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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虚笔记-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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粒鞘焙虻慕值揽杀认衷诘陌簿病?熳叩胶颖吡耍谌瞿泻⒍担骸八揖妥≡谇哦还胀涠!钡谝桓瞿泻⒍担骸拔搴拧!钡诙瞿泻⒍担骸坝从从矗阌种懒恕!钡谝桓瞿泻⒍担骸澳悄闼导负牛俊钡诙瞿泻⒍担骸胺凑皇俏搴牛偎狄膊皇乔哦!钡谌瞿泻⒍担骸笆乔哦恍糯蚴裁炊牡模俊闭庑┗芭⒍鵑 都听见了,她抿着嘴暗笑,但心里永远记住了这些可爱的朋友和满天闪闪的星光。第二个男孩儿说:“打什么赌你说吧。”第三个男孩儿说:“打赌你准输,她家就在桥东一拐弯儿那个油盐店旁边。”第二个男孩儿又说:“哟哟哟——五号哇?”女孩儿们都回过头来看,以为男孩儿们又要打架了呢……
  只有一个男孩儿自始至终一声不响。只有他确切地知道N 住在哪儿——就住在他家楼下。但他不说。这个男孩儿就是F。男孩儿F听着那些男孩儿们的争论,心里无比自豪。一阵阵自豪和幸福感在他心里骚动,使他几次想说出这个准确的消息。他还是没说。他激动地看那星空,忽然无端地相信:那儿绝不会仅仅是冷漠、空冥、虚无。N不住在别处,N从南方来到北方就住在他家楼下,几年以后青年F感到,这正是那高深莫测的天空里和浩瀚无边的星云中早已存在的一份安排,那安排借助夏夜一缕动人的歌声把他与N牵连。
  但那一份安排并非仅此而已。那一缕歌声还惊动了一位著名的电影导演。那老先生正好住在离那会堂和舞台不远的地方,他寻声走来,站在窗边听了一会儿,又进到会堂里看看那唱歌的女孩儿。这样,不久之后,我就在一本电影画报里见到了女少先队员N。我一年一年地看那本画报,看她演的那部电影,看她的美丽与纯真,跟着她的梦想去梦想,而那时,N也要做一个导演的心愿一年年地坚定。
  105
  少女N终于考上了戏剧(或电影)学院。她住在学校里,每到星期天才回家。F呢,正在医学院读三年级,也是住在学校里,也是每星期天才回家。就是说,只有到了星期天,他们才可能见面。戏剧(或电影)学院和医学院相距并不远,但是他们很少在校园里见面;那时,大学生谈恋爱是要受处分的,甚至开除学籍。
  一个周末,F从学校回到家。那既不是画家Z的隆冬的周末,也不是诗人L的盛夏的周末,而是大学生F的深秋的周末。院墙上攀爬植物的叶子都变成了紫色和褐色。梧桐树宽大的叶子正随风掉落,离开树枝时发出一阵阵感叹,掉进草丛里悄悄地不作声响。草地上还有一片片留连不去的绿色,草都及时地结籽了。秋光正好,院子里却不见一个人。石子路上的落叶不可避免地被踩破了,细听那破裂的声音其实很复杂。廊柱的影子长长地倒在台阶上,折断了的样子,人的影子也是一样。
  家里人都不在。这样的情况不多,但对F来说,父母不在意味着轻松和自由,没有什么害处。他到处搜寻了一阵,然后站在厨房里把一听罐头、半条红烧鱼和三个馒头往胃里装。(少年Z猜错了,在这座美丽如梦的房子里也是要有馒头的。)他一边吃一边摇晃着身体,眼睛望着窗外正在低落的太阳,两只脚轮流在地上踏出节拍,似乎那样可以让食物通过得更流畅,更迅速。要是母亲在,又要骂他整天神不守舍,干什么都像是在作梦了。他想马上出去,去找N,中间不必再回来吃晚饭了,一直和她呆到必须回家睡觉的时候——这便是轻松和自由的主要价值。看来母亲说的实在不错,至少有半个F是在作着梦——他希望打开的是一听午餐肉,而实际打开的是一听番茄酱;因此整个进食的过程中他总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直到三个馒头都已通过食道,他才看见那听午餐肉还在橱架上享受着安祥的秋阳。
  但是N 的家里也没有人。按了门铃但没人应,推一下门,开了。
  满地都是书。
  一万本书,像山倒下来似的铺满在地上。所有的房门都开着,但是没有人。窗也都开着,风,翻看着一本本写满了字的稿纸。风把零散的稿纸吹起来,让它们像蝴蝶那样飞来飞去,在一座座书的山丘上掠过,在山巅上招展并发出欢笑,或又滚下山谷去沉睡。那只猫像张望一群鸟儿那样地张望飞舞的稿纸,转着头仰视它们,或扑向它们,或被它们惊得逃窜,躲在山洼里依然保持着对它们的欲望。
  F叫着N的名字,在那只猫的陪伴下走遍所有的房间。但是没人应,哪儿都没有人。他想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告这儿的情况,问问父母知不知道N 家出了什么事。但电话里什么声音都没有,电话被掐断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F坐在书山上,抱着那只惊魂未定的猫,一直等到阳光退出窗外,N 还是没回来,N的父母也没回来。他把窗一一关上,把门一一关上,在倾倒的书山中推开一条路。他把门厅里的壁灯扭亮,给N留下一张字条插在壁灯上:“我来过了。不知出了什么事。猫先跟我去,它饥肠辘辘。”
  106
  过了三天,N和N的母亲回来了。
  那三天里,F每天下了课就往N的学校跑,N不在,N的同学说她这几天都不住在学校,F转身就走,骑上车飞奔回家。那三天晚上,F回到那座美丽的房子,不让父母知道,直接到N家去,但看见的只是那张字条孤独地插在壁灯上。那三个冷清而惶恐的夜,F与那只猫在一起,不开灯,躺在书山上不断地从恶梦中惊醒。第四天晚上,他一走进院门就看见N家有灯光。他大步跑进N家,见N和N的母亲正坐在孤零零的饭桌前吃晚饭。那些书大多不见了,一本本写了字的稿纸也不见了,一排排的书架都不见了,只剩很少的几件家具码放在角落里。
  F愣愣地站了一会儿,问:“你们也得走吗?”
  N和N的母亲互视,无言。
  “你们要到哪儿去?你们也得跟伯父一起去吗?”
  N的脸上没有表情。N的母亲请F坐下,坐下说。
  那只猫跳到他怀里。
  “我们不过是,”N的母亲说,“要搬出这个院子,到别处去住。”
  “哪儿?”
  “不远。还在这座城里。”
  “真的?不到西北的大山里去吗?”
  “不。如果要说方向嘛,倒正巧是东南。”N的母亲神情自若,甚至面带微笑。“东南,这座城的东南角。换个环境,不好吗?”
  N把那只猫接过去,一心一意地爱抚着它。
  “可我不相信伯父他会是……”
  “嘘——”N的母亲示意F不要再说。
  那一声“嘘”很轻,但在空空荡荡的屋子里仿佛响了很久,仿佛全世界都在屏息聆听它。三个人都不再说什么,目光投在三个方向。屋子显得很大,甚至辽阔,窗和门相距遥远。四壁空空,仿佛没有被踩过的雪。
  那只猫“喵呜——喵呜——”地叫着,在四壁间震起回声。
  “以后再到我们家来,可能,你应该加一点地警惕了。”
  “不,不会。伯母,我不会的。”
  “你……唉,你们俩可真是年轻。”N的母亲看看F,又看看N。
  “伯母,我不会那样的,我不是那种人。而且我相信伯父他不是……”
  “如果你相信,”N的母亲又急忙打断地:“只要你相信他是坦诚的就够了。他如果错了,你相信,他可能错在很多地方,但他没有错在良心上,这就够了。不要再多说了,我想你们……毕竟也是不小了。”
  “以后,要是你还愿意来看看我们,你就到……哦对了,我给你一个我们的新地址。”
  “什么时候搬?”
  “礼拜日,”N说。N和那只猫一起看着F。
  “那我来帮你们搬。”
  “不行。”
  “为什么?礼拜日我没有事呀?”
  “我说了——绝对不行!”
  “怎么啦,伯母?”
  “那天这座楼,所有的窗子后面都有眼睛。”
  “我不怕。”
  “可我怕。”
  107
  礼拜日,天还没亮,F就骑上车到N的新家去了。
  这是他头一次走进这片灰暗芜杂的楼区,此后的三年中他将要百次千次地到这儿来,有时候一天中就要来好几次。而且未来,有一个万死不悔的夜晚在那儿等着他,但只一夜,疯狂而辉煌的一夜。
  F找到了那座楼。楼前有一群孩子在游戏,又脏又快乐,以后F将常常看见他们并羡慕他们。他找到了三层上的那套房间。八个房门中的七个都传出礼拜日早晨嘈杂的家庭交响曲,只有一个锁着,寂无声息,这一个显然就是N从今往后的家了。他在那门前站着,一无作为甚至一无思想。八个门中的七个不断地有人出来,或提着拖把、或攥着手纸、或端着尿盆从他面前走过,一路向他行注目礼,甚至在拐进卫生间两手向腰中摸索裤带时还回头再把他审视一回。以后,F将要在这样的目光中经受三年考验,而最终与他们不辞而别。
  搬家的车到了。N的母亲看见F,只对他说:“那就别站着,动手搬吧。”F被这句话感动着,整整那一天他再没有站过或坐过一分钟。
  N的母亲看见,从昨天到现在,F和N的目光时常相遇,但互相没有说过一句话。N的母亲想道,这正是所谓“风暴眼”吧,又差不多是一场战争前的沉寂,但可惜他们不可能永远都呆在那一块平安的地带和纯净的时间里。N的母亲知道,未来是不可阻挡的,不管那是什么。
  里外间,两间小屋,都安顿好了,N住里间,母亲住外间,不多的家具安排得很紧凑。看样子还不坏。两个年轻的大学生站在门口往那屋里看,看他们平生的第一回创作。光线渐渐地昏暗了。因为匆忙中忘记买灯泡了,少女N点起了一支蜡烛。三个人围着那烛光坐下,开始吃冷面包和一条冷熏肠。
  N的母亲说:“这倒很像是一次圣餐。”
  N的母亲说:“确实像基督徒们说的,感谢主赐给我们食物。”
  N的母亲说:“好像还应该有一点地音乐,是吗?”
  N的母亲说:“要不要我给你们弹支曲子?”
  N说:“妈,你累了。”
  F说:“要不,放张唱片吧?”
  N把电唱机端出来,随便捡了一张唱片。我想,也许正巧就是画家Z最喜欢的那一张——天苍苍,野茫茫,落日如盘异地风烟中的那激荡的歌舞,那近看翩翩远闻杳杳的歌舞
  三个人啃面包的速度都渐渐放慢,目光都盯在那一点摇动的烛光上。N的眼眶里,两团晶莹的东西一点点涨大。N扔下面包,跑上阳台。
  “别,别管她,”N的母亲把F按在椅子上:“到现在,她一直都忍着呢。”
  108
  再次想起点亮那支蜡烛,是另一个夜晚,是母亲不在家的日子,母亲去西北探望父亲却终于没有见到父亲,是她在回程的列车上泪水不干的那个长夜。酷热的八月,暑假的最后一天。
  N不像O或T那样胆小。F不像WR那么胆大。
  两间房子没有独自的卫生间。
  F来时,里屋门关着。
  “喂,我能进来吗?”
  “哦,不,等一会儿,我洗澡呢。”
  F心里一乱,但老老实实地坐下来等着。
  “你吃过晚饭了吗?”
  “我就是来给你送晚饭的。”
  “什么呀?好吃的吗?”
  “但愿你会认为是好吃的。反正,反正总比煮挂面强吧。我可不想再跟你一起吃那玩意儿了。”
  “那你就赶快去找一个会做饭的吧,跑这儿来干嘛?”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里屋传出水声和笑声:“老天爷,你要是能有一点儿幽默感,说不定我现在就想嫁给你了。”
  F的心嗵嗵地跳,哪儿还去找幽默感呢。现在,现在,现在……F坐在那儿设想着N的现在,现在,此时此刻,N 的美丽动人……但设想不出,或者是不敢相信,觉得生理学和解剖学上那些烂熟的名词和形象不能与她符合,对她甚至是亵读。还谈什么幽默呢。他坐在那儿一声不响,大气也不敢出,生怕N会窥见他庸俗的欲望。
  “喂,你走了?”
  “哦,没。什么事?”
  又是水声和笑声:“我还以为你走了,或者死了呢。”
  远远的,在很远的地方,一只白色的鸟正朦胧地舒展翅膀。
  “喂,我真想去游泳。可惜这附近哪儿都没有个能游泳的地方。”
  “你知道吗,小时候在澡盆里我就学会游泳了。爸爸把我按在水里,说游吧,把我吓得直哭。”
  “那时候我们在南方。南方,我跟你说过,到处都能找到可以游泳的小水塘。我还记得我和好多小男孩儿、小女孩儿在小水塘里游泳,一丝不挂可真痛快呀,累了就趴在池塘边晒太阳,热了就又跳到水里去……”
  南方,那只白色的鸟儿鼓动翅膀,起飞了,在暮天中,在青年医生的心里和身体里,一下一下扑打起翅膀。
  “有一次我和爸爸妈妈到山里去玩,住在爸爸的一个朋友那儿,那个朋友是看林人。晚上我躺在床上,听见满山的树像浪涛一样地响,有时候传来几声鸟儿叫,我问是什么鸟儿叫,妈说是猫头鹰。我有点儿害怕。妈说你怕吗?我不说话,我真是有点儿怕。爸说你怕吗?我说有点儿。爸说,那我们去走走吧,看看‘怕’是个什么玩意儿吧。妈说好极了我们去看看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妈说我们去吹吹夜风,去闻闻夜里山是什么味儿,月亮、树、草都是什么味儿。你说他们俩是不是都有点儿精神病?
  “我们就走出去,月光很亮,走在那山林里,到处都很静,听得见很多小昆虫在叫,我们一路走一路又笑又喊又唱,绝对的——仨精神病患者。我们使劲喊,亮开嗓子唱,妈说太好了多亏你爸想出这个主意,爸说那你们就喊吧唱吧这儿没有人管你们,妈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人真是难得这样,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后来我们到了一个小水塘边,妈说我们何必不游它一泳?我说我们没带游泳衣呀?妈说这儿没有别人天黑了这山里没人来,怕什么?爸说好主意绝对是个好主意,我们都快让衣服给勒死了,都快不知道风吹在屁股上是什么滋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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