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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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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快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家里客厅的地板上,到处扔着包装纸盒和厚帆布,还没有清理干净。二楼书房的正中,立着一台通体乌亮的钢琴。
    我把拳头抵在嘴唇上,压住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叫:“我的?”
    “对,你的,喜欢吧?”
    我放开他的手,跑过去掀开琴盖,轻轻抚摸着雪白的琴键,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
    他靠在门上看着我微笑:“你好好用功,就手儿也看看,奥地利有没有合适的学校。我跟妮娜商量过,等你上完预科,钢琴练得有点样儿了,就帮你录盘带子,推荐到学校去。”
    “真的?”
    他满脸无奈:“我这人再不好,说话算话总还是个优点吧?”
    我跳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左右开弓吧嗒吧嗒亲了七八下。
    “别别别,瞧这一脸口水!”他还使劲绷着,装模作样地皱紧眉头:“你先甭乐,我有条件的啊。”
    我依旧沉浸在兴奋中,随口道:“你说。”
    “以后不许再见那个小警察。”
    犹如一瓢凉水浇下来,我因为兴奋而发烫的脸颊顷刻冷却:“为什么?管着吗你?”
    “我管不着你谁能管你?”
    “谁也管不着!凭什么呀,我们俩就是普通朋友,你凭什么干涉我的自由?”
    “不凭什么,我就得管你!”
    我气得跺脚:“你一男的,能不能好好说话?为什么总得给个理由吧?”
    “没理由,就是不许见他。你要是热情无处发泄,你们学校里那些个小男生随你挑随你造,就他不行。”
    孙嘉遇挺大一人,蛮不讲理的时候,也象小孩儿一样急赤白脸,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我摔上卧室的门,赌气一晚上没跟他说话。
    但是安德烈打电话来,我犹豫很久,还是跟他说:“安德烈,我不能和你出去了。”
    他不出声,过很久说一句:“是他不让你见我吧?
    “嗯,他不喜欢看到我跟其他男人交往,他会不高兴。”我胡乱找着理由。
    安德烈似乎在冷笑:“真是这原因吗?不因为我是警察?犯罪科的警察?”
    我被他说中心事,颇有点儿不安,因为我也有同样的猜测。
    安德烈问:“他爱你吗?你又真正了解他多少?”
    我回答不出来。
    这是安德烈第一次对我说这种话,以前他绝口不提孙嘉遇的任何事。
    “玫,他配不上你,完全配不上你。你多保重!”他微不可闻地叹息,轻轻挂上电话。
    一声细微的咔嗒,耳边随即传来嘟嘟声,我握着话筒失神半天。
    遗憾是有的,但我只能这么做。理解不了脚踏两只船的心理,那样踌躇徘徊,只说明一个问题,两个都不爱。
正文 第六章
    明天啊,我将坐在炉火边忘怀一切,而只把亲爱的人儿看个不停。我们将等待时钟滴嗒作响,从清晨到夜晚,等待午夜让嘈杂的人们散去,那时我们将不会分离——
    普希金《冬天的道路》
    孙嘉遇的腿伤痊愈,已是三月中旬。北京的街头,此刻应该是新绿初绽,桃花灿烂,奥德萨却依然冰天雪地,但从黑海吹过来的风,已柔和了许多。
    他在张罗人马去喀尔巴阡山,号称今冬最后一次滑雪。两个多月的禁足,几乎把他憋出毛病。
    我劝阻不住,有点生气,一边收拾行装一边嘟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很有兴致地研究我:“你说,这女的是不是一有了主儿,都变得啰啰嗦嗦的?你才多大呀,怎么跟我妈一样?”
    “讨厌!”我扔下箱子开始罢工,“我不去了,您爱谁谁!”
    “诺瓦瓦利斯卡也不去?”他似早就号准我的脉,慢悠悠地发问。
    我象被捏住七寸,什么也不说了,老老实实重新开工。
    诺瓦瓦利斯卡是乌克兰著名的小城,距离我们要去的喀尔巴阡雪场,只有两百多公里,盛产民间音乐家,我慕名已久。为了这个小城的风情,还是值得跑一趟的。
    出发那天,一行十几辆豪华车,浩浩荡荡穿过市区,沿途的警察犯了迷糊,不知道来了什么重要人物,纷纷举手敬礼,神情庄严而肃穆。
    我在车里笑得直打滚。
    孙嘉遇那辆命运多蹇的宝马,外表早已整修一新,看不出任何劫后余生的痕迹。惟有一块电路板出了问题,只能寄到德国本部调换,为时三个月。
    坏掉的部分,影响的是倒车系统。每次去饭店或卡奇诺,别人扔给门童的是车钥匙,唯有孙嘉遇递上的是小费,因为需要动用人工,把他的车从车位里推进推出。
    所以出发前他死乞白赖地纠缠很久,费尽三寸不烂之舌,方劝动邱伟,同意出借他心爱的四驱越野车。
    到了目的地,我们才知道这个决定有多英明。
    雪场的缆车是前苏联五十年代的产品,早已破旧不堪,这批人又一个比一个惜命,死活不肯坐缆车,只好一起开车上山顶。
    行到一半出现状况,山路陡峭雪地湿滑难行,其他车都开始四轮空转,发出难闻的焦糊味,只有我们这部欧宝四驱还算争气,总算能往前走。
    路边看热闹的山民早已笑得前仰后合。
    听到后面一叠声叫“小孙——”,孙嘉遇只好披上大衣,极不情愿地跳下车,站在车队前方观察很久,又拉过一个山民比划半天,取出几张美钞塞他兜里,最后那人点点头走了。
    同伴嘁嘁喳喳问孙嘉遇做什么,他只是装深沉,一句话也不说,惹得那帮人一片笑骂。
    二十分钟后,那个山民带回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当地人,全是目测重量二百斤以上的胖子,在孙嘉遇的指挥下,一辆车给分配两个趴在车头上,场面蔚为壮观。
    我忍住笑,睁大眼睛看这家伙在弄什么玄虚。
    结果引掣一响,第一辆车居然缓缓移动。口哨声立刻四起,众人大哗,兴高采烈回自己车上。幸亏都是好车,马力足够强劲,一口气全到了山顶。
    下山的时候我被孙嘉遇忽悠,遭了大罪。
    他骗我:“你不是滑过吗?会刹车不?会拐弯不?会这两样就行了,跟着我,保证你没事儿。”
    我就信了他的话,战兢兢跟在他身边。开始还能齐头并进,几百米之后他越滑越快,我吓得大叫:“慢点儿,你等等我!”
    他象没听见,远远甩开我,不管不顾恣意前行。
    我眼泪都要下来了,脑子稍微一走神,就摔了一跟头,滑雪杖摔出去十几米。
    以前曾在北京南山滑过几次雪,第二次就拼上了中级道,觉得自己运动细胞还行。可我哪儿知道,那是一马平川的人造雪场,鲜少障碍物,天然雪场却处处隐藏着陷阱,我几乎是一路滚下了山坡。
    好容易到了山下,满头满脸都是雪,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腹委屈,真的开始抹眼泪。
    孙嘉遇抱着双臂站在一边,特没良心地冷嘲热讽:“没我你不也下来了?摔过这一回,你就出师了!”
    “滚蛋!”我怒火中烧,举起滑雪杖抽打他,“我就没见过你这号男的,你他妈的不是人!”
    旁边人嘻嘻笑着起哄:“马克,你完了,还不赶紧的脱了衣服负荆请罪?”
    我气得要死,好说歹说不肯再来第二次。
    他只好耐着性子和我商量:“在这儿要呆三天,不滑雪你想干什么?”
    “去诺瓦瓦利斯卡。”
    “不行,说好了三天后去的。”
    “我不管,谁让你骗我。”我吊在他身上耍赖,揉搓得他无可奈何。
    他只得和同伴打招呼,第二天吃完中饭,就带着我离开雪场。
    有人提醒一句:“天阴得厉害,怕是又要下雪。”
    孙嘉遇抬头看看天色,没有太在意:“不碍事儿,如果顺利,最多三个小时,天黑前就能进城了。”
    但我们走出不远,天空就开始飘下零星雪花,半小时后越下越大,能见度也越来越低。雨刮刷刷地划动,却赶不及雪花下落的速度。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丘陵和平原,渺无人烟,夏日枝叶繁茂的白桦林,此刻一片荒芜,白茫茫一片,只有我们一辆车在荒野中踽踽独行。
    我有点儿害怕:“还要走多久?”
    孙嘉遇努力辨识着前方的道路:“不知道,这雪真有点儿邪乎,路看着也不太对劲啊?”
    我趁机挤兑他:“你迷路了吧?还吹牛呢,说自个儿是GPS。”
    他扭过头,声色俱厉:“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这人脸翻得倍儿快,真没意思!我撅起嘴把头扭向窗外。
    他从工具箱中翻出地图,还在啰嗦,“我发现自打认识你,就没断过倒霉事儿,回去得找人合合八字,看咱俩是不是命里犯冲?”
    这才是典型的迁怒,我对着窗玻璃做一鬼脸。
    不过他此刻显然是色厉内荏,并没有太多的自信,对着地图看了一会儿,小声嘀咕:“不会啊,地图上只有华山一条道。”
    再硬着头皮开出三十多公里,情况越发让人不安。
    不过下午三点,天色暗得象黄昏,能见度只有三米左右。积雪已经没过车轮。耳边除了发动机的声音,还能听到清晰的沙沙声。
    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雪花落地的声音,竟如此密集而沉重。通常形容暴雨,是瓢泼或倾盆,这种罕见的暴雪,我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好象天上有人端着一盆雪兜头倒了下来。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和这没头没脑无穷无尽的白色。
    “难道是世界末日?”我压抑着恐惧问。
    孙嘉遇张开嘴要回答,尚未发出声音,车身猛地一震,就听得轰隆一声,发动机熄了火。
    我的心狂跳几下,不知所措地望向他。
    孙嘉遇用力捶着方向盘,骂道:“我靠,真是见了鬼!”
    他跳下车察看,甚至没来得及穿大衣。我抓起羽绒服跟下去,定睛一看,胸口顿时象沾了雪片一样冰凉。
    原来四个车轮都陷入雪堆,被彻底困住,无论如何努力,再也无法挪动一步。
    “手机。”他向我伸出手。
    我摸出手机,显示屏上却没有一点信号,完全的盲区。
    雪依旧下个不停,风呼啸着从身边掠过,四周一片冰天雪地。我俩面面相觑,看得到彼此眼中的恐惧。
    竟被困在这样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孙嘉遇只穿件薄羊绒衫,嘴唇早已冻得乌青。他爬回司机座用力关上车门,两手哆嗦着点着一支烟。
    “怎么办哪?”我又冷又怕,搂着双肩直打摆子。
    他本来沉着脸,扭脸看我一眼,伸手打开暖风,再回头已是若无其事:“没事儿,太寸了就是。等会儿说不定有路过车,我们搭车就是了。别抖了,怪让人心疼的,真的没事儿。”
    “都怪我,不该闹着今天来”我呜咽。
    “瞅你那点儿出息吧。”他一脸无奈地按熄香烟,向我伸出手,“过来过来,让我抱抱。”
    我挪过去贴进他怀里:“对不起。”
    “唉,你个傻妞儿。”他叹气,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背,“都这会儿了,说这些有什么用?跟着我总会有办法,咱一对儿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我挂着泪花儿吃吃笑出来。
    “能见度这么低,反正走不了,索性等雪停了再说。雪场那帮人今晚联系不上,也会想法儿找我们。乖,别怕别怕!”
    他这个拥抱,令我感到异常的干净纯粹。在这漫天飞雪之间,其中不再隔着不相干的人和事。
    我的心稍为安定,略略露出向往之色:“会不会有直升机来营救?”
    他拍着我的脸笑:“想什么呢?你以为拍好莱坞大片呢吧?”
    我想起安德烈曾把黑帮火并当作拍电影的糗事,忍不住笑出来。
    “傻乐什么?”他问。
    我把安德烈的故事原原本本告诉他。
    他几乎笑出眼泪:“这傻小子,和你真是一对儿!”
    我扁扁嘴:“你忘了跟人争风吃醋的时候了。”
    他仰起脸,很久没有说话,笑得有点奇怪,过一会儿摸摸我的头发:“赵玫,问你个事儿。”
    “嗯,问就问呗,你怎么这么严肃,怪吓人的。”我从他怀里坐起来。
    “我这个人吧,又好色又没责任心,也一点儿不会甜言蜜语,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他还真坦白,可说得也真对。我侧头想一想:“不知道,也许上辈子欠你的。”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似乎有点意外。窗外风卷着雪花扑打在玻璃上,暖风呼呼吹出来,我觉得颇有些荡气回肠,自己先被自己感动了。
    并不是刻意讨好他。我是真的糊涂。
    他并没有追问,反而放平座椅躺下去,“有点累,让我躺会儿。”
    半天听不到他说话,我以为他已睡着。他却突然睁开眼睛,非常地不甘心:“不是因为我英俊潇洒,风流多金?”
    我说:“呸!”
    这一夜我没怎么睡着,饿得前胸贴后背,车上只有矿泉水和水果,并未准备任何食物,唯一有热量的东西,是我包里的一块巧克力。
    外面有风尖厉的呼啸,还有各种奇怪的声音传进来,令我全身汗毛立起。连啃了两个苹果,还是挡不住一阵阵的心慌。
    孙嘉遇从梦中惊醒,口齿不清地抱怨:“咯吱咯吱象只大老鼠,真是受不了。”
    我发誓说听到了狼嗥。
    他被打断睡眠,相当不耐烦,故意吓我:“除了狼,听说还有豹子。”
    “胡扯。”我只能自己给自己壮胆。
    他捏捏我的腰,打了个呵欠说:“放心,它们不会对你感兴趣。”
    “你怎么知道?”
    “它们不傻嘿,瞧瞧,没有几两肉,啃起来又忒麻烦。”他用手臂遮着脸偷笑。
    我只好又躺下去,醒醒睡睡之间,天渐渐亮了。
    雪依然未停,但比起昨天的气势,显然小了许多。
    我想下车看看,车门却被冻住,使出吃奶力气撼动几下,仍旧纹丝不动。
    直到孙嘉遇推开我,用力踹了一脚,车门总算开了一道缝,但无法完全打开。
    我立刻反应过来,“哇,雪把门堵了!”
    老话总是说大雪封门,原来就是这样封上的。
    最后我们只好摇下玻璃,从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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