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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我像花一样盛开-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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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半,火车正点进了北京西客站,他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谭斌的住处。



谭斌四五点的时候方朦胧睡去,迷朦中听到门铃声。她拉过被子蒙在头上。



门铃声停了,她翻个身,接着睡。



五分钟之后,门铃又执着地响起来。



她懊恼地起身,挣扎着披上睡袍,摇摇晃晃挪到客厅,打开顶灯。



看到灯光,门外的人改用拳头砰砰敲着她的门:“谭斌,开门!”



熟悉的人,熟悉的声音。



谭斌犹豫片刻,打开房门,掀起防盗门上的小窗,程睿敏带着行李站在防盗门外。



看到她出现,他明显松口气,脸上现出笑意:“你没事就好。”



谭斌却隔着防盗门,冷冷地看着他:“你来干什么?”



程睿敏感到莫名其妙,于是也静下来,“开门。”



“对不起,现在我不便待客,您请回吧。”



“开门。”他还是那句话。



“程先生您是不是听不懂中国话?”她强硬地问。



“你是不是想让邻居投诉你?”门外的程睿敏脾气也不怎么好。



多日奔波,又一夜无眠,他双腿发软,头昏得几乎站不住。



门终于开了。他把行李箱扔进门,人却没有马上进来,乏力地靠在门框上,一声不响。



谭斌看着他,胡须没有刮,衬衣是皱的,这么冷的天,羊绒外套却衣襟大敞,围巾也忘了系,里面只有一件细线羊毛背心。



“你进来。”她的声音软下来。



程睿敏摸进门,一跤跌坐在鞋凳上,眼前金星乱冒,他阖上双眼。



谭斌托着依旧无法伸直的左臂,远远站着,表情漠然。



半晌程睿敏叹口气,开口说话,“谭斌,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我担心了一个晚上。”



“是吗?”谭斌冷眼看着他,“为什么?”



“我听到集采的消息,实在是担心你,你别怕,形势还没到最坏的时候……”



“奇怪。”谭斌微笑着打断他,“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程睿敏仰起脸,疲倦的面容上分明有备受困扰的痕迹,“你在说什么?我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才急着赶回来。”



谭斌唇边露出一个讥讽的轻笑:“程睿敏,我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



“你说。”他明白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的控制,想站起来,突如其来的剧烈头疼令他放弃了努力。



“你告诉过我,你和你父亲僵持了十几年,那为什么会有人说,普达田军和李司长的交情,来自你,还有你父亲?”



程睿敏颜色剧变,怔怔地盯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觉得奇怪是吧?可惜,别人得了便宜,如何会舍得锦衣夜行?你一向谨慎,这次怎么这么大意呢?你难道忘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谁告诉你的?Tony?”方寸大失之后,程睿敏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谭斌果然敏感地抓住了其中的漏洞,“余永麟也插了一腿?难怪难怪!”她冷笑,“做销售做到你这份儿上,也算是登峰造极了吧?不仅费尽心机成为入室之宾,还让人十五岁的女儿春心萌动,程睿敏,我对你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程睿敏瞪着她不出声,完全想不到那秀气柔软的嘴唇,能吐出这样刻薄的言辞。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了什么?报复MPL?恐怕区区一家MPL,还轮不到您的青睐。那就是为了新合作伙伴?”谭斌忽然发觉情势比她的想象还要戏剧化,“余永麟他知道吗?No;这上下他怕是刚从哪家酒吧狂欢出来,还不知道被他最好的朋友利用了吧……”



程睿敏失笑,“谭斌,你以为是我在集采里做了手脚,才造成今天的局面?你太高看我了!实话告诉你,这一仗MPL如果不输,那才真是没有天理!你知道FSK的两个VP,这半年在普达里里外外做了多少工作?可你们MPL在干什么?上上下下忙着内斗!刘秉泰他占着GM的位置不敢放手,可这半年他去见了几次客户?客户在想什么他又知道多少?众诚在做什么你知道吗?他们在和普达谈外挂的合资公司,MPL呢?我当初……”



他突然停下,抬手扶住额头,过一会儿放开手,眼神渐渐冷却,颓然笑笑,“算了,你已经先入为主,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了。”



“你还有什么是可以让我相信的?”谭斌不动声色,“好,不说这些,那你告诉我,你当初接近我,到底是什么居心?你那么费心记着我的生日,揣摩我的喜好,甚至提前在我楼下踩点儿,为了什么?”



程睿敏抬起头,眼里闪过霎那的惊愕,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你没办法解释是吧?对,还有那次,蒙你相救,时间掐得真准哪,你可千万别跟我说,是碰巧,太冷的笑话,我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你都说完了?谢谢,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你对我的信任是这种,领教了。”程睿敏慢慢站起来,眼神犀利,笑容讽刺,“谭斌,你也不过是家普通外企的小总监,我想摆平你轻而易举,还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你走吧。”谭斌退后两步靠在墙上,胸口起伏,“我们现在不适合谈话,我也不想听你说话,请你离开,请!”



程睿敏走了,大门在他身后被摔得山响,震得门框上的墙皮呼呼直颤。



谭斌盯着紧闭的屋门,没想到他真的说走就走,顿时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抬起腿对着门扇用力踹了两脚,“滚蛋!“



一通发泄之后,她反而平静下来。虽然气得胸口酸痛,但她还没有忘记上午十点的碰头会。



她知道前方一定有什么事在等着她,虽然她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会前半个小时,她接到刘秉康助理的电话,请她速到董事长办公室。



谭斌乘电梯上十九层,只觉手脚冰凉,五脏六腑都在相互纠缠着急速下坠。



入职五年,面对任何环境,她从来没有害怕过,这一回却是例外。



孤立无援的感觉让她浑身发冷。



站在刘秉康的办公室门口,谭斌立住脚,心里对自己说:该来的总会来,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辞职走人。



长吸一口气,她敲门进去。



刘秉康就坐在办公桌后,正对着他的电脑屏幕忙碌。



他的身后,是二百七十度的大落地窗,窗外映着北京灰蒙蒙的天空,远处密集的楼群,在薄雾中影影绰绰露出模糊的轮廓。



谭斌想起她第一次进入这间办公室的情景,那种得意中夹杂不安的心情还恍如昨日。



她坐在刘秉康的对面,等着他开口。对方转过身,沉默地望着她,似乎也在等待她说话。



僵持一会儿,她只能说:“Kenney,您找我有什么事要谈?”



“集采的结果,你有什么感想?”刘秉康问得直接。



“感想?”谭斌奇怪自己这时候还能笑出来,除了难过和气馁,失败者还能有什么感想?他真正想问的,大概是她打算怎么办。



刘秉康直视着她,眼神专注地等着她开口。



谭斌只好清清嗓子实话实说,“很难过,很沮丧,完全不能接受。”



刘秉康“嗯”了一声,点点头,“这是所有人的onFeeling,无法接受。”他的身体倾向写字台,双臂搭在桌面上,“Cherie,Itisverydifficult;butIhavetosay……”



谭斌清楚地预感自己一直在等的东西来了,她坐直身体,默默地听着。



这种大客户团队销售,胜了,是团队的共同努力,输了,不管有多少客观原因,总要有人被挑中来承担责任。



而她当初不辩轻重,轻率接下BM的Title,正好成为最现成的那只黑羊。



奇怪的是,一旦心落到谷底,所有的忐忑反而消失,只留下麻木的平静,仿佛她将面对的,是别人的命运。



FSK的北方区总监余永麟,深夜裹挟着一身浓重的烟气和酒气,摸到程睿敏的家里。



“你想和我说什么?”他打着酒嗝躺在书房的沙发上,“什么是我做了别人的枪手?”



程睿敏从电脑前转过身,“老余,你真的相信MPL出局,FSK就能独占鳌头?”



“什么意思,嗯?”余永麟斜着眼睛问,“这是我降价的条件,他不给我多几个省份,我送他百分至三十的设备?我送他个屁!”



“你太天真,政治觉悟也太低了。”程睿敏冷笑,“你换位想想,如果你是甲方,会把原来两家均衡的局面破坏掉,让你FSK一枝独秀,尾大不掉?”



“你是说,众诚要和我们平分半壁江山?靠,开什么玩笑!”



“如果这样倒也简单。”程睿敏疲倦地揉着眉心,“之前FSK和MPL是对手,也是盟友,如今MPL出局,你FSK将来孤掌难鸣,只怕早晚要被LocalVendors给围歼掉。”



余永麟一骨碌坐起来,睁大眼睛望着他。



“原来的技术门槛已经形同虚设,你和本土企业拼什么?价格?质量?服务?还是回扣?你还有什么优势?老余,你以价格换市场份额的打算,很可能落空,最大的赢家,另有其人。”



余永麟躬起背,脸埋在膝盖间楞了很久,抬起头问:“妈的全是马后炮,你为什么中途不再参与,撇下我一个人去操作?”



程睿敏笑了一下,心平气和地回答:“因为你是我兄弟,众诚是我的partner,我只能选择中立。”



“程睿敏,我操你大爷!”余永麟捶着沙发大声说。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可以攒在一块儿骂,省点儿力气。”程睿敏站起身,让开电脑屏幕前的位置。



余永麟走过去,看到程睿敏正在准备的文件,疑惑地问:“这不是你那份《葵花宝典》吗?你想做什么?”



“给谭斌,也许能帮她度过难关。”



余永麟顷刻间酒意上涌,气得额头青筋都爆了起来,“你是不是有病?你脑子进水了?”



“老余……”



“你别叫我老余,我不认识你。”余永麟脸色铁青,“眼看刘秉康那混蛋,马上就能卷铺盖滚蛋,你帮他?你帮谭斌就是帮他,你难道不明白?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



“谭斌她现在是我的人,我不能害她。”



“哈……你的人?你不是在说笑话吧?好吧好吧就算是,可这事过去,你有多少种方式可以补偿她?”



“那不一样老余,我忘不了第一次在‘英虞’见她的样子,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女孩子,今天却变成另一个人。我栽过跟头,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所有的自信全部摧毁,锐气全失,一辈子都难以补偿的伤害,我不想让她经历。”



余永麟不再说话,从兜里掏出香烟,叼起一支又去找打火机,不知是火机的液体用完了,还是他手哆嗦得不得要领,无论怎么较劲就是不见火星。



程睿敏瞪他一眼:“阳台上抽去。”



余永麟一下就爆发了,用力把打火机扔在地板上,又抬起脚后跟用力跺几下,近乎咆哮道:“我他妈的就在这屋里抽怎么了?有种你开始就别算计MPL,做到一半你放手,你他妈的是男人不是?”



程睿敏也忍无可忍:“你给我滚蛋!”



多年的好友第一次翻脸,灯光下他的脸色透出惊人的惨白,余永麟犹豫片刻,还是摔门而去。



是夜节令为小雪,北京城果然飘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对余永麟来说,这年的小雪,是他人生里最重要的日子之一。



他的妻子出现早产症状,连夜被送进医院。他在产房外等得团团乱转,不时有医生送出各种生死状要求他签字。



他在慌乱、烦扰、不安、恐惧中度过了六个小时。



凌晨六点十分,他的儿子宽宽终于伴着雪花提前半个月呱呱坠地。



护士把那个软若无骨的小东西交在他手里,余永麟战兢兢地拨开婴儿袋,看到一张比成人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小脸,皮肤皱巴巴浑身通红,象只出生不久的小老鼠。



他备受冲击,忽然间就落泪了,七尺高的男人当众哭得眼泪滂沱。



那一刻,除了怀里的小生命,其他一切身外之物皆变得无关紧要。



他急于和人分享这种感受,完全忘记了头天晚上和程睿敏的龃龉,看看表应是平日起床时分,迫不及待地拨通程睿敏的电话。



但任凭他拨了手机再换市话,都是一样的结果,一直无人接听。



再打到他的办公室,依然找不到人。



余永麟有些不安,因为这不是程睿敏的风格。除了在飞机上,他的手机永远处于开机状态,随时在线。



想起昨晚他那种不正常的苍白,更加重了余永麟的忐忑。



打算开车过去看看,病房里乱糟糟地一时又离不开人,觑着丈母娘的脸色他挣扎良久,忽然想起一个人。



扒开皮夹找了半天,谢天谢地,那张奇特的名片竟然还在,他立刻照着号码打过去。



严谨原本睡眼惺忪的声音,听他说明来意,一下精神起来,爽快地说:“我去一趟得了,物业那儿有他的钥匙,您先忙着,谢了啊哥们儿!”



放下电话,余永麟想来想去放心不下,还是把妻儿交给家中老人,驱车朝着机场高速的方向奔去。



等他赶到,正看到两个人站在程睿敏别墅的门口,其中一个就是严谨。



他们已经站在门外按了半天门铃,屋内却无人应门,而二楼明明亮着灯。



商量一会儿,物业取出备用钥匙,开门进去。



窗外的天色依然半明半灭,别墅内静悄悄的,一层完全黑着灯,只有楼梯处漏下二楼书房的灯光。



严谨扬声喊:“小幺,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



三人拾级而上,书房的门的半掩着,严谨上前一手推开,几个人如被雷电击中,全部木立当场。



严谨最先回过神,冲过去抱起已毫无知觉的程睿敏,气急败坏地叫:“小幺你搞什么鬼,甭吓哥哥,醒醒嘿!”



物业已经麻利地退出去,掏出手机:“喂,110吗?我是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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