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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痕累累 [美]昆德伦 著-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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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家里。与丈夫在一起。想想自己带着一张面具生活,想想作为一个人却带着那样一副神情,真是羞愧难当。我离开,就是要始终如此、天天如此、夜夜如此地活得像个人。像孩子们常说的,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周七天都如此。
  呆在那儿是糟,而离开也是糟。我丢下了所有我爱的人。楼下收音机里在播放乡村音乐。这个地方令人憎恶,到处是矮树木和陌生人。在我们来到前,收音机的电台早已锁定。乡村音乐的好处在于,你听的时候可以流泪,可以假装是因为听了音乐而流泪。
  从罗伯特的房间下来,我检查了窗锁。天天检查。窗都锁着。我在大衣柜里找到两箱衣服,女用的尺码是八号,男孩的尺码是十二号,大部分是T恤衫和牛仔服。食品柜里有用剩的糖袋、面粉袋、茶叶袋和一罐花生酱。我心想帕蒂-班克罗夫特的手下最近安排谁在这儿住过,不知那女人去了哪里,是不是她丈夫找到了她,劝她回去了,回自己家了。那里有她自己的衣橱。也许她丈夫像博比一样,也是个难以捉摸的丈夫,他死死抓住幸福家庭这个概念不放,即使已被他——用双手、言语、深色的双眼——毁了也在所不惜。“我要离开你,博比。”一次,在他抓过我的头发后,我这么说。又有一次,他将我推倒在地后,我再次对他这么说。
  “不,不行,弗兰。”他说,毫无余地。罗伯特有时也如此。有其父,必有其子。有一次在集市上,我没让罗伯特买一种游戏卡,他便将我一把推开,用力很猛,从那双小手上我感到了他父亲那双大手的影响。在坐车回家的路上,罗伯特说,对不起。而博比也常说,对不起。
  软百叶帘紧闭着。邻居一定会认为我们是夜魔。要么他们早已习以为常。也许这座公寓里所有小住的女人都紧闭百叶窗。
  我已将装有全家合影的信封塞进曼哈顿一个街角的邮箱,信是寄给格雷斯的。里面还夹了一张草草的便条:“别担心。我们会很好的。”她现在一定已收到了。我站在小厨房里,脑中想起了她的电话号码,似乎我仍被锁在某处的地下室里,只是这一次我将永远留在这里,孑然一身。我感到很孤单,因此即使此时向窗外望去,看到四周漆黑一片,我也不会感到意外。儿子在楼上睡觉,脸上带着宁静,嘴角露出安详,这正是我曾经希望的。我一直希望,将来有一天这能成为我留给他的遗产。为了使他得到这样的遗产,我准备每天都忍受下去。我一只手从盒子里抓陈腐的食品吃,另一只手抚摸着脸。不管还有没有青紫块,骨头深处依然疼痛,只有手指才能触摸到痛处。这时我心中想,要是那个晚上我没去那家布鲁克林酒吧,就不会有目前的处境。当时,自己只是个孩子,对男人、婚姻、耻辱、痛苦这些方面几乎是一无所知。但如果这样,我也就没有了罗伯特。而罗伯特是我的所有,是我的命根子。

  第 三 章

  我没开启新生活,是新生活启动了我。我收到一封信,信里告诉我说,罗伯特已人了当地的小学,上5一C班,第一天需用二号铅笔,还有活页本。
  我们一起步行,穿过单调、沉闷的莱克普拉塔街道,来到小学前,停下来看着学校大楼。我与罗伯特谈话时,我称这所学校为他的学校,但在我俩眼里,它非常陌生。学校的房屋是陌生的,植物及矮树也是陌生的,因此,除我们自己以外,没有一样东西会使我们联想起以前的生活。站在学校对面的街上时,罗伯特甚至还握住了我的手。学校离我们公寓有十分钟远,是一幢低矮的灰泥建筑——米色的灰泥与红色的顶瓦,四个角上种着低矮的棕榈树。我内心称它是庄园式的公校。快餐式公校,从幼儿班到六年级。我给校长办公室去电话时,秘书说已收到罗伯特原来学校寄去的材料。我最好别问那些材料是从哪儿来的、他以前是不是个好学生。帕蒂·班克罗夫特在医院就告诉过我们,她手下有人能伪造文件资料。职业史、学校成绩、护照,都可以伪造。“再具体的事就无法说了。”她说。
  开学前几天,罗伯特拿出他那黑白色大理石花纹的作文本,坐在小餐桌旁。
  小餐桌成一定角度,放在厨房与客厅之间。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在“姓名”小方块里写上“罗伯特·克伦肖”。我曾逼他抄写了满满一页的“罗伯特·克伦肖”,直到我意识到这像是一种惩罚才停止?这简直与我和格雷斯小时候那些修女罚我们抄写一百遍“我以后上课不再讲话”没什么两样。但他太听话了:我有时想,罗伯特太乖,叫他上床,他就上床:我常让他破常规睡晚些,陪陪我,以减轻四壁给我的压迫感,减轻飞蛾扑打玻璃时发出的嗡嗡声。我看得出,他以为只要听话,我就会带他回家。也许这就是他一直保持做个安静干净的孩子的原因?也许他想,如果他听话,他父亲就不会再打我。
  “有点不适应,对不,宝贝儿?”我从他宿舍望去。“新学校,新朋友。还有姓名,以及有关你生平等一切编造的内容。但愿我能有其他办法。但是,对不起,我没有。”
  罗伯特将作文本默默地放进新书包。学习用品、背包、新的马球衫:塞在我皮包底部的那小卷钱变小了。孩子与我仿佛在演一个虚构的电视剧。一切都让人觉得不真实。
  我走进厨房,倒了杯水,在厨房里呆了一会儿,竭力想自己是否能挺得住:电话就在墙上。格雷斯会在晚饭前准备好机票,在坦帕等着我。要不是我绊了一下,我真不知自己会于出什么事来。可当时,杯子撞到了门牙上,发出了响声,产生了一种感觉。我永远也不要听到这样的响声,永远也不想有那样的感觉。如果罗伯特不认为目前发生的一切是合适的,不认为今后将发生的是情理之中的事,那么我现在还不能回到博比那里去。他心中过去的那些隐秘虽由新的隐秘取代,但新隐秘与过去的完全不同。
  “注意发音,克伦肖。”我说,递给他一块饼干。“你还是发出声,还有,你记住没有?爸爸不是警官,谈家里的事时不要谈到纽约、奶奶等等。我们是特拉华州人。你肯定记住了?地图卜看是个很小的州,新泽西州下面的那个。”
  “妈,”罗伯特说,“孩子不怎么谈那些事。他们不怎么谈姓什么、从哪里搬来的。只有大人才谈那样的事。”
  每逢此时,我确实感谢上苍保佑。到这儿才三周,学校就开学了:儿子在这个依然还陌生的地方只过了三周无聊空洞的夏季时间,而那三周里,他整天与本尼在一起。本尼将与罗伯特上同一班。我时常觉得,这一切的后面有一个人,他或她在这种陌生的流亡生活的棋盘上巧妙地摆布着我们。为此,我很感激他。
  孩子需要条理。自我给格雷斯规定了讲故事、去公园、上床前洗澡的时问起,我就信这个,尽管当时我自己也还是个孩子,母亲是市工会主席秘书,父亲每月第三天签取残疾人支票。我与格雷斯每天同一时间离家。弗林家两个红发姐妹,红得像卡通人,大点儿的姑娘头发深些。每逢星期五上午考试前,我就拼读单词。“知识,”我念道,“忧伤……神秘。”逢星期二定时间表。每个下午我俩就在街角会面,我开口就会问:“得了多少分?”
  “一百分。”格雷斯几乎总那样说。学生超过了老师。
  条理性。有了条理,就没有余地疑惑、犯错、悲伤和孤独。
  我只是夜深人静从格雷斯的鼻息中知道她已进人梦乡时,偶尔才会有那样的情感。哦,博比,当我初次遇见你,看到你像寒夜里的一团火,在那个布鲁克林酒吧的黑暗里发光时,我已足够成熟了。
  罗伯特每天将有条理地生活,除去上学、做作业的时间,没剩多少时间去苦思冥想。每天他与本尼同去坐校车。
  楼上他那张不坚固的小床上方贴着一张棒球明星的画像。
  他加入运动队,训练要占去时间:现在只有我自己的时间摆在了面前,这与其说是一种生活,不如说更像生活的断裂,它跳过老的那部分,一遍遍地重播着和谐曲。本尼与罗伯特在楼上玩,我则坐在电视机前看肥皂剧,一小时的家庭恩怨、富丽堂皇的婚礼、隐晦的性生活。带着孩子们去五金木材店,步行-二十分钟,就为买开罐器或锅夹。一天至少要清点两遍钱。我非常担心会花得身无分文,因此有一天在超市里拿起了一份工作申请表,放进厨房抽屉,心里纳闷,不知如何填写工作经历这一栏。我买了一包索引卡,想将它们贴在超市的布告板上:愿做清洁工。
  但与本尼和罗伯特一块去散步时,看着用空心煤渣砖砌的单调的农场式平房、建在街侧的铝合金包边混凝土板活动房,我心想,不知莱克普拉塔人是否雇得起清洁工。查看客厅电话时,发现上面没标号码,我意识到无法在索引卡上填电话号码,没号码就无法与我联系。下次与帕蒂·班克罗夫特谈话时我得向她要我的电话号码。
  我有一件奢侈品,那是厚厚一本阿加莎·克里斯蒂①的推理小说集,是我从杂货店的存货桌上买的。我边看小说,边听电台下午脱口秀主持人动听的声音。那个主持人似乎憎恨西班牙裔美国人,讨厌民主党人,讨厌同性恋者,且得意于这种憎恨,让人听了觉得快活。他常用“influx”这个词,好像它是口香糖,而他在磨牙间玩味着那个X发音。
  他名叫大约翰·菲尼。孩子们下楼时,我常将收音机关掉。
  从家里带来的钱还剩四百零二美元。从家里。我什么时候不再那样想呢?
  …
  ①  阿加莎·克里斯蒂(1890—1976),英国女侦探小说家,塑造比利时侦探波洛形象,主要作品有小说集《罗杰·阿克洛埃谋杀案》、《尼罗河上的惨案》等。

  开学前的那个星期五,罗伯特与本尼吃了布立姆普斯三明治,那是我款待他们的一顿特别午餐,而且还让他们在公路边带状市场的拱廊商店里逛了一个小时。“假如新学校的校长长着长颈鹿的脖子怎么办……”我说道。
  “……她走进教室时头总是碰撞……”罗伯特应道。
  “……她得整天戴着橄榄球头盔……”
  “……在球队里当四分卫,这支球队就常胜不败……”
  本尼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这是我们的游戏,”罗伯特说,“妈妈以前编出来的。游戏的名称是‘假如……怎么办’。”
  格雷斯·安妮荡秋千时,我曾问她:“假如我们在乡间有幢房子……”
  “……我会有一匹马,你也有一匹马,爸爸有一辆没顶的大汽车……”
  “人们说那叫‘敞篷汽车’。假如我们有家庭教师,就不用上学了……”
  “……她会强迫我们吃虫子的!”
  或者,长大后,我们步行去汽车站,她到和平皇后去,我去护校。“假如我在医院里爱上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医生……”
  “而你却爱上了一个住乡村公寓的作家……”
  “你与丈夫住我们隔壁的公寓,你俩都在圣文森特医院工作……”
  “而你却成了纽约大学的正教授……”
  “假如,”上学的第一天,罗伯特吃早饭时,我说道,“你今天上学……”
  “坐本尼旁边……”他答道。
  “有一个真正的好老师,他非常喜欢你……”
  “选进足球队……”
  “假如后来你真正喜欢这里的生活……”
  “我得去叫本尼了,否则我们就坐不上车了。”罗伯特边说边拿起了书包。
  以前,每逢开学第一天我都陪他前去,抱着还在呜呜哭泣的他上幼儿园,牵着他的小于去上小学一年级。不要让任何人告诉你纽约是个大城市。去圣斯坦尼的路上,我们经过希泊斯赫德湾135公立学校大门,门口的警察招呼说:“我认识你,跟你爸长得一模一样。”
  ?“我知道。”罗伯特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圣斯坦尼学校的砖墙是红色的,躲在旁边哥特式教堂的阴影中,一幢不起眼的盒形建筑,所有的装饰、边饰、有色玻璃、雕花半圆形后殿都跟教堂差不多。学校里唯一惹眼的是通向门口的长长的砖道。罗伯特向奇韦洛太太的一年级教室走去。他穿着礼服衬衫,使得脸上呈现出陌生无助的神情。他转过身,向我跑来,紧紧抱住我的腿,脸紧贴着我的腹部,然后再转身跑了进去,海军服领带飘绕到他细脖子后面。其他的孩子有些还是满身的娃娃肉,身穿教会学校花格呢裙,下面露出圆滚滚的小腿。他们圆鼓鼓的脸蛋,咧嘴露牙一笑,齿缝很宽。而罗伯特始终浑身是骨头,细细的,骨瘦如柴,胸脯像只小鸟的胸脯,一双眼睛占去了半张脸。
  上三年级时,他要我离他半条街远,而他与安东尼、肖恩、保罗以及其他朋友一块走。在莱克普拉塔上五年级的第一天我非常想送他,以前可不这样。但公交车停在街角处,父母不可以上车。罗伯特将本尼推到靠窗的位置,这样,他与我中间不只是相隔一层薄薄的黄色金属与玻璃了。
  “该是母亲休假了。”司机喊了一声,声音盖过了马达声与孩子们的喧哗声。
  “再见,克伦肖太太。”本尼喊了一声,然后掉过头去与罗伯特说话。
  我比汽车早了近十分钟来到学校大楼,查看了一下。
  停车场上无人在留神学校。我朝门厅看去,还沿走廊看看四角,除偶尔有教师匆匆走过外,没见其他人。我又来到外面,站在街对面一辆微型货车后,等待接送罗伯特的车子到达。司机是个胖女人,戴一顶海豚帽。孩子们走下踏脚时,她大声地点人数。罗伯特是第十九个。一片颜色深淡各异的孩子头向校门拥去,他很快就淹没在这片人头中。“二十七个,一个不少。”我听到司机说。车子开走后,我看见学校门口处,一个穿粉红裙子的小姑娘被一个男人从她母亲身边拉走,哭喊着进了大楼。那男人下穿卡其短裤,上穿马球衫,脖子里套着一只哨子。“她不会有事的。”他回头向那个母亲喊道,那母亲正在擦眼睛。另一个小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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