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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颂 作者:刘恒-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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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同意这个说法吗?
    “我刚睡醒,不好回答。一向是由我来听的,你怎么也要听了呢?”总司令的双手捂着肚皮上的小机器,悄悄换了频道,说:“它是你耳朵上的骨头,可你的耳朵补一块别人身上的脆骨是不是有点儿多此一举呢?我觉得自己的耳朵还没到让别的耳朵来替它听的昏聩地步,你的耳朵也没达到接替一只成熟而吸附力甚强的耳朵的水平。我不想使你的耳朵惭愧,我只希望它有自知之明,把不属于它的小骨头剔下来,这对它来说并不是一件有失身份的事,因为它本来就没有这种身份。你说呢?”
    “我的耳朵用不着惭愧。”副司令牙疼一般眯起了眼睛,他知道总司令调大了音量,但为了耳朵的尊严他不准备失态,他弹了弹耳翼,像弹一块出土的瓦片,说道:“它自我感觉良好,它听得很有耐心,打算听下去了。”
    “听得下去吗?”
    “听得下去。”       “它听到了什么?”
    “它听到了听到的东西。”
    “我为它难过。”
    “你的仁慈鼓舞了它。”
    “我觉得你误解了自己的耳朵的反应。”总司令无可奈何地把音量调到了极限,说道,“你一向是尊重事实的人,并不希望你为了款待它纵容它而说谎。告诉我,它听到了什么?”
    “它拒绝我回答这个问题。”
    “你不能这样对待它。”总司令感到肚子疼,脊梁上嗖嗖地有一种拉稀的征兆,他说,“它毕竟是赤卫军里仅次于另一只耳朵的耳朵了,咱们好说好商量。它需要保护。”
    “它现在无所畏惧。”
    总司令默默无言,只想窜稀,他甚至疑惑副司令会不会为了受屈的耳朵,在昨日往面包筐里掺了手脚了。看着副司令顽固而今非昔比的面孔,他迫切希望把东西排到收音机的壳子里边,让它们穿过白色导线像芝麻酱一样射入副司令的耳中。如此发难,必须洗脑!洗得他的脑血管像肠子管儿一样吱吱有音,洗到那只冥顽不灵的耳朵失聪失欲为止!洗到它满当当再也灌不进任何东西包括声音为止!到那时候,它还想……
    听吗?
    总司令希望副司令明白,听,所谓听,是一个极端神圣的字眼儿,在赤卫军人心浮动的时刻,这字眼儿就像美丽的粉刺一样,该长在哪个腮帮就长在哪个腮帮,是不可转移的,也是不可挖取和粘贴的。
    “它真的想把这块骨头窃为己有吗?”总司令怀着失落感说道,“我觉得它有点儿不要脸,就像你不打算再要它一样。”
    副司令不说话,音量太强,耳朵里响着一只马达或整整一队苍蝇。他瞧着总司令搁在收音机上的手,注意到那些手指正犹豫不决地企图将导线从耳机的相反一端拔掉。
    “你不如把机器关上。”副司令说。
    “我没有关它的习惯。”
    “你也别有拔导线的习惯。”副司令看看静睡的他人,警告说,“让耳朵们平等一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是我不会让你的习惯重复第二次,你从那头拔掉,你就永远失去了独享天声的特权,我宁肯耳聋也不会把这个发声器还给你的。”
    “你以为我那么看重耳朵的乐趣吗?”总司令躺不住了,坐了起来,因腹鸣难忍而禁不住语生偏激:“我的决绝要亚于你我就对不起我以往对你的过多信赖,为了不让你的耳朵坐享其成,我宁肯秃半边脑袋把耳朵削掉,我宁肯把耳朵弯过来倒扣在鬓角上。”
    “你可以把耳朵当饺子吃进去!”
    “我会吃的,但我不能肯定它就是我的耳朵。我知道哪个该吃。”总司令气喘吁吁,像是馋坏了,“有个耳朵包足了声音的馅儿了,不吃眼看要撑破了浪费了,我谢谢你无私的提醒,我会吃的!我吃面包吃咸菜早就吃腻了,我希望我的胃口不要使你畏缩!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一直以为你是最听得进我的意见的,但我绝没有想到你脑袋壶儿上的两个把儿是两个馊饺子,你用两个饺子骗取了我的信任。我的话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听,你半句也没有听进去过,我不吃这大骗子饺子我吃谁!没有赤卫军的宣言约束着我,没有它来替你解围,我现在就把你左边的耳朵咬下来,我接下去要把你右边的耳朵……
    我、我、我把它连根儿吮下来!你不是要听吗?我看你拿什么眼儿听……“
    “我用鼻子听!”副司令也恼火了,他想起了宣传部长写在日记本上的咒语,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王八!”
    “你说什么?”
    “王八!”
    “你的比喻针对谁?”
    “针对一个类似王八的东西。”
    “你敢……侮辱我?”
    “你别自告奋勇。”
    “你也敢……拿比喻糟踏我?”总司令受到沉重打击,一时丢弃了关于彼此耳朵的渺小争论.开始高瞻远瞩于更紧迫的问题,说道:“你是我最亲密的同谋,除了耳朵我关心你的一切,胜于关心我本人。你斤斤计较听不听的蝇头小利,我是恨铁不成钢才说了以上那些话。如果我言语有失,你也不妨谈吐出轨,可你为什么恶毒地联想到……乌龟呢?你是不是有意配合了他们的陷害,鉴于你我的关系,在我不幸之日,必将也是你落难之时,你伤我的心是助纣为虐,望你三思而后行,行而勿言王八,我是你的同谋……我们谁也别想离开谁!”
    总司令站了起来,有拥抱副司令的意向,副司令连忙闪开了,导线拉着总司令前进了好几步。两人终于明白,只要各守其志,他们确实谁也离不开谁了。音量降低,总司令正在主动退却。副司令走到门旁,又走回来,总司令默默跟着他,痛心无语。
    “你的不幸不可能是我的不幸。”副司令背对着总司令说,“我的不幸在于不能直接推动你的不幸。我们俩的不幸是不一样的不幸。你自以为不是不明白我的不幸,到头来我不会不看到你加重了自己的不幸。我为你的不幸而不幸,但是我不是不能一点儿也不在乎你的不幸。不是不能一点儿也不答理你的不幸!有了夜里的不幸,你爱怎么不幸就怎么不幸去吧,我已经深受牵连够不幸的啦!你别跟着我好不好?还嫌我不够不幸吗!”
    “我没跟着你,是收音机跟着它的耳塞机。鱼儿离不开水,我能拿你怎么样呢?瓜儿离不开秧,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总司令跟在副司令背后亦步亦趋,用宿命的口吻说道,“我觉得我们的不幸完全纠缠融合在一起了,一根藤上的一对儿苦瓜,咱俩息息相通!我从你背部知道你听到报时声了,告诉我,现在到底几点了?天亮了吗?太阳跳到什么地方了?跳到八九点钟的高度了吗?我这么屈尊问你,是因为时间一向是在我的耳朵里呀!快说,我一分钟也不能懵懵懂懂地呆着了!”
    “我跟你的习惯不一样。我不想报时。发布时间并不能使一张嘴变成伟大的嘴,只有你才抱有这种幻想。”副司令看到总司令的手指头又有些可疑,便说:“别拔!声音扩散对谁也没好处。在你睡觉时,我从走廊里至少听到了七次脚步声,七次!”
    “七次?”总司令愣住了。
    “要么是八次,或九次。”
    “九次?”总司令胆怯地问,  “是九个不同的人还是同一个人?”
    “不可能是一个人,因此也不可能只埋伏了两个耳朵。我不反对跟你争论是非,但是我们必须保持刚才的音量。我知道你心怀恐惧和不满,你的心跳声盖过了说话声,可是你不能进一步聒噪,你得到此为止。”副司令挺起了微偏的脖子,像探针一样停在三一九变成淡蓝色的空气中。说道,“又在走,你听?”
    “听什么?”
    “有人炒菜。”
    “炒……菜。”
    “炒菜。”
    “你大概没有听出炒的是什么甲鱼丝儿吧?”总司令什么也没听到,怀疑副司令在虚张声势,愤愤地说,“请报时!把时间交给我!”
    “你现在不需要知道这些。”
    “你听明白。我不怕乞求你!”
    “你用乞求吓不倒我。你已经不是昨天那个人了。”副司令说:“我也不是了。”
    “我要……”总司令表情十分痛苦。
    “你要把我怎么样?”
    “我想……”
    “你想把我怎么样?”
    “我打算……”
    “你打算指使谁惩罚我吗?现在除了指使你自己,你还能指使谁!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云雨不定,你动摇了赤卫军互相信赖的基础!你是自食其果……”
    “我准备……”
    “还准备什么,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副司令说,“你用不着准备什么了,收起你那颐指气使的样子,它令人作呕。从赤卫军成立的第一分钟开始,你那样子就令我作呕。”
    “可你直到现在也没呕。”总司令说着,哆哆嗦嗦地抵近门板,以万分沉痛的心情扭动门把手,扭几次而不开,哆嗦随之加剧。他歪着半张脸说道:  “你吐你的,把钥匙给我,我要……”
    “你要把赤卫军葬送在外人手里?”
    “我想……”
    “你那纯属梦想。”
    副司令坐到自己枕旁,用导线把走投无路的总司令拉回来。总司令终于屈服了,拱手交出收音机,却令人惊愕地再度扑向了紧锁的房门。副司令看着这个瓮中之鳖,深感不可思议,自己居然曾经尊重过如此猥琐的小人,真是有眼无珠了呀!
    “万岁……”宣传部长醒了,脸上挂着从屠宰厂下夜班归来的疲倦表情。他没醒清楚,喃喃叹息道:“……血,无产阶级的鲜血流成了河……赤卫军烈士血如泉涌啦……我的天!太甜了,不好喝了……”
    “行了,差不多就行了。”副司令敲了敲铺板,笑语,“别呛着。”
    “……场面真壮观,可惜无法再现了。”宣传部长走出梦境,恋恋不舍地坐了起来。他一眼看见了抓挠门把手的总司令,目光又渗出了一丝梦意,说:“他这是……干什么呢?想逃避流血吗?懦夫……这没有用,一点儿用也没有……全倒下了,鲜血流成了河……”
    “没完了你?”副司令拍他的腿。
    “完了,全完了。”
    “快看,床头有个土鳖。”
    “在哪儿?!”
    宣传部长激灵一抖,彻底醒了过来。副司令没容他回味,已经走向了后勤部长、作战部长和外交部长。他一一唤醒他们,犹如革命家唤醒了沉睡的包括刁民在内的大众,他英明地向他们指出了局势的关键所在。
    “有人要出卖我们!”他说。
    “他想背叛赤卫军!”他又说。
    “在战略上要藐视他!”他说。
    “在战术上要重视他!”他又说。
    “警号已吹响,众位看着办吧。”他坐回自己的铺上,总结道,“我们要对付的不止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我不敢肯定他咬了人是否会撒嘴,当心,同志们。”
    唤醒了民众,副司令需要休息一下了,需要观察一下三一九小小的历史进程了。他摸了摸头侧那块从总司令耳朵上剜下来的脆骨,觉得它已经与自己的头颅融为一体。他把收音机放在肚皮上,欣赏革命音乐和革命传声筒的无穷朗读,耐心等待下一次庄严的报时声。
    “求求你……”总司令真的要乞求了,“请把钥匙交……
    拿……请把钥匙……赐予我吧!我没别的意思……“
    “稍安勿躁。”
    副司令似乎在安慰收音机里那个像炒崩豆一样念社论的远方同志。几个人正在向门口聚拢,像蒙昧的喜欢凑热闹的人民大众一样。副司令觉得自己就要达到目的了,他只等火上浇油,抓紧时机来他一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要乘胜前进!
    “万岁!”宣传部长在总司令背后一尺的地方,小声而坚决地嘟哝了一句。
    “万万岁!”副司令心里发出响亮的回声。这由后勤部长最初叫响的句子有了越来越广泛的意义了。
    后勤部长绕开令人很感兴趣的一反常态的总司令,站到副    。 司令眼前仔细端详,嘴角抿着一丝惯常的冷笑。
    “我们都没把他弄成这样,你用什么手段把他逼到这一步了?”后勤部长说。
    “我跟你们心领神会。”
    “你的翅膀这么快就硬了?”
    “我压抑得太久了。”
    “这我倒没看出来。”后勤部长贴近副司令道貌岸然的脸,一个汗毛孔一个汗毛孔地看着,分析着。作战部长走过来对后勤部长低声询问:“你需要我们的工具吗?”
    “现在不需要。”
    “用了说一声儿。”
    作战部长走开了,他脖子上绕着绳索,像满人的奇长无比的大辫子缠成了一堆。他在总司令身后踱步,发出无声的恫吓。副司令也受了影响,喉头发紧,已经被消化掉的夜半的感受仓促地涌了上来。
    “我的处境很微妙。”副司令说,“你们应当正确理解我。”
    “你认为你有资格吩咐我们应当怎样不应当怎样,是这样吗?”后勤部长继续检查副司令的脸皮。他说,“我看不到一丝理由。”
    “我已经……反戈一击了。”
    “我觉得你像个包紧的蛹,早晚得破壳飞起来。”后勤部长不理会副司令流露的点滴软弱,讥讽地言道,“但是我不知道你是一只蛾子,还是一只苍蝇,还得看。”
    “不用看了。我是一只蝙蝠。”
    “天啊!”宣传部长在人丛里呻吟了一声,“真是见我的鬼啦……”
    外交部长一直未语,他仔细看着想站站不稳想蹲又蹲不下去的总司令,渐渐地有了心得。他搓着手走开,兴奋地看着大家。
    “这种状态我很熟悉。”他说,“我敢肯定他憋不住了。憋的什么我不敢肯定,但我敢以我的嘴的名誉担保,他显然是再也憋不住某种东西了。不信你们看他的眼神儿,被一百只狼追着才能有这种眼神儿。你也有今天!但我不想效法你,我不踹你的屁股,咱们惺惺惜惺惺,我摸它一下……”
    “别动!”总司令怀着满腔难言之隐贴在门板上,“动……
    动就毁了……“
    “他想干什么?”后勤部长问。
    “他想拉稀!”作战部长愉快地说。
    “正确,不可能是别的了。”外交部长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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