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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文学0605-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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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哥问;那你想要说什么;想要做什么? 
徐菊梅说;我就是想;让你不要受骗;我看不下你们被别人骗。还有;因为……因为;我们俩有关系。 
我和三哥都糊涂了;让她快说清楚;到底是什么关系。 
年轻的徐菊梅;说起话来成熟得像个中年女人。 
徐菊梅的奶奶就是当年的黄芽儿。黄芽儿共生了两个女儿。徐菊梅的母亲是黄芽儿最小的女儿。原来当年徐浮安到省城找我父亲;不是一个人去的;还带着当时十几岁的徐菊梅。徐浮安是徐菊梅的堂舅。他们是在黄芽儿去世后不久去的省城;应该说那次行动是执行她奶奶黄芽儿的遗嘱。 
我三哥问她当年去省城找我父亲;到底有什么事。徐菊梅说是通知一声奶奶去世的消息;另外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去送一只银脚镯。这是她奶奶临死前唯一的请求。 
我三哥瞪大眼睛;吃惊地让她说说关于那个银脚镯的事。 
原来那个银脚镯是我父亲当年送给黄芽儿的;也算是一个定情物;黄芽儿一直戴着。从我父亲送她那天起;就一直没有摘下过。后来只剩下一只脚的黄芽儿;一直把另一只银脚镯藏在身上。黄芽儿把那副银脚镯看得比她的性命还重要。 
徐菊梅说;奶奶是戴着一只银脚镯躺进棺木里的。临终前;奶奶拿出那只藏了几十年的脚镯;让我们交还给徐小孩;奶奶说到了地下;活着的时候身体缺少的部件会自己长出来的;她要在地下等着徐小孩把那只镯子再给她戴在那只脚上。 
徐菊梅还说;当年奶奶被砍掉脚时;她堂舅徐浮安就在现场。 
徐浮安在带她去省城找我父亲徐胜利的路上;曾给她讲了当时黄芽儿被砍脚的情景。当时气极败坏的郑财主闭着眼举着大刀就要向黄芽儿的脚砍;说是一辈子也让她走不了路;离不开郑家大院;帮不了那个赤匪。尽管他举起了刀;但还是下不了手;毕竟黄芽儿给他生了两个女儿。徐仁易见状;让人把郑财主搀到了前院;随后他举起来大砍刀;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挥了下去。刀下落的力量太大了;黄芽儿的脚和脚镯都飞了起来;但是黄芽儿没有去看她的脚;而是像只鹰一样;身子一跃而起;一下子抓住了那只脚镯;她双手紧抓着脚镯;还没有落到地上;人就疼昏了过去。后来;郑财主知道了那副脚镯的来历;就逼着她扔掉。但是黄芽儿发誓;要是敢动她的脚镯;她就立刻撞死。可能郑财主见黄芽儿已经没有了一只脚;动了恻隐之心;对这件事也就没再过问。 
徐菊梅还说我父亲徐胜利去招待所看她和她的堂舅;当他见到那只银脚镯时;双手哆嗦着一把抓过来;紧紧攥进了手里;像孩子一样把手贴在心口处;然后就开始落泪。徐菊梅说;老人只是落泪;一句话也不说。既不问过去的事;也没有问黄芽儿死后的情况。他只是无声地哭;一直哭;也不擦眼泪;就那么任泪水一直流着。 
我和三哥都无法想象父亲落泪时是什么样子;因为我们从没有看到父亲落过泪。父亲也是一个有感情的人;但他一辈子没有表达过温情;他表达的都是愤怒;他把温情埋在了心底。其实母亲去世后;父亲也是一个人独坐在屋里;两天没有吃饭。想必在那独坐的两天里;他也为母亲哭过;只是我们都没有看见。是的;在那一年里;黄芽儿和我母亲相继去世;现在推算;大约前后也就相差两三个月吧。现在想起来;从那以后;直到父亲去世;在那两年的时间里;应该说父亲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很少暴怒了;只是一句话不说;好像没有了嘴。本来父亲身体还是不错的;后来就每况愈下;他的死应该也和郁闷有关吧;也和黄芽儿与我母亲的离去有关吧。 

三哥问我见没见到过那个银脚镯。我说没见过;一次都没见过。 
三哥自语着;这个老头呀;把它藏哪儿去了呢?他怎么什么事都能装在心里不讲呢?他到底要讲给谁呀? 
屋里特别压抑;一时间谁都不说话了。 
后来徐菊梅说;我知道你们这次来;是要找你家老宅;可你们也不想一想;几十年了;怎么可能还有呢?知道你家老宅的老人们都没了;再说你爹那个时候又不是大户;穷人家的房子哪里有什么根基呀。 
接着徐菊梅又说出了我们的爷爷奶奶的情况。 
徐小孩参加赤卫军;尤其是在当了队长;为了给牺牲的赤卫军战土报仇;带人打死了小保队的人以后;徐仁易就以“红匪”之名;一把大火烧了徐小孩的家;把徐小孩的爹妈还有哥哥和嫂子全家绑了;放在一个大竹篓里;沉了潭。一共四口人;全被活活地淹死了。徐小孩知道后;大病了一场;闭着眼;躺在山上的草窝棚里;不吃不喝;发高烧好多天;后来眼看人就不行了;坟坑都挖好了。可是就在一个大雨的早晨;他却突然退烧了;自己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靠着大树;硬是举起了枪。 
我们爷爷奶奶的情况;研究红色史的徐明祥肯定知道;那个“徐浮安”也会知道;还有那个装作七十岁的老八叔;他们不会不知道;但是他们都没有说。他们不是像他们讲的那样;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他们还是有所顾虑的;他们还是害怕的。害怕我和三哥会对他们做出什么冲动的行为。 
那天晚上;徐菊梅呆到很晚;我们之间好像没有一点陌生感;似乎很早就熟悉一样。我们说了很多的话;但始终没有离开过去;没有离开枝岈关;也没有离开大别山。 
徐菊梅感慨地说;大别山不像别的地方;那才真叫残酷呀。就在那个巴掌大的地方;打得血肉横飞呀! 
一九四八年;解放军打下枝岈关后;大部队开走;只留下六个人;一个排长;五个战土;发动群众;维护刚刚建立的革命政权。那时候徐仁易上了山;又变成了土匪;群众怕土匪;怕徐仁易。他们杀人不眨眼呀!由于当时解放军的力量太弱了;徐仁易下山袭击;打死了三个战士;排长和两名战士被抓。重又夺回枝岈关生杀大权的徐仁易;把男女老少召集起来开大会;当着乡亲们的面;把三个解放军绑到地边上枪杀了。每个解放军的身上都挨了几十枪;人都给打烂了:后来血水流到地里;原本刚成形的玉米一夜间齐刷刷地爆出了穗儿;像顶着红缨帽的战士似的怒视着天;一片火红呀。到了晚上;有人就听到玉米地里传出杀呀杀呀的喊声。后来大别山一带传说这是红军显灵了。不久又从村里传出来;说解放军是神军;徐仁易那帮匪徒早晚得让解放军给消灭了。 
果不其然;转过年来;徐小孩随刘邓大军某部回到家乡剿匪;很快匪徒们死的死抓的抓;最后已经光杆一个人的徐仁易躲到山洞两个多月不敢下山。在这期间;徐小孩始终不下山;带着战土们;昼夜寻找。后来他固执地让所有人都下山;他要一个人留在山上;他放出话;一定要单枪匹马把徐仁易抓到。那时已经是冬天了;枝岈关下起了大雪;多年没有见过的大雪;山路全部被封;根本上不去山;山下的人就着急;可是又没有办法。山大呀;上哪找去;只有等着。 
大约二十多天以后;徐仁易还就真被徐小孩一个人抓住了。他一个人愣是把徐仁易捆起来;麻绳一道挨着一道;徐仁易被捆得密密实实的;只露着一张脸。徐小孩在后面拿枪押着。人们当时都认不出来徐小孩了;他瘦了许多;一脸的胡须;头发乱成了鸡窝;脸上都是血道子;血凝结在脸上;身上的棉袄都翻出了花;腿也一瘸一拐的。要知道徐仁易比徐小孩高半头;而且也壮实;徐小孩是怎么把他制服的呢?这一切他没有向别人说过;别人间他;他也不说;谁问都不说。 
后来把徐仁易押到省城;公判后枪毙了。徐小孩尽管立了功;但是也受到了批评;犯了自由主义作风。后来徐小孩随部队紧急开拔走了。临走时;徐小孩和黄芽儿都没有见一面。从那以后;徐小孩没有再回过枝岈关;两个人也就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徐菊梅对我三哥说;关于你爹的好多事;我都是听我奶奶说的。我奶奶说起你爹时;就像小女孩一样;脸红红的;眼睛里装满了幸福。可当我问她解放初剿匪时徐小孩就在枝岈关;两个人是有机会见面的;可为什么就没有见面呢?我奶奶只是抹眼泪;什么也不说。 
徐菊梅叹口气;他们那代人就是这样;把什么都埋在心里。 
后来徐菊梅临走时;像个长辈一样;对我和三哥说;你们这次来;是来看你们的老宅;说明你们是孝子:凡是孝子;都是好人。可就是别被坏人骗了。现在好多人都钻在钱眼里了;人心变了;要防着点呀。不管咋说;你们的爹和我奶奶……后来徐菊梅说不下去了;扭过身;推开门;什么也不说;快步离去。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我三哥也是发呆;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抽烟;一根儿接一根儿;屋里呛得睁不开眼睛。 
后来三哥突然大哭起来。他哭得伤心、委屈、愤怒;接着他坐了起来;我看见他的大白胖身子;就像一个四处漏水的巨大的水桶;哗哗地往下流;流得浑身都是泪。 
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三哥哭成了这个样子。 
哭完;三哥终于告诉了我他来枝岈关的真正原因。 
原来;三哥动用了几亿资金;建造市里一座最高的楼。可是工程启动之初;地基下陷。他一方面与监理公司找建筑工程院专业人员测查原因;一方面拿钱“疏通”各职权部门;想让工程不停工:同时他还找了一位新加坡的占卜高手卜算阴阳。那位占卜师推算出;三哥只有将去世六年的父亲的骨灰重新安葬在故乡老宅的地基下;在上面再立一座石碑;同时石碑四周不能有遮挡物;这样他所谋求的事才能成功。对卜算深信不疑的三哥;于是带我前来大别山。三哥是人在大别山;心其实还是在惦记着他那座楼;于是那天三哥开了手机;往公司打了电话;得知那座地基不稳的楼;政府方面开始出面干预了;已经停工。于是;他这才决定要提前回去。 
三哥说;谁骗我?是我先骗了爹;骗了枝岈关!接着抓住了我的手;说;这次来;我不是也骗了你吗! 
三哥用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发誓一样地说;我一定要为枝岈关人做点事!为了爹;为了黄芽儿;也为了这片土地。真的;做生意这么多年;什么都见过了;什么都难以打动我了;可以说我的心都长了一层厚厚的硬茧了;眼睛也他妈的不会流泪了——现在;是大别山、是枝岈关让我变了…… 

5 

三哥和我走不了啦。 
转天一大早;有一穿西装、扎领带的像是领导的人;在一年轻人的陪伴下;来到我们房间。一见我们就先诚恳地承认错误;说是对大别山做出重大贡献的老红军的后代来枝岈关;政府招待不周;还请原谅。 
我三哥很客气地给他们让座;问他们是何人。那年轻人毕恭毕敬地介绍穿西装的人;这是他们枝岈关镇的办公室黄主任。我三哥很随和很客气地说来此没有公事;纯粹私事;没想惊动政府;不好意思添麻烦。 
黄主任整了整领带说;革命的后代;理应好好招待的。接着要准备中午请我们吃饭;要我三哥尝尝皖西吃草的白鹅;有二十斤重呀;还有用木棒敲石头被震晕捉住的沙锥鱼;还有被杜甫赞美为“白小”的古脍贱鱼;还有全身银白的瓦虾。 
我三哥见黄主任说起吃来没完没了;特别反感;刚才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冷若冰霜。我三哥来时为什么不想找当地官员;他跟我说;就怕吃饭;他对吃饭厌烦透了。 
黄主任正热情地说着;见我三哥脸色不对;就停住话头;转而特别关心地告诫我三哥;不要轻信陌生人;这地方自打开放搞旅游;社会很复杂;还是要相信政府。 

看得出我三哥想快点把他们打发走;他直截了当地说;你们找我;需要我做什么吧? 
黄主任眼睛闪烁了一下;什么也不做;就是吃饭;聊聊天。 
我三哥沉着脸;说他很累;不想吃饭;也不想聊天;就想睡觉。 
黄主任有些不太高兴;但还是微笑着;他拿出一张名片;说下午再联系。临走时又郑重其事地说;镇长到县里开会去了;明天下午就会回来;镇长已经叮嘱了;一定要见一见;不能怠慢了革命功臣的后代。 
黄主任他们走后;三哥想出去;但却再也出不了屋子。枝岈关镇政府的官员们;像文化科、旅游科;还有许多科的领导;走马灯一样;从他的房间进进出出。我心里猜出来;镇上的人肯定知道了三哥的身份。 
我呆不住;一个人去外面转悠。中午回来时;三哥通知我;他已经给徐明祥、“徐浮安”、老八叔;还有徐菊梅;都打电话了;下午他要爬山;让他们陪着。我问他为什么?三哥说。我知道父亲的骨灰应该埋在哪里了。 
下午;我们一行人向着枝岈关东面的最高峰白马尖爬去;白马尖是大别山区的第一高峰。三哥亲自背装着父亲骨灰的大皮包;气喘吁吁;他谁也不让背;就要自己背。他浑身流着汗;但他走得最快;好像体格一下子健壮起来。 
在通向主峰的山路上;山陡;但是风景太美了;没有多少人工的痕迹;一草一木;都非常天然。尤其看到松树时;我三哥总要停下脚步;用手拍拍树干;然后仰起头;看着大树;不住地点着头;嘴里还喃喃自语着。我知道;他不定是在猜想;哪棵树是爹当年为了纪念死去的赤卫军战士种下的。 
一路上;“徐浮安”低着头;不怎么说话;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老八叔则在不断地和徐菊梅解释着什么。徐明祥倒没什么;很自然地过渡到导游的角色;他指着身边的各种树木;不断地给我三哥介绍;哪是国家一级保护的银屡梅;哪是二级保护的领春木、连香树、兰果树;还教我三哥识别哪是白马鼠尾草;哪是天女花;讲得头头是道。 
我三哥问桂树在哪里;红军那首歌儿;就是唱的桂花。徐明祥笑起来说;歌儿里唱的是“八月桂花遍地开”;现在是夏天;要等到秋天桂花才开呢。接着徐明祥指着不远处的山坡说;那一片都是桂树;开花的时候;满山遍野的香味;把人都能香醉了。 
走一段;在一个山路的转角处;见到了一座烈士墓;墓碑不高;已经很旧了;碑文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看得出是很早以前修建的。 
这时候一群年轻人正好从这里路过;望着石碑说;现在怎么还有这东西;谁看呀;还挡路。 
我三哥突然一把抓住说这话的年轻人;问他刚才说什么。 
那群半大小子们;一下子把我三哥围住;但看我三哥那身块;又不敢动手。徐菊梅他们赶快跑过来拉开。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我知道。我知道三哥在想什么。 
三哥非让那些年轻人在墓前把头上戴的遮阳帽摘掉;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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