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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策-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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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怕翻来覆去扰了你,才留在此处。”

天寰目光明亮,坐在我的身边道:“月圆的时候团聚,没有新意啊。倒不如在月缺的最后一夜,与你相守。”他声音缥缈,“那夜在邺城,我梦到了铜雀台上的洛神。怎么今夜,我只有你这一片光华了?”

我脸一热,举头望着他。此人美如斯,胜于月光。金戈铁马,是隐蔽在端雅后的星辉。

“你该知足。能有这片光华,是你的幸运。”我踮脚,亲亲他的笑涡,“你本来可是万年孤独的人。”

他点了点头,道:“光华,我想告诉你,你父皇的事。”

“我不想知道。”我回眸,“我知道你没有杀他。”

“我是没有杀他,但我见过他。我之所以隐瞒,因为怕告诉你,让你动摇了心志。现在想,我是可笑的。你坚强,什么也不能动摇你的决心。我不该把那些藏在心里。老朱,本来是章德皇后手下一位武艺超群的侍从,受她信任,教你父皇武功。但章德皇后当年为了权力,血洗宫廷,用了年轻的‘惊鸿’,就是后来的萧植。冤假错案,使老朱的亲人全都被杀死。老朱辗转逃亡到北方,反变成了我的师傅。我知道了这件往事,对你父亲极感兴趣。所以在南北开战之前,故意让老朱去敌营,邀请你父亲与传说中的名士东方琪见面,交谈数句。记得雨水如酥,青山翠谷。他来了,骑着白马,戴着斗笠。远远望去,神采如阳光。我没有出门,与他隔着茅屋交谈。我摆出南北朝的局势,劝他不要与北朝为敌。他只说,天下一统,可能会给百姓带来更大的伤害……他不赞成。也许他知道我就是北帝……他反而劝了我不少人生哲理。从那天起,我就记住了这个人。战争开始,他被皇叔所害。背后的人,应该是南朝的既得利益者,而不是我。我有机会杀他,但我不会对一个那么光明的人,做不光明的事……”

他说得并不仔细,我也不愿意听到更详细的,就如我父亲对我母亲所说:“过去的,都过去了。你是我的,我不让你再受一点儿伤害。”

天寰抱住我,“明天开始,就该是全新的宫了吧?”

我望了望天,“再过两个时辰,就是新的一天了。我不知道你怎么变出全新的宫来。”

天寰微笑,水墨画一般的美,在灯下,鲜灵起来。也许本来的他,该是活泼而开朗的。

他的舌尖触到我的耳垂,“傻孩子,我怎么不能?两个时辰,足够了。”

他抱起我来。他带我穿过那遥远时空里修建的秘道。黑暗中我微微喘息,怕自己跌下去,离开他的怀抱。等我看到大殿里的炉火宝帐时,我的眼睛已适应了黑暗。我在火光里呻吟:“天寰……”非_凡_youyouliu_手_打

这应该是太极宫,却不是我们常常做梦的正殿。殿堂虽不大,却金碧辉煌。朱红色垂幔上绣满了盛开的海棠,不知道多少铜镜倒映着画中的巫山。龙涎香在青铜鼎里燃烧,一缕翠影在珠帘内萦回,染到他的瞳子里。他慢慢地亲吻着我,好像边品尝香酒,边与花神蹁跹。情丝缠绵,把心神都关在唇齿厮磨里。

我在他投入的爱抚里,就像只春日活蹦乱跳的小鹿,只想撒开腿,踩过芳草,踏过野花,饮那从高山上流淌下来的初化的雪溪。摇晃中,我发丝散乱,浑身都跟着龙涎香飘浮起来。脚不再冷了,血气在狂暴中,涌满了全身。

我自己也成了一汪春溪。不是冰的,而是温泉般,流淌在逶迤的春光里。

他解开我的衣扣,好像这是仪式。我也拉开他身上的桎梏,把赤裸的全身贴在他和田玉般的皮肤上。在令人眩晕的火光里,他的手触过我,打开那些我自己都从不敢正视的半青涩半成熟的秘密。我不住地颤抖,蜷缩在他的膝盖上,求救般地搂住他的肩,轻咬着他的喉咙。

他把我放到一块白狐皮的地毡上,脱去了自己剩余的遮蔽。我不愿在这美好的火光里闭眼。一切都是自然的,温暖的,美丽的。他将浅色龙袍扬手抛开。夜光杯在火旁,闪烁着浅浅的充盈着热血的光泽。在光明里,他还是像神,每个分寸都让人惊叹。但他又是个人。神褪去外壳,大腿上不会有那么明显的一道伤疤。神即使再俊美,也不肯引领普通的女人分享他的秘密。

他全神贯注地俯身,曲起修长的腿,腿上阳刚的肌理顶住我的膝窝,却让我的心软了。我羞赧而快乐,勇敢地仰视他。他撩着我的长发,忽然问我:“知道我以前为什么不在灯下这样抱着你吗?”

我迷惘。他弯腰亲了我一次,舌尖带着酥麻的诱惑。红火映在他的脸颊上,笑涡就像海棠花蕊。他轻轻答道:“对别的女人,我是不愿意。对你,我是不敢。光华,你长得太艳丽了。即使没有光,我都无法……”他用手摸我的睫毛,迫使我不得不闭起眼睛来,“男人,迷途而不知返,就是‘惑溺’。我是皇帝,从小就知道,我不能也不该被任何人惑溺的。哪怕我好久之前就爱慕你。”

我用舌头咬啮他的指尖,自己的足尖也在战栗里舞蹈。我将身体打开,问:“现在我们怎么办呢?”

我已迷路了……天寰在蓬莱般的香雾里,不再回答我。他揽住我的腰,开始了一个深吻。

三十六宫,起了银白的风。桂花在风里婉转成歌。我冲出冷宫,跑出迷宫,赤足在花的原野里旋转。眼前的光束色彩繁多,引我欢畅,引我啜泣,引我狂歌,引我疯狂。

从黑夜到黎明,我和他,迷途而不知返。神魂授予,成就了爱的契约。

全新的宫,从此开始。



  卷四 中宫风云——婉转银河三千曲


  第一章 稚子 

    我生于夏初,长安年年夏至,便是我经历的新一次涅。

    自从第二次南北大战结束,我爱上了黄河滔滔,也爱上了骊山晚霞。身为北朝皇后,我最喜在夏日里晚妆初罢,与帝君携手登高。当我与他凝伫高台,一览神京风貌,笑看落日残照,追想前尘旧欢,非雾非烟,唯留青春深处。

    夜阑人静,禁中更响,他阅览奏折,我为他掌一盏灯。

    明月清风,群贤毕至,他纵横议论,我替他热杜康酒。

    两情久长与否,在于心灵的远近。当我学会聆听,他肯向我倾诉,我终于握住了大鹏鸟狂傲的心。人道是:帝后荣辱与共,招贤纳士,政通人和,则天下归心。

    第二次南北大战,在我主张下议和,带来了数年的和平。虽然名义上两败俱伤,但求和的时候,有识之士们就已经知道:南朝一蹶不振,气数将尽。

    而北朝统一,乃大势所趋。苟延残喘偏安江南的王廷的灭亡,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

    对心里有志向的人,光阴虽然似箭,年华绝非虚度。圣睿二十二年的夏日,我格外忙碌。除了睡觉吃饭,每时每刻,都会有事做。

    要幸福,最关键的不是聪明,而是要明白下一步该要什么。

    清凉的雄风,乘凌高城,入于深宫。文德殿里,谢如雅坐在我的对面,侃侃而谈,“姐姐,这两年收成好,我们的粮庄俱是满满的稻谷。除去全国两百多处赈济鳏寡孤独之人的‘恩泽园’的花销,还多余了数万缗的钱。”

    我微笑,“户部主管号称繁卿。卿已那么繁,难为你还为皇后汤沐之财操心。”

    谢如雅一拉玉带上的钥匙,说:“皇上有句话说得好——‘举重若轻者,绝不会害怕多管一个钱袋子’。何况只有我是你的陪嫁。”他凝眸远处,“真快,一晃眼连太一都快满五岁了。”

    谢如雅成了一个宛若南歌的美好青年。他不再如少年时代那么容易激愤,只有在他棕色的眼珠里,挥扇的潇洒姿态里,才可一窥他的骄傲和灵活。他从户部度支郎,升为户部侍郎,又在不久前荣任户部尚书,实可谓少年得志。我愿意他管我的私库,但他能否胜任一国的理财大任,该是他自己用行动证明的。

    谢如雅收拾了算盘,匆匆而去。圆荷等到他走了,才端茶来给我。我抿了一口,看她神色自然,就不说什么了。初恋之思,就像心尖上的一朵小莲蓬。我不忍挑动,只能慢慢等变厚实的叶子把角包裹起来,再让岁月潜移默化它。等莲蓬成为微苦的莲子,那痛便会被遗忘。

    “皇子要过生日了。委屈他,虽然他是帝后独子,但前几年他生日皇后都不许庆祝,只给他吃一盘长命酥。”她附耳,“皇后,啥时候皇上才正式封他为皇太子呢?”

    “小丫头不许多嘴国家大事。”我似笑非笑,狠狠点了她的额头一下。

    她立刻噤声。我回头,百年正在我背后,“皇后,万岁请您到御书房去。”

    我在侍从们的簇拥下,步行去书房。正值花信年华的我,能在深宫里养尊处优,是侥幸也是弊端。宫中天地比起外界来还是小,空气不够清新。当主子的,横竖都能借侍者的力。可人一直不动,久而久之,便成了死水一潭。历代传说的宫廷里总充满陈腐气息,首先就来自被罗绮奴婢宠坏的衰败身体。身体不好,美景就会惹人愁绪,才华更会引人狭隘。

    所以从太一出生后,被判断难以长命的我,便极注重养身。宫务即使堆积如山,我也强迫自己抽空活动。留得青山在,女人的光华才能燃烧。这个道理虽浅显,我倒是这几年才体会到的。

    上书房外,樱桃褪尽红衣,豆大的幼桃儿惹人怜爱。我靠着门,就听到上官先生清朗的声音,“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使。”

    太一童稚之音如出谷黄莺,跟着他念。口齿之清晰,精神之专注,我听了不由得自豪。

    太一是两年前由上官先生启蒙的。陈王迦叶也有师傅。迦叶和普通孩子差不多,贪嘴,有时偷懒。而太一的天资格外聪颖,勤学好问。我不愿意人家说我儿子是神童,但我期望他能成为堂堂正正的人,不辜负其父皇、师傅。每日晚间,我都要帮两个孩子复习课业,常常是如此收场:我对太一节制地赞扬几声,对迦叶温柔地鼓励数句。于是,两孩儿皆大欢喜。

    爱自己的孩子,是本分;爱人家的骨肉,是功德。既然母仪天下,我不敢太有偏私。

    我迈到门口,上官先生正面对着我,他迎着日影,玉树一般。他对我做了一个手势。我顺着他把目光落到书案前,原来天寰也在。只见他和儿子同坐案前,左手握毛笔。两人面前各有一张宣纸。鸟语花香里,父子一同写着上官先生所念《论语》中的名言。

    太一因为先天不足,从一开始就是左手握笔。而天寰的左手书法,从太一出生之时练起,至今已炉火纯青。恐怕天下左手的书法者中,天寰又可以称冠了。

    太一眉若刷翠,额角隆起,活像玉雕童子。他放笔,对他父皇咧嘴道:“爹爹,是孩儿先写好啦。”

    天寰朗声而笑,勾勒完最后一笔,摸了摸太一的头发。

    太一瞧了瞧天寰写的字,吐了吐舌头,说:“我说错了,虽然孩儿先写完,还是爹爹写得好。”

    天寰对上官先生一笑,道:“那是你的师傅没有好好教授你了。”

    上官先生回敬道:“皇上而立之年,而太一乃稚子,假以时日,谁说青不能出于蓝?”

    太一的眼睛瞄到我,欢呼雀跃道:“家家来了。”

    我不常去书房,唯恐干扰孩子学习。所以他见到我,便喜出望外,顾不得皇子的端重了。

    我揽住他的肩膀,拉着孩子,问天寰:“皇上请我过来,是为了何事?”

    随着岁月,青年如冰般的俊秀之中多了种沧桑的魅力。含笑之余,隐隐多了一丝人情味,使他的外表变得更令人遐想。

    他不急于回答,对百年等人挥手,内侍们捧来四盘雪白的长命酥。

    等宦者退下,天寰徐徐道:“凤兮凤兮,今夜就要起程去襄阳,因此赶不及太一的生辰会。我们一家人和师傅一起吃完此酥,才是对儿子的祝福。”

    上官先生要去襄阳?我一愣,太一跑到上官先生的身边,依依不舍,“先生要走?”

    上官先生蹲下身体,安慰他道:“我要离开一些日子。你姑父杜大人,尚书令崔大人,将来替代我教授你们。等我回来再看你的功课进展。不管风雨之声,只要用功上进。”

    太一的瞳子闪烁,默默朝我和天寰望了一眼,“嗯”了一声。

    我将盘子分到大家的手中,展颜道:“年年吃长命酥,愿我们太一的好日子一年比一年长。”

    太一将右手上的蓝丝手套脱了,露出右手,用两只手指夹起酥丝。他的残缺,到今天我们都习以为常。只是除了面对最亲近的人,太一是不常用右手的。我问道:“你为何专用那只手吃呢?”天寰的眼光亦盯着儿子。

    太一面带羞色,轻轻说:“孩儿写字,不小心弄到墨黑了。父皇母后赏赐,且和师傅同享,孩儿不敢用脏了的手。”

    我心一颤,和天寰对视,互有灵犀地均不做声。看着太一吃长命酥的样子,我好像看到光阴倒流里的我。那时的我,即使在炎炎夏日,也被关在冷宫的一角。而太一,笼罩在万丈的阳光之下,等于替我补足了失落。为人之母,是多么幸运,意味着多么丰富的得到!

    都说吃长命酥不吃断的孩子,将来有出息。我们这四个人,居然没有一个吃断长命酥的。风云际会,我们在生命中聚首,实在是一种幸福。

    上官先生吃完道:“郁郁葱葱,太一长命百岁。”

    我躬身谢了谢他。

    襄阳乃湖北重镇,上次大战后,两湖四川由沈谧和几位将军共同治理。沈谧在大战风云中突袭王绍,斩其首级,威吓群雄。此后,他恢复了儒生本色,在当地安民救济,开发生产。他配合朝廷劝农桑的国策,发展经济卓有成效。不过天寰对于此人始终不太放心,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调换他。此次看来是借机架空其权力的时候了,但派上官先生去……

    我想到这里,太一吃完了。孩子总是天真,踮脚问我:“长命酥,别人也都有吃吗?宝姐、罗夫人、谢夫人都有?可以让我带一些回去给迦叶吃吗?”

    迦叶因为顽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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