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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只有风知道-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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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吗?”

“我尽量快。但我还不知道有多快。我在这里有事。我明天晚上再给你打电话,好吗?”

“你随时可以打,”昂热拉说,“上午,晚上,夜里,凌晨,就像现在这样。我会一直在家,等你的电话。你感觉怎么样?”

“可怕,”我说,“非常幸福,幸福无比。两者都有。”

“我也是,”昂热拉说,“我也是,罗伯特。但是特别害怕。咱们这样做是不对的。”

“这没什么不对,我对你讲,我的婚姻只剩下了装模作样。”

“是的,这点我现在相信了。否则我现在也不会搭理你。但这还是不对。”

“不是。”我说。

“就是!”昂热拉说,“上帝会因此惩罚我们。”

“为了我们彼此相爱?”我问。

“你知道为什么。”昂热拉说,“你不能跟上帝赌。”

“但我也不能有别的做法,只能这么做。”我说,“自从我爱上你之后,就不能了,昂热拉。”

又是一段无尽的间歇。电话听筒发出了杂音。

然后她说:“我也不能,罗伯特。”昂热拉说,“我也不能有别的做法。”

“一切都会对我们有利。”我说。她默然不语。

“你不相信吗?”

“不,”她说,“可我真想相信它。你喝醉了酒,对不对?”

“对,”我说,“很厉害。”

“我希望我也能醉。”昂热拉说,“那就明晚再说。我等你的电话,罗伯特。我……”然后线路突然断了。我考虑是不是再挂一个电话,但后来我放弃了。我坐在那里,双脚搁在一张桌子上,喝着酒,眺望飞机场上的无数灯光。那许多灯让我回想起戛纳。一架飞机直接从酒店上空飞走了。我看到它的航行灯闪烁着直冲我飞来,后来飞行员将它陡然拉高,但喷气式发动机的声音很轻。我蓦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了,一点也不真实。

第六节

33

一部电话响起来。我睡得迷迷糊糊,昏昏沉沉。我听到了,我只是梦到,电话在响。我刚刚梦到蛇,很多、很大的蛇,我为了求生跟它们相搏。蛇群准备让我窒息死去。一部电话响起来。不,这不是梦。我惊跳起来,一下子醒了,不知道身在何处,几号,几点,我是谁。真的不知道,我说不出来。一部电话叮呤呤响。我看不见那部电话机,因为窗帘拉上了,房间里几乎墨黑一团。我仍然感到,群蛇在压迫我的身体,头发、身体和额头都汗淋淋的。

我在哪里?这部该死的电话在哪儿?我摸索,碰翻了一杯水,它放在我的床头柜上,一只手抓进水里,水往地上滴,嗒、嗒、嗒。手落在什么硬东西上——是电话。我拾起它。当我把听筒拿近耳朵时,我的手在颤抖。

“喂?”

“早上好,卢卡斯先生。”一位姑娘的声音说,“您要求我们叫醒您。现在是七点钟。”

“七点。”我荒唐地重复说。我想放回听筒,但是找不到叉簧,于是双手寻找床头灯的开关,摁下,讨厌的光线突然太刺眼地照亮了房间。这是什么……我随即恍然大悟。对,我的酒店房间。对,我请求过七点叫醒我。对,我在“洲际酒店”里。对,我离开了我妻子,因为昂热拉。我四点钟已经跟她通过电话。这么说才睡了不足三小时。我的眼睛火辣辣的。我知道,如果我不马上起床,很快就又会睡着。我不能再睡着。我看到杯子里的水浸湿了床头柜,在地毯上形成了黑色的斑痕。我深呼吸,从床上跃起——动作太快了,头发晕,几乎跌倒。我头疼。这是由于威士忌,昨夜的许多威士忌。我还是醉醺醺的。我脚步不稳,跌跌撞撞地穿过卧室走向窗户,拉开窗帘。强烈的阳光宛如一种突然的剧痛洒在我身上。我双手抵住额头。那边就是飞机场。

今天是星期四,五月十八日,我想。我的旧生活结束了。一场新生活开始了吗?是的,我希望如此。一种充满爱情的生活。可现在我如何能到达这种生活呢?今天早晨我没想过此事,后来才想到——在我前往昂热拉的路上横亘着麻烦和困难的高山。这天早晨,一半是因为威士忌,我晕乎乎的,头痛欲裂,只想到,昨夜你做了一个了结。这个了结里蕴藏着开始。我非常认真,认真而担心,现在不能走错一步。我也觉得不知所措,突然感到孤独,无比孤独。我想给昂热拉打电话,但是我担心吵醒她。我冲了个热水澡,再把头埋在冰冷的水下,剃胡子,但我头痛不止,迷糊依旧。我叫了两壶茶、一瓶阿尔卡苏打水和一瓶矿泉水。茶和阿尔卡苏打水终于管用了。我感觉好了一点。

七点四十五分。

我今天有好多事要办。我先是给冯塔纳打电话,打他的私人号码。这位保尔·冯塔纳博士是我的律师——已不下二十年了。我把发生的一切全告诉了他,说我急切地想跟他谈谈。

“什么时候?”冯塔纳问。他的声音像医生的声音一样平静友善。我从没听过他不这样讲话。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保尔。我得去公司。有可能勃兰登伯格派我到什么地方去。但晚上我无论如何是空闲的——最迟晚上。如果这也不行,我会再打电话给你。”

“行。你到事务所里来。我有案子要处理。半夜之前肯定在这儿。如果行的话,六点过后再来。那时候所有的当事人都走了。”

“谢谢,保尔。”

“不用谢。我警告你,你将面临一段艰难的日子。”

“这我不在乎。”

“你现在这么讲。咱们等着瞧吧。”

“那你会等到我死去。不管面临什么,我都无所谓。我必须离开卡琳。我爱另一个女人。她也爱我。”

“这很好。但是这帮不了我们。我将想办法让事情对你尽可能容易些。但你到时候得真听我的,照我的建议去做。”

“因此我才想尽快见到你。”

“许多人想尽快见到我,可是又不按我说的去做。你的银行账户怎么样?”

“用的是我的名字。我只答应卡琳有签字权。”

“那你现在去银行,取消她的权利。”

“这我已经想到了。我得马上去办。”

“这当然。从现在开始,你妻子会想尽一切办法伤害你,让你吃亏,从一开始就尽量多捞好处。”

“她冲着我的背后喊,她要让我一贫如洗。”

“瞧瞧,”冯塔纳说,“你当心,罗伯特。一个被遗弃的女人,什么都做得出。仇恨是一种比爱情强烈得多的感情。卡琳也有个户头吗?”

“是的。在另一家银行,好多年了。我不知道上面有多少钱。”

“你也有签字权吗?”

“没有。”

“当然不会有,”冯塔纳说,“这就对了。那我今晚等你。这之前,除了办好户头一事,你什么也别做。邮件转寄到‘洲际酒店’。向我保证。”

“我保证。代我向维拉问好。”

“我会的。”维拉是他的妻子——十七年了。他们有两个女儿,生活幸福,一对理想的夫妻。这种事是有的。昂热拉和我也会是一对理想夫妻,我想。我穿上衣服,在总台要了一个保险箱,将我的文件和一个装有十一点九万法郎的信封存进里面,那是我剩余的钱。然后我坐进“海军上将”来,开车进城,去我的银行。那位微笑着冲我打招呼的工作人员,我从一九四九年就认识他了。他叫克拉塞,有一只假眼,不知道的人看不出来。他有一次给我看过。岁月流逝,克拉塞头发花白、苍老了。我告诉他我的愿望。他走开,取来我的档案,填了一张表格。我在表格里撤消了我对妻子的授权。我只需要在这张表格上签上字。这一下我妻子就动不了这个户头了。就这么简单,花了不足五分钟。我把我的新地址告诉克拉塞,让把银行账单寄到那里去,“洲际酒店”等等。他记下这个,没提一个私人问题。他是个非常羞怯的人。那只假眼是来自苏联狙击射手的子弹。他老是讲,他一生中有过两次幸运,比别人的一百次都幸运得多;那位狙击射手本来也能致他于死命,只差分毫。这是一个幸运。另一次幸运是他跟一个他称为“恩心”的女人结了婚。他跟“恩心”结婚二十八年了。他们没有孩子,恩恩爱爱,宛如新婚。这些年来克拉塞变得有点饶舌了。这天早晨,营业大厅里还差不多是空的。克拉塞取出一份日历,指给我看那一页,那一页印有全年的所有日子和月份。那些日子已几乎有一半用红笔画过。

“看起来很好看吧?”克拉塞的脸神采奕奕。我感觉到,不仅仅是他的真眼睛,连他的假眼睛也在高兴。“我每天晚上划掉结束了的一天。”

“为什么?”

“十二月二十日我退休。到时候‘恩心’和我就离开杜塞尔多夫,一庆祝完就走,全都安排好了。我们离开德国。我们从战后就开始省钱,好在特内里弗岛上买一座平房。在巴亚玛。您知道,卢卡斯先生,这是难得的好主意。那座有着黑色火焰海滩的岛。那里便宜许多。我们将在巴亚玛度过我们的晚年。美吧?”

“太美了。”我说,“我为您高兴,克拉塞先生。虽然在这里再也见不到您,会让我觉得遗憾。”

“我也会难过,卢卡斯先生。不过,也许这回您也不留在这里了。”这是他惟一能讲的宽慰话。

“不,也许不留了。”我说,盘算着我要在昂热拉身边过圣诞节,不管那之前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会陷入什么样的困境,我会遭遇到什么。在昂热拉身边过圣诞节。以及除夕。不管发生什么事。

“那里的小房子已经盖好了,配了家具。我们出租到十二月份。这里的家具我们卖掉。我们卖掉这里的一切。我们要在巴亚玛美美地生活。”

“咱们还会再见的。”我说,“请代我问您妻子好。”

“谢谢,卢卡斯先生。”他说。我们相互握手,克拉塞摆出立正姿势。他总是这么做。我走出银行,有点眩晕。我思忖我刚才所做的是不是一桩非常卑鄙的事。我对自己说,这是一桩卑鄙事,但为了昂热拉的利益和我自己的利益,我必须这么做。当我觉察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做了一桩卑鄙事时,我头晕得更厉害了。克拉塞查看了一下,我的户头上共有一笔十九万二千五百四十二马克的财产,其中十五万马克是定期存款。毕竟我也想有点利息。这些钱是我为环球保险公司卖命十九年积攒起来的。我算不上百万富翁,但我也不是个乞丐。另外,我还有十一万九千法郎和我的工资。这将永远存进我的户头。我思考:如果我们离婚,我得给卡琳多少?如果她不肯离婚,我得给她多少?我想,冯塔纳会告诉我一切。我开车去附近的邮局,走进二楼的一间办公室,填了一个申请表,申请把我所有的邮件转寄到“洲际酒店”的地址。马上就转,直到取消或有新的变更。收下表格的那个人研究了好久,然后又盯了我好长时间。

“怎么了?”我问,“我填错什么了吗?”

“没有,”他说,“全对。您离开家里,住进了酒店,对吧,卢卡斯先生?离开了您的妻子?”

“这关您什么事?”我粗暴地问。

“不关我事,”他低声说,“我没有恶意。我为每一个摆脱不幸、走出婚姻的人高兴。我的地狱已经持续十四年了。我患上了胃溃疡。我每天得服十四粒药丸。十四粒!避免一切激动,不然疼痛就会更加频繁。”他笑,“避免一切激动真好,对不对?”

“我真为您感到难过。”我说,心想,我至少不用每天服十四粒药丸,没有胃溃疡,而是间歇性跛足。也许还有心绞痛。当我在门口再次转过身时,我看到办公桌后面那个人又拿起了他读的那本书。他得到的是个清闲位置,他的机构富有同情心。我看封皮上的书名。它叫做《地球上的所有美事》。

34

“罗伯特,”古斯塔夫·勃兰登伯格说,“我得拥抱你。”

此人敦实,中等身材,长着光秃秃的四方头。当我走进他的办公室时,他站到我面前。他的女秘书为我通报过了。他从他的办公桌后面钻了出来,胳臂抱着我,捶我的背,身上发出雪茄和汗透的衬衫味。我的胃稍微一紧。我想后退。但是他紧抱着我,抬头看我,因为他矮我许多。他的嘴角沾着一些爆玉米花,他的狡黠的猪眼睛里有些激动。我惊骇地注意到,它们甚至是湿润的。“你真了不起,罗伯特。你行动了!你终于不仅仅是讲讲而已,而是行动了。你知道这让我多高兴吗,罗伯特?你简直就像是我的儿子。”又是捶背,又是雪茄和汗味。我再也忍受不了啦,用力挣开。

我们走向他的乱糟糟的办公桌,上面有爆玉米花和雪茄的烟灰散落在大堆纸上。我迅速坐到办公桌前的一张沙发椅上。他犹疑着站在我面前。我很担心他会抚摸我或坐到沙发椅扶手上,因此我架起二郎腿,把下臂搁在两边的扶手上。他感伤地望望我,走回他的沙发椅,重重地坐上去。

“见鬼,”他说,“罗伯特,这真是个令我开心的日子。我等它等了十年。”

“你从哪儿知道的?”我问。

他重新取出一只哈瓦纳雪茄,咬掉头,吐掉。当他点燃雪茄吐出浓烟时,他含糊不清地说:“卡琳打来电话了。今早八点就打了。全讲了。”

“全部?”

“全部,对。以她的细腻的方式,你是熟悉它的。真是夫人,高贵的女人!你在戛纳另有一个,离弃了你的高贵的夫人。这种男人环球保险公司不能雇用。要我炒你的鱿鱼。她失去理智了!如果我们炒了你,她怎么能够继续生活得这么好?我对你讲,这个卡琳什么事都做得出,甚至会把硫酸泼到别人脸上。喏,也许我让她碰钉子了。”

“你让她碰钉子了吗?”

“听我说!我讲,我无论如何不能也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

“怎么样?”

“她说,那么她要找董事会,找最高层。”

“好极了,”我说,“好极了。”

“好极了,妈的。”古斯塔夫说,“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上面的那些人就会打电话找我。我支持你,坚持支持!我少不了你。公司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开除你这样一份力量。”

“不会吗?”

“绝不会!”古斯塔夫说,“随卡琳去白忙一场吧。她做不到。”他好奇地盯着我,“这么说,你在县纳找到了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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