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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颂 作者:刘恒-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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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拉稀!”作战部长愉快地说。
    “正确,不可能是别的了。”外交部长对大家说,“他踹别人可以,我摸他一下不行,这就是他的逻辑和本质。我很高兴他接替了我,咱们等着闻赤卫军缔造者的伟大味道吧!苍天有眼,他也有今天……”
    “还没到你嚣张的时候呢。别谎报军情。”后勤部长正告外交部长,“他要拉不出稀来你替他拉。”
    “他要拉的不是稀我把肠子拉出来!”
    “一言为定。你先一边呆着去!”
    “我巴不得躲远点儿呢。”
    后勤部长把作战部长拉到一旁,问道:“你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喜剧抱什么看法?他的表现跟你在厕所的经历有什么契合的地方吗?他的痛苦很反常,都让我无法理解了。我觉得他不怕拉稀,他是担心把残存的最后一点儿尊严拉没了……你说呢?”
    “他是怕这个。不过……”作战部长干咽唾沫,“这一拉他的资历就全完了,他是怕搞脏了自己的业绩。他死要面子,顾头不顾腚!”
    “我也这么看。”后勤部长为作战部长整理整理绳子,说道,  “咱们共同探讨下去吧,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开掘呢……”
    “不客气,咱俩一块儿挖!”
    总司令的身体已经软下来,他沿着门板往下滑,双目紧闭,牙关紧咬,仿佛叼到了赤卫军和自身的命脉,像王八那样再也不撒嘴了。他肚子里和嗓子里咕咕直响。
    “陷害!陷害!咕!这是陷害!咕咕!这是有预谋的陷害!
    咕咕咕!枯差差差差差……差……“
    全体赤卫军像躲炸弹一般从失去控制的总司令四周窜了开去。副司令看着他的民众,深感不是他唤醒了他们而是他们唤醒了他。他觉得他们不是他想象中的一时迷途的羔羊,而是一些胡作非为不可救药没有心肝的东西,简直是一帮畜生了!
    “你们……陷害了我!”
    总司令坐着一摊黏液,像个参禅的吃素的佛,很不情愿地背诵着沉重的经文。他在虚空的境界中找不到第二句人话来诉说了。
                                  十一
    楼里确实有外人的脚步声,除了近乎于人事不省的总司令没听到,其他人都听到了。这就是说,那个凌晨敲门的瘟神没有走,或是走了又回来了。他们不知道那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想干什么。如果那巨鼠一样塞塞率率走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或更多一些的人,他们究竟准备干什么就更不可知,也就更神秘了。莫非真是在筹备对赤卫军的突然袭击吗?莫非是校工在清查临时仓库的物品,准备把没有生命的东西都留下,而把有生命的一切都驱逐出去吗?
    “十二点整。”副司令在报时,与当年总司令的口气如出一辙,不过他自己没有感觉。大家也如对总司令一样,没有人理睬他。同志们都在思考与时间无关的事情。
    外交部长首先觉察了局面有值得追究的地方。如果赤卫军的决议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那么他必须在睡眠以外的时间里每十五分钟出行一次。如果他过十五分钟没有出去或根本出不去,那么赤卫军的决议就不是神圣的;如果过了几个十五分钟他仍旧不得不呆在室内,那么赤卫军的光辉决议就不仅不是神圣的,而且是可以侵犯的,甚至是可有可无狗屁不是的东西了。外交部长觉得指出这一点有利于维护赤卫军决议的严肃性,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害处,失去每十五分钟出去一次的机会固然有点儿别扭,但毕竟算不上多么了不得的损失。如果说有什么损失,就是他不能使别人更经常更不耐烦地注意他或欣赏他乃至诅咒他了。不过,有能量更大气味更浓郁的总司令蹲在那儿,他就是几秒钟出去一次也未必能够引人注目了。所以,指出集体决议和自己行为之间的矛盾,更适合被看做是无私的举动。假如这举动竞被人看出了理想主义,外交部长琢磨这也并不是他不好意思接受的。人们以往只注意他的缺点,现在他们理应接受一下他的思想光芒的照射或照耀了。
    “我很痛苦。”见大家普遍无动于衷,他又说,“我非常伤心。”大家的反应还是不太明显,他就走到三一九中央,两眼朝上看着天花板和从来没有亮过的日光灯,用烈士咽气前的口吻叹息:“我难受极了,难受死了!”他想大声质问你们的耳朵都塞了猪毛了吗,但他没敢问,怕与自己的悲伤表情不符。
    宣传部长走过来安慰他,说:“你忍耐一点儿,我们过去也忍耐过你。他来势比你猛,但你也用不着五十步笑百步。你难受死了,大家就活得好受了吗?我连一颗面包渣儿都不想吃,吃不进去,鼻子都给熏得失灵了。不满你说,我往你跟前一站,感到你前所未有的清新。你应当高兴才是,别难过了……”
    “我不是为自己痛苦。”
    “我不记得你为别人痛苦过。”宣传部长说,“怎么,你养成新的习惯了?”
    “是老习惯,我想出去。”
    “让大家泡在这里,你一个人逃出去,你好意思吗?能忍心吗?”
    “我不是为自己出去!”
    “你什么时候为别人出去过?不是为自己,谁请你出去了?
    你的问题你自己要不知道,别人还能不知道?你出去是因为你自己,你为自己出去是迫不得已,这用不着辩解。“
    “我是为了赤卫军才想出去的!”
    “你出不出去都无关紧要了。”宣传部长觉得安慰这个人有点儿多余,散淡地说道,“你反复强调这件事说明你对自己缺乏了解,你在他成为主要矛盾之后已经降格为次要矛盾了。你的痛苦没有道理,除非你嫉妒他。我看你还没有堕落到这个地步。”
    “不是为了赤卫军……”外交部长不清楚哪儿绕住了,有点儿着急,“要不是为了赤卫军,我才不想出去呢!”
    “你现在可以这么说,过去你敢吗?你办得到吗?你不出去也不行!”
    “我就不出去怎么样?”
    “那你老实呆着,难受什么?”
    “我难受是因为……”
    糟了,确实绕住了,弄巧成拙,外交部长瞪了宣传部长一眼,捂着心口躲到床后犄角里,好像捂着扎在胸上的一柄锈剑。他羞恼地清理思绪,却一时找不到问题到底憋在哪儿了。
    弄假成真,他一点儿不虚地痛苦起来,要难受死了!
    “你还难受吗?”后勤部长凑了过来。
    “这儿憋得慌。”外交部长指指胸口。
    “我给你治治?”
    “你怎么给我治治?”
    “老套套。”后勤部长神秘地笑着,“物极必反疗法。”
    “极到什么程度?”
    “极到快憋死的程度。”
    “……真憋死了怎么办?”
    “极了以后就反了。”
    “反到什么程度?”
    “反到无所谓憋的程度。”
    “是一点儿不憋的程度吗?”
    “是憋不憋都无所谓的程度。”
    “怎么能无所谓呢?”
    “反到家就无所谓了。”
    “反到家不是又极了吗?”
    “又极了再反。”
    “再反不就彻底憋死了算吗?”
    “反反复复,不憋憋不,你死不了。”后勤部长也觉得什么地方绕住了,但他迅速转移了角度,说道,“我的物极必反疗法是一次性的,从极到反只打一个来回,我不兜圈子。兜圈子是唯物主义哲学家的事,我只管治病,治疗你们心头的创伤。
    你还憋吗?“
    “憋。更憋了。”
    “看我的吧。”
    “你想干吗?”外交部长见后勤部长伸过手来,更紧地缩进犄角,说道,“治病就治病,你动手动脚干吗?”
    “你以为我想干吗?”
    “我认为……你想摸我。”
    “不摸你,我掐你!”
    “我不憋得慌了!”
    “骗人,你都喘不上气来你都快难受死了!你又痛苦又伤心你好半天连个像样儿的屁都没放过了!你不憋得慌那才见鬼……把脖子递过来吧,主动点儿。”后勤部长往趴在嘹望孔那儿的作战部长偏偏脑袋,对外交部长的担忧施以怀柔,“放心好了,那是我最成功的一个病例,也是我的第一个病例。他从厕所刚出来什么样,现在什么样儿,你不羡慕他吗?”
    “别掐我!”
    “我的手还没挨着你呢。”
    “你要为掐我的后果承担责任。”
    “我现在的责任除了掐你没别的。”后勤部长把弯成环状的手指包在外交部长的喉头四周,在离皮肤两三厘米的地方停下来,呼吸急促地说:“为了不让你憋,我都憋了。掐你是象征性的,但你得把它当成真的,不过你不害怕不行,你要太想得开就没有意义了。你就想有人掐住了你的喉管儿,里面的骨头格格直响,你无力反抗,准备坐以待毙。我请你进入这个角色,吸气,屏住!感觉怎么样?”
    “我……”外交部长直愣愣地僵在那里,嗓音竞毫无来由地出色地沙哑起来了,说道,“我……要死了……”
    “这个感觉比较对头。让我们沉浸一下。沉浸在憋的感觉中……”后勤部长声音越来越低微,几乎于无,“我也……差不多……快憋死过去了。”
    “欢迎你跟我……一块儿憋。”
    “这不是欢迎不欢迎……的问题。”后勤部长眯着眼,见外交部长合拢了眼皮,就把自己的眼睛睁大了。双目神采奕奕,比他混沌的嗓音要清醒恶毒得多了。他缓慢地掺着一丝冰凉的微笑说道:“把你的耳朵像狗耳朵一样耸起来、耸起来、耸起……”
    “……耸起来了。”
    “忘掉你的鼻子。”
    “……我的鼻子在哪儿呢?”
    “它在你腿肚子上,不要管它,你现在不需要它了。”后勤部长悄悄把手收回去,插在口袋里,用看墙报或看钓鱼的优闲姿势打量憋得一败涂地的外交部长,继续加以引导:“你的敌人以朋友的名义或者是你的朋友以敌人的名义掐住了你的脖子。他们对你本人视而不见,他们只对你的脖子感兴趣,他们想把你的自由呼吸遏制住,让你憋死在摇篮中。你是摇篮中的婴儿,你长了一张外交家的樱桃小嘴儿,但是它只能吃奶不能用来说话。你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叫说话,不知道满嘴喷粪胡搅蛮缠强辞夺理等等是怎么一回事情,因此你和你周围的人少了许多烦恼。你是婴儿所以不用为随便拉撒发愁更不需要担负责任,没有人用决议来表示对你的关怀,你也用不着每十五分钟忙一次以表达自己的感恩戴德之情。你出神人化地躺在那儿,不论谁用大背挎抡你用脚踹你的没长结实的小屁股,也不论谁解你的裤腰带似乎要猥亵你,更不论谁掐住了你的脖子似乎许多人和许多事正集合起来要把你憋死,你都不放在心上,你把这一切看成游戏,看成吃奶前的准备活动。你是婴儿却成了达观的伟人,你有嘴不会说话却揣了一副外交家的胸怀,你干什么都能得到原谅而且干什么都显得意味深长。有人掐你的要害,你就给他一个上不来气,给他一个死!你死后爬起来,旁若无人,胸有城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外加一声不吭。
    你就不是那个像小媳妇儿一样老爱憋气的人了,也就不是那个狗嘴里吐象牙而且总是不吐不快的人了。那么,你到底成了哪路人呢?“后勤部长见外交部长半天不动弹,连忙伸手在他鼻子前边试了一下。呼吸微弱,但是没咽气,后勤部长谨慎地复问:”神游一下,看看你究竟成了哪路人呢?“
    “我……我还……”外交部长的声音惨极了,“我……我还是人吗?”
    “物极必反,你是个人儿了。”
    “……你掐死我了。”
    “你的脖子掐起来很舒服,手感不错。”后勤部长两手抱着肩膀,打量刚刚急就的作品,暗自庆幸一个沉默的外交部长恐怕已经横空出世奔了赤卫军了。他风趣地说道:“要不是看你长了条这么好的脖子,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掐下来。我对我的小弟弟都没这么优待过,他说话把我说烦了,我顶多在他嘴里塞个红皮鸡蛋,让他含着不准咬破了。你看,我对你比对他更动感情……”
    外交部长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了。后勤部长离开他,走向门后的双层床。副司令在听收音机,平展展地躺着,仿佛在展示他的遗容。宣传部长坐在上铺,修饰宣言草案,秘撰赤卫军的童话和耸人听闻的动物世界,他的自来水笔在滴血。
    “你们都看到了吗?”后勤部长问。
    “……看到了。”宣传部长暂停杀戮。
    “看到什么?”副司令装得不太像。
    “你把耳塞机插眼眶里了?”后勤部长问,“看不到什么总该听到点儿什么吧?”
    “我一直在听音乐。”
    “我奏的音乐你听到了吗?”
    “你的话我不明白。”副司令装得像他本人了,说道,“我知道我目前依赖的这个东西是你的,如果你想讨还,我过几分钟……或半个小时或一个半小时……我就还给你。不过我们最好跟他商量一下。他委托我替他保管,不打招呼就还给你,我怕他受不了。他处境很恶劣,我们不能雪上加霜。他已经这样儿了,再打击一次半次,他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呢。我的鼻子现在非常管用,他把我的鼻窦炎都给折磨好了。我不能说我受不了他,那样对他不仁不慈,我只能说我受不了一个好鼻子……”
    “那你把耳塞插鼻孔里好了。”
    “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为什么?”
    “我试过了,不行。”
    “看来你的鼻子还真是管用得不行了。”后勤部长把头伸到双层床之间,俯看副司令的政治家般的面孔,说,“我给你治,我不把你的鼻子治成最不中用的鼻子,我宁肯再用床腿给你削一个。”
    “太费事了,算了吧。”
    “我的办法很简单。”
    “像雨露滋润禾苗壮那么简单吗?”
    “比这省事。”
    “你准备……怎么干?”
    “我不干你的鼻子。”
    “你干什么?”
    “我干门!请把钥匙交出来。”
    副司令舒了口气,没说话,他长久等待的关键时刻终于到来了。楼里频繁出现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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