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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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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注意她的话。也没有人留意茶棚里的京戏。觉民忽然指着茶棚说:“就在这儿,
锦江春。”

觉民指的那个茶棚搭在一个微微倾斜的草地上,三面空敞,另一边靠着池塘,池畔种了
好几株柳树,碧绿的柳丝有的垂到了水面。茶棚里安置了许多张矮矮的桌椅,坐了不少的客
人。

觉民就向这个茶棚走去,剑云陪着淑英们跟在后面。嘈杂的人声迎面扑过来。淑贞忽然
变了脸色站住了。她低声说:“我要回去。”

“你回去,你找得到路?”淑华笑问道。

淑贞沮丧地埋下头不回答,无可奈何地慢步走着。

“四表妹,我原先跟你说好的。有我在这儿,你一点儿也用不着害怕。”琴看了淑贞一
眼,鼓舞地牵起淑贞的手来。淑贞也就柔顺地放快了脚步。

离茶棚不远了,觉民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在后面唤:“觉民,觉民。”他连忙回过头去
看。

来的是一个瘦长的青年,穿着一件灰布长衫,一张黑黄色的长面孔,上面却嵌着一对光
芒四射的眼睛。

“存仁,你才来?”觉民含笑地点了一个头,亲切地说。他就站住,等那个人走到他的
身边来。

那个人应了一声,看见琴在旁边,便带笑地招呼道:“密斯张也来了?好久不看见了,
好罢。”过后他又惊讶地看了看淑英三姊妹,但也不问什么,就开始低声跟觉民讲话。

琴客气地招呼了那个青年。淑英们看见有人来,就连忙避开,跟觉民离得远远的。连淑
贞也离开了琴转到淑英、淑华两个人身边去了。琴注意到这个情形便走到淑英身边低声说:
“这就是黄存仁。去年二表哥逃婚的时候就住在他家里。

全亏得他帮忙。”

“哦,”淑英漫然应道,但是她忍不住偷偷地看了黄存仁一眼。这是很平常的相貌。这
个名字她也听见觉民说过。她只知道黄存仁是他两个堂哥哥的同学,而且是跟她的堂哥哥在
一起办《利群周报》的。昨天她刚刚读了新出版的一期《利群周报》,报上的文字使她十分
感动,给她打开了一个新的眼界,给她唤起了一些渴望。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道理,但是她
在那些文章上却得到了绝大的支持。琴提起觉民逃婚的事情,这是她亲眼看见的,这又是一
个不可消灭的明显的证据,给她证实那个眼界和那些渴望并不是虚伪的东西,连像她这样的
人也可以达到的。她的心里充满了奇特的感觉,都是她以前不曾感觉到的。她也许是被希望
鼓舞着,也许是被焦虑折磨着。她自己也不能明确地知道。她很激动,不觉微微地红了脸,
动作也显得更不自然了。

琴没有注意到这个。淑华听见琴说这是黄存仁,就只顾好奇地注意去看他,不觉得有一
点拘束。只有剑云默默地在旁边观察淑英的一举一动。她的脸部表情的变化他都看见;不过
他不能够了解她红脸的原因,或者可以说是他自以为了解了,而其实是误解。他的脸色很阴
沉。他的心里有两种感情在斗争,也许不止两种;妒嫉、懊恼、关切、怜惜,这几种感情他
都有。他压抑着它们,不使它们爆发出来,他只是暗地里咀嚼它们。他已经有了这样的习
惯。但是目前他却没有时间了,因为他们已经到了茶棚前面。出现在他眼前的是许多个陌生
的人头和许多对贪婪的眼睛。他厌烦地嘘了一口气,这使得那个略略现出受窘样子的淑英也
惊讶地侧过头来看他。他觉察到淑英的眼光,心里很激动。但是他仍旧装出不注意的样子,
抬起眼睛去看前面,找寻适当的座位。

“陈先生,你时常到这儿来罢,”淑英温和地低声问道。

“哦,”他料不到她有这句问话,不觉张惶地吐出这个字。

他连忙客气地答道:“我也不大来。”

池畔一株柳树下面一张桌子刚刚空出来,几把竹椅子凌乱地摆在四周,一个堂倌用抹布
在揩桌面。剑云眼快看见了那张桌子,心想:那儿是再好没有的了。他便指着那里低声对淑
英说:“二小姐,你看那张桌子好不好?我们快点去占祝”淑英还不曾答话,淑华便抢着
说:“很好,我们快去。”

剑云急急地穿过茶桌中间,带跑带走地到了那张桌子前面。

觉民和黄存仁走进茶棚就看见了他们的朋友张惠如和另外三个社员坐在池畔左角的茶座
上。三张桌子拼起来,四周放了几把藤椅。张惠如笑容满面地坐在那里,一面吃花生米,一
面高声讲话。他看见觉民和黄存仁一路进来,便走过来迎接他们。

“琴妹,你怎么样?先到哪边坐?”觉民忽然向琴问道。

淑贞又走回到琴的身边,暗地里把琴的一只手紧紧捏祝她的瘦小的身子微微地抖动。

琴俯下头看了淑贞一眼,便含笑地回答道:“我先陪四表妹她们坐坐。横竖隔得很
近。”

觉民也不说什么,就向着张惠如那面走去了。

淑贞不住地拉琴的手,声音打颤地说:“琴姐,我们走那边绕过去,走那边绕过去。”

“四妹,你总是像耗子那样怕见人!早晓得,还是不带你出来好,”淑华不耐烦地奚落
道。但是声音也并不高,茶棚里的京戏把它掩盖住了,不会被里面的人听见。

琴又瞥了淑贞一眼,她明白淑贞的心思,便依着淑贞的话从旁边绕到前面去。这样她们
就避开了那许多贪婪的眼睛。

剑云坐在竹椅上等她们。他看见她们走来,便站起含笑地向她们招手。她们走到茶桌前
面,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茶壶、茶杯和盛着瓜子、花生的碟子,她们刚坐下,堂倌从里面绞了
热脸帕来,她们接过随便揩了揩手。

“堂倌样子真讨厌,为什么这样贼眉贼眼地看人?”淑华等堂倌进去以后低声笑骂道。

“你不晓得,女客到这儿吃茶的本来很少,像你们这样的小姐恐怕就没有到这儿来过,
所以连堂倌也觉得希奇,”琴接口解释道。

淑华刚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听见琴的话,毫不在乎地答道:“那么以后我们更应该
多来,来得多了,他们看惯了,也就不觉得希奇了。”

“不过要给三爸碰见,那才不好,”淑贞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带了一点焦虑地说。

淑英凝神地望着水面。她这时完全不用思想。她似乎在使她那习惯于深思的脑筋休息。
但是她听见淑贞的话,就像给人迎头浇了一瓢冷水,觉得满身不自在起来。她的眼前出现了
暗雾。她暗暗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皮,想把突然袭来的一种不愉快的思想扫去。

“你放心,三爸不会到这儿来的,”淑华安慰地说。

“还是三表妹说得对,世间难得有这么巧的事。我们既然来了,乐得痛快地耍一天。”
琴看见淑英的忧郁的表情,便用这样的话安慰淑英和淑贞。过后她又掉头去看觉民的那一
桌。

这时候那边的人似乎已经到齐了。他们在起劲地讨论什么问题。说话的声音并不响亮,
但是谈话的神情很热烈。觉民刚刚说完了话,正抬起眼睛往她这面看。两个人的眼光对望
着。

两个人的眼角马上挂起了微笑。觉民微微地点着头,要琴过去。琴便带着鼓舞的微笑回
过头对淑英说:“二表妹,我们到那边坐坐,好不好?”

淑英略略地抬起脸来看琴,她的眼睛忽然发亮了,她的嘴唇微微一动,她要说什么话,
却没有说出来。她偷偷地把眼光射到觉民的那一桌上去。那许多正在热烈地讨论的陌生的年
轻人!她的脸上又起了一阵红晕。心跳得更厉害。她想镇静自己,却没有用。她便摇摇头对
琴说:“你去罢,我不去,我就在这儿看你们。”

琴站起来,走到淑英身边,俯下头在淑英的耳边说:“你去坐一会儿也好,不要紧的。
胆子放得大一点。你坐坐听他们说话也很有意思,又用不着你自己开腔。你不必害羞。去,
去,跟我去。”琴说着就伸手去拉淑英的膀子。淑英想着要到那边去同那许多勇敢活泼的青
年坐在一起,这好像是自己的一个幻梦,但是她忽然又胆怯起来,红着脸低声央告道:“琴
姐,我不惯,我害怕。还是你一个人去罢。”

琴想了想就爽快地说:“也好,我去去,等一会儿就回来。”

她望着淑英笑了笑,又看了看淑贞,安慰地说:“四表妹,你好好地耍,我就回来。”
她看见淑贞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垂着手动也不动,便从碟子里抓了一把花生米放到淑贞面
前,还说:“你不要做客,随便吃点东西罢,又不是在亲戚家里。”

“我晓得,”淑贞答道。她看见琴要转身走了,忽然低声问了一句:“琴姐,孔雀在哪
儿?”她的一对小眼睛一闪一闪地望着琴的面颜。

琴微微地笑了。怜悯的感觉像一根小刺轻轻地在她的心上戳了一下。但是她极力忍耐住
了。她用十分柔和的眼光看淑贞,一面亲切地说:“我等一会儿就回来陪你去看孔雀。”她
便向觉民那面走去。

觉民这些时候常常暗暗地留意琴的举动,现在看见琴走过来,便站起等候着她走近。这
一桌的讨论也因了琴的走来而暂时停顿了。

众人跟琴打了招呼。这张桌子上连觉民一共是十一个人,除了一个二十六七岁面容苍老
而带着沉毅表情的男子外,其余的人琴都见过。觉民把那个陌生人介绍给她认识了。方继
舜,这个名字是她熟悉的。她知道他是停刊了的《学生潮》周刊的编辑,他在那上面发表过
一篇题作《道德革命》的长文,接连刊登了三期,中间因为攻击到孔教会的几个重要分子,
省城里的大名流、老绅士之类,曾经引起一般保守派的责难,要不是由于当时的学生联合会
几次抗议(《学生潮》是学生联合会的会刊),他早就会被高等师范开除了。这件事情是经
过一番斗争的。斗争的结果,方继舜本身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害,他不过辞去了《学生潮》的
编辑职务,由另一个思想较为缓和的同学来接替他。这是两年前的事情,但是到现在还不曾
被许多年轻人忘记,虽然《学生潮》已经停刊。琴自然不会忘记。而且冯乐山就是被方继舜
攻击到的名流里面的一个。她知道冯乐山,她不久以前还在高家看见过,又听见淑华转述的
婉儿说的那些话。她因为种种的事情憎恨那个伪君子,假善人。事实使她相信方继舜的攻击
是合理的。方继舜说的也似乎就是她所想说而说不出来的话。方继舜居然勇敢地写出来了。
旧社会的压力并不曾使他屈服。他现在还是那么坚定地站在她的面前。他对她露出温和的笑
容,用清晰而稳重的声音向她说话。她感动地,甚至带了一点崇敬的感情来回答他的问语。

众人让了座位给琴。她在觉民旁边一把椅子上坐下来。她觉得非常放心,就仿佛坐在一
群最可信托的朋友中间。其实大部分在座的人她也只是见过三四面,她跟他们并不曾有过深
长的谈话。但是她从觉民那里知道了不少关于这些人的事情。所以她能够像觉民那样地信赖
他们。她不觉得有什么拘束。

谈话依旧继续下去。谈的是周报社的事情。一部分重要的事已经谈过了。这时候轮到了
改选工作人员的问题和周报社发展的计划。会议没有什么形式,连主席也没有。然而方继舜
无形中做了主席。许多问题都由他提出来,而让众人讨论决定。大家随便取着自己喜欢的姿
势坐在桌子的四周,各人自由地发表意见,并不站起来,说话态度也不类似演说。会议很像
朋友们的谈心,但是在亲切之外又十分认真,而且热烈。不同的见解是有的,然而也只有简
短的辩论,却没有争吵。

琴注意地听他们谈论,感到很大的兴趣。她以前还不曾有过这样的经验。这许多充满热
情和喜悦的面孔,这许多真挚的谈话,这种渴望着做出一件有利于社会的工作的牺牲的决
心,这种彼此信赖的深厚的友谊,这些人聚在一起并不谈自己的事情,也没有露出为自己打
算的思想。这些人好像是同胞弟兄,但是同胞弟兄间也很少有这样深的友爱。她那几个维护
旧礼教反对新文化的舅父中间的关系,她不是已经看够了吗?这一点点认识在她的心上投掷
了一线光明,一个希望。她的心因为真实的喜悦而微微地颤动了。她时时抬起眼睛去看淑
英,她希望淑英也能够坐到这边来,而且得着她所得到的这个印象。她看见淑英正偷偷地朝
这面看,淑英的脸上也露出感动的表情。她便投了一瞥暗示的眼光过去,要淑英也到这面
来。淑英微微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摇了一下头。

她也用微笑来回答。她又看了看淑贞,淑贞在对她招手。她点点头。觉民也跟着投一瞥
鼓舞的眼光到淑英的脸上。淑英用感谢的眼光来回看他。这些举动被别的茶座上的人看见
了,人们好奇地带了轻佻的样子旁观着。

方继舜的沉着有力的声音又把觉民和琴的注意力吸引去了。现在轮到了改选工作人员的
时候。刚才决定了把固定的工作人员的数目从四个增加到七个。这是黄存仁提出来,而且得
到众人赞成的。改选工作人员的手续很简单。要在这十多个人中间选出七个人来,并不是困
难的事情。先由各人自由地提出一些名字,然后由大家通过,决定。

这件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每个人都举出自己认为是最适当的人来,而被提名的人也从没
有站起来说一句推辞的话,仿佛这是一个义务。旧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变动。张惠如依旧做周
报的编辑。黄存仁现在专任会计的职务,不过又被推做了经理。方继舜本来代替黄存仁做了
几期周报的编辑,这次就正式被选做编辑。另外还添了一个叫做陈迟的青年来分担张还如
(张惠如的兄弟)的庶务工作。同时,还要增选两个新的编辑。

“觉民,我举觉民,”这个名字是黄存仁叫出来的,他的声音越过几张茶桌,飞到了淑
英姊妹的耳边。

“听,在推举二哥了,不晓得推举他做什么事情,”淑华忽然惊讶地对淑英说。她侧耳
倾听着,觉得很有趣味。

淑英没有理睬。她听见了他们的谈话的一部分,她知道他们推举觉民做周报的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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