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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集-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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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忙,这恐怕就难说了。对孩子们我也许还可以指点一下,但是对女人我恐怕就无能为力了,因为妻子好争吵,其根源一般都在于丈夫的性格。由于他不愿意这样争吵,他一定努力在改变自己,但没有成功,那么我怎么会成功呢。我充其量可以把这妇人的争吵癖引到自己身上。就这样,我与其说是在对他说话,毋宁说是在对自己说话。后来我坦率地问他,我付出的辛劳,他可以给我多少报酬。他说,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很容易取得一致,如果我顶点事,我想要多少,只管提出来好了。一听这话,我收住脚步说,这种一般性的允诺对我来说是不够的,他每月给我多少,必须达成明确的协议。他对我要求按月拿工资感到惊讶。我对他的惊讶感到惊讶。难道他以为,两个人一辈子造成的过失,我在两个小时内就能弥补过来,他以为,过了两个小时之后我就会接受一小袋豌豆当工钱,感谢涕零地吻他的手,穿上我的破衣烂衫,在寒风刺骨的公路上继续漫游?不!农民默默无语,低着头,但神情紧张地注意倾听着。相反,我这样说道,我将不得不长时间地待在他家里,以便先了解清楚情况,正式寻找使情况得到好转的方法,然后我还得继续逗留更长的时间,以便在可能的范围内,真正建立秩序,然后我就会年老体衰,压根儿就走不动路,只好歇息,享受他给我的报答。    
    “这可不行,”农民说,“你大概是想在我们家里定居下来,到头来还会把我赶走。这样的话,我就是在自己原有的负担上再添上这个最大的负担。”“没有相互的信任我们当然无法取得一致意见,”我说,“我对你不是也很信任吗?我无非只想得到你的一个诺言,这诺言你也可以违反的嘛。我把一切事情按你的愿望办妥之后,你可以不顾一切承诺把我打发走的嘛。”农民看着我说:“你不会走的。”“你愿意怎么干就怎么干吧,”我说,“随便你怎么想我都可以,但是你别忘了——我只是出于友情才对你说这话,即使你不用我,你在家里也会忍受不下去的。你和这个女人以及这些孩子怎么继续生活下去?既然你不敢把我接到你家里去,那么你还不如立刻放弃你的家,放弃这个还将会给你带来烦恼的家。跟我来吧,我们一同漫游,我将不会对你的不信任耿耿于怀。”“我不是个无牵无挂的人,”农民说,“我和我妻子共同生活了15年多了,难哪,我根本不明白,这怎么可能呢,但是尽管如此,我没有做过这种种使她变得可以让人忍受的试验,我不能离开她。这时,我在马路上看见了你,于是我就想,我可以和你一起做最后这次大的试验。来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什么呢?”“我要的不多,”我说,“我不想乘人之危。你只要时时刻刻把我当长工看待就可以,我什么活都会干,对你会有用处的。可是我不愿意当那种跟别的长工一样的长工,你不能给我下命令,我必须按我自己的意愿干活,一会儿干这,一会儿干那,然后就什么也不干,一切都由我自便。你可以请求我干一样活儿,但是不要强求。你发现我不愿意干这个活儿,你得一声不响地忍受。钱我不需要,可是衣服、内衣、裤子和靴子,如果有必要的话,必须严格按我现在穿在身上的这个样子给我置办。你在村里弄不到这些衣物,那你就得进城去买。但是对此你不必害怕,我现在穿在身上的,几年都坏不了的。我吃一般的长工伙食就可以,只是,我必须天天有肉吃。”“天天?”他赶紧插嘴问,仿佛所有其他条件他全都同意似的。“天天,”我说。“你也有一副特殊的牙齿,”他说,并试图以此来为我的特殊愿望开脱,他甚至把手伸进我的嘴里去摸我的牙齿。“这么尖利,”他说,“简直像狗牙。”“总之,我天天要吃肉,”我说,“啤酒和烧酒,你喝多少,我就喝多少。”“那就多了,”他说,“我必须喝很多。”“好就更好,”我说,“不过你可以少喝点,这样,我也就可以少喝了。也许你只是因为家庭生活不幸才喝这么多的吧。”“不,”他说,“这怎么能联系在一起呢?不过我喝多少,你就应该喝多少。我们一起喝。”“不,”我说,“我不和任何人一起吃喝。”“独自一人?”农民惊讶地问,“我简直让你的种种愿望给搞糊涂了。”“这并不多呀,”我说,“我的愿望也几乎快说完了。我还需要油,点一盏小油灯,要整夜在我身边亮着。小油灯在我的包里,一盏极小的油灯,只需要一点点油。这根本不值一提,只是为了完整起见我才把这件事提出来,免得事后发生争执,付工钱时争吵起来我可是受不了。商谈好的东西你拒不给我,我这个一向慈和善良的人决不会善罢甘休,这一点你要记住。该给的你不给我,哪怕是一件小玩意儿,我就能够在你睡觉的时候放一把火把你这所房子烧掉。但是只要你不拒绝给我明文规定应该给我的东西,甚至你时不时还出于爱心添上一件小礼物,哪怕是不值一文钱的小玩意儿,那么我就会在所有事情上忠诚、矢志不移、竭诚服务。我的要求不超出我所说过的范围,另外,要在8月24日,我的命名日,给一小桶5升朗姆酒。”“5升!”农民大吃一惊说。“唔,5升,”我说,“这并不多嘛。你大概想压低我的要求,可是为了照顾你的利益,我已经尽量节制我的需求,以致有第三者听见的话,我简直非感到难为情不可。如果有第三者在场我决不会这样和你谈话。这件事也决不要让别人知道。喏,这件事也没有人会相信的。”但是农民说:“你还是走你的路吧,我将独自一人回家并自己没法去和妻子和解。最近我经常揍她,现在我要放松一点,她也许会感激我的。我也经常打孩子,我总是拿马厩里的马鞭抽他们,我要收敛一些,也许情况就会变好。诚然,我已经有所收敛,情况却并没有好转。但是你的要求我无法满足,就算我想要满足你的话,我的经济状况也不允许。不,不可能的,每天吃肉,5升朗姆酒,但是即便承受得了的话,我妻子也不会允许的,而如果她不允许的话,这件事我就干不成。”“那干吗还费这么多口舌,”我说……    
    


第三部分:杂感一所企业学徒工夜校

    122。那是一所企业学徒工夜校,他们得到了几道简单的计算题,现在他们必须进行书面演算。可是所有的座位上都在高声喧嚷,不管多么努力,谁也无法进行计算。最安静的是上面讲台上的教师,一个瘦削、年轻的大学生,他不知怎么地竭力相信学生们正在做他们的作业,所以他居然可以用姆指压着耳朵,去研读自己带来的期刊。这时有人敲门,来者是夜校的督学。孩子们立刻静了下来,他们的全部力量已经释放出来,现在才有可能安静。教师则将班级记录簿放在他的期刊上。督学还是个年轻人,不比年龄大的学生大几岁,用疲倦的、显然有点近视的眼睛扫视全班学生。然后,他登上讲台,拿起记录簿,不是为了打开它,而是为了露出教师的期刊来,他示意教员坐下,自己则坐在第二把椅子上,半傍着他,半对着他。然后进行了下面这场谈话,全班同学都注意倾听他们的谈话,后面几排学生为了看得清楚些,都站了起来。    
    督学:“这儿根本不在学习。我在楼下就听见吵闹声了。”    
    教师:“班上有几个特别调皮的孩子,但是别的学生都在做一道计算题。”    
    督学:“不,没有人在做作业,您坐在这上面研究罗马法,那人家还能怎么样。”    
    教师:“是这么回事,我利用学生做笔头作业的时间读点书,我想略微减轻些今天晚上的工作,白天我没有时间读书。”    
    督学:“好,这话听起来完全无可厚非,但是我们不妨考虑一下,我们这儿是什么学校?”    
    教师:“企业合作社学徒工夜样。”    
    督学:“这是一所高级学校还是低级学校?”    
    教师:“一所低级学校。”    
    督学:“也许是最低级的学校之一?”    
    教师:“是的,最低级的学校之一。”    
    督学:“这是对的,这是最低级的学校之一。它比国民小学还低级,因为教材不是重复国民小学的教材内容,便是最简单的基础知识。所以我们大家,学生、教师和我这个督学,在一所最低级的学校工作和学习,或者说得更确切些,我们应该按我们的义务在一所最低级的学校里工作和学习,这也许是有损名誉的吧?”    
    教师:“不,没有哪种学习是有损名誉的。况且,对于学生们来说,学校只是一块跳板。”    
    督学:“那么对于您来说呢?”    
    教师:“对于我来说其实也是。”    
    123。“你的权力以什么为基础?”    
    “你以为我有权力?”    
    “我以为你很有权力。我欣赏你的权力,同样也欣赏你行使权力时的那种克制,那种不谋私利,或者不如说,你对你自己行使这一权力时的那种决断力和信念。你不仅仅克制你自己,甚至同你自己作斗争。你为什么这样做,个中的原因我不打算问你,你自己知道就可以了,我只问你权力的来源。我以为我之所以有理由提出这样的问题,是因为我已经认识到这种权力,这是迄今许多人都未能做到的,并且我已经感觉到这种权力的威胁——由于你的自我克制,今天它还没有超出这个范围,感觉到它具有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你的问题很好回答,我的权力以我的两个妻子为基础。”    
    “你的妻子?”    
    “是的。你认识她们吧?”    
    “你是说昨天我在你的厨房里见到过的女人吗?”    
    “正是。”    
    “那两个胖女人?”    
    “正是。”    
    “这些女人,我几乎没注意她们。她们看上去,对不起,就像两个女厨娘,不很干净,衣服穿得邋里邋遢。”    
    “嗯,她们是这样的。”    
    “唔,每逢你说什么,我总是立刻就相信,只是,现在我觉得你比从前,比我知道这女人的事之前更不好理解了。”    
    “可是这并不是什么谜,这很明显嘛,我讲给你听吧。我和这两个女人一起生活。你在厨房里见过她们,但是她们很少做饭,饭菜大都是对面的饭店里买来的,这一次蕾西去买,下一次阿尔巴去买。其实也没有人反对在家里做饭,但是这太难了,因为这两个女人相处得不好。也可以说她们相处得很好,但是只有当她们平安无事地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如此。譬如她们一连数小时之久不睡觉,安安静静并排躺在狭窄的沙发榻上,凭她们那肥胖的躯体这也就已经不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了。但是一干起活儿来她们就相处不好,她们立刻就要争吵,争吵马上就会变成殴打。所以我们达成一致意见——通情达理的话她们是很听得进去的,即尽可能少干活。而且这也符合她们的实际情况。譬如她们以为已经把寓所打扫得特别干净了,其实它脏得让我一跨进门槛就恶心,但是我一旦跨出这一步,我也就不难习惯了。    
    “一不干活,争吵的由头也随之消失了,尤其是对于嫉妒她们是全然陌生的。哪儿还会有什么嫉妒呢?我几乎区分不清她们了。也许阿尔巴的鼻子和嘴唇比蕾西的更带点黑人味儿,但是有时我又觉得恰好相反。也许蕾西的头发比阿尔巴少些——本来她的头发就已经少得够呛——但是难道我注意到这一点了吗?我几乎依然区分不清她们俩。    
    “我晚上才下班回家,只有星期天白天我见到她们的时间才多些。由于我喜欢下班后尽可能久地独自在外面逛荡,所以我很晚才回家。为了节俭,我们晚上不点灯。我确实没有这笔钱,为供养这两个能不停地吃东西的女人,我耗费掉了我的全部工资。于是,我在黑乎乎的寓所门口敲门。我听见,那两个女人怎样呼哧呼哧地来开门。蕾西或阿尔巴说,‘是他’,两个女人喘得更厉害了。如果在那儿的不是我而是一个陌生人的话,她会对此感到害怕的。    
    “然后她们就开门,我一般总要开个玩笑,大门刚开了一条小缝我就挤进去,同时抓住两个女人的脖子。‘你,’一个女人说,这意味着‘你真不像话,’两个人‘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于是她们就只顾着和我厮混,若不是我从她们身上抽出一只手来把门关上,这扇门整宵都会开着的。    
    “然后总是那条穿堂,这条几步路长、走半个多小时之久的路,她们几乎是抱着我走的。过了毫不轻松的一个白天之后我确实疲倦了。我时而把头靠在蕾西的肩膀上,时而又靠在阿尔巴的软乎乎的肩膀上。两个女人都几乎赤裸着身体,只穿一件汗衫,白天大部分时间里她们都是这样,只有当有客人来时,就像最近你来访时那样,她们才穿上几件脏兮兮的衣服。    
    “然后我们来到我的房间,通常都是她们把我推进去,但是她们自己却待在外面并把门关上。这是一种游戏,因为现在她们在争斗,谁可以先进来。这不是什么嫉妒,不是真正的争斗,只是逗着玩儿。我听见她们互相或轻或重的拍打声,喘气声,意味着真正呼吸困难的喘气声,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句话。最后,我自己打开房门,她们冲进来,情绪激动,身着撕碎的汗衫,带着呼出的呛人的气味。然后我们就滚到地毯上,然后就渐渐安静下来。”    
    


第三部分:杂感绝无可能的事情

     “唔,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我离题了。刚才怎么了?你向我询问我的所谓的权力的来源,我举出了女人。喏,是这样的,我的权力来自女人。”    
    “来自于纯粹的与她们的共同生活?”    
    “来自于共同生活。”    
    “你变得这么沉默寡言了。”    
    “你看见了,我的权力有限度。不知是什么东西在命令我沉默。再见。”    
    124。在我们的犹太教堂里有一头如一只黄鼬般大小的动物。它的模样常常可以看得很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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