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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忙年-谈歌-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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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真是的,这夫妻感情太好了,也累人。总有肾虚什么的。
看你们两口子连孩子也嫌碍事,大过年的都小件寄存出去。你还
不得吃点补药?”

  “你除了说这个没别的。”陈浩笑。

  “找老婆不能找漂亮的。像我媳妇,活脱猪八戒,我就没闹
过腰疼腿软什么的。”

  “我告诉你老婆让她撕你的嘴。”

  郝振龙是陈浩初中同学,在外贸当办公室主任。前几年他发
起成立了校友会,自荐当联络员。这家伙能吹能侃,荤的素的都
有。

  郝振龙看表:“别磨牙了,收拾一下快走。”

  “去哪儿?”陈浩装傻。

  “你装什么难得糊涂,去田军家呵。”

  “哟。”陈浩假装如梦方醒,一拍脑袋:“瞧,忘死了。今
天是初四呵?”

  郝振龙瞪他一眼:“我看你是装蒜玩。”

  “你等等,我得换身衣服呵。”

  “行了行了,我先走一步吧。我得去喊一下王明志,那小子
也是放屁瞧别人的主儿。”

  郝振龙起身就走,出了门又回头催一句:“你可得快点,去
晚了田军那嘴可不饶你。”

  郝振龙要不来,陈浩就真装傻了。日后见面就说忘记了,或
说有事走不开。那个破校友会,陈浩特烦。

  所谓校友会,有一个心照不宣的规定:凡大小当了干部的才
能入会。或有些社会名望的也可以入。每年春节,校友会就要凑
一块儿吃一顿儿,轮流坐庄。今年轮上田军,正赶上田军最近提
了副厂长,更得热闹些。

  陈浩送走郝振龙,便打开衣柜找衣服。翻了个乱七八糟也没
找到一件可心的。不愿去归不愿去,可包装得漂亮点,校友会都
是些狗眼看人的。

  菊起来了,也帮着陈浩翻找,嘴里就叨叨:“去年在商场看
到的那套西服多好。你不买,嫌贵,今年我可不听你的了,我要
看着合适,就给你买,爱多少钱多少钱。”

  陈浩听了就有点感动。菊真是给他花钱不心疼,还是挺有感
情的。昨晚把小刚留在奶奶家,那意思就是要跟他亲热亲热,可
陈浩没情绪。一是想起菊跟陶立的事就有气;二是他想了半宿肖
惠萍。

  陈浩赶到田军家时,人差不多到齐了。

  郝振龙直嚷嚷:“你是不是又搂着老婆睡了一觉。”田军笑,
“就你谱儿大,一会儿罚你三杯。”

  陈浩笑:“过了年就提我当局长,能不先练着摆摆谱儿吗?”

  “真的?”有人真信了。

  郝振龙撇嘴:“陈浩要当局长,咱们全能当省长。”

  陈浩对田军说:“我帮你干点啥?我可是能炒几道好菜的。”

  田军笑:“留着你的手艺吧,别外传了。我今天请了厨师,
你今天只管吃。你先喝点茶,洗洗肠子。桌上有烟。”田军就钻
进厨房。

  陈浩就坐在沙发上和人们打哈哈。

  陈浩本来不该来晚,他半道上碰见了同学张建国。张建国要
去医院看同学曹建国他爸,说老头快不行了。陈浩抹不开面子,
就跟着张建国去看曹建国那快不行了的爸。

  陈浩跟张建国念初中时特好,后来又一块插队。张建国选调
回来就到建筑公司当瓦工,到现在。他自然没资格被发展到校友
会里,所以陈浩也就不提田军今天请客的事。

  去医院的路上,陈浩问张建国最近怎样。

  张建国就骂:“操他姥姥。不怎样。公司揽不到活,开了三
个月的百分之七十五了。听说过了年,就每人只发五十块钱生活
费。操!”

  “建筑单位这么难?”陈浩皱眉。

  “当头儿的太臭,一公司干不完的活儿,奖金肥得流油。”

  陈浩就问起张建国背处分的事儿:“建国,我听说你去年出
事了,还挨了处分?”

  “你怎么知道?”张建国嘿嘿地笑。

  “记不清谁告诉我的了。”

  “我把公司副经理打了。”

  “操蛋的,你怎么不打副总理呵?没开除你算便宜你。”

  “弄到拘留所关了半个月。”

  “到底为什么事?”

  “那个王八蛋刚当了几天官,就调戏妇女。借着谈工作,把
我那班上的一个徒工叫到办公室,插上门又摸又啃的。”

  “你就是爱管闲事。”陈浩笑,就想起张建国插队时总帮人
打架的事。

  “我这臭毛病改不了,见着欺侮人的事就来火。那天要没人
拉着我,我非废了他的功能。踢断那小子两根肋条,算他便宜,
关了我十五天,又让我掏一千多块钱医药费,那混蛋没敢要,他
怕我记仇,黑了眼杀他。”

  “那钱谁出了?”

  “公家报销了。给了我一个警告处分。”

  “留神那王八蛋报复,给你穿小鞋儿。”

  “屁事没了。那王八蛋调走了,呆不下去了。你说这事——
靠边骑,留神车。”

  说着话就到了医院。正看见曹建国出来。

  “哟,陈铜锁,好多年没见你了。”又黑又瘦的曹建国伸过
手来。

  陈浩忙握住曹建国的手:“操,光瞎忙,你也不到我那儿串
门儿,你可真变老了。”

  曹建国叹口气:“活得太累。”

  张建国问:“老爷子咋样了?”

  “刚又抢救过来,怕是没几天了。”曹建国苦着脸,就领他
俩往里走。

  病房里黑暗暗的。曹建国的老婆陪床,见曹建国他们进来,
忙站起,点点头。曹建国结婚时陈浩见过这女人,长个苹果脸,
挺受看的。现在成了尖尖脸,全是皱纹,像个老太婆。生活真像
变戏法呵。陈浩心里感慨了一下。

  曹建国他爸已经脱了相,瘦成一根柴。闭着眼,昏昏地睡。
张着嘴出气吸气。

  默默地看了会儿,曹建国拉张建国陈浩出来:“该忙你们的
忙你们的去,大过年的。”

  张建国看看曹建国通红的眼睛,就说:“你跟你老婆回去歇
歇乏,我替你们一天。”

  “不行不行。”曹建国忙摇头。

  “什么不行?你这人太肉。我临来都跟家里说好了。别废话
了,谁让我跟你是同学呢。”

  曹建国发窘:“大过年的,让你……”

  张建国又掏出一张五十块钱的票子,递给曹建国:“是个意
思,你拿回去买点什么,我知道你们单位年前没开支。多了我也
没有。”

  “我不缺钱。”曹建国脸就红了。

  “操蛋不是。”张建国皱眉。

  陈浩也忙掏钱,却只摸出四十块钱来。他想,小金库的钱到
此花干了。递过去:“老曹,少了点,不好意思了。临来我也没
带着、”

  曹建国就湿了眼:“真是人穷志短。”红着脸接过钱。’

  张建国进了病房,曹建国的老婆就出来了。陈浩告辞,把自
己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曹建国,要曹建国有事给他打电话。


  两张桌子拼在一起。陈浩数了数,一共二十一个人。如果都
坐下,真是挤挤的。

  田军从厨房里钻出来,直嚷嚷:“明年改章程,到外边找饭
店,这家里实在坐不开了。”

  “坐不开?你这儿要坐不开,到我家就得上墙挂着。”有人
笑。

  “你们单位还没分房呵?”

  “分个屁,穷单位,没钱。比不了你们。”

  “田厂长,开不开始?”请来的厨子从厨房探出头来问。

  田军看看表:“再等会儿。就差袁家梁了,这个王八蛋,真
操蛋。”

  “田军,你都当厂长了,怎么老‘蛋蛋’的,透着没层次。”

  “句句不离下三路,够新潮的哟。”

  众人就笑。

  陈浩问:“田军,把老婆孩子藏哪儿了?”

  “躲了。我老婆丑,不敢见人。”田军笑。

  “那就换换。当厂长了,也该换换了。”

  “要换就换乔晓兰这样的。”郝振龙说。

  正一心一意嗑瓜子的乔晓兰就把瓜子皮唾到郝振龙脸上,笑
骂:“小心我撕你的嘴。”

  乔晓兰今天穿得特漂亮。红毛衣红呢裙红皮鞋。陈浩刚进来
时竟没认出她来。乔晓兰过去是班里的美人,风言风语传她跟校
革委会主任有那事,结果没下乡,分到工厂。她在啤酒厂当工人
后来又当业务员,后来上电大熬了张文凭,现在是副厂长,特牛。
市里传说她跟李副市长有一脚,于是李副市长的老婆常到市政府
酸天醋海地吵闹。陈浩来时见楼下有几辆轿车,他猜其中有乔晓
兰一辆。

  厨子又从厨房探出头:“田厂长,我晚上还有事,要早些走
呢。”

  田军脸上就有些不高兴:“不等了。开。”

  于是,床上的沙发上的人乱哄哄挤到桌前坐下,凉菜一盘盘
前呼后拥地堆上桌来:啤酒饮料白酒嘭嘭地开封了;大酒杯小酒
杯地斟满了。

  按着规矩,由东道主田军先讲了几句祝酒词,大家便先干了
一杯白酒。然后开始随意喝,乔晓兰和另外两位公认不能喝白酒
的,便改喝啤酒或饮料了。

  一道又一道热茶前仆后继地端上来。

  人们俩一伙三一群边喝边吃边胡侃。

  “你小子去年可发了,那是个肥差呵。”

  “屁呵,驴粪球,外边光。”

  “你不够意思,当了处长不请客。”

  “谁说不请,你倒是去呵。”

  “那事你帮我办没办呵?都几个月了。”

  ……

  门铃响了。

  田军说:“袁家梁。没错。”就去开门。

  果然是袁家梁西服革履地走进来,后边还跟着一个很有姿色
的年轻女人。

  “你怎么才来,你他妈……”田军刚要骂,看看那年轻女人,
就没骂。

  “罚酒三杯。”乔晓兰带头喊。

  “罚他十杯。这家伙特能饮,跟驴似的。”

  “给他满上,满上。”

  袁家梁四下拱手:“今儿都怪我,认罚认罚。”就端起桌上
的酒杯,喝一杯数一下再倒满,再喝再数再倒。一气喝了六杯,
被田军拦住了:“意思意思就行了。这位女士是谁?老袁先给我
们介绍介绍。”

  袁家梁笑:“光他妈的喝了,还跟跟大家认识一下呢,这是
我爱人,田倩。”

  田军笑:“我们田家也出美女阿。”便伸出手:“田军。”

  在座的纷纷效仿,站起来跟田倩握手。最后一个是郝振龙,
嬉皮笑脸叫声嫂子,手上就使了点劲,田倩嗷地一声,脸就红了。

  “郝振龙,你干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七条是什么?”
乔晓兰笑。

  郝振龙装模作样地打量田倩:“我怀疑袁家梁把董永的媳妇
拐来了。”

  田军说:“大家挤挤,让老袁田倩坐下。”

  陈浩看一眼袁家梁,又觉得自己做梦。这个袁家梁就是当年
插队偷老乡的鸡蛋,让人家骂上门来,半夜让张建国拖下炕来,
揍得鼻青脸肿的那个袁家梁吗?那时袁家梁整天淌着两条伸缩自
如的大鼻涕,一副坏分子的倒霉样。选调回城那年,张建国还教
训他:“袁家梁呵,你总这样偷鸡摸狗的,迟早要进局子。”

  可袁家梁没进局子,现在成了又红又紫的社会名流。前几年,
袁家梁辞了棉纺厂的工作,贷款开了汽车公司,搞运输,后来又
开了汽车修理厂,食品厂,疯了似地折腾,成了全省有名的乡镇
企业家。去年到日本美国乱考察,回来又和市长们乱照相,报上
乱登,算是风光透了。陈浩就纳闷,这是那个袁家梁吗?

  陈浩问身边的郝振龙:“我记得报上说袁家梁的夫人姓黄呵,
怎么改姓田了?”

  郝振龙就笑:“你比我还聋。那个姓黄的早成历史文物了。
现在是老袁的第八任夫人还是第九任夫人,我也搞不清了。”

  “我操。这小子。”陈浩一咧嘴。

  郝振龙说:“上一个也姓田,是个唱歌的。前后一个月,离
了。讹了老袁九万块钱青春损失费。九万,比逛窑子可贵多了。”

  “别说了,老袁要讲话。”有人喊一声。

  袁家梁举起酒杯:“诸位老同学,托各位的福,我的食品厂,
今年要出口创汇。正月十五,我在本市王府饭店召开新产品发布
会,新闻界的许多朋友到会捧场,我同时宴请各位老同学,请务
必赏光。干杯!”

  “干——”众人笑着哄着举起杯子干了。

  陈浩没往下咽,掏出手绢,一抹嘴,偷偷吐了。

  田军眼尖:“陈浩耍滑。罚三杯。”

  “我喝了,凭什么罚我?”陈浩就赖。

  “没喝没喝。罚三杯。”田军直嚷。

  “执法必严,违法必纠。”有人起哄。

  陈浩苦脸:“我认倒霉。这回你们可看清了。”就连喝了三
杯。喝完就喊:“我不行了,我得喝饮料了。”

  “什么不行。接着喝。你没事。”田军说。

  “真不行了,我这破胃最近总闹事,再喝就得喝到医院去。”

  “上医院我给你找人。你先喝完再说上医院。真是。”田军
就给陈浩又倒满一杯。

  说到医院,陈浩就想起曹建国,便引开话题:“田军,你记
得咱班的曹建国吗?”

  “曹建国?记得。胖胖的,特问。好像在塑料厂上班。烧锅
炉的吧?怎么了?”

  “我今天见着他了,又黑又瘦。他爸住医院呢,快不行了。
钱花了不少。曹建国两口子在一个单位,几个月只发生活费。咱
们是不是掏俩钱赞助赞助。好歹是同学呢。”陈浩说。

  “曹建国?不是张建国吗?”袁家梁就问。

  “曹建国,我们班的,你不熟。”陈浩说。

  “算了算了。下来再说,先喝酒先喝酒。”甲军打断陈浩的
话。

  陈浩就有点不高兴:“怎么还不能说了?我不就是提议大家
掏俩钱吗。真操蛋呢。”

  “陈浩,你小子喝多了。”有人笑。

  “就是。说什么曹建国,是喝多了。”郝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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