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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望乡台还生 作者:雨燕儿(jjvip2012.11.16完结)-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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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手中的绣花针一滞,心中砰的一跳,“曹子清?”
  
  “江宁织造曹寅曹子清大人,姐姐不知道?新任的苏州织造李煦,是曹子清的小舅子。他为舅爷庆贺,已经到苏州来了。曹寅见了这幅《通志堂集》欢喜非常,还说一定要见见你呢。”
  
  手中的针不知刺向何地,我淡然笑道:“我怯官,哪能见大人们。”
  
  高澹人仍旧自顾自的说着,“曹大人对着绣品写了一首七绝,想不想听听?”
  
  我将手中的针线压住,头也不抬,淡淡道:“什么诗?”
  
  “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曾知?
  斑丝廓落谁同在?岑寂名场尔许时。”
  
  低头刺绣,只是幽幽长叹一声。
  
  “还有个千古佳话呢。我得给姐姐讲讲!”高澹人放下茶杯,兴冲冲的笑道:“曹、李两位大人都提起,纳兰公子生前曾有一个心爱的女子,姓沈字御蝉。”
  
  铮的一下,手上微微一颤,细细的丝线被我挣断。稳住心思将线续上,听高澹人续道:“据说是苏杭人士,曾住在南京。上次咱们见面的沈园就是这位姑娘的家。”
  
  “哦。”我只含糊答应,脸上不由得变颜变色,讪讪道:“怎么又说主人姓顾呢?”
  
  高澹人喝了口茶,“那屋子本来是顾贞观先生的,当初是顾先生的大媒,将沈姑娘送到京城。不过,听说纳兰公子早亡,这位沈姑娘也从此无踪无迹了。张纯修大人说道,纳兰公子提起来,常唤‘宛儿’,大约这姑娘名叫‘沈宛’。”
  
  晚儿?宛儿?我的心如落石入水,点点波纹荡漾,“沈姑娘多大年纪,就没有家人在么?”继续刺绣,不经意问道。
  
  “没有。沈氏在江南亦是章台人物,哪里还有家人?说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吧。”高澹人又叹了一声,“当真是令人伤怀!”
  
  我嘴角微微扬起,轻声道:“纵使柳枝似旧垂,也应攀得他人手。你担什么心呢?”
  
  高澹人端着茶杯扑哧一笑,“说的是,我太痴了。这些日子抄写纳兰公子的词作,看的满目苍凉:俱是些杜鹃啼血的字句,时而风流婉转,时而哀惋凄楚,时而惊心动魄的。竟弄得自己神思恍惚。”
  
  我抬头一笑,“该好好歇一歇。”
  
  天色晚了,我不再开言,默默下了逐客令。高澹人临走取出个青花纹布盒,“姐姐既不要我的谢礼,这儿给你配了一料丸药,白参养容丸。三天一次,晚间用热黄酒研了吃。”
  
  我诧异道:“我又没病,好好地吃什么药?”
  
  “姐姐不过三十出头,可憔悴却如四十多岁。头上白发很多,你自己看不见。脸色黯淡,谈吐间常常气短,是血脉亏虚,忧闷郁结于心的症状。”他淡然笑道,“如今没什么大事,只要好好调理就好。”
  
  我接过药盒,随手撂下,“说的仿佛就要断气似的。”
  
  他也笑道:“现在当然没什么,不过女子一过三十岁,便比不得年轻时候。何况——”他看了我一眼,“从气色上看,不过二三年间,一定经过离丧大事,以至于气血大伤。不要讳疾忌医,好好吃药吧。”转身欲行,又犹豫片刻,对我含笑,“有些书卷,放在身边不便,想要寄存在姐姐这里。”从怀中拿出一卷油纸,“不值钱的东西,别拿去典当就好。”
  
  我摇头道:“别放在我这儿。高相公,你我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今日蒙你赐药,我感激不尽。不如就此两清,今后不相往来。”
  
  “你救我一命,我信你是好人。”高澹人低头笑笑,“我在苏州也是客居,不久就会北上京城,万不会再有一丝危险拖累。五日后我来取这卷书,那时候再与我断交,也来得及。”
  
第六卷 续 断肠声里忆平生 续 水风空落眼前花
作者:雨燕儿 更新时间:2012…11…05 09:00
  苏州运河码头,秋风中的清晨,楼船舱板掀开,我探头沐浴在江风之中。
  
  “姐姐早啊!”高澹人在船板上正吃早饭。小书童喜子和丫鬟绒儿也都一起吃着,绒儿抬头看见我,一面往嘴里塞着包子,一面道:“姑奶奶起来了!等我给你端洗脸水去!”
  
  “不用。我洗过脸了。”我淡然一笑,“吃你的吧。”
  
  秋日北上行船,却是逆风,我走出舱门手扶船帮,鬓发被晨风吹拂,如云如雾。千里运河,白茫茫的河水波浪翻滚。一行行白帆行过河面,有的飘飘荡荡,有的快如飞剑。
  
  高澹人起身站在我身旁,含笑远望着河中航船,“姐姐在想什么,我来猜猜好不好?”我并不言语,只听他吟诵道,“洗妆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我猜的可对?”
  
  闻听此言,我俯身而笑,“此时清晨朝霞未露,你却说‘斜晖脉脉’,自然是错了。”
  
  高澹人亦是大笑,“并非我错,而是温庭筠他错了!偏偏写‘斜晖脉脉’,不写‘晨曦脉脉’,我有何办法?”
  
  笑过一场,我欲回舱,高澹人却忽然叫住,似笑非笑道:“再听我猜一猜!依旧是温庭筠的词,且看这一次错是不错!”对着茫茫河水,朗声吟诵,“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
  
  一句“千万恨,恨极在天涯”,我已觉心如锤击。百感交集间,再不肯露出一丝寂寥神色,强笑道:“这句说的极好。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既不知心事,也不必猜了。”
  
  正说着话,绒儿端上白粥与点心,“姑奶奶吃饭吧。”对着高澹人做个鬼脸,“别和我们爷似的,专爱对着风地儿吆喝。不吃饭,倒喜欢喝西北风是怎么的?”
  
  我不由笑的前仰后合,“你这个小丫鬟着实是机灵鬼儿!”
  
  高澹人笑着给我般过凳子,“喜子和绒儿自小在我身边,活做不了多少,我的一身坏毛病却都学了去。姐姐笑话了。”
  
  我吃着粥,听高澹人低声道:“说实话,我没想到姐姐也会北上京师。是为了回乡祭奠亡人么?”
  
  “是。”我淡淡点头,“三年多了,也该回去看看。上一次你搭了我的顺风船,这一次,我也要借个方便。”
  
  “我能效劳一二,报答救命之恩,着实荣幸。”高澹人背着手笑言,“您不怕被我拖累么?上一次沈氏弃园中……”
  
  箸尖上拈着一颗咸豆缓缓放入口中,滚热的粥粘稠稠的,“今年春天,江南贡院春闱舞弊,科场案惊动闽浙两江。饱学之士纷纷落榜,榜上有名的皆是富有盐商子弟。众士子抬了财神像到府学示威。春闱的正副主考,刚巧姓左、姓赵。财神爷的神龛边便挂着对联——”热粥吹的温乎,我喝了两口笑道:“上联是:赵子龙一身是胆!”
  
  高澹人大笑续道:“下联是:左丘明有眼无珠!”
  
  我点头含笑,把粥吃完将碗放下,“当时与邻里随口说你是个落地举人,不想你果真是身负大案。若我没猜错,在沈园中追杀你的就是江南的学政手下。”将随身携带的书卷取出来放在桌上,“这个还你,我怕受连累。”
  
  高澹人看了一看,摇头笑道:“原来你已经看过了。既然怕连累,又为何要搭我高某人的顺风船?是怕我遭不测后,无人收尸么?”
  
  我并未回答他,只随手将小桌上的碗盏收拾了,淡然道:“你手里科场案的证据,名册与书信中牵连到了两江督抚。我若是没猜错,里头标红的‘余’,指的是两江总督余国柱余制台。好大的胆子。”抬头微笑,“我只是安分百姓,连县太爷也没见过,大小道理全都不懂。可高相公与我相遇总是有缘分。我要劝你一句,天下事难得糊涂,何必事事较真?”
  
  高澹人俯身坐在我对面,“十年寒窗,盼的就是一朝得中。如今科场舞弊,逼的我走投无路。还怎么能装糊涂?”
  
  心中暗暗升腾起一丝不安,掂派一番,仍旧开口道:“科场案闹得如此之大,不会没有钦差大人下来。到时候,自是清者自清。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这些账务里……”手指在油纸包上拂过,“不止又科场案的赃证。其中河务漕运盐税的账目倒是占了多一半。”点着其中最不起眼蓝布册页,“这里头,还写着官职品级和银码。你针对的,难道是北府相国明珠?”
  
  高澹人唇角微扬,盯住了我的眼睛,“你是什么人?”
  
  江风渐稀,水波之上潋滟波光,一轮红日于东方喷薄而出,暖暖朝阳照在眉心。此时此刻,我心中的迷惘当不在高澹人之下,“这句话当是我来问你。若一心想中进士,就不该搬弄这些。何不珍重?”
  
  “这些事,你不懂的。”高澹人将书卷册页包好收起,含笑对我说道。
  
  艳阳高照,水影孤帆,我独自倚靠着船舷,任由江风拂面。此去北京,不亚于自投罗网。可我依旧奋不顾身的要去。牵着我的丝线,似乎在隐隐颤动,远方的追忆似是在遥遥的召唤。
  
  萍水相遇的高澹人,手中有纳兰的词稿,容若去后,唯有他与姚光汉见过面。此时此刻,又蓦然见到这年轻书生手握致命的证据。他是何人,我不得而知,可他这些东西,随时可以将明珠一家置于死地!
  
  船到山东德州夜泊,码头上漕船太多,无法下锚。我们的航船只得停泊在运河岸边。炊烟袅袅的黄昏过后,江岸秋风四起,苍凉漆暗。与我同舱的小丫鬟绒儿已经熟睡。书童喜子吃饱喝足在后舱早就打起了小呼噜。我蹑足走到前舱,舱门依旧开着,烛影摇红,高澹人读着书,困倦假寐。
  
  袖中一柄冰凉的裁纸刀,我对脑海中的闪念大惊非常。此时上前手起刀落将高澹人杀死,一把火烧了船只。逃回江南,我便依旧逍遥,京城的明珠也便能继续安稳。容若,我心中低低叫唤,我去杀了此人,将证据毁了,也算报答你阿玛当年救我的恩情!
  
  “批驳”轻响,眼前的小蜡爆了灯花,高澹人猛然惊醒,见我立在面前,忙笑道:“姐姐。”
  
  灯火昏暗,看不清五官面貌。蓦地想起苏州城中他身着纳兰旧衣时的情景。周晚,你在做什么?当初一念要救,不过因为他手持容若的词稿。如今,竟要杀死这无辜之人?难道,多年的爱恨难以释怀,我的心已经成魔了么?
  
  微笑点头,我缓缓道:“你还没睡,要不要点宵夜?”
  
  高澹人讪讪的揉揉眼睛,笑道:“劳烦了,真有些饿了。”
  
  回后舱点起小炭炉,煮了一锅小米粥,又蒸热了两笼水晶杂馅包。高澹人吃着,不住称赞美味。夜静无声,他忽然叹息,“说起来你我不算深交。交浅言深,望姐姐不要见怪。”
  
  我给他盛了一碗热粥,又将瓷罐中的五香小酱菜拨在碟中,“这词用的极好——交浅言深。许多心腹言语,越是至交越不好提起,多愿与萍水相逢之人谈谈。你在南京遇险,苏州城中竟敢把身家性命交给我这个路人,着实不同一般。”
  
  高澹人笑道:“我自幼漂泊九州,十五岁起便游学四方,如今年近而立,仍旧如此。此番在江南,无意之中得到了两江官场隐秘,不由得豪气冲天,要把江南的天捅个窟窿!”
  
  我见他脸色绯红,得意非凡的样子,会心一笑,轻声道:“远古之时,水神共工与火神祝融不能相容。二神争强斗勇,将撑天的不周山撞塌。天水大泄,生灵涂炭,人间浩劫。这才有女娲娘娘舍身补天。你如今要把天捅个窟窿,不知还有没有女娲愿意补天?”
  
  高澹人听我忽然讲起古来,微微一怔,随即大笑,“这话大有深意!早该知道姐姐不是一般女子!江南督抚、藩臬、州县官员,皆是当朝大学士明珠的门生故吏。而明珠与索额图并称二相,朝中党争纷乱,恰似共工祝融相斗。”
  
  我知他已然会意,娓娓言道,“朝廷中事我不懂。只看高相公意指打压两江,看来你是索相的人。”
  
  “哎——”高澹人连忙蹙眉摇头,“我谁的人也不是!”
  
  “是与不是无关紧要。高相公若要把证据递到刑部衙门与三法司,却是帮了索相灭了明相。两江大乱,不周山也就塌了。到那时,不知会不会天水倾泄,天下大乱。”
  
  高澹人闻言,低头沉吟片刻,“这话却是提醒了我。如今河道总督靳辅是个能臣干将,治水只能天下无可匹敌,亦是明珠的死党。这几年来,索额图早想用于成龙代替靳辅。是明珠一力支撑,才能保河堤海堤不失。若真的在朝堂上搬倒明珠,两江官员悉数更换。旁人的手里,多年治河的成效必然毁在一旦。”
  
  我听他说着,已经把桌上的碗箸收拾起来,笑道:“时候不早了,早些睡吧。”正待起身离去,高澹人忽然笑道:“我看姐姐,不是普通的小小绣娘。”
  
  我捧着食盒,亦是回头含笑:“我看你,也不是落地举人。”
  
  我二人相视会意,都不禁失笑,高澹人忙笑着挥手道:“不说了,不说了!”
  
  
第六卷 续 断肠声里忆平生 续 残雪凝辉冷画屏
作者:雨燕儿 更新时间:2012…11…06 09:00
  三年并不算长,对我这般隔世之人,三百年也不过是纵身一跃的瞬间罢了。再回京师,时近秋凉。满目飒爽秋风,枯叶卷地中巍峨壮丽的城门,熟悉又陌生的故乡!一晃又是寒冬,三年未忆北地严霜,别样的萧瑟苍茫。
  
  “姑奶奶,爷说了。初五的时候,叫您别出门。他请了个针灸大夫给您治耳朵。”绒儿叠着衣裳,对我笑道,“您绣什么呢?”
  
  “没绣什么,比比光色。我这只耳朵聋了好几年,治它做什么。还有个好耳朵能听呢。”我将手里的花线晾在院中的绣架上,回屋加了件棉袍,“我出去一趟,个把时辰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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