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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江山 (完结+番外)-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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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尔所愿……

    但愿,今日的计划不至于出现纰漏。

    “臣有武勇,可以当个守尉,专管捉拿盗贼!”我闻言侧目,不乐了。嗜酒成的捕虏将军马武正摇摇晃晃的从席上站了起来,举杯向皇帝示意。

    刘秀莞尔一笑:“捉拿盗贼?马着,你只要自个儿不当盗贼,不被亭长捉住,便已是相当不错了。”

    “噗——”酒水不及咽喉,竟被我一口喷了出来。我用帕子使劲摁住嘴,以免再度失态,直憋得脸蛋通红,频频闷咳。

    马武显然喝高了,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珠子,看看刘秀,又看看我,忽然大叫道:“喔——臣明白了,陛下取笑臣,是还记着往日的仇怨呢。臣……这就给阴贵人赔……赔罪。”他用勺子从酒尊里淅淅沥沥的舀了酒,一步三摇的向我走来。“阴贵人,我给你赔不是了。我当年被逼沦为盗贼,被猪油蒙了心,一时起了贪念,绑……绑了你……”

    他笑着在我跟前跪下,我忙从榻上起身,弯腰伸手虚扶:“使不得,将军快请起。”

    “十多年前的事了,要不是结识了陛下这等明主,臣这会儿只能继续沦为盗贼而已……那时,那时……陛下为了救你,还跟我们几个动了手。呵呵……呵呵……真是罪过啊……”他跪在阶下,举锺将酒一口喝尽,摇晃着脑袋,毫无顾忌的畅言,“不过,陛下和贵人也真不该再责怪我,怎么说,我这也算是成全了一段英雄救的佳话啊,若非因此……”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浑话,刘秀也不生气,命身边的中常侍代卬扶了马武回席。我趁罅觑一旁的郭圣通,虽然刘秀挡在中间,瞧不清她脸上的神气,可那只端锺的手却在微微打颤。须臾,她掩袖将酒一饮而尽,许是喝得急了些,呛得咳了两声,边上立即有宫端水伺候她漱口。

    殿上众位老臣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自己可能干的事,忆起往事,无不一片唏嘘。我拿眼细观,唯独河西诸将不发一语,颇有窘意。高居上席的窦融一团和气的面上谦卑从容,眼睑低垂着,不知在思忖什么。他们这些人都不是皇帝的旧故臣僚,如今到了雒阳,位然在功勋彪炳的功臣之下,内心感到惶恐也在情理之中。

    我会心一笑,今天的宴席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

    “父皇。”见众臣谈论得兴起,皇太子刘彊从席上起身,走到父皇母后身前,一脸的兴奋,“父皇兴兵负,行军阵战如此英勇,儿臣从前略有耳闻,然曾听父皇提起。父皇,你给儿臣讲讲捍?”

    那张充满朝气的少年脸孔,彰显着无比的膜拜与期冀,双靥绯红的仰望着父亲。

    刘秀居高临下的垂目对望,郭圣通搂住儿子的肩膀,五指按得极紧,刘彊感到痛意,微微缩了肩膀,不明所以的瞥了母亲一眼。

    刘秀淡淡笑问:“昔日卫灵公问孔左战之事,孔子没有回答,知道为什么吗?”

    刘彊困惑不解,刘秀拍了拍他的头,神情淡然的加了句:“此事非你所及。”

    他收回手,若无其事的继续与大臣们寒暄笑谈,郭圣通面雪白,眼神复杂多变,似怨似恨,转瞬闻得身后一声轻咳,才匆匆收敛,将仍是一头雾水的儿子拉到身边,细细安抚。

    我扭过头,却发现刘阳不知何时已来到跟前,正跪坐在榻下,神态自若的取了食案上的刀,动作熟练的割着肉。他分完肉,恭恭敬敬的将盌盘递到我面前,轻柔的喊了声:“娘请用。”

    我似有所思的夹了块肉私嘴里:“阳儿,父皇问你太子哥哥的话你可懂?”

    他轻轻一笑:“灵公问陈,孔子不对,典故出锥论语》。”

    “我没问这个。”我将肉嚼烂了,慢慢咽下。刘秀的意思如果仅是为了向太子考证《论语》那么简单,也就不会让郭圣通容失了。

    “嗯。”刘阳敛起笑容,神情淡淡的,只眼梢带起了一抹得,“孩儿绝不会让父皇娘亲失望。”

    我点点头,欣慰的关照:“以后行事更需谨慎,有分寸。从今儿起,这殿上的每一双眼睛都会在背后关注你的一言一行。”

    “诺。”他应了,随后起身去给父皇母后行礼,舀酒、分肉,谦恭孝道之举不在话下。

    歌舞将尽,飨宴将散,我终于按捺不住,暗暗将目光投向邓禹。

    没曾想,邓禹竟一直在看着这边,一时四目相接,我又是一震。他的神情太过沉重,重得像是千斤巨鼎,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但我无法回避,直直的望着他,深深的吸气,毅然决然的与他对视。

    我能清楚的看到他最后无语的低叹,神情凝重而麻木,然后从席上起身,整理衣裳。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子李月珑便一直陪在身弄—他起身,她亦起身,他整衣裳,她便伸手帮忙捋平褶痕,配合得如此娴熟,如此自然。

    在万众瞩目下,邓禹平静而从容走上殿中央,叩首伏倒,清冷的嗓音盖住所有喧哗,响彻整座殿堂。

    “如今江山光复,天下太平,臣奏请陛下收回将军绶印,去甲兵,敦儒学。”他从袖中取出右将军绶印,托举于顶,拜叩。

    刹那间,殿上绝音,静得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吸气声。

    刘秀端坐在榻上,没有出声,目平静,沉吟不语。

    阶下又闪出一人,却是左将军贾复,跪于邓禹一旁,也交出印绶,朗声道:“臣亦奏请上缴将军绶印!”

    冷清的殿上这才像是油锅里落下了一滴水,噼噼啪啪溅起油来。

    窃窃私语声嗡嗡的回荡在宽旷的大殿之上,我将视线冷冽的投射向人群中的耿弇,他微微一震,终于在耿家兄弟数人的注目下,缓缓起身走上檀,嘶哑着声说:“臣亦奏缴绶印!”

    油锅终于沸腾了!

    邓禹和贾复,皆是出自南阳,这二人可说是等同于皇帝的左臂右膀,随同天子一起出生入死的老臣、功臣、良臣。而耿弇,自从他的父亲耿况以及乐光侯耿纯故世后,河北士族多数以他马首是瞻。

    刘秀拈须微笑,再没人比我了解他的心思,他若无十足把握,今日这场宴会岂非白搞了?有道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如今兔已死,鸟已尽,功臣们如若不想成为韩信、彭越、英布,也是时候该稍许懂得些收敛了。

    我相信刘秀不是狠心绝情之人,但人生在世,身不由已的事何曾少过?刘秀心再仁,毕竟是个皇帝,若皇权旁落,掣肘他人,岂非君不君,臣不臣?

    我做不来吕雉,如同刘秀做不来刘邦,我和他都不是绝情绝义之人,所以退而求其次,罢兵权已势在必行。

    自耿弇之后,有识时务者随即附和,纷纷上奏自请缴出大将军、将军印绶。

    戏演到这份上,剩下的只是落下帷幕的善后工作了。

    刘秀清了清嗓子:“既如此……且收回诸将军印绶,封邓禹为高密侯,食邑四县;贾复为胶东侯,李通为固始侯,食邑六县,皆以列侯沮,加位特进,奉朝请……”

    诏书其实是早就准备好的,代卬假模假样的忙了一通,然后拟诏宣读。这一回罢兵权、增采邑的功臣,共计三百六十五人,其中仅是外戚、皇亲国戚便有四十五人。

    一场盛大的君臣欢宴,最终在皆大欢喜的道贺声中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2·北叟颇知其倚伏 春晖

    建武十三年四月廿五,冀州牧窦融受命任大司空。

    自从功臣一个个的皆在授予高爵的同时被罢去兵权后,作为河西士族代表的窦融上位,愈发使得他谨慎小心,处处谦卑,唯恐自己遭到皇帝不满。

    昔日里胆敢与皇帝分庭抗均的朝臣有了忌惮,君主权利在一点点的集中。

    窦融恰在此时获得重用,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的升迁,更像是被皇帝置身于火炭之上,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但从窦融三番两次提交辞呈,也可看出,他这个大司空之位,实在做得有点如履薄冰。

    朝廷虽设三公,然而皇帝却躬呼身,事事喜欢亲力亲为。旧制二千石长吏的任免,需三公委派掾史进行核查,但这旧制到了刘秀这儿,却变成了皇帝直接听取刺举之吏的奏报。

    刘秀的亲力亲为,造就了一大批与皇帝亲近的尚书势力抬头。前朝汉武帝时为了突出皇权,削弱相权,将章奏的拆读与审议,转归尚书。如今刘秀的一些做法,显然也是打算利用尚书台,慢慢削夺三公原有的庞大职能与权力。

    照此等势头发展下去,假以时日,多则五年,少则两年,三公不被皇帝架空才怪。不过,那些三公九卿,也都不是酒囊饭袋的废物,这一场不见硝烟的政斗,到底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十月,我顺利产下一子,取名刘衡。四个月后,皇后郭圣通亦产下十皇子刘焉。

    建武十四年,时任太中大夫的梁统上疏建议加重刑罚,一度在朝中掀起争论。

    建武十五年元旦初始,三十五岁“高龄”的我再度产下一子,取名刘京,至此我已是五子三的母亲。

    按例仍得有一个月的时间被关在房间里无法走动,小刘京很乖,事实上我生养了那么多的儿,不管子如何,在襁褓之时都显得特别乖巧,抚育他们的乳母也都称赞说是胎教做得好,所以孩子们不哭不闹,十分好养活。

    不过,也有例外。

    刘京的小哥哥刘衡,虽然是足月生产,可生下时体重却有些偏瘦,三个月大更是染了一场病,上吐下泻,所以发育得比别的婴儿缓慢,相对的,他的情也变得格外娇气。他不足周岁便喜欢黏着我,平时不要乳母也不喜欢看宫,任何人抱他,他都会扯着嗓门哭嚎。他这认人的毛病一直到弟弟刘京出生也没得到改善,所以即使我在坐月子,乳母却还是会经常把刘衡抱到我的寝室来见我。

    我疼爱刘衡比新生儿更甚,这倒不是问意将自己的子分成三六九等去看待,以至偏心。而是随着刘衡的逐渐长大,他的小脸蛋慢慢长开,口眼耳鼻、脸部轮廓无一不像刘秀的翻版。我这几个孩子中,长得像父亲的,男孩当属刘荆,孩当属义王,可打从有了刘衡做对比后,竟发现再没有比他更肖似父亲的了。

    仅凭这一点,我便十分喜爱刘衡,常常将他捧在怀里,使劲亲他的小脸蛋。这孩子虽然从小身体养得不是最好,长相也显得有点文弱,可嘴巴溶甜,从牙牙学语起,他便爹啊娘的时常挂在嘴边,叫个不停。

    而刘京还太小,五紧巴澳凑在一起,还都没长开,团子脸,粉嘟嘟,肉圆圆。陈敏说小皇子长得像我,我左看右看,也没瞧出个四五六来。

    刘衡的醋劲很大,并不因为刘京是弟弟而稍许有了做兄长的意识,别看他年纪不大,背地里却也不是个没心眼的宝宝。有一回我听到上正在睡觉的刘京哭,扭身去抱他的时候,却发现刘衡整个人压在刘京身上,右手更是掐着弟弟的小手。

    “衡儿,你个淘气的!”我将他拎到自己腿上,抡起巴掌要揍他的小屁屁。他嘴巴一扁,没等巴掌落下,已经眼泪汪汪一副可怜样了。

    “你太不听话了,怎么可以欺负小弟弟呢?”我又好气又好笑,想打却又舍不得,看他哭的样子活脱脱就像是在看刘秀在哭,稍有不慎,我便得憋笑出内伤来。

    “娘……弟弟,喜欢……不喜欢……”他口齿不是很清楚,一边说还一边涨红着小脸比手画脚,很是伤心生气的表情。

    问意板起脸教训他:“弟弟小,娘多照顾他一点也是应该的啊,你看你的哥哥们不也很疼惜你吗?”

    看他抽抽噎噎的使劲用小手揉眼睛,然曾当真揉出眼泪来,我忍不住笑了。这小家伙即使身为兄长,也不过才一岁多,跟他讲什么兄弟友爱的大道理,只怕是对牛弹琴。

    心念一转,于是我换了一种方式,恐吓道:“记住以后不许欺负小弟弟,不然你八哥哥也会这样对你,知道吗?”

    他似懂非懂的忽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着我,三秒钟后,小嘴一扁,哇的放声大哭。这一回,眼泪倒真是货真价实的掉下来了。

    牺哈大笑,一边替他擦眼泪,一边顺手捏他的小脸蛋。正软声细语的哄着,忽然门口有个声音飘了过来:“娘,你叫我?”

    刘荆虎头虎脑的如旋风般刮进来,手里拖着一根长长的木棍,他身后跟了一群侍从,手里亦是捧着或长或短,或大或小的各类小玩意。

    刘衡本已渐渐止了哭声,这乍一见刘荆,竟吓垫一变,哇地再次嚎啕,张开双臂拱着脑袋直往我怀里钻。

    “你这是做什么呢?瞧你把弟弟给吓得。”我一面假意斥责刘荆,一边搂着刘衡轻拍。

    刘荆举了举手里的长棍:“我找六哥哥玩,六哥哥说要跟着四哥哥做学问,不理我。”他撅嘴,满腹牢,“娘你什么时候才能跟我玩啊,为什么娘你每次生小弟弟都那么麻烦?下次你生吧,生就不用躲起来了!”

    我忍笑:“哥哥们要做学问,你不会去找刘延玩么?”

    “七哥哥?算了吧。”他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摆手,“母后不让他跟我玩,说我太顽劣,把七哥哥也带坏了……娘!”他蹭了过来,表情困惑中带着受伤似的抑郁,“我真是坏孩子吗?”

    “当然不是。”我腾出一只手,摩挲着他的头发,安抚,“我的荆儿怎么会是坏孩子呢?”

    小孩子天纯良,十分好哄,他听我赞他,像是一下子飘了起来,喜滋滋的拍着胸脯说:“是啊,父皇还夸我呢,说我会替娘照顾弟弟,是好哥哥。娘,父皇说的话是不是要比母后管用?”

    我哭笑不得,边上抱着刘京的乳母插嘴道:“那是自然,皇帝是天子嘛。”

    刘荆顿时欢呼雀跃:“那我只听父皇的,不听母后的。”正高兴着,却突然发觉自己手里的棍子被一只小手给悄悄攥住了,不由沉下脸来,“哭气包,你要做什么?”

    刘衡眼馋他手里的棍子,嘴巴瘪着,泪水含在眼眶里,小手紧紧攥着,娶不松手。

    “荆儿,你不是好哥哥吗?”

    刘荆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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