千五百缗?”高天成虽然笑着为弩手打气;但他心里却没有把握。自接了这买卖之后他就有所怀疑;有人阴谋弑君不假;但却不会有人愚蠢到这个地步;事情还没有办就先把自己的字号打出来。谋逆的主谋是可以到处宣扬的么?
天又下起了雪;雪花不紧不慢地飘下来;很闲适的样子;没有风。
门哐地一声被撞开了;出门买枣的人冲了进来;脸上流着血。“咱们给人跟上了;快走!”
“老四呢?”
“死在酒铺里。”那人一跃跳过地炉;向后门冲去;匆忙中还没有忘记掮起弩手的两张弩翼。
这就是作过边兵的好处;虽然身处险境;却不慌乱。另一个人迅速收拾起几个人的随身兵刃;弩手将已经装好弩机的两支长达六尺的弩身扛在肩上;左手小心地提着那罐鱼脬胶。
“老大;走吧!”他便从后门冲进雪中。
高天成比他们来得沉着;他将佩剑像倭人一样斜插在腰间;把那五十缗钱系在背后;向房内看了看。
没有信件、字板之类的东西。但是;地上有弩手留下的木片、牛角;经验丰富的公差由此可能会发现他们在干什么。他从地炉里挑出了几块燃得正旺的木炭;丢在棉絮坐席上面。wωw奇書网很快坐席就会引燃地板;地板烧毁木柱;那时;这房子便面目全非了。
4
长安城分东西两城;各有一个官设的大市场;在东城的叫东市;在西城的那个自然就叫做西市。东市地处城中最好的地段;占地两坊;东西南北各六百步;四面的街道宽一百步;是大唐朝最大的市场之一。市场四面各开二门;纵横成井字内街;商家四面立邸;号称货财大行二百二十行;而散号还有多少则只有专司其事的东市局能够弄得清楚。
九郎的开源记在市内的东二街上;占了九间铺面。从货行里出来;九郎抬头望了望天空;转过头来对林松之道:“林兄;要下雪了。”
“不敢当。”林松之仍然放不下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大财主的戒心。
九郎的原本就冷峻的粉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快。“这不过是个称呼。我辱没你了不成。你这个人可真是别扭;让人一点也不痛快。”
“这一点还请你见谅。”林松之想透了他与九郎的关系;他大约是想要个帮闲;或是骗人的帮手;只是自己没有这份歪才。“在下一向是个穷小子;凭本事吃饭;白来的好处我不想沾。告辞。”他客客气气地向九郎与小钮子一拱手;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小钮子温热的小手随着九郎的声音轻轻地将林松之拉住。
九郎将一只手指放在腮边;沉吟片刻;脸上突然又浮出那种灿烂的笑容;双手相叉;向林松之深施一礼;道:“这位兄台;在下李九;人称九郎。今日有缘识荆;真是三生有幸。”
对于林松之;他知道九郎这是在干什么。在大唐;当两个好朋友不幸发生龃龉的时候;聪明的人就会选用重新订交的方式。
“幸会;幸会。”林松之叉手还礼;内心里对这个时而粗鲁;时而温婉的少年多少有了几分好感。“但是;别再因为我穷而取笑我;这个我受够了。”
从东二街向北三百步便是东市北街;九郎一招手;有两个汉子牵了三匹马小跑过来。
“我不把你当穷人;”九郎正色道。“你也别把我当富人;咱们暂时只是那种极简单的朋友?”
见林松之面色平和下来;他又道:“是朋友就得给朋友帮忙;你跟我出城一趟。”
出春明门不足五里;三人来到了龙首渠边的一座废园。自隋朝建都长安以来;城东龙首渠边不知建过多少豪华的庄园;然而;其中许多处随着主人家的衰落而破败了。
这座废园占地很大;许多人在空场上忙碌着;场地中间;三座像模像样的熔炉立在那里。林松之他们正赶上出铜的时候;四头牛拉着巨大的坩锅;喘着粗气向他们走来;只是里面的铜液颜色不对。林松之小时候在铸匠手下帮过忙;他知道;这是因为铜液里掺了太多的锡与河沙。
“怎么样?”九郎神采飞扬。“这就是咱们一本万利的买卖。”
见林松之面色不善;他忙道:“得得;是我一个人儿的买卖。”
“我不想跟违法的事沾边。”林松之有些替九郎担心。他用力摇了摇头;九郎与他有什么关系;这少年明明是个胆大妄为的罪犯;为什么要替他担心?但他仍禁不住心中惴惴不安。
九郎双手在背后交握;脸儿微微扬起。“这气味;这热气;有多好;多么激动人心!”瞟了一眼满面不屑的林松之;他又道。“你的担心没有必要;别人干这事违法;我干这事却毫发无伤。”
穿过忙碌的人群;后面的院子里满是各种年龄的妇女;她们在挑捡新铸的铜钱。九郎抓起一把;用两指捻起一枚递给林松之。“你不是干过金吾卫么?看看有什么问题?”
钱文是普通的“开元通宝”;只是极粗糙;捻在手中也很轻。“虽是私铸的;但街面上这种钱很多。”林松之道。
“想长点学问么?”九郎笑问。他拉着林松之的手臂从院中向外走去;缓缓道:“这开元通宝是高祖武德四年开始定的制度;一直沿用至今。你看我这钱炉;根本比不上当年高祖、太宗用来赏功臣的钱炉;那时;赏一炉钱就是上千缗;我这一炉不足百缗。”
突然;天上飘起大片的雪花;这雪湿润;松软;大朵大朵地可爱。九郎拉起风帽戴在头上;没有进房中避雪的意思。“我想;自从有铜钱的那一天起;就有人私铸。只是;古人私铸铜钱;总是想要与钱范相近;以求能够顺利流通;所以;像我现在铸的这种排斗沙涩钱;老百姓称之为‘沙壳子’;那个时候没有。”
“为什么钱会变得这么烂?”林松之不由得被九郎的话题吸引住了。
“因为贪婪。铜钱容易保存;不像布帛会被虫咬火烧;所以;皇上的太府要存上等铜钱;官绅富户也要存好钱;而铜又少;官铸耗财;所以;百姓们只能用这种私铸的烂钱。当年;有过这么一件事;官家因为烂钱太多;便下诏用好钱来兑换;一个好钱换五个烂钱。你猜怎么着;百姓们全都把烂钱藏起来;等开禁了再用。”
林松之家境贫寒;能理解这种事。
“武太后的大周朝;因为没有办法;干脆宣布烂钱可以通用。这下好了;天下烽起铸钱;以至于在乡下连只铁锅也找不到;全都被铸成钱了。到后来;竟然裁皮糊纸当钱;你听说过么?”九郎像是在讲故事;笑容很甜;林松之却听得毛骨耸然。
“今年皇上又要禁恶钱。”
“会怎么样?”
“谁又能知道?”九郎像是有些感慨。“过去;人人都讲我聪明;有本领。我一直想找个真正的朋友问一问;像我这样弄钱;算不算有本领?”
林松之将双手笼在单薄的衣袖中;哈哈一笑道:“你这可找错人了;在我家里从来没有超过一百文的钱;我不知道有钱是什么感觉。”
“那么你是我的朋友么?”九郎双目殷殷;内中是极度的孤独。
“你把这桩弥天大罪抖落了给我;我不想当你的朋友;就只能到官府去举报。”林松之的脸上第一次挂起了和熙的笑容。“算了;我就吃点亏;交你这个损友。”
“真的?”九郎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一阵人喊马嘶;一群官兵踩着薄薄的积雪向废园的方向奔来。
“有人出卖你了;快跟我走吧。”林松之没有想到;这个新交的朋友这么快就给他带来了麻烦。
九郎一动也没有动;兀自立在雪中望着这群官兵。官兵的车马杂沓着来到庄园门前;却奇怪地对园中的铸钱炉视若无睹;径自向龙首渠边奔去了。
“他们是去抓铸钱的私贩。你看水上的木排;就是他们。”
林松之吃力地透过雪幕;望见远远的水中散落着十几只木排;与渔人不同的是;那木排上不时地冒出灰黑色的浓烟。
“那些人在倒锡钱;里面一点铜也没有;上市没几天;钱上的字就磨光了。”九郎慢慢地转向林松之;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有事;被一个罪犯缠上的滋味当然不好;不过没有关系;明天我带你去看看我怎么花钱。”
锦衣胖子见到高天成时大吃一惊;“你怎么找到我的?”
“别问这种废话;不弄清你的底细我们兄弟还不让你耍了?”高天成粗壮的大手钳住胖子的手腕;斜插在腰间的剑柄抵住了胖子的小腹。“我们死了一个兄弟;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胖子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上苍可鉴;我没做任何错事。”对这些西域的亡命之徒;胖子可不敢大意。“你们又安顿下了么?住在哪?”
“少费话。我们干活;你出钱;问这么多干什么?”
“我怕不好找你们。”
“用不着;我们会来找你;而且;如果拿不到钱;我们还会找到你家。”高天成的脸上一下子凶光大盛。“我会杀了你的全家;现在;我想看看我们的那笔钱是不是牢靠。”
地上的雪已经很厚了;两个人骑马来到开源记时身上厚厚地积了一层雪衣。
“哎哟;九郎;这几天我总惦记着您哪。”胖子向一个身材不高;相貌俊美中带着几分冷淡的少年施礼。
“老何;大雪天你都肯跑出来;肯定有好买卖。”九郎揶揄道;同时瞟了跟在胖子老何身后的那人一眼。
林松之没有见过胖子老何;但跟在老何身后的高天成引起了他的注意。以他在金吾卫中那浅薄的经验;也能在此人身上嗅出一种过分警觉的紧张味道;这是那种真正十恶不赦的大恶棍身上才有的气息。
高天成双脚微微地向外撇开;把脚跟站得稳稳的;剑柄斜斜地从腰间指向胸前;手臂微弯;双手虚握;目光一一扫过这房中每一个人的双眼与肩头。他比在战场上面对凶狠的突厥人时还要紧张;他这一生中从未与眼前的这类人打过交道;房中可能对他构成直接威胁的只有九郎身后的那个高个子年轻人;两人的目光一碰;似是撞出一声响。
九郎上下打量了一下高天成;被他紧张的神情逗笑了。“哪弄来这么个生坯子!”
胖子老何存在开源记中的钱足足有两千缗之多;这让高天成有些放心了。回到飘着雪花的大街上;老何踮起脚尖;附在高天成的耳边悄声道:“你看见那个九郎了么?他是开源记的主家;也是宋王李成器的……。”
“什么?”高天成这一次当真是吃了一惊。京城里面真是什么怪事都有。“那人也参与了这事?”
“我可什么也没讲。”老何故做高深道。
5
开元六年正月十二日;九郎早早来到了开源记。
今天一早;中书省颁布诏令;为稳定由于禁行恶钱而动荡不安的长安市面;请皇上出太府钱两万缗;以平价购买百姓积压而官中可用的物品;并且鼓励官员提前借支官俸;以促使商业重新繁盛。
九郎早在几个月前就在为今天这个诏令做准备;这样以来;他可以将他在入冬前低价囤积的大批木材平价卖给将作监;将制造铠甲必须的生牛皮卖给军器监;而堆于城外的几千车马料也会在尚乘局卖个好价钱。
九郎自从出生便什么也不缺;然而;等他长大了些才发现;钟鸣鼎食使他缺少的东西很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没有成功感。在东市做生意给了他极大的满足;他有这方面的天份。
谁能早早地判断出皇上会禁行恶钱?不拉关系;不耍手段;只凭聪明劲?放眼长安两市;只有我一人;而这就是才能;九郎对自己评价颇高。
每天一大早;与其它的波斯邸不同的是;这里仿佛是中央三省的官衙;店中的胡商们抱着账簿前来向九郎请示;便宛如郎官们抱牍入阁。九郎踞坐于胡床之上;手批口示;众胡商个个俯首贴耳;并不时地对九郎的决断恭维几句;这使九郎如坐云中而又不失清醒。
痛快!
林松之来了;还是穿着昨日的那件旧棉襦;手中提着一只巨大的熟牛皮钱袋。一见他的脸色;九郎便知道事情不好。他向林松之一摆手;道:“请稍待片刻。”他可不想在众胡商面前丢面子;这些人对他太重要了。但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牵就林松之;尤其是牵就他这一身“穷毛病”。
公事办完了;房中只剩下九郎与林松之。九郎面上笑嘻嘻地在林松之身边坐下;心中却是惴惴地。
“这是什么意思?”林松之踢了一脚地上的钱口袋;口气生硬。
“你昨天讲过;咱们是朋友。”九郎决定与林松之讲道理。“朋友有通财之谊;再者说;这不过是你预支的红利;或者是工钱。”
“抱谦;九郎。”林松之是个固执的穷光蛋。“我是想把你当朋友;但你这样做并不是把我当朋友;朋友不是用钱买来的。”
“朋友有许多种交法;你来帮助我;我用钱帮助你;这不是一种正常的交往么?”九郎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只是林松之的脑袋不开窍。
“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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