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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房子-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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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大概是那个时代里记忆历史经验的文章典籍都无法相比的。这就是小说的意义。    
    对于一个小说家来讲,他可以在头脑中强化“集体经验”这个概念——而且我们以为这是必要的。但我们应当防止这种意识的意识形态化。当有人在强调深入生活以获取所谓的集体经验时,我们就要问一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集体经验?    
    我有一部作品叫《红瓦》,刚出来时,一位批评家指出,他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写“文化大革命”。因为在此之前,作家一涉及“文化大革命”,都在写集体性的记忆。那个大家共同认可的“文革”、那个戴帽子游街的“文革”、那个批斗的“文革”、那个蹲牛棚的“文革”。但其实,每个人的“文革”是不一样的。我的“文革”就不是如此。我可以告诉大家,大家可能不相信:我最好的教育是在“文革”中接受的。为什么呢?因为当时苏州城的名师被下放到我那样一个偏僻的乡村,汇聚在一个普通的乡村中学里。我的语文老师是最好的语文老师,物理老师是最好的物理老师,数学老师是最好的数学老师,甚至教我打篮球的老师都是最好的体育老师。    
    《红瓦》的背景是“文革”,但绝不是现在一般作品中所记忆的集体性的“文革”。那时,我才十一岁,刚上中学。营养不良,不长个头,看上去像幼儿园的小孩。(笑声)我的父亲把我交给一个女语文老师。她领着我们一群孩子过长江到上海去串联,路途要经过苏北小城南通。当时,我的感觉是:整个世界沦陷坍塌了,所有的人都集中到了南通。因为人流滚滚,我们小孩子经常被挤丢了。老师很着急,用张艺谋的电影来讲,“一个也不能少”。(笑声)她经常是找到一个孩子,另一个孩子又没了,非常紧张。于是,她在街头给我们每个小孩买了一个玩具。那是一种用塑料做的鸟,灌上水,鸟尾巴上有一小眼,嘴对着小眼一吹,水就在里面跳动,发出一种欢鸣的声音。她告诉我们,如果谁掉队了,就站着别动,吹水鸟,她就会循着声音找谁。这样的效果很好。当时,男孩女孩全拿着一只水鸟一路走在南通小城,那真是南通小城的一道风景线。    
    后来,我们这个串联小分队得到了一张集体船票,准备坐东方红一号到上海。码头上人山人海,非常混乱。老师知道把一个队伍完整保持到船上,根本不可能。于是,她让大家上船以后在大烟囱下集合。队伍哗的一声散掉了,大家各奔东西。我开始拼命吹水鸟,但是没有一个人呼应我。我很焦急。吹了很久,远处终于有一个人呼应我,我当时的心情不知道有多么激动,就像一个地下党员跟组织接头、接了好久没接上、现在终于接上了。(笑声)然后,我吹一个长声,他就吹一个长声。我吹一个短声,他就吹一个短声。我吹一长一短,他也吹一长一短。我跟同学们讲过,我喜欢看《动物世界》这个节目。其中有一个镜头:早晨第一束阳光射进森林,枝上枝下一只雄鸟一只雌鸟在欢快对唱,每当看到这个镜头,我就想到我当年和那一个至今也不知道是谁的小伙伴一起合鸣的情形。(笑声)


第一部分曹文轩文学演讲(8)

    后来,我上了船,到了大烟囱下,却发现没有我的老师和同学。随着一声汽笛长鸣,东方红一号缓缓离开江岸,向江心开去。我到处找大家,不停吹水鸟,吹得嘴唇都麻木了。最后回到大烟囱下,依然没有一个人。这时,我知道了,今天上了船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你们知道我当时最恨的什么吗?恨我的机灵呀。(笑声)大家想想,一个十一岁的只去过县城两三次的小男孩,在秋天的黄昏,一个人在长江之上,他是一种什么心情。当然,他是非常悲哀的。我印象很深,我当时趴在栏杆上哭,不是那种悲愤的号啕大哭,好像哭声中还带着一种甜丝丝的感觉。看着眼泪随着风儿飘忽摇摆,我觉得很好玩,就再哭。(笑声)我哭累了,就在大烟囱下睡着了。睡到深夜,模模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就拿起水鸟接着吹。这时,隐隐约约觉得一个苍茫的地方有人用水鸟呼应我。我生怕这是幻觉,摸摸我的帽子,摸摸我的行李,确信是真的,于是我拼命地一边吹一边往船尾跑,那个人也拼命向我这里跑。最后,我们会合了。在灰暗的灯光下,我看到那不是一个男同学,而是一个女同学,而且,最让人尴尬也让我能回味无穷的是:那个女孩是自从我上初中以后全班同学拿她和我开玩笑的那个女孩。(笑声)下面还有很长的故事,我不再讲了。我说这些,只是为了告诉你们:文学必须回到个人的经验上来。    
    一个小说家自己的鲜活感觉大概永远是最重要的。    
    让普鲁斯特去深入生活,一是没有可能(他身体不方便),二是没有必要,因为他拥有自己的一份独特的生活。真要这么干,就会在世界上毁掉一个文学的巨人。    
    这里,我来讲一本书,一本小说,书名叫《炼金术士》,作者是巴西人,叫保罗•;戈埃罗。这部书全球发行700万册。我在巴西利亚大学文学院做演讲时,讲到了这部作品,但我将作者的名字忘了。但当我将作品的故事讲出来后,他们笑了,因为他们都读过这本书,而且保罗•;戈埃罗本人就在巴西利亚大学文学院。作品写道:一个西班牙的牧羊少年在西班牙草原上的一座教堂的桑树下连续做了两个相同的梦,说他从西班牙的草原出发,穿过沙漠、森林,越过大海,九死一生,最后来到了非洲的金字塔下,在那里埋藏着许多财宝。他决定去寻梦。他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父亲。父亲给了他几个金币:去吧。他从西班牙草原出发了,穿过沙漠、森林,越过大海,九死一生,最后来到了非洲的金字塔下。他在金字塔下开始挖财宝——挖了一个很大的坑,也未见到财宝,这时,来了两个坏蛋问他在干什么,他拒绝回答,于是就遭到了这两个坏蛋一顿狠揍。这个孩子哭着将他的秘密告诉了这两个坏蛋。他们听罢哈哈大笑,丢下了这个孩子,走了。其中一个走了几十米之后,回过头来对牧羊少年大声说:“你听着,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孩子。几年前,就在这座金字塔下,我也连续做过两个相同的梦,说,从金字塔下出发,越过大海,穿过森林、沙漠,来到了西班牙的草原上,在一座教堂的桑树下,我发现了一堆财宝,但我还不至于愚蠢到会相信两个梦。”说完,扬长而去。孩子听完,扑通跪倒在金字塔下,仰望苍天,泪流满面:天意啊!他重返他的西班牙草原,在教堂的桑树下,他发现了财宝。(笑声)    
    这个故事具有寓言性质。    
    财富不在远方,财富就在我们脚下。但我们却需要通过九死一生的寻找,才会有所悟。    
    坐井观天——普鲁斯特就那样守着自己——自己的井,自己的天,终身不悔。    
    最后一个成语——无所事事。    
    我还要继续说普鲁斯特。    
    方舟之上的普鲁斯特在漫长的漂泊之中,常常显出无所事事的样子。而“无所事事”恰恰可能是文学创作所需要的上佳状态。由无所事事的心理状态而写成的看似无所事事而实在有所事事的作品,在时间的淘汰下,最终反而突兀在我们的文学原野上。中国文坛少有无所事事的作家,也少有无所事事的作品。我们太紧张了。我们总是被沉重的念头压着。我们不适当地看待了文学的社会功能,将文学与社会紧紧捆绑在一起。对当下的社会问题表现出了过分的热情。普鲁斯特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启发。他在无所事事的状态之下,发现了许多奇妙的东西,比如说姿势——姿势与人的思维、与人物的心理,等等。在《追忆似水年华》中,他用了许多文字写人在不同姿势之下会对时间产生微妙的不同的感觉:当身体处于此种姿势时,可能会回忆起十几年前的情景,而当身体处于彼种姿势时,就可能在那一刻回到儿时。“饭后靠在扶手椅上打盹儿,那姿势同睡眠时的姿势相去甚远……”他发现姿势奥妙无穷:姿势既可能会引起感觉上的变异,又可能是某种心绪、某种性格的流露。因此,普鲁斯特养成了一个喜欢分析人姿势的习惯。当别人去注意一个人在大厅中所发表的观点与理论时,普鲁斯特关闭了听觉,只是去注意那个人的姿势。他发现格朗丹进进出出时,总是快步如飞,就连出入沙龙也是如此。原来此公长期好光顾花街柳巷,但却又总怕人看到,因此养成了这样步履匆匆的习惯。(笑声)    
    “方舟”造就了一颗敏锐的心灵,也给予了他一个独特的视角。从此,万象等价,巨细无别,大如星斗,小如沙粒,皆被关注。为普鲁斯特写传记的安德列•;莫洛亚写道:“像梵•;高用一把草垫椅子,德加或马奈用一个丑女人做题材,画出杰作一样,普鲁斯特的题材可以是一个老厨娘,一股霉味,一间外省的寝室或者一丛山楂树。他对我们说:‘好好看:世界的全部秘密都藏在这些简单的形式下面了。’”    
    人在无所事事的佳境,要么就爱琢磨非常细小的问题,比如枕头的问题、姿势的问题、家具的问题,要么就爱思考一些大如天地的、十分抽象的问题。这些问题自有人类的历史的那一天就开始被追问,是一些十分形而上的问题。在普鲁斯特这里,他是将这些细小如尘埃的问题与宏大如天地的问题联系在一起思考的——在那些细小的物象背后,他看到了永世不衰、万古长青的问题。    
    比如说时间问题。    
    米兰•;昆德拉讲,普鲁斯特的一生,是思考时间问题的一生。他的小说本身就是对时间这个玄学问题的解读。他对小说艺术的思考,说到底,就是对时间本性的思考。    
    光阴似箭,并且直朝一个方向。造物主一手抓握着镰刀,一手托着沙漏,当沙漏终于流空,寒光闪烁的镰刀就挥舞着,收割生命。“流逝”这个字眼大概是词典中一个最优雅但却最残酷的字眼。


第一部分曹文轩文学演讲(9)

    为了躲避这个字眼,人类创造了小说。因为小说能够追回时间——虽说是在纸上追回,但这毕竟给了人类几许温馨的慰藉。    
    在这个世界上,最深切地领会了小说这一妙处的,大概普鲁斯特为第一人。    
    与一般的小说家不一样,他不怎么面对现实。他蔑视观察——观察是无用的,没有足够时间距离的观察,只是社会学家的观察,而不是文学家的观察。文学与“当下”只能限于露水姻缘,文学应与“过去”结为伉俪,白头偕老。“此刻”犹如尚未长成的鱼苗,必须放养,等到秋老花黄,方可用回忆之网将其网住。“今天”须成“昨日”。普鲁斯特的选择,也许纯粹是因为他个人的原因:他无法透过卧室的窗子看到广阔的田野、人潮汹涌的广场,他只能回忆从前。    
    他回味着从前的每一个细节,让所有曾在他身边走过的人物重新按原来的模样、节奏走动起来,让已经沉睡的感情也得以苏醒并流上心头被再度体会。他安坐方舟之上,让内心沉没于“回忆之浪”,一梦千年,此刻却在涛声中全都醒来,使他惊喜不已。    
    普鲁斯特大概要感谢他的亲戚——那位有名的哲学家柏格森。是柏格森的哲学告诉他:从前、现在与未来,是互为包含的,其情形如同整整一条河流,只有流动,而没有段落与章节。柏格森用“绵延”这个字眼,迷倒了一片作家,其中自然包括普鲁斯特。普鲁斯特的“夜晚遐思”,直接来自于柏格森的言论。普鲁斯特从柏格森那里悟出了一个概念:不由自主的联想。《追忆似水年华》写了一个庞大复杂的世界,而这个世界竟出自于一只杯子。    
    在普鲁斯特的作品中,主题都具有形而上的意义。他很少写那些时尚的、功利的、一时一地的、一家一国的问题。    
    面对普鲁斯特,我们应当反省自己——自己的文学观念与文学行为。    
    我们对一个作家所应有的使命感与责任感的理解是肤浅的。他们以为关心房子问题、粮食问题、下岗女工问题,就是一个作家有使命感、责任感的表现。殊不知,这些问题都是一个作家在他作为一个作家时不必要关心的问题。(土特产。以土特产参与世界贸易的竞争,是经济穷国的思路,而以文学的土特产参与世界文学的交流,则是文学穷国的思路)    
    中国作家现在必须要区分自己的知识分子与作家的双重身份。    
    作家也是知识分子,但却是知识分子的一种。他既需要具备一般知识分子的品质,同时又需要与一般知识分子明确区别开来。他既要承担作为知识分子所必须承担的义务与使命,又要承担作为作家所必须承担的特殊义务与使命。作为知识分子,他有责任注视“当下”。面对眼前的社会景观,他无权视而不见。他必须发言,必须评说与判断。“知识分子”这一角色被规定为:他必须时刻准备投入“当下”。李敖甚至将知识分子一生的使命定位在唱反调上。他说,刽子手不杀人,这是他的失职,而一个知识分子不唱反调也是失职。当一个知识分子对他所处的环境中所发生的种种事件竟然无动于衷、麻木不仁时,他则已放弃了对“知识分子”这一角色的坚守。知识分子应当知道,集会、沙龙、讲坛、电台、报刊都是他体现知识分子时代良知的阵地。他应当随时出击。在庞大的国家机器中,知识分子永远是强劲的驱动力。知识分子应当时刻回味与揣摩自己这一角色的定义。在与社会的一种紧张关系中,他应向世人闪烁出一番知识分子形象的光彩。一个作家在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时,就应当为对这一角色的守卫而不顾一切。    
    然而,当他在作为知识分子中的一种——作家时,他则应该换上另一种思维方式,另一种价值取向。他首先必须明白,他要干的活,是一种特别的活,那个活不是一般知识分子干的、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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