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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连·葛雷的画像[无语森森制作]-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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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到你家门口了。让我进去坐一会。我有话要对你说。”

  “那太好了。可是,会不会耽误了你上火车?”道连?葛雷无精打采地说着走上台阶,用自己的钥匙开门。灯光勉强穿破大雾,霍尔渥德看了看表。“还早呢,”他回答说。“火车十二点一刻开,现在才十一点。刚才碰见你的时候,我正想上俱乐部去找你。你瞧,我也没有多少行李,重的东西都先送走了。我随身只带这一只手提包,二十分钟就可以从从容容到达维多利亚车站。”

  道连望着他,微微一笑。“瞧你这位名画家出门旅行的样子!一只手提包,一件夹大衣!快进来,否则雾要钻到屋里来了。请注意,不要谈任何严肃的问题。目今什么严肃的事情都没有。至少不应当让任何严肃的事情发生。”

  霍尔渥德摇摇头进了门,然后跟随道连走进书斋。书斋的大壁炉里柴火烧得正旺,灯也亮着。嵌木细工的小桌子上放着一只打开的银质酒箱、几瓶苏打水和几只刻花玻璃的大酒杯。“瞧,你的侍从对我的招待多周到,道连。他给了我所需要的一切东西,包括你的最好的金头烟卷。他非常殷勤好客。我觉得他比以前你那个法国侍从好得多。说起那个法国人,他后来怎么样了?”

  道连耸耸肩膀。“他大概娶了瑞德利夫人的侍女,在巴黎开了一家英国时装店。听说那边现在时兴一股英国热。法国人也真无聊,可不是吗?不过,说实在的,维克多倒是个不坏的佣人。可是我从来就不喜欢他,尽管对他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一个人往 往会凭空想象出毫无根据的事来。其实他对我忠心耿耿,我把他辞退的时候,他看来很难过。要不要再来一杯白兰地苏打?或者兑矿泉水的白葡萄酒?我自己常喝兑矿泉水的白葡萄酒。隔壁房间里大概找得到。”

  “谢谢,我什么也不要了,”画家说着把帽子和夹大衣脱下来,往他放在角落里的手提包上一扔。“老弟,现在我要跟你严肃地谈一谈。别把眉头皱得那么紧,这样我就很难开口了。”“什么事值得这样郑重其事?”道连不耐烦地问,无奈只得在沙发上坐下。“但愿与我本人无关。今晚我对我自己已经感到腻烦。我很想变成另一个人。”

  “这是有关你本人的,”霍尔渥德用他深沉严肃的声音说,“我必须把这件事告诉你。我只占用你半个小时。”道连长叹一声,点了一支烟。“半个小时!”他咕哝了一句。“这不能算是不情之请,道连,何况我要说的都是为你着想。我认为应当让你知道:伦敦流传着极其可怕的谣言,都是说你的坏话。”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那些事情。我喜欢听有关别人的丑闻,可是有关我自己的流言蜚语引不起我的兴趣。都是些老调。”“这必须引起你的注意,道连。每一个正派人都应当关心自己的名声。你总不愿意人家把你说成一个下流东西吧?当然,你有地位、财产等等。但地位和财产并不等于一切。告诉你,所有这些谣言我一概不信。至少,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无法相信。干了坏事的人脸上会有反映。要隐瞒也瞒不住。有时谈到所谓神不知鬼不觉的勾当,其实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坏人干了坏事一定要在他嘴巴的线条、下垂的眼皮、甚至在手的轮廓上反映出来。去年有人来找我,要我给他画一幅像。我姑隐其名,不过你知道他 是谁。以前我从未见过这个人,也没有听说过关于他的任何事情,后来才听到许多他的情况。当时他表示愿出一笔惊人的代价。我拒绝了。因为他的手的轮廓使我极其反感。现在我知道我对他的判断完全正确。此人的一生非常丑恶。但是你,道连,凭你纯洁无邪、光明磊落的面貌,凭你纤尘不染的美妙青春,叫我难以相信任何关于你的坏话。然而我绝少见到你,你现在根本不到我的画室里来。当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听到人家背后议论你,就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所有那些骇人听闻的流言蜚语。道连,为什么像贝里克公爵那样的人,看见你走进俱乐部的吸烟室,他就要离开?为什么伦敦有许多正派人既不上你的门,也不邀请你上他们家去?你曾经是斯退夫利勋爵的朋友。上星期我在一次宴会上遇见他,谈话中提到了你的名字,因为说起你把一些袖珍画借出去在达德里展览。当时斯退夫利把嘴一撇,说你尽管在艺术鉴赏方面也许极有眼力,但是任何思想纯正的少女都不应当认识你这样的人,任何正派女人都不应当和你同坐一室。我提醒他说我是你的朋友,并诘问他说这样的话是否有根据。他居然当着大家的面毫不含糊地提出了他的理由。这太可怕了!为什么年轻人跟你交朋友会招致不堪设想的后果?皇家禁卫军里就有一个不幸的少年自杀了。你曾经是他的知心朋友。还有那个声名狼藉、在英国待不下去的亨利?厄什顿爵士。你跟他也是形影不离的。为什么阿德连?辛格尔顿落得这样可怕的下场?为什么肯特勋爵的独生子毁了自己的前程?昨天我在圣詹姆士大街遇见他父亲,发现他被羞耻和伤心彻底压垮了。还有年轻的珀思公爵,他过的是什么生活?有哪个正派人愿意同他为伍?”伦敦的一座私人美术馆,为达德里勋爵所有。“够了,贝泽尔。你对自己所讲的那些事情一无所知,”道连?葛雷以无比轻蔑的口吻咬牙切齿地说。“你问我,为什么贝里克公爵看到我走进吸烟室就要离开。因为我对他的底细了如指掌,而不是因为他了解我什么底细。凭他这样的血统,怎么能保持自身清白?你问我关于亨利?厄什顿和小珀思的事。难道厄什顿的道德败坏、小珀思的放荡堕落都是我教的?肯特不长进的儿子娶了野鸡做妻子,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阿德连?辛格尔顿在帐单上冒签了他的朋友的名字,难道也得由我负责?我岂是他的看守?我知道英国人是怎样搬弄是非的。中产阶级在饭桌上吃得酒酣耳热的时候,就要宣扬他们的道德偏见,对上等人的所谓秽闻窃窃私议,以此显示他们也是出入上流社会的,同他们所毁谤的人关系密切。在这个国家里,一个人只要有点与众不同,有点头脑,立刻会招来一班俗物蠢货的造谣中伤。其实,那些标榜道德高尚的人自己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老兄,你别忘了我们生活在伪君子的发源地。”

  “道连,”霍尔渥德激动地说,“问题不在这里。我知道英国糟得可以,英国社会决不是什么君子国。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希望你洁身自好。但你没有做到。一个人对他的朋友影响如何,可以据此对他本人作出判断。你的那些朋友看来已把名誉、品德、操守统统丢在脑后。你向他们灌输了一种疯狂的享乐欲望,使他们掉进无底的深渊。是的,是你把他们推下去的,而你居然还在微笑,就像现在这样。还有比这更坏的呢。我知道你同亨利?沃登是莫逆之交。且不管别的理由,单是看在这一点上,你就不应《旧约?创世记》

  第四章

  ,该隐杀了他的兄弟亚伯,耶和华问该隐:“你兄弟亚伯在哪里?”该隐说:“我不知道,我岂是看守我兄弟的?” 该让他妹妹的名声成为笑柄。”“留神,贝泽尔,别太放肆了。”

  “我非说不可,你也非听不可。你听着。在你认识格温多林夫人之前,从来没人说过她半句闲话。可是如今,哪一个识体统的女人愿意同她一起到公园里去兜风?甚至她的孩子也被带走了,不让他们和母亲住在一起。还有别的奇闻。有人看见过你天快亮时从下流的场所悄悄地溜出来,看见过你化了装偷偷摸摸到最肮脏的地方去。这些是不是事实?这难道是可能的吗?我最初听人家这样说的时候,只是大笑一通。可是现在我听了忍不住打寒颤。还有,你的乡间别墅里究竟在搞些什么名堂?道连,你不知道人家在怎么说你。我不愿向你表白,说什么我不想对你说教。我记得亨利有一次说过,一个人客串扮演起牧师来,总是用这句话作开场白,而以后却一再违反自己的表白。我就是要对你说教。我要你过能够得到世人尊敬的生活。我要你有一个清清白白的名声和光明磊落的行藏。我要你甩掉你结交的那些下流人物。不要这样对我耸肩膀。不要装出这种满不在乎的样子。你对人有很大的影响。要使这种影响把人引上正道,而不是带入邪路。人家说:你跟谁要好,就要把谁教坏;你走进哪一户人家,丑事就跟着临门。我不知道事实到底是否如此。我怎么如道呢?但人们的确在这样议论你。还有人告诉我的一些事情看来不可能有怀疑的余地。格罗斯特勋爵是我在牛津时的至交。他给我看了一封信,这是他妻子在芒冬她的别墅里孤独地死去之前写给他的。这是一篇我所读过的最可怕的忏悔录,其中涉及你的名字。我告诉他说,这是无稽之谈,因为我对你完全了解,你不可芒冬,法国南部滨地中海的一处疗养地。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其实,我对你真的了解吗?我也要问一问自己。要我回答这个问题,除非看到你的灵魂。”“看我的灵魂?!”道连?葛雷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他从沙发上霍地站起来,几乎吓得面无人色。

  “是的,”霍尔渥德严肃地回答说,声调显得更加沉痛。“除非看到你的灵魂。但只有上帝能这样做。”道连发出一阵刻薄的苦笑。“你也能看到,就在今天夜里!”他恶狠狠地说着从桌上抓起了一盏灯。“走,这是你一手造成的,为什么不去看看?以后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世人,只要你愿意。但谁也不会相信你的话。要是人们相信了,反而会更加喜欢我。我比你更了解这个时代,尽管你谈起这个时代来唠唠叨叨叫人心烦。来吧。关于腐化堕落你罗唆得够了。现在你可以面对面看到什么叫腐化堕落。”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流露出失去理性的傲气。他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频频顿足。想到有一个人将分享他的秘密,想到这幅成为他一切耻辱之根源的肖像画的作者将因自己做了这样一件可怕的事而从此抱恨终天,道连简直按捺不住幸灾乐祸的心情。“是的,”他继续说着向画家走得更近了些,同时逼视着贝泽尔严厉的眼神,“我要让你看我的灵魂。你将看到你以为只有上帝看得见的东西。”

  霍尔渥德惊恐地倒退一步。“这是罪过的啊,道连!”他喊道。“你千万不能这样说活。这样的话太可怕、也太荒谬了。”“是吗?”又是一阵狂笑。

  “确实如此。至于我刚才对你说的话,那都是为你好。你知道我始终是你忠实的朋友。”

  “别碰我。把你要讲的话都讲完。” 一阵痛苦的痉挛在画家的脸上掠过。他沉默了一会儿,心中产生一股强烈的同情。归根结蒂,他有什么权利干预道连?葛雷的生活?即使他干的事只及传闻的十分之一,想必已经够他自己痛苦的了。

  霍尔渥德定了定神,走到壁炉前,站在那里看熊熊燃烧的木柴在霜华似的灰烬中吐着晃动不已的火舌。“我在等你,贝泽尔,”道连以生硬而清晰的声音说。霍尔渥德转过身来。“我要讲的就是:关于那些针对你的指控,你必须给我一个答复。只要你对我说,那些可怕的指控全是彻头彻尾的捏造,我一定相信你。说吧,道连,快否认吧!你没看见我在忍受怎样的折磨?我的天哪!我不愿知道你是个堕落、可耻的坏人。”

  道连?葛雷鄙夷地撇嘴冷笑。“到楼上去,贝泽尔,”他镇静地说。“我有一本关于我每天的生活的日记,一直保存在记日记的那间屋子里。你只要跟我上楼去,我就让你看。”“我跟你去,道连,如果你愿意的话。反正我已经误了我的那一班火车。这没多大关系。我可以明天再走。不过你可不要叫我在今天夜里阅读什么东西。我只要你明确地回答我的问题。”“到楼上会给你答复的。在这里我不能回答你。用不着花很多时间你就知道了。” 第 十 三 章

  他走出房门,开始上楼。贝泽尔?霍尔渥德紧跟在后面。他们的脚步很轻,人们在深夜里走路往往如此,也是本能使然。灯光把奇形怪状的影子投在墙上和扶梯上。起风了,有几扇窗户被摇得格格直响。

  他们走到顶层的楼梯口,道连将灯放在楼板上,取出钥匙插入锁孔。“你仍坚持要知道吗,贝泽尔?”他压低了嗓门问道。“是的。”

  “好极了,”他微微一笑,然后又有点生硬地说“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资格了解我的全部底细的人。你跟我的生活的关系比你想象的密切得多。”他拿起灯开了门走进去。一股冷气从里边冲了出来,使那盏灯霎时间闪起深黄色的火焰。道连打了个寒噤:“你进来把门关上,”他悄悄地说着将灯放在桌上。霍尔渥德四下看看,脸上现出困惑不解的表情。这间屋子看起来好多年没有人住了。一张褪了色的比利时壁毯、一幅用帷幔遮起来的画、一口意大利大箱柜、一架几乎空空如也的书橱,再加上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似乎就是里边的全部陈设。当道连?葛雷把壁炉架上半支蜡烛点亮的时候,霍尔渥德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在尘封之中,地毯已有不少窟窿。一只耗子在护壁板后面打滚奔跑。屋子里有一股潮湿的霉味。

  “贝泽尔,你以为只有上帝看得见人的灵魂,是不是?你把 这帷幔揭开,就会看到我的灵魂。”说这话的声音阴冷而残酷。

  “你准是疯了,道连。要不然就是在演戏,”霍尔渥德咕哝着,皱起了眉。

  “你不干?那我自己来干,”道连说罢,将帷幔从挂杆上扯下来扔在地上。

  霍尔渥德发出一声恐怖的叫喊,他在昏惨惨的烛光灯影中看到一张可憎可怕的脸从画布上向他狞笑。它的神态使霍尔渥德充满了厌恶,简直令人作呕。老天爷啊!他看到的难道是道连的脸吧?不管怎样,狞恶的表情还没有完全掩盖那出类拔萃的美。开始变得稀疏的头发还是金黄的,淫邪的嘴唇也还红得鲜艳。浑浊的眼睛多少保持着原来可爱的碧蓝色,清秀的鼻孔和雕塑似的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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