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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文学0605-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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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非让那些年轻人在墓前把头上戴的遮阳帽摘掉;把烟灭了。他大声地说;红色游不是来看山水的;你们懂吗?你们知道为了闹革命;这大别山死了多少人吗?当年那些红军牺牲时;比你们还小呢!他们还都是孩子;你们懂吗? 
那群年轻人;像看怪物一样瞅着我三哥。我三哥让他们给烈士墓鞠躬;他们不干。领头的那个小伙子;对我三哥说;你是干什么的;你有什么资格指挥我们;有病! 
三哥说;就凭你们刚才那不恭的话;不恭的行为! 
那帮年轻人说我三哥没事找事;不可思议。我三哥冲动地说;今天你们就得鞠躬! 
接着;他做出了让所有人——也包括我——都没有想到的一个举动。他给那些年轻人每人发一张百元人民币;叫那群年轻人在烈士墓前摘掉帽子集体三鞠躬。 
那些年轻人拿到钱后;都愣住了。我三哥也不看他们;他自己率先鞠躬;他鞠得严肃庄重;尽量地弯腰;弯到不能再弯的地步。我们也跟着一起三鞠躬——一鞠躬;徐菊梅高声喊道;二鞠躬;她的声音拉得很高;三鞠躬;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她声音里有了一丝哭腔。 
那帮年轻人被这场面镇住了;他们也摘下帽子;弯下腰;鞠了三个躬。 
然后;三哥长出一口气;带着我们继续爬山。可是没爬几步;三哥就突然停下来对我说;我知道刚才那样做;对死去的那些红军战士不恭。可是我没办法呀;我只有给他们钱;才能让他们对烈士折一回腰。 
三哥又说;也不能怪他们;我像他们这么大不也是不理解爹吗?天天跟爹顶着干吗? 
我不住地点头。那一会儿;我不敢看三哥的眼睛。 
徐明祥赶紧凑上来劝我三哥不要生气;紧着介绍说;这座山的最高峰;叫白马峰;海拔一千多米;由马头、马鞍、马背和马尾构成。 
当我们终于大汗淋漓地爬到最高峰的时候;半个马的形状完全呈现在眼前;远远地望去;绵延几十里。 
三哥喘着气;双手叉着腰;四处看;问怎么看不见马头。徐明祥说;咱们现在站着的地方;就是马头。 
三哥哦了一声;说好好好。接着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言不发;望着远方。这是一片向着东方的开阔地;前方没有任何阻挡;只有湛蓝的天和飘动着的白云;仿佛仙境一般。 
这时;三哥小心地打开皮包。众人都把眼睛瞅过来;都想看一眼我三哥谁也不让碰的皮包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当我三哥拿出来;他们都惊住了;谁也没想到会是骨灰盒;都呆呆地看着。他们这才知道我三哥来这里原来是来安葬父亲的。 
三哥把骨灰盒放到石头上;又把我喊到他身边;然后我们折了两个树枝;我跟着三哥刨大石头下面的土。众人见状也都明白了;有找石头的;有找树枝的;一起蹲下来挖坑。人多力量大;不大一会儿工夫;一个一米多深的坑就挖好了。 
三哥对我说;这里风光太好了;就让爹在这天天看着大别山;看着枝岈关;也看着他想念的人。 
三哥抱住骨灰盒;小心谨慎地放到坑里。就在要埋时;他说想再看一眼父亲;我说那就看一眼吧;我也想看看。 
我和三哥又把骨灰盒拿上来。 
三哥打开盒子;谁也没有想到;这时候突然刮起一股风;太大了;骨灰竟被吹起来;像灰色的雨一样飘飞。父亲死前已经很瘦小了;没有肉;都是骨头;但是没有想到他的骨灰却是那样多;他的骨头比肉多;骨灰把我们眼前的视线都给遮蔽了。这时天空也莫名其妙地暗下来;刚才还是太阳高照;现在却阴沉得吓人。 
风越刮越大;众人都吓傻了。 
我三哥跪了下来;我也跪下来。年岁最大的老八叔;一直愣在旁边;这时也啊了一声;突然扑通跪在地上。其他人也都纷纷腿一软;双膝着地——老八叔大叫;我们错了;错了;错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皖西民间传说;准备埋骨灰时;如果骨灰被风吹得纷纷扬扬;表示死人发怒;要惩罚活着的人;惩罚那些做过错事和违心事的人。 
父亲发怒了。在他的家乡发怒了。父亲是有脾气的一个刚烈男人。活着时是这样;就是他死了这么多年;遇见他看不惯的事看不惯的人还会照样发怒的。这就是父亲;就是死了;也没改变他的脾气。 
在下山的路上;徐明祥与“徐浮安”、老八叔先走一步;我和三哥还有徐菊梅边走边看山景。快到山下;三哥坐下来;他突然对徐菊梅说;你能不能带我们去看黄芽儿的墓? 
三哥说你奶奶影响了我父亲一生;如果我不去看看她;也不能了却我父亲的心愿——尽管父亲从来没说过;可是我知道他一生中最想见到的;但是却再没见到的就是这个女人。 
徐菊梅沉默片刻;点头答应了。 
我们又重新上山;黄芽儿的墓在后山上;掩映在一片松树林中。她的墓碑不高;是一块纹路清晰的青色条石;石质很好;一点也没有干涩风枯的迹象;相反倒有一种湿润的感觉。松树林很安静;阳光经过茂密枝叶的过滤;非常细碎地照在墓碑上;有一种特别柔和温暖的感觉。 

三哥将墓碑上的落叶摘掉;然后;三哥和我将两束现摘的鲜花放在墓前。 
面对这座很不起眼的墓;我们三个人都沉默着。这样普通的坟茔;在这里很多;可是面对这个女人惊天地泣鬼神的过去;我和三哥却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为了我们的父亲付出了一切——营救过父亲两次;还失去了一只脚。可是她得到了什么呢? 
徐菊梅又说;给奶奶下葬那天;天气特别好;阳光明媚。那不是一个下葬的日子;倒像是一场婚礼;一个人的婚礼;一个女人的独自的婚礼。 
黄芽儿一生受苦;但她一点都不后悔;相信支撑她这一信念的是与父亲有关;跟大别山有关;跟革命有关。是这样的;肯定是这样的。 
那天面对着墓碑;三哥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但我们能说什么呢?我们的心里都只有深深的愧疚。我和三哥在墓前深深地鞠了三个躬——向这个从未谋面的女性;向这个至死都依然爱着我父亲的女性。 
那天回来后;三哥夜里一直坐在窗前;他在抽闷烟。我说该睡了;明天还有事呢。三哥看着我;长叹一口气;说盖那座大楼;可能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明明知道地基不好;为什么非要盖呢;那是要天塌地陷的呀! 
我知道他内心痛苦;但又无法劝他什么;只好岔开话题;可是他却执拗地偏要说。他说了很多;包括工程的前前后后;如何做了手脚;如何打通各种关节。 
现在他在不断地质问自己;他脸上是汗;声音颤抖。 
第二天早上;三哥突然改变了计划;准备马上坐飞机回去。 
我不解地问;这么急呀;车怎么办? 
三哥不说话;直着眼睛。看得出他真的很疲惫;两个肩膀垂下来;仿佛那里压着很多人的身躯与很多层的高楼。 
这时;徐菊梅、老八叔;还有徐明祥和“徐浮安”;都来送我们。一见面;徐明祥他们三个人;就开始掏口袋;接着全都掏出了钱。徐明祥说;我们商量了;你的钱;我们不能要;还给你吧。 
我三哥说;那是你们应该得的;收起来吧。 
老八叔过来;握着我三哥的手说;我们都知道了;你和你爹一个样;你像你爹;是个大好人。 
我三哥不住地点头。他那和蔼温顺的样子;我从来没有见过。 
徐明祥、“徐浮安”还有老八叔;坚持要把钱还给我三哥。三哥想了想说;这样吧;你们真想给我;那就听我的吧。他们连声说行呀。 
三哥说;你们把钱捐给枝岈关小学吧。接着;又对徐明祥说;我希望新的枝岈关小学建好后;你能回来教书。 
徐明祥涨红了脸;说;我一定答应你;不为别的;也算为我的老爹爹赎罪吧。 
老八叔对我三哥说;我比你虚长了几岁;你可要原谅我们呀。 
我三哥紧紧握了握徐明祥和老八叔的手。 
告别老八叔和徐明祥他们;我们连忙奔去机场;是那位黄主任送我们;还有一位司机;开的是我三哥的奔驰。车刚开;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黄主任就回过头;对我三哥说;我给镇长和书记打了电话。他们一再叮嘱我;一定要…… 
我三哥拦住他的话头;摆摆手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黄主任说;好好好;到时候您再来具体细谈。 
我三哥说;秋天我会过来的;我要看看桂花。 
黄主任说;大别山人都喜爱桂花;桂花是红军花;因为它的种子是红色的。秋天桂花开的时候;大别山可漂亮了。 
我悄悄问三哥;你做了什么事呀? 
三哥说;乖乖呀;你问得太多了。 
这几天;三哥经常蹦出一句“乖乖”来;说得特别自然;好像“乖乖”竟成了他的口头语。尽管三哥没有说出什么事;但我也能猜出来他做了什么。他有一样东西没有带走;留在了枝岈关;那就是三哥的小皮包;那个曾在他心目中最沉最重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我三哥把头仰在后面;闭着眼;好像在自言自语;乖乖呀;我不了解他们呀!我不知道三哥说的他们;指的是谁;是父亲和母亲;还是黄芽儿与枝岈关?这一趟;一心只问生意事的三哥没有料到他居然会在几天的时间里走进了父亲的过去;走进了他的历史深处;甚至走进了他隐秘的情感与内心——从此父子两人;在这阴阳两个世界里身心贴近。 
来的时候;父亲还和我们“坐”在一起;我能感到他的身架、他的呼吸和他紧锁的眉头。现在他终于回来了;尽管现在我和三哥都觉得身旁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可父亲现在回到了他的枝岈关;回到了他的黄芽儿的身边;我和三哥总算如释重负。此刻;车里有一股温暖的气息包裹着我们;这温暖好像是三双手在抚慰着我们——一双是父亲的;一双是母亲的;还有一双是黄芽儿的。 
父亲现在仿佛又坐在我们身边;他那紧锁了多年的眉头舒展开了;笑容满面。我和三哥都不约而同地注视着他——他脸上的表情现在已不再是一个失败者;也不是一个晚年痴呆木讷的老人;而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那首《八月桂花遍地开》现在轻轻地飘荡在我们耳边。来时我们就听了一路;可在此时再听;让我和三哥百感交集。我和三哥都凝视着窗外的大别山;看着眼前远去的枝岈关;沉默无语。我想我和三哥;对父辈们留下的历史回响——哪怕当年一片树叶掉落的天籁;一声久远的枪响;一句痛快酣畅的詈骂;一支抒发内心的小曲;都应以一颗敬畏之心专注聆听。 
八月桂花遍地开 
鲜红的旗帜竖呀竖起来 
张灯又结彩呀 
光辉灿烂建设新世界 
摘自:《人民文学》2006年05期 作者:武 歆




 






公共汽车开过来时;女人身上已经被雪给染白了;看上去倒更像是一丛生长在路边的灌木。如果不是她伸出手来不停地摇晃;说不定车就不停下来了。可是她很急的样子;摇动的那只手显得那么急切;她就上了车。 
车上的人不多;大半些座位都空着。落雪的天气;如果没有急事;人们一般也就不出来了。本来她准备拍打干净身上的雪再坐下来;谁知车猛地一开;一下子就把她给带倒了。她只好趁机坐了下来。就是这样;她的身体还是碰到了另外一个人。 
坐稳了后;她伸出手来拍打身上的雪。前面的好说;后面的就够不着。亏得边上那人心好;帮她拍打了几下。待售票员过来收钱;她的手上还沾着好些白白的雪。她有些不好意思;拍打在车上的雪把那个年轻的女售票员的脸色弄得不好看。“下了车俺给你扫扫。”她说话时嘴好像不大听话了。不过还是能听得清的。 
“八块。” 
她嘶啦了一声;像是什么地方突然疼了一下。“八块。不是五块吗?去县城的车都五块不是吗?俺问过村里的人了。俺男人去年也是花了五块。俺儿上回放假从城里回来也是五、块。”她伸向怀里的手停止在了半途中;她仰了脸看售票员;企图听到她对车票的价格予以更改的声音。 
“哼;那是什么时候的价格。你没看看这道上的雪。” 
她不说什么了;脸上还是有着一丝明显的疼意。她从怀里摸出一个手绢包;小心翼翼地解开;一张一张地往外数着人民币。她数的都是些零碎票子;没有超过两元的。数到五元整时她住了手;“不是五块吗?” 
“想坐你就坐;不想坐就下去。”女售票员很是不屑的样子;甚至她把嘴伸向了前面开车的司机。“老朱;你停停;这里有个坐不起车的主儿……” 
她的脸刷地红了;飞快地又数出三元;连同那五元一起往售票员手里递。“俺没说坐不起车。俺不下去。俺有钱。俺得去给俺儿送鞋呢……”她这么说着;两只手就抱住了怀里的一个布兜。 
得了钱的售票员连张票也没撕给她;撇着张涂满口红的嘴巴一挺一挺回前面去了。她松丁一口气;把身子一仰;靠在了车座的后背上。她的两只手就那么抱着那个布兜;脸色还是红着的。没一会儿她觉得脚有些冷;低头一看;鞋子上的雪已经化成了水;老式的旧棉鞋已经湿透了。她只好跺脚。可又怕那个涂着口红的女售票员说什么;跺一下停一下;不敢让声音大了。 
车子走得很慢。公路上的雪被碾得咯吱咯吱作响。雪还在下着;看上去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车上的人也都拿弄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听天由命这车什么时候到县城了。她却有些急。她说她是去给儿子送鞋子;可一双鞋子有什么值得急的呢? 
过了一会儿;边上给她拍打过雪的那人哎了声:“进城呢你这是?” 
她转眼看这人;发现也是个女的;年龄比她要小一些;大约也就三十几岁的样子。她身上穿着一件领子上有毛的大衣;脸白白的;细嫩细嫩的;眼眉细细长长的;右边嘴角还长着一个好看的黑痣。看上去不是个一般的女人;至少不是乡下的。但她脸上却是一片的笑容;让人见了不知不觉就有些想亲近的念头。她和她说话;她脸上就活泛了好些。再说;人家刚才还帮她拍打身上的雪来着。 
她是个喜欢记住别人特征的人;忍不住在心里叫了人家一声毛领;就也在脸上弄出些笑来:“进城呢。”她把怀里的布兜摇晃了一下;“俺去给俺儿送鞋子。看看这外边下的雪;越来越大了。俺儿这会儿脚上还穿着双单鞋;也不知冻着了没有。” 
毛领女人啊了声:“就为送双鞋子;跑这六七十里路呀你?” 
“鞋子可不是小事情。俺儿虚岁他才十九;身子骨还嫩着;脚也嫩着;经不得冻。看看这天这雪;嘴里一哈一片白气一哈一片白气。要没有棉鞋;他可怎么熬呢?”她啪的一声打了自己的脸一下;“上回他回来;啥都给他备好了;就是忘了这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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