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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3年第6期-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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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雪爸爸都在骂骂咧咧。我不知道雪爸爸为什么要这样骂她,还这样恨恨地骂。 
  有天早晨,我还在睡觉,雪爸爸从菜市场买回五个玻璃坛子,还有萝卜、黄瓜、刀豆和藕。她一进屋就把我喊醒,要我帮她做事。雪爸爸把黄瓜和藕切成圆圈,又把萝卜切成片,要我用根麻绳穿好,挂到房里的竹篙上,又把刀豆剥开,去掉籽,切成手掌形状,要我把它和萝卜穿到一块。雪爸爸的屋里挂着的萝卜刀豆,像旗子一样在上空飘扬。雪爸爸指着那些飘扬的//豆萝卜说,只要它们吹干了,我就能做出比她好吃的酸水萝卜,让你这个宝崽吃个足。雪爸爸说的她就是陈妈,只是雪爸爸不愿提她的名字罢了。那几天,我天天望着酸水坛子里面的东西流口水,有时晚上望着都睡不着觉。雪爸爸说,去睡吧!乖,睡一觉起来就可以吃了。果然,第二天,雪爸爸在坛子里给我夹了一小碗,我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雪爸爸望着我那迫不及待的样子,松了口气,用巴结的眼光望着我,问:雪爸爸的是不是比她的好吃?我睁圆双眼,喉咙里的东西卡着说不出话来。雪爸爸又说,好好,你先吞掉嘴里的东西,真是贪崽。雪爸爸进厨房了。实际上含在我嘴里的那几块酸水萝卜非常难吃,嘴里含的不是酸水萝卜,像含了几块盐。我皱着眉头,嘴歪了几下,说不㈩活来。雪爸爸没有仔细看我的样子。雪爸爸是站着的,根本看不到我坐着的表情。我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似的,一口喷出嘴里的咸物,对着厨房嚷:不好吃!一点也没有陈妈的好吃!一下子,在厨房捣猪食的雪爸爸突然跑出来,脸紫成猪肝色。她双手在围裙上擦,眼睛盯着巷口,那样子好像她要冲出去和谁理论理论。可是雪爸爸盯一阵后,不是冲出门,而是屁颠屁颠进厨房,从厨房拿出一根赶猪的竹鞭,对着酸水坛子,一鞭抽过去,很准,五个瓶子“咣当”一声,在地上粉身碎骨。她扔下竹鞭,不理我,躺到那张雕花床上赌着气。 
  后来,我终于明白了雪爸爸为什么那么伤心。雪爸爸看上去没有她做不到的事,她那么强大,其实强大下面有她无可奈何的脆弱,只是常人看不到而已。她在和陈妈暗暗较劲,没想到连做酸水坛子这样的小事也不如陈妈。 
  陈妈的存在成了雪爸爸一块时常痛的伤疤,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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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桃花江,要是有人想做一‘套像样的家具,那肯定要请杨爸爸了。杨爸爸是桃花江行名的木匠。杨爸爸在县工程队上班,他带丁几个徒弟。过年过节,徒弟们提个篮子上门,篮子里有洒有肉有烟。这时,杨爸爸挥动那宽大的衣袖,说,今天在咯里吃饭,然后对厨房里的雪爸爸喊,雪胖子!赶快做饭,他们在咯里吃饭。杨爸爸的每句话就像一道命令,雪爸爸一接到命令,就像接到圣旨一样,厨房出现一片寸·当响。每当这样的日子我就特别高兴,因为我能吃到我平时吃不到的好菜。 
  端午:节那天,他的徒弟提着东西来了,,杨爸爸很高兴,抄着手在屋里走动,口里不时哼着“老子的队伍才开张,十儿个人来,七八条枪……”我听不懂他哼的曲子,但我汜住这几句,就跟着哼,跟在他后面走来走去。这时,厨房里飘出来肉香味,飘得整个房里都嗅到。杨爸爸对我挥动着他那宽大的衣袖:去!去!去!快端莱上来。 
  杨爸爸慢慢呷酒,然后点燃一支烟,咝咝地抽,吐出—个个烟圈。他的徒弟们一声不吭,埋头吃肉,吃得汕光满面。他瞟一眼雪爸爸,又瞪我一眼,然后去看雪爸爸身后的那张雕花床,好像床上藏有什么秘密似的诡秘地·一笑,然后云雾般地说了句走着瞧吧!他将剩酒一口喝完,打着长长的饱嗝,和徒弟们前呼后拥地去上班。 
  雪爸爸拿了箢箕,躬到猪栏里去掏猪屎。这是她每天要做的第一事。太阳从雕花窗格子缝里射进来,直照到她身上。当她伸起腰的时候,已经满头大汗了。按理说,像雪爸爸这样的殷实人家,用不着她给人家带小孩更用不着喂猪,就可以过上舒服的口子。但她没有这样做。她说那份坐享其成的日子才是一种最不踏实最不舒服的日子,人活就要活山个踏实。有一个时期,村里镇上都特别穷。居士巷的屋顶上冒不出烟,锅里揭不开锅,而口子在雪爸爸的把持下,不但屋顶上能按时冒出缕缕炊烟,桌上还红红绿绿。小孩碗里有蛋,大人杯里有酒,杨爸爸出门,身上还穿出个排场来,让居士巷的男人嫉妒得要死。居上巷的男人说,杨爸爸娶雪爸爸这样的女人做老婆,一辈子在幸福中过呢!巷里的男人也经常拿雪爸爸来教育自己的懒婆娘。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强烈,雪爸爸擦了把汗,端起箢箕里的猪屎,从厨房摇摇晃晃出门,倒到门前的小港里。 
  嗯,巷里好臭。我赶紧捂住鼻子。 
  怎么不臭,居士巷都喂猪,猪屎没地方倒,只好倒港里了。所以巷里经常飘着猪屎臭。你嗅惯了就好了。 
  雪爸爸提着空箢箕进米,用肥皂反复地抹在她的胖手上,拧啊搓地弄出肥皂沫,再涮,再洗,用毛巾擦干净。 
  雪爸爸,嗅惯了猪屎臭,我还会漂亮吧? 
  漂亮!你不知道,居士巷是一条有名的巷子,生活在桃花江人没有哪个不知道这条巷子的,这里曾经出过不少阔老板和美女,可惜后来破落了。 
  他们天天嗅臭气还漂亮?说这活时,我伸长脖子,去看门前我的那颗小桃树。我想我的小桃树也在天天嗅臭气,它还会长吗?那颗小桃树是我来雪爸爸家的第一天,她为我种上的。雪爸爸说过,桃花江的人喜欢种桃树,种桃树是一种吉祥的象征。 
  你这宝崽崽。雪爸爸咯咯笑,把我搂进怀里,对我说,早点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看电影。一听电影,我双手搂着雪爸爸脖子,在她脸上亲个不停。 
  雪爸爸很快做出了饭菜,我迅速摆好了饭桌。把一个小酒杯放在桌子最醒目的地方,想让杨爸爸—进屋就看见他的小酒杯。雪爸爸,杨爸爸一回,我们就抓紧吃饭,吃完饭就走。可是,桌上的饭菜凉了,杨爸爸还是没回来。 
  平时杨爸爸吃饭的时候特别准时,他是从不在外面吃饭的。他吃不惯别人做的饭菜。雪爸爸能做出一手杨爸爸喜欢的菜,这是任何女人做不出来的。他们说南方女人引吸男人,是先把男人的胃拴好,也就是说能烹调出自己男人喜爱吃的菜。不论男人走多远,或者一时迷失了家,都会嗅着自己家的菜香回来的。把握住男人的胃,也就把握住了枕边的男人。 
  乖,去门口看看,看他回来了没有。说这话时,雪爸爸已经站到门边,呆呆地望着巷子口,突然,我发现陈妈提着一瓶酒回家。陈妈怎么会买酒? 
  日头朝西边栽下去,屋门口的鸡开始自觉落窝,杨爸爸还是没有回来。我肚子饿得“咕咕”叫,拍打拍打它还是叫,我——要——吃饭!我拍打肚子,喊起来。 
  我一叫,雪爸爸只好让我先吃饭,我吃饱了饭,又想到了电影。我又开始叫起来,叫得惊天动地。雪爸爸没有理我。我再叫的时候,雪爸爸掏出两颗棒棒糖说,乖,电影票在杨爸爸身上,只有等他回才有得看。我一听,不再哭了,同她一块站到门口伸长脖子朝巷口望去。 
  在我的印象中,雪爸爸每天都要等杨爸爸回来吃饭。吃了饭以后又要等杨爸爸回来睡觉。雪爸爸的很多日子都是在等待中度过的。今天杨爸爸没有在雪爸爸的等待中回来。 
  他饭丢在外面吃了,难道家也不回了?雪爸爸睁着一双迷惑的目光。 
  猪栏里的猪发出了鼾声。杨爸爸没有回。雪爸爸叹着气,对我说,乖,你在家,不要出去,我到杨爸爸那里去拿电影票。说完,从楼上拿出一盏灯,点燃时,我发现灯是通过玻璃灯罩才发出光的,在这条巷子有这种灯的人不多,雪爸爸叫它马灯,也有人叫它美孚灯,但不管它叫什么灯,雪爸爸有一盏,而且心肝宝贝一样,擦得雪亮。雪爸爸提着马灯一闪一闪出门了。 
  趁雪爸爸不在,我又可以上雕花床玩了。我爬到雕花床上去数那些龙呀、风呀、鱼呀。雕花床两边的椭圆形镜子,把我全部照进去了。我在镜子里看到了我的头、手和花衣裳。雕花床的那对床头柜的拉手是蝴蝶图案,镀了金粉。我用手使劲搔金粉,好像看不到电影是这拉手涂了金粉的原因。我把抽屉故意一开一合,抽屉在我的运动下,发出嗡嗡的响声。突然,“啪”的一声,一扇未插牢闩子的窗户被风刮开。顿时,屋外电线的“呜呜”声,枯树枝的“嘶嘶”声,屋顶飞舞瓦片的“噼啪”声,随着寒气一齐卷进来。我颤抖着手去关窗子时,雪爸爸回来了,她没有找回杨爸爸。我赶紧钻进她怀里。雪爸爸叹了一口气,反复问自己,他会去哪里呢?会不会……雪爸爸突然想到了那个她不愿去想的,也是她一直提防,小心维系着不让它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雪爸爸自顾不暇地骂一句,让他晕死在那个鬼婆娘的裤裆里。 
  雪爸爸说的鬼婆娘就是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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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雪爸爸和陈妈年轻时,还是一对非常要好的姐妹呢。听居士巷一些年长的人说,雪爸爸和陈妈还是当年桃花江的第二代美人。二十年代中叶,我国著名歌舞音乐家黎锦晖先生就写过一首《桃花江是美人窝》的歌。当时黎锦晖的这首《桃花江是美人窝》从关内唱到关外,唱遍大江南北,传遍南洋、日本,硬是把桃花江推向了全世界。当年很多外国朋友除了知道中国有个上海,还知道中国有个桃花江。日本鬼子侵略中国的那年月,为鼓舞土气,在军中扬言:打到桃花江去,抢一个美女回日本。 
  雪爸爸和陈妈出生的年代,正是《桃花江是美人窝》唱遍全世界的那个年代。按时间推测,她们应该是第二代美女。 
  雪爸爸叫刘雪梅,陈妈叫陈雪梅。旧时的老人家取名字喜欢按出生的季节来取。她们都出生在腊月,所以不约而同取名叫雪梅。那时的桃花江以一条江穿过全镇,桃花江人枕河而居,依江傍水散落成若干街道小巷。居土巷就横搁在桃花江的一条巷子。那时的居士巷也不叫居士巷,叫猪屎巷。居民们家家喂猪,猪屎没地方倒,只能倒自家门前的小港,由小港的流水把它带走,所以小港经常弥漫着猪屎臭。但是在文字记载上叫居土巷,那是居土巷的名人用谐音写出来的。漂亮的小港飘着猪屎臭,居士巷的居民不能在港里洗衣,更不能饮水了。他们只能把衣服提到两里路外的张家码头去洗。可偏偏这条巷很出名,从那些燕子瓦木板阁楼里伸出来的,从那条小巷里走出来的,一张张鲜艳如桃花的脸蛋,羞羞涩涩,使人精神为之一振,滋生出许多故事来。 
  年轻时的雪爸爸和陈妈一样漂亮,如果说陈妈是一束兰花的话,那么雪爸爸是一朵牡丹花。雪爸爸的美是那种实实在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的美。她杏眼蛾眉,皮肤雪白。她的胸脯臀部圆滚,脸蛋通红鲜嫩。她浓密而柔软的发丝—缕缕下倾,时而梳成两条辫子,时而结个粑粑,再夹上一个闪亮的蝴蝶花,很是吸引街上的小伙子。那时的小伙子有事无事往她家跑。雪爸爸也不烦,总是灿烂一笑,脸上泛出两朵红晕两个酒涡来。那两朵红晕两个酒涡把人都醉晕。可是雪爸爸就像天上的月亮,对谁都有温情,可谁也难搞到手。所以小伙子只能成天围在居士巷喊: 
  桃花江畔女人美 
  居士巷里男人醉 
  谁家闺女美中美 
  当然也有一批小伙子叫美女陈雪梅的。杨爸爸就是当年最爱唱美女陈雪梅的: 
  喝了桃花江的水 
  总想亲美人的嘴 
  要知美人肯不肯 
  只问美人陈雪梅 
  然而,刘雪梅利陈雪梅对那些登上门的小伙子都是不屑一顾的。她们的美只属于她们两个人。外面的力量多大,也不能分解她们。两人形影不离,早上互相梳头发,白天一起逛街、看电影,晚上一个木盆洗澡。睡在床头,还要讲一些只属于她们两人的私家活。她们好像就是个整体,就像脚和手一样,谁也不能分割,淮也离不开谁。如果谁先禽开了,都是对对方的一种背叛。直到有一天,陈雪梅家吃厂一桩官司,她父亲要赔很多钱。无奈之下,陈雪梅被父亲许配给了银匠家兴,家兴为陈家赔了钱,才了了那桩官司。那些日子陈雪梅抱着刘雪梅哭,哭得昏天黑地。 
  出嫁的那天,刘雪梅将陈雪梅打扮得漂漂亮亮,又亲自做伴娘。山嫁时,陈雪梅——直在哭,哭成核桃一样的陈雪梅,人家以为她有多孝顺父母,其实是舍不得离开刘雪梅。冬天里往日的婚事在居士巷并不热闹,可陈雪梅的婚礼却把这个冬天闹得像春天般温暖。居士巷响起的爆竹,就像春天里的桃花一样密,一样鲜艳。爆竹响了整整一上午,街上人听到爆竹,都往一个方向跑。陈雪梅一身大红袄走㈩来,坐进了门前那顶八人抬的大红轿,围观的小伙子个个傻了眼,杨爸爸更被眼下的场景呆住了。大红轿颤悠悠启动,杨爸爸像丢了魂似的,跟着大红轿走。他要看陈雪梅嫁丁个什么样的男人。大红轿停在巷口,新娘从大红轿轿里下来,走进张家银铺。张家银铺是桃花江惟一的一家银铺,它世代相传,落到家兴的手里,家兴的手艺更超过厂他的前辈。他打出的银器,做工精细又漂亮。桃花江婆娘脖子上的银项链,手上的银镯子和小孩脚上的银圈子,都是出自张家的银铺。 
  在桃花江讨生活的男人,有本事的吃手艺饭,如木匠、银匠、鞋匠等;没有本事的吃苦力饭,如拖板车,给机关拉大煤。家兴属于有事的男人,人又 K得堂堂正正,陈雪梅不爱他爱谁?不嫁给仙嫁谁?陈雪梅走进张家后,杨爸爸像瘪了气的皮球离开的。人虽然离开了,但心不服。其实陈雪梅父亲很早就放出话语,嫁女一定要嫁个有一流手艺的男人,这个杨爸爸早就知道的。只是他想,仙也是桃花江有名的木匠,桃花江那些有钱人家里的家具都出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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