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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6年第02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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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没有千年万年了,世世代代种它,收它,种了千年万年,收了千年万年,现在就剩下今年这一回啦,今年种了谷子,明年就没人种了,就变成荒地了。变成荒地什么庄稼都不长,就变回几万几千年前那个模样了,就和伏羲爷、女娲娘娘在世的时候一个样了,荒林遍野,猛兽横行呀……咳,谁知道呢,也许变得回去,也许作孽太多永辈子也变不回去啦!” 
  “爷,你说的是啥呀爷?” 
  老福田摆摆手,“娃,给爷爷牵牛,咱们再给它种最后一回庄稼……” 
  蓝天黄土之间,那支小小的队伍又走动了。从容悠远的牛铃声,又叮当叮当地响起来。老福田对着山野抬起有些昏花的老眼,温暖的目光依依不舍地抚摸着群山。布谷鸟又在叫,东一声,西一声。老福田听出来了,不是一只,是两只…… 
  看着孙子稚嫩的后背,老福田觉得有眼泪涌了出来。 
  西元2005年12月29日傍晚写 
  2006年1月14日改定于草莽屋 
  责任编辑 晓 枫 
  题字 李纯博 
远离天堂的日子
钟求是 
  在我十一岁那年,父亲已从挑夫变成一个出色的酒徒。每天上午,他携了扁担和绳子出门,在城北码头候着客船。客船到了,码头上突然出现各种各样的声音和货包。货包有大有小,大的甩给板车,小的上了父亲们的肩膀。这时太阳升起不久,热热地照在父亲的半边脸上。父亲怕阳光似的小了眼睛,拾起一天中还没使用的力气,向城南码头走去。 
  从城北码头到城南码头有半个钟头的路,中途要越过一条很长的坡街。板车上坡街时,要从路边唤一个人来助推,推到坡顶,又往后拽着向下滑。滑到平缓处,推车者便能得一角钱。父亲的担子不是板车,不用别人来助力,但父亲不准备省下这一角钱。他慢慢上了坡顶,把货包停在一家小杂货店门口。店主一见是他,马上松了脸,手脚很快地往柜台上放一杯白酒和一把花生。父亲不说话,把嘴和手一起伸向酒杯。他薄薄地抿一口,嘴巴久久不张开。张开时,便哈出一口很厚的气。这样喝过两三口,他的神色慢慢稳住,才腾出舌头和店主说几句话。话说完了,酒和花生也刚好吃完。父亲掏出一角钱放在柜台上,转身走向他的担子。 
  父亲每天要在两个码头间走上六七趟。走上六趟,便是喝六杯酒;走上七趟,便是喝七杯酒。这酒一杯杯地攒起来,让父亲的身子失了灵活。傍晚收工回来,父亲的脸上会出现一层硬硬的红色,红色里又有傻傻的腼腆。父亲把这样的模样带回家,母亲就要生气。母亲说:“王才来,你脸上有一块煮熟的肉。”父亲摸一下脸,说没有。母亲说:“有呀王才来,把你这块肉剁小了可以放到饭桌上。”父亲听懂了,愤怒一下,说:“你他妈别把我当成……那个什么!” 
  但母亲不会把父亲的愤怒放在眼里,那时她在县城一家生产葡萄糖液的制药厂上班,有着与父亲不一样的身份。她上班的时候,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看上去像一个医生。下班回来,她有时会捎回几瓶报废的葡萄糖液。这葡萄糖液好喝,甜甜的,凉凉的,我一口气能喝掉一瓶,让肚子鼓得像一只球。到了月底,母亲还会捎回一只工资袋,同时让饭桌上多出好几样菜。把这些加起来,足够让母亲气壮地把父亲的名字呼来唤去。 
  对母亲的神气,父亲心里是蔑视的。他蔑视的根据是他的过去。父亲原不是干力气活的人。他小的时候,竟然是个公子哥儿。那时祖父是位有钱人,开着一家工厂,外加两艘汽笛轮船。那轮船在河面上开来开去,比现在的客船还要气派。但轮船的汽笛声没有永远为王家呜叫。王才来九岁的时候,快活的童年生活就结束了。后来,祖父被判刑去了新疆,一去就没有回来,只留下一口漆得亮黑的楠木棺材。这口棺材是祖父自己监造的寿棺,也是祖父窃喜没被政府没收的珍贵东西。再后来,祖母也死了,临终前把父亲叫到跟前,嘱咐父亲把寿棺保管好,等着祖父回来。但祖父不会再回来,王才来成了孤儿。成了孤儿的王才来勉强读完初中,便拿起扁担去了码头。这时候,旧时的汽笛轮船还在河道上忙碌。每当看见自家的轮船远远驶来,王才来就会眼睛噙满泪水。又过几年,王才来成了小伙子,身上有了块肉,也有了力气,但汽笛轮船消失了,剩下的只是那口楠木棺材。 
  现在,这口棺材就放在家里,时时向父亲提示着过去。有时父亲喝高兴了,会从棺材说起,向我回忆自己的童年。回忆了几句,便被母亲喝住。母亲不愿意父亲的童年侵害我的童年,同时也是乘机否定这口棺材的重要。我家房子小,一间灶屋两间正屋,其中一间正屋被棺材占去,成了杂物间。母亲常常念叨,说这黑咕隆咚的东西应该升到楼阁,把屋子腾出来做儿子的睡屋。对此父亲总是先吐出一口酒气,再吐出一句话。父亲说:“有本事你搬搬看!” 
  每次父母吵过嘴,这天的晚上才会结束。随后他们进了自己睡屋,我一个人爬着竹梯上阁楼睡觉。自打我学会爬竹梯,父母就在阁楼上给我放了一张床。阁楼不大,有些暗,不是做梦的好地方。开始我害怕,睡过几回,也就不害怕了。我不高兴的是,每天夜里小便,我得摸索着从竹梯爬下,又从竹梯爬回,用劲得很。有一天半夜起床,我瞧见楼板一侧排着长队的葡萄糖空瓶,心中一动,有了主意。我抓起一只瓶,掏出小鸡,对住瓶口,尿水“哗哗”而出,像是灌酒一般。灌完了,用瓶塞一塞,放回原处。现在,我知道这瓶子对我非常合适。我的尿水有时多些,有时少些,但不会装不下。有一次我憋久了,撒出一泡很长的尿,但蹿到瓶脖子就打住了,让我一阵快活。以后日子里,这些装着高高矮矮液体的瓶子在地板上一长溜地站过去,很有阵势。 
  有时起夜早了,能看见地板上明着几个小亮点。这是楼下屋子冒上来的灯光,哪里有灯光,哪里就有小隙洞。有一次我起了好奇,想看看父母吵嘴后怎样待在一起。我翘起屁股把几个小洞看过一遍,其中一个洞口里出现了半截床。床上摆放着四条腿,两条黑些,两条白些,直直地静着。静久了,黑些的腿要往白些的腿上搁,搁了一下,便被推开,又静着。 
  母亲并不是总睡家里的。厂子忙时,要倒着上夜班。厂子闲了,白天生产,晚上也安排值班。轮到母亲值夜班,她有时会带我一块儿去。母亲的厂子在一个叫做河心屿的小岛上,四面环水,上下班不方便。这不方便却让我高兴。到了岸边,吆喝一声,对面的传达室会走出一个人,撑着小船过来,接了我们上船,又摇摇晃晃地撑回去。上了岛,我先喝一肚子葡萄糖水,然后在厂子里上上下下乱窜。厂子不大,空地上到处堆着瓶子。看见有这么多瓶子,我就想小便。我抓起一个瓶子,放在裤裆间灌满了,然后使劲一甩,让瓶子飞过围墙,在河面上砸出一个沉闷的声响。这样玩腻了,有一次我看上了码得最高的瓶山。我猫着腰要爬上瓶山,从“山顶”一览周围夜色。爬了一半,瓶山垮了,一大堆瓶子滑下来,把我整个身子埋住,只留出半只脑袋哇哇乱叫。母亲见我鼻青脸肿的样子,生了气,说再也不带我到厂子了。 
  到了暑假,日子抻长了,时间多得没地方花。一天傍晚,母亲匆匆吃过晚饭,要赶去厂里值班。我高高低低嚷了几句,让母亲明白我想跟着去,但没被允许。母亲走后,我坐在门槛上生闷气。这时我不想理别人,也不想别人理我。过一会儿,父亲理我了。父亲说:“她不带你去,你不会自己去?”我瞧一眼父亲,不吭声。父亲又说:“要不我带你去?你妈的厂子我也想去哩。”我再瞧一眼父亲,不像醉傻的样子,就心动地站起身。 
  父亲锁上门,领着我走。一路上他埋着头不说话,步子却迈得很急,我差不多一溜小跑才能跟上。到了河边,父亲改了主意,不让我喊船。此刻天色微暗,河面上仍浮动着许多颗戏水的脑袋。父亲微眯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你能游到岛子上吗?”我暗暗丈量一下,心想我能,嘴里却说:“游过去干吗?你又不会。”父亲说:“我不上去了,我在这儿看着你能游多远。”我说:“我这样上去我妈会不高兴的。”父亲的脸渗出一丝笑,说:“你妈不会不高兴,没准儿还会夸你呢。”见我还在犹豫,父亲说:“你游不了那么远就算了。” 
  父亲的话让我一阵冲动。我想跟父亲说,你别小看了我,两年前我就学会了在水中钻来钻去。但我马上又想,说的不如做的。我脱掉背心扔给父亲,双手一伸扑入水中。为了让父亲的脸上出现佩服的表情,我尽量把手脚动作打得好看些。不一会儿,父亲离我越来越远。他的身子在我眼里变成了一个小孩。 
  游到岛子,我钻出水面,顺着台阶往上走。传达室的瘦伯早已候在厂子门口,警惕地盯着水中钻上来的每一个入侵者。见我走近,瘦伯突然凶了脸说:“不许进来。”我说:“我找我妈。”我水淋淋的样子看上去跟平常不一样,但瘦伯还是认出来了。瘦伯说:“你是方桂琴的儿子?”我高兴地嗯了一声。瘦伯说:“你妈不在。”我说:“我妈在。”瘦伯摇头说:“你妈不在。”我说:“我妈在。”瘦伯生气地说:“你妈不在就是不在。”未等他说完,我左右晃了一下,闪进大门,在瘦伯眼里不见了。 
  我奔进母亲的清洗车间。车间里堆着太多的瓶子,构成了迷宫似的玻璃方阵。我在方阵里前前后后跑了一遍,找不到一点声音。我站住了,大声喊:“妈妈……妈妈……”我的声音在瓶子的世界里撞来撞去,嗡嗡作响,好半天才消失。这时,我想起了集体休息室。跑过去一看,门上挂着锁。贴着门缝往里瞄,瞧见了一排空床和几张板凳,一张板凳上还搁着一只饭盒。这只饭盒提醒了我,我转身向厨房跑去。厨房的门未上锁,我轻轻一推,门开了,里边有一男一女在吃喝——那女人不是母亲。那男人一边喝着什么,一边把脚搁在女人怀里。那女人面对门口,见了我,大吃一惊,一把甩开怀里的脚。男人迟疑一下,猛地转过身。他盯视我半晌,突然用那只闲下来的脚在空气中踢了一下,吼道:“滚蛋!” 
  我跑出厨房,又在周围找了找,然后出厂子,游回对面。上了岸,父亲笑嘻嘻地迎上来,瞧着我的肚子说:“葡萄水喝够了吧?”我懊丧地说:“我没找到我妈。”父亲的脸紧了紧,说:“厂子里没人?”我说:“倒是有人,有男的还有女的,可那女的不是我妈。”父亲想一想说:“你都细找了?”我说:“我找了还喊了呢。”父亲不再说话,脸上有了怪异。他的喉结缓缓提上去,僵了许久,忽地一松,滑了下来。他转过身,勾着头慢慢往回走。我跟在后面,心里慌慌的。 
  第二天上午母亲回来,父亲已经出工。我想问母亲昨晚怎么回事,又觉得有些神秘,忍住了不说。傍晚父亲回家,脸上照样涂着硬硬的酒红。我坐在门槛上,等着他们斗嘴。但他们变了样,不斗嘴了。父亲说:“今天晚上还值班吗?”母亲说:“不值了。”父亲就说:“不值了好。”说着嘿嘿地笑。 
  吃过晚饭,天还大亮,我出门找同学玩。我先往西去找李加军。走了好一会儿,到李加军家,他不在。家里人说他刚出去,找人玩去了。我有些失望,掉头朝北门的吴一生家走。到达吴一生家门口,天已暗下来,他家的灯却省着不亮。凑近一看,门上悬着锁。我不高兴了,抬起脚朝门踢了一下,想一想,又提脚踢了一下。踢过以后,我转而想到不远处的沈阳光。我一边朝沈阳光家走,一边在心里打赌他在不在。到沈阳光家,我喊了一声,二楼窗口探出一只脑袋,是沈阳光。我向沈阳光招招手,沈阳光脸上现出一团愁苦,手指往里指着。他是在告诉我,他的父亲不让他出去。我大声说:“你怎么会怕你爸?”沈阳光不好意思地说:“他会打我。”我说:“你爸喝酒吗?他是不是喝了酒就打你?”沈阳光说:“我爸不喝酒,我爸不喝酒也打我。”我有些同情沈阳光。我说:“我爸不打我,我爸喝了酒也不打我。”正说着,沈阳光身后响起了声音,这声音使沈阳光像一段阳光缩了回去。我在窗户下站了半晌,见再无动静,便返身往回走。我边走边跟自己生气。这个晚上我在小城里走了一圈,什么也没干成。 
  回到家中,觉得有些乏,就上楼阁睡了。睡得正熟,忽然有声音把我从梦中拽出来。细听那声音,像是唱歌唱高了噎住似的,一截一截地从楼下冒上来。我睁开眼睛,见地板上亮着光点,忙下床去看。我的脑袋刚贴近小洞,眼里便出现一团白。定了神再看,竟是父亲和母亲纠缠在一起。我的心一下跳猛了,脑里想他们要干什么要干什么。这时唱歌噎住似的声音止住了,而母亲的双腿分明在痛苦地往上顶,一会儿唱歌噎住似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先前更尖了,像是要把空气撕成一条一条。现在我知道,这声音听上去不属于母亲,但它确实来自母亲的喉咙。 
  第二天起床,父母亲与往常没什么两样,只是相互不说话了。父亲仍旧拿着扁担出门,母亲则待在家里。待到傍晚,母亲不做饭,跟我说她要去厂里值班了。母亲的谎话让我一阵心慌,但我没有说出来。过一会儿,父亲回来。他弄清母亲的去向脸上就乱了,跟着手脚也乱了。他把锅盖捡起又扔下,把橱柜门打开又甩回,使冷清的灶屋有了动静。一阵忙乱之后,他找到了白酒,找到白酒就找到了安定。他开始静着身子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不一会儿,他本来通红的脸又刷上一层红,几乎成了一块变大的糖果。他的样子让我看到了愚钝,也看到了危险。 
  危险出现在次日的中午。我在外玩过了回家,远远看见自家窗户外聚着一群人,兴奋地说着什么。我慌忙奔人门,进了父母的睡屋。我看见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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