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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跨黄金城--记布拉格-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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蔽之中别有一种隔世之感。这时光隧道通向一个空落落的天井,三面围着铁灰的厚
墙,只有几扇封死了的高窗。显然,这就是古堡的尽头了。
    寒冷的岑寂中,我们围坐在一柄夏天的凉伞下,捧喝着咖啡与热茶取暖。南边
的石城墙上嵌着两扇木门,灰褐而斑驳,也是封死了的。门上的铜环,上一次是谁
来叩响的呢,问满院的寂寞,所有的顽石都不肯回答。我们就那么坐着,似乎在倾
听六百年古堡隐隐的耳语,在诉说一个灰颓的故事。若是深夜在此,查理四世的鬼
魂一声咳嗽,整座空城该都有回声。而透过窄巷,仍可窥见那一头的游客来往不绝,
恍若隔了一世。

                               4  犹太区

    凡爱好音乐的人都知道,布拉格是斯麦塔纳和德伏乍克之城。同样,文学的读
者也都知道,卡夫卡,悲哀的犹太天才,也是在此地诞生,写作,度过他一生短暂
的岁月。
    悲哀的犹太人在布拉格,已有上千年的历史。斯拉夫人来得最早,在第五世纪
便住在今日布拉格堡所在的山上了。然后在第十世纪来了亚伯拉罕的后人,先是定
居在魔涛河较上游的东岸,十三世纪中叶更在老城之北,正当魔涛河向东大转弯处,
以今日“犹太旧新教堂”(Staronova syngoga)为中心,发展出犹太区来。尽管犹
太人纳税甚丰,当局对他们的态度却时竟时青,而布拉格的市民也很不友善,因此
犹太人没有公民权,有时甚至遭到迫迁。直到一八四八年,开明的哈布司堡朝皇帝
约瑟夫二世(Joseph Ⅱ)才赋予公民权。犹太人为了感恩,乃将此一地区改称“约
瑟夫城”(Jlsefoy),一直沿用迄今。
    这约瑟夫城围在布拉格老城之中,乃布拉格最小的一区,却是游客必访之地。
茵西果然带我们去一游。我们从地铁的佛罗伦斯站(Florenc)坐车到桥站(Miust
ek),再转车到老城站(Staromestska),沿着西洛卡街东行一段,便到了老犹太
公墓。从西洛卡街一路蜿蜒到利斯托巴杜街,这一片凌乱而又荒芜的墓地呈不规则
的Z字形。其间的墓据说多达一万二千,三百多年间的葬者层层相叠,常在古墓之上
堆上新土,再葬新鬼。最早的碑石刻于一四三九年,死者是诗人兼法学专家阿必多
·卡拉,最后葬此的是摩西·贝克,时在一七八七年。由于已经墓满,“死无葬身
之地”,此后的死者便葬去别处。
    那天照例天阴,冷寂无风,进得墓地已经半下午了。叶落殆尽的枯树林中,飘
满蚀黄锈赤的墓地上,尽堆着一排排一列列的石碑,都已半陷在土里,或正或斜,
或倾侧而欲倒,或人土已深而只见碑顶,或出土而高欲与人齐,或交肩叠背相传相
倚,加以光影或迎或背,碑形或方或三角或繁复对称,千奇百怪,不一而足。石面
的浮雕古拙而苍劲,有些花纹图案本身已恣肆淋漓,再历经风霜雨鹰天长地久的侵
蚀,半由人雕凿半由造化磨练,终于斑驳陆离完成这满院的雕刻大展,陈列着三百
多年的生老病死,一整个民族流浪他乡的惊魂扰梦。
    我们走走停停,凭吊久之,徒然猜测碑石上的希伯莱古文刻的是谁何的姓氏与
行业,不过发现石头的质地亦颇有差异;其中石纹粗犷、苍青而近黑者乃是砂岩,
肌理光洁、或白皙或浅红者应为大理石,砂岩的墓碑年代古远,大理石碑当较晚期。
    “这一大片迷魂石阵,”转过头去我对天恩说,“可称为布拉格的碑林。”
    “一点也不错,”天恩走近来,“可是怎么只有石碑,不见坟墓?”
    茵西也走过来,一面翻阅小册子,说道:“据说是石上填土,土上再立碑,共
有十层之深。”
    “真是不可思议,”隐地也拎着相机,追了上来。四顾不见邦绶,我存和我问
首西,茵西笑答:
    “她在外面等我们呢。她说,黄昏的时候莫看坟墓。”
    经此一说,大家都有点惴惴不安了,更觉得墓地的阴森加重了秋深的萧瑟。一
时众人截然面对群碑,天色似乎也暗了一层。
    “扰攘一生,也不过留下一块顽石。”天恩感叹。
    “能留下一块碑就不错了,”茵西说。“二次大战期间,纳粹在这一带杀害了
七万多犹太人。这些冤魂在犹太教堂的纪念墙上,每个人的名字和年份只占了短短
窄窄一小行而已——”
    “真的啊?”隐地说。“在哪里呢?”
    “就在隔壁的教堂,”茵西说。“跟我来吧。”
    墓地入口处有一座巴洛克式的小教堂,叫做克劳兹教堂(Klaus Synagogue),
里面展出古希伯莱文的手稿和名贵的版书,但令人低徊难遣的,却是楼上收集的儿
童作品。那一幅幅天真烂漫的素描和水彩,线条活泼,构图单纯,色调生动,在稚
拙之中流露出童真的淘气、谐趣。观其潜力,若是加以培养,未必不能成就来日的
米罗或克利。但是,看过了旁边的说明之后,你忽然笑不起来了。原来这些孩子都
是纳粹占领期间关在泰瑞辛(Terezin)集中营里的小俘虏。当别的孩子在唱儿歌看
童话,他们却挤在窒息的货车厢里,被押去令人哈咳而绝的毒气室,那灭族的屠场。
    脚步沉重,心情更低沉,我们又去南边的一座教堂。那是十五世纪所建的文艺
复兴式古屋,叫平卡斯教堂(Pinkas Synagogue),正在翻修。进得内堂,迎面是
一股悲肃空廓的气氛,已经直觉事态严重。窗高而小,下面只有一面又一面石壁,
令人绝望地仰面窥天,呼吸不畅,如在地牢。高峻峭起的石壁,一幅连接着一幅,
从高出人头的上端,密密麻麻,几乎是不留余地,令人的目光难以举步,一排排横
刻着死者的姓名和遇难的日期,名字用血的红色,死期用讣闻的黑色,一直排列到
墙角。我们看得眼花而鼻酸。凑近去细审徐读,才把这灭族的浩劫一一还原成家庭
的噩耗。我站在刀部的墙下,发现竟有心理学家佛洛依德的宗亲,是这样刻的:
    FREUD Artur 17。 V 1887—1.X 1944 Flora 24。Ⅱ 1893——1. X 1944
    这么一排字,一个悲痛的极短裙,就说尽了这对苦命夫妻的一生。丈夫阿瑟·
佛洛依德比妻子芙罗拉大六岁,两人同日遇难,均死于一九四四年十月一日,丈夫
五十七岁,妻子五十一岁,其时离大战结束不过七个月,竟也难逃劫数。另有一家
人与汉学家佛朗科同姓,刻列如下:
    FRANKL leo 28.11904——26.X 1942 Olga 16.Ⅲ1910—26. X 1942 Pave
l 2。 W 1938—26.X 1942
    足见一家三口也是同日遭劫,死于一九四二年十月二十六日,爸爸利欧只有三
十八岁,妈妈娥佳只有三十二岁,男孩巴维才四岁呢。仅此一幅就摩肩接踵,横列
了近二百排之多,几乎任挑一家来核对,都是同年同月同日死去,偶有例外,也差
得不多。在接近墙脚的地方,我发现佛来歇一家三代的死期:
    FLEISCHER Adolf 15.X 1872——6.Ⅵ 1943 Hermina20。 Ⅶ 1874—18.Ⅶ 
1943 Oscar 29.Ⅳ 1902—28.Ⅳ1942 Gerda 12.Ⅳ 1913-28.  Ⅳ 1942 Jiri
 23.X 1937-28.Ⅳ 1942
    根据这一串不祥数字,当可推测祖父阿道夫死于一九四三年六月六日,享年
(恩年?)七十一岁,祖母海敏娜比他晚死约一个半月,恩年六十九岁:那一个半
月她的悲恸或忧疑可想而知。至于父亲奥斯卡,母亲葛儿妲,孩子吉瑞,则早于一
九四二年四月二十八日同时殒命,但祖父母是否知道,仅凭这一行半行数字却难推
想。
    我一路看过去,心乱而眼酸,一面面石壁向我压来,令我窒息。七万七千二百
九十七具赤裸裸的尸体,从耄耋到稚婴,在绝望而封闭的毒气室巨墓里扭曲着挣扎
着死去,千肢万骸向我一铲铲一车车抛来投来,将我一层层一叠叠压盖在下面。于
是七万个名字,七万不甘冤死的鬼魂,在这一面面密麻麻的哭墙上一起恸哭了起来,
灭族的哭声、喊声,夫喊妻,母叫子,祖呼孙,那样高分贝的悲痛和怨恨,向我衰
弱的耳神经汹涌而来,历史的余波回响卷成灭顶的大漩涡,将我卷进……我听见在
战争的深处母亲喊我的回声。
    南京大屠杀,重庆大轰炸,我的哭墙在何处?眼前这石壁上,无论多么拥挤,
七万多犹太冤魂总算已各就各位,丈夫靠着亡妻,夭儿偎着生母,还有可供凭吊的
方寸归宿。但我的同胞族人,武士刀夷烧弹下那许多孤魂野鬼,无名无姓,无宗无
亲,无碑无坟,天地间,何曾有一面半面的哭墙供人指认?

                               5  卡夫卡

    今日留居在布拉格的犹太人,已经不多了。曾经,他们有功于发展黄金城的经
济与文化,但是往往赢不到当地捷克人的友谊。最狠的还是希特勒。他的计划是要
“彻底解决”,只保留一座“灭族绝种博物馆”,那就是今日幸存的六座犹太教堂
和一座犹太公墓。
    德文与捷克文并为捷克的文学语言。里尔克(R.M.Rilke,1875——1926)、
费尔非(Franz Werfel,1890—1945)、卡夫卡(Franz Kafka,1883—1924)同为
诞生于布拉格的德语作家,但是前二人的交游不出犹太与德裔的圈子,倒是犹太裔
的卡夫卡有意和当地的捷克人来往,并且公开支持社会主义。
    然而就像他小说中的人物一样,卡夫卡始终突不破自己的困境,注定要不快乐
一生。身为犹太种,他成为反犹太的对象。来自德语家庭,他得承受捷克人民的敌
视。父亲是殷商,他又不见容于无产阶级。另一层不快则由于厌恨自己的职业:他
在“劳工意外保险协会”一连做了十四年的公务员,也难怪他对官僚制度的荒谬着
墨尤多。
    此外,卡夫卡和女人之间亦多矛盾:他先后订过两次婚,都没有下文。但是一
直压迫着他、使他的人格扭曲变形的,是他那壮硕而独断的父亲。在一封没有寄出
的信里,卡夫卡怪父亲不了解他,使他丧失信心,并且产生罪恶感。他父亲甚至骂
他做“虫豸”(ein ungeziefer)。紧张的家庭生活,强烈的宗教疑问,不断折磨
着他。在《审判》、《城堡》、《变形记》等作品中,年轻的主角总是遭受父权人
物或当局误解、误判、虐待,甚至杀害。
    就这么,这苦闷而焦虑的心灵在昼魇里徘徊梦游,一生都自困于布拉格的迷宫,
直到末年,才因肺病死于维也纳近郊的疗养院。生前他发表的作品太少,未能成名,
甚至临终都嘱友人布洛德(Max Brod)将他的遗稿一烧了之。幸而布洛德不但不听
他的,反而将那些杰作,连同三千页的日记、书信,都编妥印出。不幸在纳粹然后
是共产党的政权下,这些作品都无法流通。一九三一年,他的许多手稿被盖世太保
没收,从此没有下文。后来,他的三个姊妹都被送去集中营,惨遭杀害。
    直到五十年代,在卡夫卡死后三十年,他的德文作品才译成了捷克文,并经苏
格兰诗人缪尔夫妇(Edwin and Willa Muir)译成英文。
    布拉格,美丽而悲哀的黄金城,其犹太经验尤其可哀。这金碧辉煌的文化古都,
到处都听得见卡夫卡咳嗽的回声。最富于市井风味历史趣味的老城广场(Staromes
tske namesti),有一座十八世纪洛可可式的金斯基宫,卡夫卡就在里面的德文学
校读过书,他的父亲也在里面开过时装配件店。广场的对面,还有卡夫卡艺廊。犹
太区的入口处,梅索街五号有卡夫卡的雕像。许多书店的橱窗里都摆着他的书,挂
着他的画像。
    画中的卡夫卡浓眉大眼,忧郁的眼神满含焦灼,那一对瞳仁正是高高的狱窗,
深囚的灵魂就攀在窗口向外窥探。黑发蓄成平头、低压在额头上。招风的大耳朵突
出于两侧,警醒得似乎在收听什么可疑、可惊的动静。挺直的鼻梁,轮廓刚劲地从
眉心削落下来,被丰满而富感性的嘴唇托个正着。
    布拉格的迷宫把彷徨的卡夫卡困成了一场恶梦,最后这恶梦却回过头来,为这
座黄金城加上了桂冠。

                               6  遭窃记

    布拉格的地铁也叫Metro,没有巴黎、伦敦的规模,只有三线,却也干净、迅疾、
方便,而且便宜。令人吃惊的是:地道挖得很深,而自动电梯不但斜坡陡峭,并且
移得很快,起步要是踏不稳准,同时牢牢抓住扶手,就很容易跌跤。梯道斜落而长,
分为两层,每层都有五楼那么高。斜降而下,虽无滑雪那么迅猛,势亦可惊。俯冲
之际,下瞰深谷,令人有伊于胡底之忧。
    布城人口一百二十多万,街上并不显得怎么熙来攘往,可是地铁站上却真是挤,
也许不是那么挤,而是因为电梯太快,加以一边俯冲而下,另一边则仰昂而上,倍
增交错之势,令人分外紧张。尖峰时段,车上摩肩擦背,就更挤了。
    我们一到布拉格,驻捷克代表处的谢新平代表伉俪及黄顾问接机设宴,席间不
免问起当地的治安。主人笑了一下说:“倒不会抢,可是扒手不少,也得提防。”
大家松了一口气,隐地却说:“不抢就好。至于偷嘛,也是凭智慧——”逗得大家
笑了。
    从此我们心上有了小偷的阴影,尤其一进地铁站,向导茵西就会提醒大家加强
戒备。我在国外旅行,只要有机会搭地铁,很少放过,觉得跟当地中、下层民众挤
在一起,虽然说不上什么“深入民间”,至少也算见到了当地生活的某一横剖面,
能与当地人同一节奏,总是值得。
    有一天,在布拉格拥挤的地铁车上,见一干瘦老者声色颇厉地在责备几个少女,
老者手拉吊环而立,少女们则坐在一排。开始我们以为那滔滔不绝的斯拉夫语,是
长辈在训晚辈,直到一位少女赧赧含笑站起来,而老者立刻向空位上坐下去,才恍
然他们并非一家人,而是老者责骂年轻人不懂让座,有失敬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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